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笑傲红尘-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印无忧眉尖紧蹙,手指一动。

啪。

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打到了他的手背上,立时红了一片,印无忧一咧嘴,痛。

他抬起头,瞪着澹台梦。除了澹台梦,还有谁可以打到他?印无忧恨恨地,又无可奈何,如果不是澹台梦拦着,他早一剑杀了方才说话的那个人。

印无忧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澹台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就可以杀人和切菜一样,自己偶尔杀一个也不行?哪里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澹台梦也不看他,只管软语暖笑地给人搭脉,她身边有个竹篮子,篮子里边有很多草药,那些草药还带着露珠,应该是采摘了不久的。竹篮子的后边,支着一口大锅,里边煮着药,白腾腾的雾气和香气袅袅升起。

澹台梦诊过了一个人,便从锅里边舀出来一勺药液,倒在那人捧着的碗里。

印无忧几步走过去,站在澹台梦的面前:“你,你跟我走。”他有些微微地怒,这些满面愁容的村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他时还带着审视和敌意,因为有澹台梦在这儿,不然他早动了手了。

澹台梦笑吟吟地抬头道:“稍安毋躁吧,你,不帮忙就在一旁等着吧。”她的口气好像在哄小孩子。

印无忧明明是一肚子火气,见澹台梦盈盈一笑,气也没有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澹台梦方才冷颜斥责的话,他也许掉头就走了,他以为澹台梦会生气呢,可是她没有,反而安慰似的哄着他,还嫣然地笑。

印无忧僵硬地又凑了一步:“要我帮什么忙吗?”

澹台梦笑得更灿烂了:“大少爷,你可会帮什么忙呢?望闻切问,你会哪个?药石诸种,你识哪味?”

印无忧自嘲地哼了一声,信口问道:“他们这里怎么这样多的病人?他们得了什么病?”他有些困窘,才故意找个话题来说。

澹台梦笑道:“也不是什么,瘟疫而已。”

瘟疫?

印无忧立时瞪起了眼睛,瘟疫?她明知道是瘟疫,还留在这里?印无忧虽然不是郎中,可是也知道瘟疫是会传染的。他冷眼看那些病着的人,眼中充满了杀机。

印无忧微怒道:“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他们死!”他的手握在剑柄上,用一种勿庸置疑的口气。

他一直忍让着澹台梦,可是现在,澹台梦居然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当她是朋友,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只是他自知自己是无法劝服澹台梦的,就只好用这种方式,澹台梦最不喜欢的方式。

只要澹台梦可以远离伤害,就算她恨他,也无所谓。

澹台梦淡然道:“要么,你走,要么,我们一起死。”她的口气虽然淡,却挑衅地看着他,她说的我们,不包括印无忧。

印无忧脸色一变:“你别逼我。”他握着剑的手,开始发白,骨节白得透明。

人们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和血腥,惊恐万状地躲到了澹台梦的后边,隔着氤氲的药雾,澹台梦的眼睛翦翦若水。

澹台梦站了起来,把竹篮子里边的草药倒进了锅里,淡淡地道:“不过是夏秋暑湿,恣食生冷而成霍乱,这里虽然离京城很近,可惜山幽村僻,才蔓延成瘟,只要对症,并不碍事,你怕什么?”

印无忧感觉到澹台梦在压制着她自己的火气,自己方才那么说,她应该很生气,只是现在她可以这么淡然地说话,是把火气压下了。

澹台梦抬头一笑:“还是你怕我死?”

印无忧的心又是一痛,他又看见昨夜里,澹台梦的那种笑容了,看见这种笑容,印无忧就再也没有办法强硬起来了。

澹台梦幽幽地道:“你放心,我的命我会珍惜。”

印无忧的手慢慢松开,她杀人时可以那么狠辣,他不解,现在她去救治这些素不相识的病人,他更不解。

澹台梦的笑容又柔美起来,细言细语地吩咐他们怎么服药以及忌口诸事。

等给所有的人,看过了病,分好了药汤,澹台梦又将剩下的草药和写好的药方、煎药的方法,交给了一个识字的村民,然后又细致地吩咐了一遍,才站了起来。

得了药的人,有的依依不舍,有的千恩万谢,只是一眼瞥见了印无忧,都呆呆地站在原地,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印无忧一直雕像一样站着,澹台梦走过来,笑道:“我去山里,你要不要跟着?”

