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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海更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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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
  
  门被踹得仿佛随时能掉下来,“开门啊,□□妈的!”
  
  杨威嘴唇抿起,任真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去厨房把火关掉,收拾自己的书包,扯了下站在原地的杨威的袖子,小声说:“跟我来吧。”
  
  杨威不为所动,阴冷地看了一眼门口,问道:“他是谁?”
  
  门外的人听见了他的动静,更加发疯地砸起了门,“老子知道里面有人,告诉你今天没完,赶紧给我滚出来!”
  
  任真看了一眼时钟,还没到上课时间,“混混,以前给镇长当司机的,赖上我妈脑子不好,非说欠他钱要还。”
  
  杨威皱眉,火气隐约上来了,“你就这么躲着?”
  
  任真反问:“不然呢?” 
  
  不然呢,指望孤儿寡母拿刀反抗么?
  
  杨威词穷,到底还是气闷,冷笑了一声,“你对我倒是有办法。”
  
  任真居然还有闲心冲他珉唇笑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见她被坏人欺负,反而要冲她生气,这是什么道理。
  
  杨威没理会她的撩拨,瞧见任真一副准备出门上学的样子,下意识挡在了门前:“你要上学?”
  
  还堵着往那畜生枪口上送?
  
  任真点点头,赶在杨威出口骂人前拽了他的手,“不走大门。”
  
  杨威存疑,这破房子还能分大门二门?
  
  她把杨威带到自己的卧室,房门一关,外面那人的喝骂声便听不真切了,接着她熟练地打开窗户,把书包先扔下去,顺着水管和别人的阳台,以及楼房经过时间龟裂而成的裂缝,一点一点爬下去。
  
  她动作太快,没等杨威喝止就已经爬了下去,杨威在房间里看的惊心,不敢出声,一直等她顺利落地以后,才把攥紧的拳头放松,掌心全是冷汗。
  
  任真在下面招手,小声喊道:“记得把我窗户关起来。”
  
  预报说今天有雨,她可不想回去看见一室的落花流水。
  
  杨威的脑袋在窗户边上晃了晃,又折了回去,消失了几秒钟才跟她刚才一样,撑着窗户爬下来。
  
  只不过他的动作要利落许多,脸色一直紧绷着。
  
  落了地,抬眼看着五楼的高度,忍不住会想任真究竟这么干过多少次。
  
  还能活着,算命大。
  
  任真拍拍书包,瞧见杨威面容冷峻,似乎在出神,出声道:“你在想什么?要走了。”
  
  夏日的清晨将他们笼罩,杨威眯着眼睛:“我在想,”他嘴角勾了勾,“你还真是一个小可怜。”
  
  他的脸隐在了阴影之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声音也毫无起伏,说罢便朝学校的反方向离去,没有跟她道别。
  
  忘了,这个人不上学。
  
  他是真的一整天没来上学,可能以后都会是这种情况。班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这种视高考如命的小城里,每个人都不希望有任何一点点的差错。
  
  李蓉被她暂时拜托姑姑照顾两天,晚上可以提前回家写作业,只是顾忌着那个要钱的混混。
  
  她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下那个人的名字,笔尖在纸旁移动,反射着分外冷厉的光线。
  
  钟淇义忽然转身,兴高采烈说道:“任真,我给你说个好消息,杨威进局子了!”
  
  他絮絮叨叨:“以后就不用被他打扰了,据说打断人家好几根肋骨呢,他肯定不能继续上学了。”
  
  任真笔尖一歪,一道黑色的直线在纸上穿射而过,那那个人的名字一斩为二,永无链接可能。
  
  她问道:“谁?是和其他学校的人打群架吗。”
  
  “不是不是,”钟淇义连忙摇头,“他叫了很多人一起去打一个人,据说是个司机,给打挺惨的,估计要一直躺在床上了。”
  
  但动手的似乎只有他一个,所以也就他一个进了局子。
  
  任真颔首:“我知道了。”
  
  钟淇义还在说些什么,没心思继续听,她难得早回家,观察着被踢坏的大门,嘴唇扯出了往下垂着的线条。
  
  厨房里的那锅面早就变软无法入口,锅里白花花的一片。
  
  而她的卧室里,书桌上被压了一沓钱。
  
  任真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清点着,尽量使得自己心情愉快一点。
  
  一共十万,不知道当年的任建华拿了多少,但他肯定是喜上眉梢的。
  
  窗户没关,但是也没下雨,玻璃上的灰尘裂纹看久了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影影绰绰地像一个人。
  
  杨威。
  
  她看着玻璃,声音忽而有些尖刻:“你懂什么呢?”
  
