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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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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小熙有些愕然:“玄天玉碎,这个名字好像不怎么好听。”

列云枫道:“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事情都不是好事情,名字又怎么能好听。师父,我们玄天宗的功夫都是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嘛?”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套内功是怎么回事儿了,只是看贝小熙呆呆的可怜,忍不住替他问一问。

澹台玄淡然道:“这套内功心法是不得已时才可以用,万一你们遇见无法应对的高手,有了这套内功,就不至于失手被擒了。”他说着,又看了看贝小熙。

贝小熙脸一红,澹台玄这话中之意,他要再听不出来,便是呆子了。可是天合客栈的事情,并不是他失手被擒,是他故意为之,奈何师父他们皆是不信,岂不气人,因此气鼓鼓地道:“师父吹牛,这个什么玉碎瓦全的功夫,再厉害也是一门功夫,又不是摄魂大法,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澹台玄道:“你们一直在藏龙山,没有亲历江湖,别看那些武林高手们说得慷慨激昂,真正对阵,有几个不惜命?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若是拼了命,他就不会在乎一时输赢了。”

贝小熙不以为然:“那么怕死,还算什么高手?要是我,宁可死了,也绝对不认输。”

列云枫笑道:“所以真正的英雄都是没有成名就死了,而成了名以后,为了保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儿,可以六亲不认、杀人放火,有你想不出来的事,没他做不出来的事。”

澹台玄听他这么说,想起他送给萧玉轩的罗织经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心里都是钩心斗角的事情?这个世家固然有太多的阴冷灰暗,但是还是有快乐光明。”

列云枫笑道:“灰暗和光明有时候尚可互转,但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无可奈何,任你是什么人,都挡不住这无可奈何四个字,师父是天下第一高手,武功可以纵横江湖,只怕在别的上面,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澹台玄道:“人生之中固然有很多无可奈何,难道就没有赏心乐事?”

列云枫淡然道:“只怕当日之乐,徒增今日之哀。”

别人听了犹可,林瑜听了,忍不住轻叹一声,当日之乐,今日之哀,果然半点不假。他们师兄弟三个人,萧玉轩不怎么喜欢说话,贝小熙还没有学会什么时候闭嘴,林瑜以前和师父还常闲暇谈论,只是出来水清灵那场事儿以后,林瑜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消沉下去,仍旧情不自禁地心灰意冷,懒懒的时候多些,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了。不过今天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要这么悒郁,师父看着自然又伤心又生气。只是要说些什么,林瑜却不知道该接那句话。

澹台玄也听得陡然心凉,这话听了,甚至无情,尤其从列云枫口中说出,如果是列云枫经过情感挫折,说出来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如此,他就如此冷静到有些冷烈地看待感情,实在有些可畏。

贝小熙笑道:“我们是要练功,还是打哑谜?师父,你常骂我,要我像林瑜那样,学一肚子之乎者也,我看学了也没什么好处,只会长吁短叹,我看列云枫的肚子里边大概也是这些东西,所以他崩出一句话来,惹得你们个个愁眉苦脸,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跟着发愁,这么看,还是不懂的好。”

列云枫笑道:“人不患贫患太愚,可是愚者甚重,众人皆醉,不必独醒,贝师兄说得也不错,做个醉的愚者,名儿虽然不好听,日子总是好挨,不然满目华林,独觉凄者,也是自寻烦恼。”

贝小熙瞪他一眼:“我们这里有个林瑜已经够饶舌,好歹他现在学乖了,省得一天到晚聒噪我,可恨现在你比他还讨厌,列云枫,你说话也是可以简简单单,为什么非要这么费劲?在你们府门外时,你说的话不是很利落吗?”