印无忧冷哼了一声,看澹台梦被起竹篮子,径自走着,他也只有跟着,不然留在这儿,早晚大开杀戒的。他现在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抑止不住杀人的冲动。

走着走着,印无忧有些奇怪,澹台梦走的不是山路,可是沿着一条河,这条河清澈见底,清冽若鉴,淙淙地流淌着。

印无忧尽跟了两步,道:“做什么去?”

澹台梦笑道:“钓鱼去。”

印无忧哼了一声,知道澹台梦在戏弄他,心中有气,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澹台梦笑道:“你就不奇怪,这水里边为什么没有鱼?”

印无忧带着一丝怒气道:“水里边有没有鱼,和我什么关系?”

澹台梦别有意味地道:“那我危不危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印无忧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澹台梦笑道:“这些村民不是得了瘟疫,而是中了毒,一种像瘟疫一样的毒。毒是下在水里的。我们现在沿着的这条河,可以走到源头。”她摇头叹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如此旖旎风光,不知道被什么人糟蹋了。”

毒?

为什么要对这些村民下毒?还要把毒下得和瘟疫一样?杀了这些村民,能得到什么好处?

印无忧本来不想再说话了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走到这河的源头,就可以找到下毒者了吗?”

澹台梦笑道:“这毒的分量很是重要,下得太多了,会让人立时就死了,那样就暴露出来,下得少了,又达不到逾期的效果,要想把这毒下得不轻不重,就得每一个时辰下一次,所以,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就在这河沿岸的某个地方。”

印无忧哼了一声,他就奇怪,澹台梦干什么绞尽脑汁地想这些问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父亲的信条,本来印无忧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现在看着澹台梦的样子,反而觉得很对了。人生应该就是应该在生和死之间转圜,太自寻烦恼干什么。

澹台梦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这些人真的死了,还死于一场‘瘟疫’,那么应该有人报官,方才有一个人没有过来吃药,反而偷偷地溜了,无忧,你看见他是吗?”印无忧哼了一声,代替回答,他当时也看见了这个人,对这个人也有印象,他是杀手,杀手永远是敏感的,澹台梦似乎也没在意印无忧的反映,继续道:“官府处理这种事情,不过是把尸体掩埋了,如何先封了这里,等过了些时日,也就不了了之了。那么下毒之人图的是什么?他要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就是不封,应该也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的,如果要是封了,反而会有几个兵卒衙役的在封闭圈外敷衍敷衍。”

澹台梦口中说着,声音很低,也不看路,印无忧就拉着她,柔软微凉的手,纤纤盈握,印无忧都感觉到呼吸紧蹙了,脸上微热,澹台梦竟然是好不察觉的。

澹台梦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凶手有些顾忌,这里虽然是在山坳里,比较僻静些,总是离京城不算远的,如果直接下毒或者杀死了,陡然出来百十条人命,也不是件小事儿的。泛指,如果是一场瘟疫死了人,死多少也是正常的。可是那凶手杀这么多人干什么?每个人做任何的事情都应该有目的的,尤其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应该有个动机在里边的。这些村民都是普通百姓,不可能惹上什么仇家,而且是要全村人都死绝的仇家。

她离开白云观后,一路到了这里,本来是渴了,到河边想喝点水,结果她发现水中有毒的,再细细看去,这小河也不宽,应该是季节的溪流,从山中弯弯曲曲地淌出来,到了村子的外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塘,村子里边的用水应该大多都在水塘里边。然后她走进村子,发现好多中了毒奄奄一息的人,澹台梦立刻先上山采了药,然后给村民看病熬药,劝他们诊断吃药也费了好多的口舌,才耽搁到印无忧追了上来。

印无忧低低的叫了两声沧海,澹台梦都没有听见。

澹台梦叹了口气,犹自道:“什么人会这样丧心病狂的,要害死这么多人?”

印无忧已经有些气了,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澹台梦居然理都不理他,便冷笑道:“都死了也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澹台梦瞪了他一眼:“没心没肝的死小孩儿,人家辛辛苦苦的活着,害着你什么了?你好像很乐意他们统统死光。”

印无忧冷哼了一声,他本来就是个让别人多看一眼都想挖人家眼睛的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澹台梦还是在想着那些人,不由狠狠地道:“这个世界,有些人活着就是多余的,他们一个个好像狗一样,活着也是遭罪!我看他们活得还不如我们离别谷的狗呢。”

澹台梦站住了,看着他,悠然一笑:“是,他们生于蓬门,长于贫厄,形容猥琐,言辞粗鄙,可是人家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有天伦之乐,有邻里之情,有亲戚能共贺寿诞,有朋友可共酌腊酒,他们受了世间的苦,也享了世间的乐。可是,你呢?虽然貌似潘安,玉树临风,锦衣玉食,生杀在握,印无忧,你这个离别谷的少谷主,却有父而不慈,无母而失爱,无兄弟友悌,无姐妹呵护,无朋可呼无友可念,你活在世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还敢轻蔑笑话人家?”