  玻璃上被强行赋予注解的图案慢慢消失,融合成另外一张,刻了阴险与狡诈的脸,仿佛是翩翩少年一下老去了二十岁,变得尤为面目可憎。
  
  她走近两步,歪了歪头,“你什么都不懂。”
  
  自言自语,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一栋房子里,居然住了两个疯女人。
  
  她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过滤着这些天的信息。
  
  片刻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拿出一支笔,咬掉的笔帽,写着:他感到愧疚,他在弥补,但这于事无补。
  
  他很讨厌我。
  
  扉页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任真找到那个属于司机的那个,细心地用尖锐的笔尖,在上面划了一条横线。
  





4、第 4 章 。。。
  
  因为打架滋事,杨威进了少管所一个月,受尽苦头,被严刑毒打。
  
  这是老师在课堂上用于警惕以及恐吓他们的话语,末了唏嘘了一阵,感慨校长居然能生的出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可见人辉煌到了极致,便总会有些地方,像是朱门上剥落的红漆一般,刺着人的心,偏偏无可奈何。
  
  一个月以后是月考,全市联考,考语文的那个上午,恰好是杨威从少管所出来的时间。
  
  后桌窃窃私语,讨论着任真旁边的空位置,“他还会再来上学吗?”
  
  “会的吧,他爸是校长,想让他上学还不简单。”
  
  “……嗯好像也是,”她拿不定主意,戳了任真一下,身子往前倾:“你觉得杨威还会再来吗?”
  
  “不会。”任真正在帮同学填准考证,头也没回。
  
  “为什么啊?”
  
  “因为,”终于填完,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冲后面扬了扬手里的准考证,有点狡黠:“我没有看到他的准考证啊。”
  
  后桌沉默了几秒钟,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哄笑,那两人乐不可支,“任真你也太直线条了吧?”
  
  “没准人家会舍不得这么漂亮可爱的同桌再回来啊。”
  
  任真离开位置,开始发准考证,微微笑着,声音几不可闻地回应:“不会。”
  
  她仿佛套上了一层外壳,笑意传不到眼底,没人看出真实的情绪。
  
  杨威只会对此避之不及,恍若蛇蝎。
  
  *****
  
  班主任的盼望落了空,杨威没有被毒打也没被严刑,回家的时候看不出有一丝不适,最多困了点,把行李一扔,准备上楼睡觉。
  
  陈美华把眼睛一觑,跟她来做客的小姐妹使了个眼色,拿捏着腔调与语气,“回来啦?”
  
  杨威没理她,鞋子也没换,浑身骨头没打开似的,一甩手把门关上。
  
  “哼,”陈美华把手里红酒一放,压低了声音:“你看见没有,就这小畜生,整天拿我当个佣人一样,我扪心自问的,我虽然比不上他亲妈,我对他也不算差的呀,你说说,还天天给我气受。”
  
  “小男孩嘛就这样。”她朋友跟着巴结:“不是我说,你也趁早生一个,不然在这家里说句难听话,以后老的死了,东西还不都归了小的?你能拿得着什么。”
  
  说到这里陈美华气就焉了,单手支着自己脑袋,含糊不清:“哎呀这你不懂。”
  
  “都十来年了呀,”她朋友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陈美华的肚子,“难不成,你有什么问题?”
  
  陈美华经不得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我有什么问题,我要是那不会下蛋的母鸡,我早去死了!”
  
  说罢压低了声音,眼睛瞄着客厅里挂着的杨慎行大幅画像,越发显得鼠相,“那还不是……不行嘛,那我有什么办法哦?”
  
  岂止是不行,简直跟个女人一样,十来年没碰过她几回,哪怕有几次碰了,也跟个细短蜡烛头似的,都不好意思说。要不是她守妇道,早就去养小白脸了。
  
  倒是有几次,她悄悄看见,杨慎行一个人对着电视上十来岁脱光的小姑娘,满脸的陶醉,居然又有那么一点行了,这事儿她没敢告诉别人,就是自己偶尔想想,也觉得怪恶心。
  
  门口一点声音没有,偏偏有人低着嗓子说话,“有朋友在?”
  