澹台玄恩了一声:“小熙,胡扯什么?自己不学无术,还洋洋得意,等回去藏龙山,你把功课都给我补回来。”

贝小熙一听,脸立刻苦瓜一般,嘟嘟囔囔地:“让我学那个,还不如杀了我。”

今日澹台玄病愈,应该是最乐的一件喜事,尤其澹台玄又决定不走了,林瑜悒郁的心境难得明快些,看贝小熙的那份表情,想起列云枫跟他讲小时候学写诗的情景,忍不住道:“孔夫子说,教人要因材施教,师父以前教得那么辛苦,可惜都对牛弹琴了,瑜儿有个法子,虽然是听来的,觉得师父可以试试。”

列云枫忙道:“那个法子不说也罢,前车之鉴,完全失败,试在贝师兄身上,也未必会见效,只怕物极必反,他连以前认得的几个字,也吓忘了。”他说着,忍不住又笑。

贝小熙更气,林瑜和列云枫说的话,他听不懂,可是看两个人的神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哼了一声:“你们仗着口舌之利欺负人,等着我练成天下第一的剑法,到时候看看是你们的舌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萧玉轩道:“口舌之利,是气势压人,伶牙俐齿,显得轻浮;武功高绝,是暴戾逼人,妄言生杀,总是交恶,都不能让人信服,还是应该以诚立信,以德服众。”

澹台玄听着徒弟们说话,心中有些怅然,一样教训抚养,还是各有其性,看来许多事不能强求,若是从私心而论,他还是比较喜欢列云枫的狡黠,虽然有时候也很过分,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经历些挫折,去掉些浮躁,就能够雕琢成一块美玉了。

澹台玄打断弟子们的话:“玄天玉碎这套内功心法,刀剑拳掌,如影随形,只是用之要慎,无论如何,它毕竟是剑走偏锋,还是会伤到自己。”他说着讲解这套内功心法的要诀,如何运气调息,如何驾驭掌控。

开始列云枫还听着,然后跟着澹台玄讲的要领运气调息,只是这内功心法联系起来闷得很,和佛教道家的打坐参禅差不多,列云枫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对于武功,他也不是特别热心,练,也是被父母逼着练,父母在府里时,他练得勤快些,父母不在府,基本上他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实在拖不过了,才临时抱佛脚,不然以他的天资聪慧,应该比现在更有造诣。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列云枫的心又飘走了,因为下雨的时候,海无言总会发疯似的灌酒。灌到醉得恍惚后,海无言就踉踉跄跄地跑在凄冷的雨里,他说这样他可以放心的流泪,不会让别人看到。以前海无言这样折磨他自己时,秦思思多半是用伤上加伤的方法来弄醒他,不过现在有叶眉儿在,海无言在伤心之后,该会得到温暖的温柔吧。

列云枫感觉体内有好几股气流在乱窜,微微有些惊讶,然后背上有股力道传入自己体内,然后是澹台玄的声音喝道:“练功的时候胡思乱想,你想走岔真气变成残废?”澹台玄输入的真气将列云枫体内乱走的气流引到入任督二脉,列云枫方才收了气,萧玉轩他们早收了真气。

贝小熙笑道:“练功还在乱想,可见是受肚子里边那些之乎所累,你要是走岔真气无法动弹,大约肚子里边的之乎就变成呜呼了。”

列云枫好笑地道:“就是走岔了真气,了不起站不起来,哪里就呜呼了?孙膑虽残,死的是庞涓,司马受宫,传下来的却是不朽之作……”

贝小熙笑得更厉害:“你还说什么马,一会儿你就变成马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玄天宗的弟子要是练功有误,是要受罚扎马的?是不是,师父?”他末了又追问一句“师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对列云枫例外吧?”

澹台玄道:“贝小熙,你陪他一起罚。”

贝小熙立刻不笑:“为什么要捎上我?”