澹台梦眼中的笑容,如山岚云岫,美则美矣,却变化莫测。她的语音轻盈如水,流而积寒。一句一句,冷厉刺心。

听得印无忧脸色铁青,冷汗淋漓,心中涌起了勃然的怒意。除了父亲印别离,谁敢当面这样斥责他,父亲的斥责他自小听惯了,可是澹台梦的训斥里边还带着无比的轻蔑和讽刺,触到他的痛处。

印无忧毕竟是离别谷的少主,谷中之人对他必恭必敬,江湖中人对他畏之如虎,何尝受过如此嘲讽。他本是一个心黑手辣,乖张暴戾的人,和澹台梦在一起时,总是一忍再忍,不过此时澹台梦犀利的言辞激发了他的凶性。

寒光一闪,印无忧的手虽然有些微抖,他的剑却抵到澹台梦的咽喉上,澹台梦居然都不躲避的,而且连眼睛都不眨。

澹台梦的笑意更浓,浓如醇酒:“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你的伤处都不愿意别人碰,别人的性命凭什么给你去换钱?”

印无忧又惊又怒又急,手中的剑有些颤抖,心中陡然一痛,澹台梦凭什么这样嘲讽他?他凭什么要听澹台梦这样嘲讽他?

印别离曾经说过,要想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你,就得要她怕你,女人对男人,总是怕而生畏,畏而生敬,敬才仰慕的,仰慕之中遂生爱意。那个女人会喜欢一个不如自己多矣的男人?那个女人不是在心中幻想自己跟着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孔夫子一辈子都在讲废话,不过有一句是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敬远则怨。

印别离说的话,印无忧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怀疑,可是他遇见澹台梦。他以为在他的长剑下,澹台梦就算不是一惊,也会生气,可是澹台梦还是那么笑吟吟的,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的威胁。倒是印无忧心中大惊,自己这么在乎澹台梦,莫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可是澹台梦半点也不怕他,若不怕他,又岂能爱他?

印无忧的剑慢慢下垂,从澹台梦的咽喉滑到她的肩头。

澹台梦的笑柔如春水,软语盈盈地:“印无忧的剑,剑不轻出,出必见血;印无忧的心,遇火成冰,遇佛成魔。是不是好久没有亲自杀人,有些手怯?让沧海教教你如何?”她笑靥如花,向前踏了一步,那剑立时就刺入他雪样晶莹的肌肤,殷红的血涌出,洇透了她的衣襟。澹台梦还在微笑,步子也没停下,又踏了一步,那剑又进去了半分。

骤然之变,让印无忧大惊失色,忙撤剑,手一软,剑落地,剑上还凝着血滴。

眼前的澹台梦笑意盈盈,血染衣襟,印无忧急痛之极,竟然流泪。他愣了有半晌,吼道:“你要惩罚我,也用不着伤害你自己!我,我,我”印无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澹台梦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总是让他不知所措,他手忙脚乱地要为澹台梦包扎伤口,澹台梦推开他。

澹台梦微笑道:“你哭什么?要哭也等着我死了再哭吧,是不是怕我将来看不到,就先哭给我看?”

印无忧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杀你……”

澹台梦打断他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可能的事儿吗?”

印无忧道:“剑在我手里,”

澹台梦摇头,幽然道:“剑是在你手里,可你在别人手里,你不是你自己的。”

这次印无忧是真的愣住了,和澹台梦在一起,他毕竟喜欢叫她云沧海,这样可以暂时忽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印无忧一呆,澹台梦的话不是玩笑。离别谷与玄天宗,正邪不能两立,印无忧与澹台梦,恩怨恐成殊途。他是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去杀澹台梦的,可是世事难料,他方才还不是伤了澹台梦嘛?如果是离别谷和玄天宗起了冲突,他怎么可能拦得住他的父亲印别离?一想起印别离森然如鬼魅的一双眼睛,印无忧手足发冷,脸上的泪潸然而落。