  这一声把陈美华两个吓得不轻,炸毛公鸡似的快速弹起来坐好,也不窃窃私语了,脸上表情有点忐忑,害怕自己的话被偷听了去,挤出僵硬的笑容:“这么早回来了啊。”
  
  她朋友坐立难安,自觉刚揣了惊天秘密,看向杨慎行的目光都变了几分,“杨校长回来了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一家子团聚,先回去了哈。”
  
  看着人模人样,城里的头一号人物,怎么的就……
  
  陈美华上前帮他脱了外套,揣摩着他的表情,不大像是听见的样子,心放了些许,忍不住埋怨道:“杨威哦,明明是他犯了错,今天回家又对我甩脸色,哎我这后妈是越来越难当了。我昨天一看家里保险柜的十万块钱也没得了,你说说这……我是不敢说什么的,但是老杨啊,你可得好好教育他。”
  
  “知道了,”杨慎行正闭目养神,突然睁眼剜了楼上一道。
  
  他松了下筋骨,示意陈美华退下,走到大厅角落里,拎了根中等粗细的棍子,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陈美华偷笑两声,听着楼上棍子敲击皮肉与喝骂的动静,不高不低劝了两句:“消消气嘛老杨,孩子还小的呀,虽然不上学了,也不能下死手奥,他可刚因为打架闹事,少管所改造了一个月才回来。”
  
  打!往死里打!打死这小畜生最好!
  
  ****
  
  一天考两门,今天是第一天,很多人放学后聚在一起对答案,几个人团团围住任真,逼迫她把‘正确答案’交出来。
  
  任真避重就轻:“语文哪儿有什么正确答案。”
  
  有人快给她跪下了,声音洪亮道:“学霸,学神!我们都撕了一晚上了,就等您老的标准答案,您不说,我们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我忘了。”任真坦白道,“别对答案了,等最后一门考完,所有答案都会立刻出来。”
  
  众人一片哀嚎,丧了吧唧地一个一个滚回去。
  
  钟淇义等人全走光了,转回头紧张地说,“咱俩快把数学对一下,最后一题我老觉得我方法用错了,你快看看我解答过程。”
  
  ……
  
  校门口有课老槐树,树底下有路灯,两个人穿着洗得发旧的校服,并排往前面走,讨论明天化学的出题范围。
  
  话题跳脱的很快,钟淇义问她大学准备去哪里,任真歪了歪头答说上海,随后钟淇义也开心地附和,他也想去上海。
  
  声音很快飘远,消逝在繁星如水的夜里,余下淡淡的桂花清香。
  
  杨威捂着胸口,嘴里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口齿之间。小腿发软一个趔趄,顺势便仰趟在了地上,盯着模糊成一团的天空,耳朵还在努力捕捉任真的声音。
  
  他始终有点莫名其妙:你来这干什么?
  
  意识涣散摇摇晃晃像个傻子一样赶过来,好像一定要见到什么才肯罢休。
  
  神经病。
  
  因为脱力,眼睛慢慢地阖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任真清冷又气人的声音在耳边往往返返——阴魂不散。
  
  脚步声逼近,夏天青讶然喊道:“杨威?!”

  她是附近职校的,正奔赴着晚上约的KTV,没想到半路遇见了浑身伤痕的杨威。
  
  她快走两步,抿了抿唇,费力把杨威从地上抱起来,察觉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心里一惊。
  
  *****
  
  周文涛在病房里难抑激动之情:“草,是不是那个人找人报复?”
  
  他怒火喷发,活像是画报里的张飞。
  
  夏天青觉得好玩,瞄了一下周文涛,“我觉得是诶,涛涛,今晚你拿把刀去把那人砍了吧,替我们杨威报个仇。”
  
  周文涛一下子软了,哼唧唧道:“叫谁呢叫谁呢,叫涛哥知道吗?小丫头还没规矩了!”
  