列云枫笑道:“可能贝师兄扎马练得多了,比较规范,师父让贝师兄给我做个样子。”

贝小熙情知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自己的内力修为和萧玉轩他们无法比,师父不过是要他多练一些而已。列云枫自然也知道,他只是取笑贝小熙,玄天宗里边,还是贝小熙比较好玩些。

列云枫自来身边没有同龄的朋友,他取笑贝小熙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好玩而已。

两个人俱蹲身站桩,贝小熙瞪着列云枫,列云枫笑嘻嘻地望着他,贝小熙只能更生气。

楼内寒风帘外雨

孤灯如豆,雨声若弦。

天下楼里,是否能酝酿出一个可以把握的天下?

蒋犁亦步亦趋地跟着孟而修,心里打着鼓,脸上堆着笑,特别惶恐。

寂寞的雨声中,孟而修自己和自己下棋。

棋盘和棋子都是玛瑙的,润泽莹滑,触指微凉。孟而修下棋并无章法可言,他也从来不和别人对弈,他喜欢的不过是那种杀伐的感觉,自己和自己下,无所谓胜负输赢。

孟而修只在考虑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下棋,所以他下棋的时候,蒋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下棋的孟而修往往很烦躁,人在烦躁的时候,最愿意做的,就是顺手抓个人来出气,偏偏蒋犁很多时候就是孟而修随手可以抓住的人。

孟而修拈着一枚棋子道:“你说,云沧海这个女人可以信吗?”他像是在问蒋犁,也像是自言自语。

蒋犁不语,笑,笑得有些苦。不要说女人,他孟而修什么时候信过人?可是蒋犁可以感觉到,孟而修对这个女子感兴趣。

孟而修笑眯眯地道:“她是雪带来的,擅毒,擅毒者自然够狠辣;让她去杀尤儿,她丝毫都不犹豫,恩,够无情。一个狠辣无情的女人,应该是枚好棋子啊,就是不知道她够不够聪明。”

蒋犁笑着接道:“她再聪明,还能聪明过郡王去?不过,这丫头也不笨,知道投靠明主。”

啪。

棋子碰击棋盘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寒意。蒋犁的心,就陡然一紧。

孟而修笑道:“我就奇怪,她既然是跟着雪来的,为什么肯去杀雪的意中人?”

蒋犁笑道:“如果她是男人,这个问题就奇怪了,可是她是女人,女人杀女人,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男人吗?”

孟而修大笑,拍拍蒋犁的肩:“师爷就是师爷,一针见血。要是这个原因,真的就不奇怪了。可如果是这个原因,事情就麻烦了。”

蒋犁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只是干笑着。

孟而修冷笑道:“一个男人总纠缠在女人身上,固然是无用的蠢材,可是一个女人要是绊在男人身上,多半愚不可及。如果这个云沧海真的喜欢雪,留着她就是祸害。”他说着,又落了一子。

蒋犁呆了呆,干咳了两声,看样子孟而修是打算收服云沧海,如果无法收服,自然要杀人灭口。蒋犁只是奇怪,孟而修为什么会忽然对这个女子有了兴趣,莫非他看中了她,要纳为小妾?

孟而修又眯着眼睛笑道:“可是我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好像没有那个意思。离别谷的那个雪,也配不起她。”

蒋犁马上笑道:“郡王说的是。”他本来还想说一句,郡王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可是寻忖再三,还是咽了回去。万一马屁拍到马腿上,他犯不上吃那个亏。

孟而修的手敲着棋盘:“靖边王府守备森严,她怎么进去,怎么出来?她怎么去寻找尤儿?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真是奇怪。”

蒋犁笑道:“是不是尤儿已经不在王府了,而这个云沧海正好知道尤儿的下落,她是有意向郡王邀功,还顺便杀了自己的情敌?”他又很关切地道“王爷就放心她一个人去,没派个人跟着她?”