澹台梦掏出罗帕来,为他拭泪:“这么大的人,掉什么眼泪?无忧,杀人不会让你快乐,杀手也不是你应该的生活。我死了,你会痛,推己及人,被你杀的人也有父母妻子,也有挚友知己,他们也会痛。”

印无忧无言,他方才真的彻彻底底体味到这种痛了,澹台梦不过是受了伤,他的心都有碎了一般的痛。杀人,本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一样,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是澹台梦绚烂如花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印无忧一把抓住了澹台梦,一字一顿地道:“苍天可证,印无忧的剑绝对不会再伤害云沧海,若违此誓……”他看着澹台梦的肩头,颜色发暗了,血只是慢慢地渗,不像方才那样流了。

澹台梦笑道:“我信你就是信你,起什么誓?男人起誓,都是哄女孩子开心的,我们这样熟识了,那用这个?”

印无忧一呆:“我们很熟识?”

澹台梦笑道:“难道不是嘛?兄弟?”

印无忧更呆:“兄弟?”

澹台梦幽然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可以性命相托的,不是兄弟是什么?你,先转过去。”

印无忧竟然没有听见,还在愣神中,澹台梦竟然说当他是兄弟,这两个字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也没有妄想过澹台梦也喜欢他,他对澹台梦从来都不了解的,不敢轻易暗示自己的这份感情。他甚至都想过一旦让澹台梦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秘密,澹台梦会嫣然巧笑着说,我一直当你是亲哥哥一样的啊。

我一直当你是亲哥哥一样的啊。

这句话,也是父亲告诉他的,父亲说,当一个女人想拒绝一个爱他的男人,同时又不希望这个男人从此就远离她的时候,总是会含情脉脉地讲这句话,很多男人就是被这句话套牢了的。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还傻傻地对她好。

男人的誓言,女人的眼泪,已经是无坚不摧的法宝了,这句话,是宝中之宝。

不过现在澹台梦却叫了他一声兄弟,还那么情真义重的,印无忧有些恍惚了,呆呆的站着。

澹台梦的脸微微红了,笑道:“笨蛋,你不转过去,我怎么上药啊?”

印无忧的脸也腾地红了,忙转过身子去。

澹台梦拿出药瓶来,解开衣襟上的纽襻,露出半个香肩来,伤口倒是不深,就是血还在渗着,然后把瓶子打开了,把瓶子中止血消炎的药粉撒到伤口上,这药粉一粘了伤口,痛煞之感让澹台梦闷闷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忽然,恶风扑面,寒气逼来,澹台梦来不及系上纽襻,身形一曲。

啊~~

三个人的惊呼声同时而起。

重重帘幕密遮灯

坤宁宫。

卯时初刻的时候,列云惜已经起来了,因为在月子里将养身体,就坐在床上,宫女嬷嬷们为她梳洗打扮,小心伏侍着。她不怒却自威,她很少责人,却让人生畏。在她还是德妃的时候,举止言谈间就带着一份天生的高贵,所以她成为皇后,应该是很多人早就认定了的事实,尽管有很多人并不甘心。

菱花镜子里边,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一个绮年玉貌的女人,如天山雪莲,深谷幽兰,纯到不能再纯的纯净,和柔到不能再柔的柔情。在列云惜的身上,合而为一。

但是,纯净、柔情和胭脂水粉、钗环珠钏一样,都是装点青春的饰品,装点出仪态万千的绝世风华来,用不可方物的风华掩饰一颗真实的心。这门功课,列云惜很早就已经学会了。

胭脂太浓了,则有风尘气,胭脂太淡了,则无福禄气。

装扮得太过,就是过浓的胭脂,而素面朝天,谁又真的喜欢?

列云惜沉静如水,不轻言喜怒,所以她身边的人永远看不出她的心事,所谓天威难测,就是这个道理,看得透,总有个脉络可寻的,看不透,才让人揣揣不安。

列云惜的衣饰并不华丽,却是典雅的,头上的珠钗,画龙点睛一样,寥寥而显得高贵,梳洗已毕,她问身边的宫女:“太子呢?还睡呢吗?”

宫女屈膝:“回皇后娘娘,太子爷还睡着呢。要不要让奶娘给娘娘抱来?”