  众人一片哄笑。
  
  “再吵滚出去。”杨威终于把眼睛睁开,意有所指的看了周文涛一眼。
  
  没人敢说话了,夏天青慢悠悠地削好了苹果,送到杨威的嘴边。
  
  杨威皱了皱眉,侧开了脸,“你……”
  
  “我叫夏天青,”她淡笑着先自我介绍,自然而然地把苹果收回来,咬了一口。
  
  恰好是离杨威嘴唇最近的那一块,“第五次了,每次都记不住我的名字,下次可没这么简单咯。”
  
  周文涛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一时之间又哄笑开,杨威百思不得其解:这帮小傻逼怎么就那么像个弱智儿童呢?
  
  护士敲了一下房门:“安静一下,外面还有人在打点滴。”
  
  “听见没,都安静。”夏天青敲了一下起哄的最厉害的人的脑袋,把只咬过一口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唏嘘声更大,还有人赖着脸喊她嫂子。
  
  护士无可奈何,退了出去。
  
  “烦死这帮小流氓了……”护士嘟囔两声,帮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换吊水瓶,“不要乱动哦,这是最后一瓶了,好了就让姐姐来叫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的。”任真放下书,调整了一下任多多的坐姿。
  
  任多多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姐姐啊,姑姑说你不喜欢我,叫我乖一点,不然你要打我。”
  
  “姑姑说得对。”任真继续看书,明天要考的英语还差一个单元还没复习,下午的那一门书也没带过来。
  
  任多多父母不喜欢带小孩,经常扔给他姑姑,恰好今天姑姑又有事情,只能拜托任真把发烧的弟弟带去医院。
  
  任多多一愣,接着撇了撇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气蒙了,都不想看任真了。
  
  病房里还在吵闹,杨威似乎已经懒得理这一帮人了,任由他们起哄,一片杨哥杨嫂的叫喊声中,任真揉了下眼睛,努力把单词记住。
  
  真吵。
  
  终于挂完点滴,交了钱,已经是深夜。病房里打起了牌,杨威冷着眼坐在窗户旁边,身上哪儿都疼,却有股说不出来的轻松。
  
  秋季的风清冽而温柔,交织着勾勒出一个人的影像。
  
  她没再很晚回去,应该不会被人追着要账了。钱虽然不多,也勉强够改善目前的生活、支付上大学的费用。而今晚那个声音弱的像蚊子一样的男人,似乎也不像个坏人。
  
  哼,而且看起来挺开心的不是。
  
  有人卧槽了一声,偏头喊他:“杨哥来来来打牌,我们都打不过杨嫂,快输光了。”
  
  “滚。”正心烦意乱,杨威没好气地往门口挪过去,去上卫生间。
  
  夏天青不放心,偏头担忧道:“要我帮你吗?”
  
  这一声又激起万千层浪,唏嘘声卷席而来,大部分人还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职高一号女老大跟他们杨哥,不在一起老天都说不过去。
  
  杨威皱了皱眉,厌恶之情一闪而过,他很讨厌这种自来熟的女人,尤其自以为与他关系匪浅,会让他生出不好的念头。
  
  除了……那个打定主意要他退让底线的人。
  
  不过显然她要更加可恶一点。
  
  他没理会别人,门一开,步子却顿住了。
  
  方才被他编排的女人,正牵着一个闷闷不乐的小男孩,耐心的放慢步子走过。
  
  穿过走廊,略过门口沉闷的他,仿佛全然不认识一样,从楼梯口慢步下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嗓子眼有点发干,杨威磨了下牙齿。
  
  这还真是……用完就扔啊。
  5、第 5 章 。。。
  夏天青站在后面看了许久,确认杨威是在阴沉地盯住那个高中女孩的背影,出声问道:“你认识?”
  
  杨威回头,条件反射般地答道:“不认识。”
  
  夏天青很高兴,主要因为这是杨威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向前两步,想要乘机再多说一点话,杨威便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屑地去上卫生间。
  
  他有点鄙夷此刻自己生气的行为,显得不太成熟,不太光明磊落,好像追着别人要感激一样。
  
  ****
  
  任多多是不能在家里过夜的,不然李蓉看见会发疯。
  
  到了姑姑家的楼下,任真蹲下来与他平视,小孩倔强地把脑袋转过去,被强行掰了回来。
  
  任真语气平淡地问他:“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任多多噘嘴,赌气一般:“可好了!”
  