孟而修摇头:“这件事儿,除了你我和她,没有别人知道。”

蒋犁应着,心中道,不让别人知道,灭口就方便多了,可是他还是很恐惧,因为孟而修有很多事情,到了现在就只有他知道得最多了,蒋犁总是有死期将近的感觉。

孟而修忽然笑道:“不知道女人是心跟着身子走,还是身子跟着心走?”他说得的时候,眼光色色,在一瞬间,他真的有了这种念头,他觉得收服女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这念头一过,他又有些犹豫,因为他的心里,有了另外一番打算,但是过手的肥羊不吃,还是有些可惜。

蒋犁继续干笑,孟而修要是打了主意,只怕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掉。

孟而修拈着棋子,叹息道:“列龙川这个老狐狸回来了,我们得小心才是,别忙了半辈子,再功亏一篑了。”他提到列龙川,满眼都是恨意“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是他列龙川的儿子。”说到儿子,孟而修的笑容有些怕人。

窗前的风铃轻轻响了,是有人在楼门口摇的,天下楼是广平郡王府的禁地,没有人敢上来通报,所有人都站在门外,来了人,都会摇这个风铃,大多数敢来天下楼的人,也是得到了孟而修的特许。

孟而修摇了摇风铃,三长一短,意思就是放来人上楼。今天他在天下楼约见澹台梦。天下楼还从来没有女人进来过,所以当澹台梦出现在面前时,蒋犁特别惊讶。

澹台梦微笑:“郡王。”

孟而修笑道:“看云姑娘踌躇满志,应该是得手了。”

澹台梦的神色颇为自得,道:“沧海手下,从未有失。”

孟而修在等,他等着澹台梦拿出尤儿的人头,这是他们广平郡王府的规矩,如果是有预谋的暗杀,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自然很少能做鬼儿的,但是单独派人去杀人的指令,一般都得要用被杀人的人头来复命。

澹台梦微微笑着,蒋犁不得不干笑道:“如果云姑娘得手,应该把尤儿的人头回来复命。云姑娘虽然未必知道这个规矩,不过雪公子应知道。”

澹台梦笑道:“我去杀尤儿,会告诉雪吗?”她不屑地又道“沧海杀人,从来不留痕迹,什么头都不会剩下,郡王爷都用人不疑,你算什么东西?敢怀疑我?”她说着,眼光中带着寒意,可是脸上还是笑着,笑中的寒意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蒋犁还是干咳,他是替孟而修问话,这话孟而修不屑问,可是澹台梦硬硬的刺儿他一句,蒋犁还真的无言以对。

孟而修呵斥道:“蒋犁,你越来越过分了,掌嘴!”他的眼光就没离开过澹台梦,一个人说不说谎,从神色中看得出来,他有这个自负,他的眼神可以看穿一个人。

澹台梦的眼睛清澈如水,脸上是笑意,眼中带着薄怒,应该是被怀疑了才有的薄怒,她没有大发雷霆,应该是不屑与蒋犁斗气,孟而修觉得,澹台梦是一个傲气狠毒的人,在酒宴上做的那件事儿,就看出来她是招摇,不甘寂寞,这种女人总有致命的软肋,孟而修还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利用起来比较放心。

蒋犁顺从地跪到地上,自己动手,左右开弓,抽打着自己的脸,虽然不愿,可是一点儿也不敢含糊,他心中骂死了孟而修和澹台梦,可是表面上还低眉顺眼,不敢委屈。他打得用力,好像打得不是自己,那张本来就精瘦的脸,绯红一片。

孟而修一副享受的表情,眯着眼睛问:“云姑娘,这个奴才方才言语无状,得罪了你,教训一下,姑娘别介意。”

澹台梦道:“清越如击鼓,脆而急促,连绵不绝,果然好听。”她说着,忍不住嫣然而笑。

孟而修反是愣了一下,他可没有想到澹台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蒋犁的脸红到发紫,不是因为抽打,是因为气,他现在知道什么才是笑里藏刀,什么才是蛇蝎美人。可是他再气,没有孟而修的命令,还是不敢停手。

孟而修愣过之后,又笑道:“千金难换美人一笑,云姑娘乐意听,也是这个奴才的福分。”

澹台梦笑道:“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奴才,是郡王爷的福分,沧海只想跟着沾些光。”

孟而修大笑:“这句话说得好,看来云姑娘是聪明人。不知道靖边王府那里,有什么动静?”

澹台梦笑道:“尤儿不在王府。”她的话是比较含糊,尤儿不在王府,有两种可能,一种她去了王府,所以知道尤儿不在,令一种她没有去王府,因为她早知道尤儿不在那里。

孟而修觉得如果再问,好像他也怀疑澹台梦似的,他现在不想杀这个人,于是笑道:“管她原本在哪里,反正她现在应该是在地狱里边了。”他说着,呵呵地笑着。

澹台梦笑道:“郡王不问,是郡王信任沧海,可是沧海要是不说,沧海就对不起郡王。”她笑吟吟地道“尤儿在印别离那里。”

孟而修一愣,这个回答比较出乎意料,离别谷的印别离他没有见过,为了请雪他们来,孟而修花了十万两银子,这十万两银子中,包括了尤儿的命。

离别谷的杀手从来不会直接和买主交易,他们也不会通过外人联络,他们有自己的线儿,他们的线儿并不认识他们谷里的杀手,谷里的杀手也不认识线儿,线儿直接和谷中的护法联系。

孟而修本来瞧不起这些旁门左道,可是要动澹台玄和玄天宗,他身边的那些武林人士统统白给,找离别谷的主意自然不是他出的,他身边有个人,主意是这个人出的,这个人了解玄天宗,但是,这个人见不得光,连孟而修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每次他想来的时候才来,蒙着面,好像一个阴森的影子。

孟而修现在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这个人,但是他很放心,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跟玄天宗有着不可解的仇恨,他只对玄天宗的人感兴趣,林瑜就是这个人抓住的。

孟而修虽然没有见过印别离,却相信印别离有能力从王府里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尤儿,只是如果是印别离带走了尤儿,他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如果印别离知道了他要做享渔人之利,会不会……孟而修打了个寒战,他蔑视那些江湖人,也惧怕那些江湖人,一言不合,就会动刀子杀人,他孟而修玩弄权术,从不会惧怕对手,可是对江湖中人,孟而修还是有几分忌讳。他何尝不知道,能收买的不会是真正的高手,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虽然有用,却不是他一心想要的人。

他看着澹台梦,感觉有些可惜,可惜她是一个女人,只是,尤儿既然在印别离那里,她怎么会从印别离手上杀人?这件事情的难度,绝对超过在靖边王府杀人。

澹台梦看出来孟而修的疑惑,笑道:“郡王爷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沧海只告诉郡王爷一句话,除了印谷主的命,我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她说着,笑得很得意。

孟而修笑道:“孟某明白了。”他说着明白,心中的猜测更深,印别离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澹台梦绝对不敢用这个撒谎,何况她也知道自己在府上还有离别谷的人,只是,澹台梦和印别离能有什么关系?

情人?不可能,相传从来没有女人能在印别离的身边呆两个晚上,印别离也喜欢女人,不过一夜之欢后,身边的女人就变成了死人。父女?印别离的女儿,姓云的女儿,就算是应该也是私生女,孟而修觉得这种关系倒是有些可能,如果说澹台梦是印别离的女儿,孟而修比较相信。

如果澹台梦是印别离的女儿,孟而修又打了个寒战,方才起了的那片色心立时没了,他现在筹划的是大事,不能跟离别谷结仇,等到他真的成就了大事,还有什么是他孟而修得不到的?孟而修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现在的关键,是别让印别离识破自己的用心,知道这些的,就是蒋犁了,他想着,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蒋犁。

蒋犁还在抽打自己,打到脸都麻木了,孟而修本来若有所思,现在忽然看着他,蒋犁陡然就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孟而修笑了,道:“云姑娘,如果这个奴才不能原谅,我就把他交给姑娘处置好了。”

澹台梦笑道:“处置?哪里有那么严重?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郡王爷的奴才,您自己教训就是。”她还是不置可否,模棱两可,笑容依旧。