  你不喜欢我,多的是人喜欢我,我可招人喜欢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唯一的儿子,传宗接代,怎么可能不好。
  
  “那我问你,”任真慢条斯理地说,“爸爸会帮你脱衣服,给你洗澡,然后摸你的身体吗?”
  
  秋夜里,她的声音有些阴冷。
  
  任多多忽而打了个冷颤,没由来的,开始有点害怕这个一开始想要亲近的漂亮姐姐。
  
  她的口气还是温和绵软,然而似乎由于小男孩的回避而变得生气,听着有些冷漠,“回答我。”
  
  任多多小腿发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他有点忐忑,小孩子天性敏锐,“你……你说爸爸是坏人吗?”
  
  “是。”
  
  任多多终于憋不住,‘哇’得一声哭了,抹着眼泪,抽泣着问:“他也对你这样吗?”
  
  因为爸爸说,每个爸爸都会这样对自己的小孩。
  
  任真勾起唇角,食指堵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一点,让姑姑听见了,姐姐就得走了。”
  
  “姐姐要是走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任多多被吓得不敢出声,愣愣地看着姐姐,“那、那姐姐是坏人吗?”
  
  “我比谁都坏。”任真站了起来,轻轻吐出一口气,俯视着这个忐忑的小孩子,忽而眼睛弯了一下:“但是我不会害小孩子。”
  
  她笑起来好像有浅浅的梨涡,又好像没有,显得诡谲莫测。
  
  “多多,你相信姐姐吗?”
  
  任多多眨了两下眼睛,又吸了吸鼻子,终于重重点头。
  
  姑姑终于下楼,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谢谢真真啦,早点回去睡觉吧。”
  
  “嗯。”任真放开牵着小男孩的手,“姑姑,今天多多烧一直没怎么退,你再看几天吧,如果多多身体不舒服,我再带他医院。”
  
  多多在一旁用力点头。
  
  “还有,”她咬了下嘴唇,轻声道:“我爸和陈阿姨不像照顾孩子的样子,这几天你别让他回家去了,不然生病了都没人管。”
  
  姑姑一叠声应了下来,心疼地抱了任真一下,“真是苦命孩子……还对弟弟这么好。”
  
  任真珉唇一笑:“这是应该的,多多很可爱啊。”
  
  走之前,任多多可怜巴巴地拽着任真的衣袖,几近祈求:“姐姐……要再来看我啊。”
  
  童声都清澈明亮,语气神态以及那满满的依赖,与记忆里的不出半分差错。
  
  姑姑把他抱起来,跟任真道别,而多多还在瞪大了眼睛等着她回应。
  
  “好啊。”她听见自己轻轻地回答,亲切又温和。
  
  ***********
  
  后半夜,那帮没正行的小跟班有的回去了,只有周文涛几个还有夏天青因为不放心坚持留下,这时候也都困了,三三两两,在病房里随便找了个地儿就躺着睡去。
  
  杨慎行下了毒手,他得躺两天才行,不巧白天睡得多,晚上只能睁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医院里的画册。
  
  似乎是雨夜,窗户那边有细细的,敲打玻璃的声音。
  
  声音持续加重,杨威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从病床上下来,越过一地横七八竖的人,轻轻拉开了窗帘。
  
  随后他嘴唇珉紧,抱着胸挑剔地打量窗户外面的那张脸。
  
  任真站在外面空调机上,隔着一层玻璃直视着杨威,表情还理直气壮的,真欠揍。
  
  一楼的大门从里面被锁起来,但是她还记得杨威在的病房。
  
  杨威又利落地把窗帘拉上,那张脸瞬间在面前消失,而他感觉到方才生的闷气,正在被人拿针一点点戳破,像是气球漏气一样,顷刻间泄掉了满腔的郁闷。
  
  唇角都轻轻上扬。
  
  任真顿了一下,又开始敲窗户,后来可能觉得这一招不太好用,开始小声喊:“杨威?”
  