孟而修笑道:“蒋犁,云姑娘不和你一般见识,还不给云姑娘叩头。”

蒋犁连连应着,跪着给澹台梦叩头,口中还大声道:“谢郡王爷教训,谢云姑娘开恩。”

孟而修笑道:“云姑娘辛苦了,蒋犁,把那串明珠拿来。”

蒋犁忙爬起来,哪里敢怠慢,转过屏风,从屏风后边的书架中,拿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地又转回来,把盒子打开,昏暗的灯光下,盒子中闪动晶莹耀眼的光华。

这串珠子个个大如鸽卵,大小匀称,莹润光泽,看质地色泽,是上等货色,一颗已经难得,何况是二十四颗,还个个如此。

孟而修笑道:“这个是南浦的珠子,不值几个钱,算是个小玩意儿,送给云姑娘把玩。”

澹台梦也不客气,一把抓了过来,在灯光前照了照,笑道:“这东西倒是有趣,我们山野之人,见识太少,”她的笑容更甜了“听说皇宫里边,这样的东西多得很。”

孟而修心中一动,笑道:“天下之富,都聚在皇宫,那是珍珠如土啊金如铁啊,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到了宫里,也就平常了。”他看了看澹台梦的表情“今年又该是皇上选妃的年份,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呢。”

澹台梦也笑道:“有些福气是上天给的,有些,是自己争取。福气和机会一样,从来不会等人。”她笑着,笑中另有深意。

孟而修笑道:“我看云姑娘眉含神采,目蕴瑞气,应该是富贵齐天的面相,贵不可言,说不定是皇妃娘娘的命。”

澹台梦笑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既然入海,就得独占鳌头,谁是皇帝有什么所谓,只要做得六宫之主才好。”

孟而修大笑,澹台梦的暗示已经够清楚了,他笑,是因为他忽然有了把握,对他而言,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这个人有欲望,他就能将其为自己所用,孟而修没有料到,这个女人居然有这样的欲望,这个欲望又是如此幼稚可笑,皇后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岂能是她这样的女人能够当得?

不过,如果她能够入宫,就有机会杀了当今皇帝,这个方法太险,却应该最有效,富贵源自险中求。

孟而修做事,向来谨慎,处处都为自己找后路,这样的念头闪了闪,便先压下,这个念头,实在很诱人,不过他对澹台梦还是无法信任。

孟而修笑道:“云姑娘累了,先休息吧。”

楼上的微弱灯光,只照到楼梯口,孟而修心中烦乱时,不喜欢点灯。

澹台梦笑着告辞,转身下楼。

木质的楼梯,踏出轻盈的足音,黑暗中,澹台梦的笑容那么寒,映得手上的珠子,都凭添了一层霜色,她的笑容,飘散在暗夜里,更助凄风冷雨。

推开门,雨声如诉。

印无忧打着伞,站在外边,他应是站了很久,衣衫的下摆,已经湿了,当他看见澹台梦的时候,本来石头一样的眼神开始有了暖意。

伞,遮住澹台梦的头顶,两个人慢慢走着,离开天下楼很远的时候,印无忧眼中开始有了埋怨:“为什么自己上去?”

澹台梦笑着,轻声道:“如果你去了,我会更危险。”

印无忧一惊:“怎么了?”因为紧张,他额上的青筋暴了出来。

澹台梦不答,浅浅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 赏菊,好像是陶潜的事,周敦颐早已相信了。歌里不也在唱吗?男人久不见,开始觉得牡丹美。菊在莲被遗忘以前,已经枯死枝头。拭去岁月的尘,陶潜一声叹息,平平仄仄复沓出的风骨,和天高云淡气爽神怡铸凝的诗,随时光逝去。

 分蟹,流连在小说的细节里,因为囊中空空,轻而易举地被我们忽略。无论宝钗的诗讽刺了谁,也许黛玉还没有还清前世的泪,或许王右丞忘了把酒话桑麻时定下的约。幻想中的滋味,解不开现实的结。

 登上山顶!远离层林尽染、枫叶流丹的热闹。俯视我们,还剩什么,在这个年代里,已佐美酒?唐诗宋词,还有一些被泪洇透的痕迹,因为模糊,恰好断章取义。忘却吧,屈原命殉的《离骚》,谁还会在山巅畅想,望云容容兮在下,体味山鬼婉约凄美的心情?