  杨威在窗户边没走,尽量把表情调整地严肃,重新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
  
  他漠然看着任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用眼神告诉她,他现在对她很陌生。
  
  而任真理所当然道:“让我进去啊,外面好冷。”
  
  杨威有点匪夷所思,也有点发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为什么对他这么理所当然,笃定了一切要求都能被满足。
  
  任真没说话,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想了一会儿,遗憾的发现没什么好的理由。
  
  夜里窗台凝结了露水,有一些落到了任真的身上,形成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斑点。
  
  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地让开了一点,后来看着任真费劲往里面爬,嘴角瞥了瞥,双手穿过她的腋窝,略一使力便把任真整个人抱了进去。
  
  被打的地方因为骤然发力而疼痛不已,他心里一抽,表面上倒是装的云淡风轻,穿着病号服坐在了床上,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任真。
  
  病房里全是睡着了人的呼吸声,任真小心跨过他们的身体,来到杨威身边,蹲下了身子。
  
  杨威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骤然间产生了一种,他们正在偷。情的错觉。
  
  很不好。
  
  她蹲下便矮了杨威不少,需要抬起眼睛仰视着他,仔细看过杨威脸上的伤口,轻声细语道:“你父亲打的么?”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自然握住了杨威的,像是一对恋人。
  
  杨威的喉结滚动,带着几分笑意的眉眼逐渐消失,有些冷峻地看着此刻柔声细语的女孩。
  
  “你那天晚上带我回你家,”他终于开口,经由少管所一个月,嗓音似乎粗哑了一点,“是因为你知道那混蛋要上来堵门。”
  
  “你故意接近我,要我知道你跟你母亲生活窘迫。”
  
  他盯着面不改色的任真,“我帮你把那混蛋打的住院了,钱也全部给你了。”
  
  他问:“你还要什么呢?”
  
  继续像刚才那样,漠然地从他身边经过,不要停下,不要看他一眼。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在正当的人生轨道里走下去,这才是完美的结局。
  
  任真不答话,被拆穿了也不见愤怒或羞惭,眼神清澈地和他对视。一只手戳了戳杨威的胸膛
  你。
  
  “我来看你,”她仍然是轻声细语,怕吵醒了周围睡觉的人,手指无意识在他的掌心画圈圈,“来跟你说话。”
  
  她还是继续说着,未见任何不妥,白嫩的脖颈向前伸着,探出优美的弧度:“来告诉你,你应该是我——”
  
  忽而声音被打断,杨威倏忽从床上站起,怒急一般拽着任真,像是把她抱进来一样,轻松提起她走向门口。
  
  所有人都被惊醒,抬眼望门口的方向。
  
  他把门踹开,接着一把将任真推了出去,身体堵在了门口,眼尾因为发怒而有些发红,咬牙切齿道:“老子不欠你的。”
  
  任真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可憎,像是一个抽身事外的观察者,面对着骤然发狂的杨威,饶有兴致。
  
  杨威喘了一口气,开始觉得些许的荒谬,声音冷静了下来,冷漠道:“我什么都不欠你的,滚,别再来烦我了。”
  
  接着将门重重关上,回头对着一屋子的诧异眼光,烦闷道:“滚滚滚。”
  
  夏天青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脸色有点难看,率先拿着包离开了病房。
  
  任真还在外面,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脸颊微微泛红,不安地叹了口气。
  
  夏天青鄙夷地朝她望了望,接着快步离去。
  
  她眼睛里有水迹,像是强忍着眼泪,迎上刚被赶出来的周文涛,受惊似的后退了两步,身子一瑟。
  
  周文涛眼前一亮,“诶这……一班的那个女神啊。”
  
  有人狐疑:“你怎么进来的?”
  
  任真小声道:“窗户。”
  
  “卧槽,爬进来的?”
  
  “没有。”她摇摇头,声音更小了,细弱蚊蝇,“他把我抱进来的。”
  
  咦……
  
  大半夜趁着兄弟们睡着了来私会。
  
  周文涛快速和两个兄弟交换目光,眼里有着满满的兴奋。
  
  干啥了就恼羞成怒了?
  
  “没事儿。”周文涛宽慰她,“杨哥这几天就,刚从里面出来嘛,和家里关系也比较僵硬,大姨妈发作,你多忍忍啊。”
  
  任真咬着唇,点点头,转头一个人回了家,看背影怪可怜的。
  
  有人摸不着头脑,“不是,那夏天青怎么回事儿?”
  
  好歹叫了一晚上的嫂子,这感情是日抛型大嫂啊。
  
  “炮灰,”周文涛十分笃定,“杨哥前几次正眼都没看她,虽然今天也没怎么看……但我觉得肯定是为了故意刺激刚那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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