 余霞成绮,依旧是岁月的华绢,鲜亮只在当年。暮色四合,黯黯生天际的忧伤,击溃了酒的麻木。

 人,还有眼泪可流的时候,就应该珍惜幸福。

江湖夜雨十年灯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世间的繁华

沦落到连哭泣也开始虚假还指望什么梦破碎了连埋葬的心情都没有只在日落黄昏后喝一盏热茶或半杯冷酒花香朽腐 晚风腥湿 盼自己醉了然后就醉了醉到流了泪还认定自己的清醒 ----------题外话,话到如何方是题外?

在这里,写上去,都是流动无羁的思绪,大半是在电脑前昏沉时,自动打出来应该是意识流的东西。

铜鼎中焚着香,青烟细细,澹台玄早带着萧玉轩和林瑜出去了,屋子里边剩下了列云枫和贝小熙。

贝小熙气鼓鼓的瞪着列云枫,本来挨罚也无所谓,反正对于他是家常便饭,澹台玄管他比别人管得更严些,他已经给打皮了,虽然事到临头也是会怕,不过没有临头或者完事儿后,贝小熙还是贝小熙,怕字也就忘记了。只是今天是陪着列云枫,他心里自然不高兴,更可气的是,列云枫居然瞧着他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人一走,屋子里边就静下来。贝小熙的眼睛没离开过列云枫,忽然列云枫向他挤了下眼睛,然后一直腰,站了起来,舒展四肢。

贝小熙呆了呆:“喂,你做什么?”

列云枫笑道:“偷懒啊,扎马这样扎下去,真的会变成马。”他说着,在屋子里边活动活动身体。

贝小熙也觉得腰酸腿痛,他们玄天宗的桩姿又是很奇怪,要双臂抱月,环聚于胸。贝小熙现在感觉双臂上的汗毛都在发抖,半蹲着的腿上,肉自己蹦着,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感觉马上就撑不住了,不过澹台玄没有叫他停,他还不敢歇着。在练功上面,澹台玄要求的固然严格,贝小熙自己也绝对配合,功夫都是苦练出来的,不苦怎么可能成功。只要澹台玄肯教他,贝小熙什么苦都能扛下来。所以因为练功而挨罚,贝小熙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藏奸耍滑,所以列云枫收桩不站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好一会儿才道:“列云枫,你在受罚,怎么能动?”

列云枫笑道:“你累不累?”

贝小熙哂然:“怎么不累,我腰也酸,背也痛,手臂发抖,双腿抽筋……”

列云枫打断他:“这么累还不歇歇?贝小熙,你这样下去会彻底傻掉。”他说着,十分同情的样子,带着几分嘲弄。

贝小熙哼了一声:“你才笨呢,列云枫,你这样不守规矩,让师父抓住了,一定挨揍。”

列云枫围着他,慢慢走了一圈,笑道:“被师父抓住了,你不就如愿了吗?我爹爹打我的时候,你没看见,一定觉得可惜,一会儿让师父打给你看,如何?”

贝小熙听了,气得瞪着眼睛:“列云枫,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干吗要你好看?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人,一肚子之乎者也就算了,肠子也是弯套着弯,我贝小熙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把鸡毛蒜皮大的事儿都放在心上?”

列云枫见他特别认真的在生气,更觉得好笑,话题一转:“你师父以前就这个样子啊?”

贝小熙没好气儿地道:“怎么了?你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另投明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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