列云惜微微摇头:“没有醒就不用闹他了。皇上昨天夜里又在勤政殿?”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含糊地道:“万岁爷,好像不在勤政殿。”

列云惜哦了一声,不问了,不在勤政殿,自然在别的妃子哪里了。她不问,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红影一飘,栾汨罗进来,端着一碗参汤。走近了,也屈膝行礼:“娘娘,汨罗炖了碗参汤,还热着呢。”

列云惜问道:“孝敬太后娘娘了嘛?”从进宫那天开始,列云惜这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得了什么好玩的物事,都不忘孝敬太后,奉给皇上。这个习惯一直没变,惹得其他的妃嫔们又嫉妒又无奈,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小伎俩。她们一直看不起这样的小伎俩,觉得无趣,就是要讨好太后和皇上,也要大手笔才好看,可惜她们的大手笔往往让太后反感,皇上生厌,列云惜的这些“小伎俩”却打动了太后和皇上的心。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此等种种,列云惜都不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

栾汨罗一笑:“这个还用娘娘吩咐嘛?太后娘娘和皇上那儿,早派人送去了。都送到慈宁宫去了。昨天晚上太后娘娘有些不舒服,皇上过去了,就留在那儿。昨儿夜里我还过去一趟呢。”

列云惜微微一愕,问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来人,去慈宁宫。”她说着要下来,慌的宫女嬷嬷们跪了一地。

一个老嬷嬷急道:“娘娘,您在月子里呢,还是初诞龙子,按规矩是不能下床的,太后娘娘也吩咐奴婢们尽心伏侍娘娘的,娘娘还是要将养身体,不如派人过去问候。”

列云惜道:“卓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太后娘娘凤体有恙,本宫就打发个人过去问候的?”她的语调有些微扬,是教训的意思,不过没有生气。

卓嬷嬷叩头,不再说话了。

栾汨罗见列云惜坚持,也不阻拦,微笑道:“娘娘就是要去,也得等太后娘娘起来啊,昨天晚上折腾的晚些,我方才去打听了,太后娘娘还没醒呢。”

列云惜才恩了一声,叫宫女们去准备肩舆,一个宫女应承着出去准备。列云惜接过了栾汨罗的参汤,喝了两口,微微皱起了眉。

栾汨罗忙问道:“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列云惜挥挥手,只留两三个贴身的宫女侍侯,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列云惜微微笑了一下:“你也忙了好久了,本宫也该放你回去了,该收拾的东西,想来你也收拾好了,今儿王爷王妃都到宫里来,皇上要在凤栖亭哪里设宴,你也去吧。宴会结束后,你可以跟着枫儿出宫了。”

栾汨罗道:“娘娘,是不是汨罗有失礼孟浪之处,侍侯的不够周全?娘娘就急着赶汨罗走?”

列云惜轻笑道:“本宫倒是想长长久久地留你一辈子,只是那样才作孽了,有人会恨我的,况且你也是口是心非,人在这儿,不知道心在哪儿呢。”她的口气是在玩笑的,说得特别的亲切。

栾汨罗微微的垂头,双颊微红。

列云惜道:“喜结连理,也是一件正经的事儿,有什么好羞的?难为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不知道你大喜的日子,本宫该送些什么贺礼才好。”

栾汨罗笑道:“谢娘娘,汨罗不过是一介平民,将来自然是守着自己的本分过日子,只求国运昌隆,我们这些百姓能安居乐业,就心满意足了。”

列云惜笑道:“天下臣民,那个不是这样的期望?”她说着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微微皱了皱眉头。

栾汨罗道:“昨儿汨罗在外间,听见娘娘好像又是没有休息好,可是这些日子劳乏了?不如汨罗为娘娘清唱一曲如何?”

列云惜凝望着栾汨罗明媚嫣然的脸庞,娇嫩嫩的都可以滴出水来,心中不觉涌出几分慨然来。栾汨罗是知道列云惜为什么一夜无眠了,列云惜无眠的时候,栾汨罗总是会唱些曲子来,听过了栾汨罗的曲子,列云惜的倦意会少很多。栾汨罗的曲子不会治病,她唱的这些曲子,都是一个人填的词。

列云惜不置可否,心中暗想这个汨罗姑娘和自己年纪相仿,遭遇命运却如此迥异。再挨上几日,汨罗就可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去了。自己这条风光无限、雍容华贵的路还得漫漫无期地走下去。

栾汨罗站了起来,微翘兰指,慢移莲步,唱道:“丝帛卷,流波眼,萋萋衰草连天远。生离别,红颜绝,明珠还后,玉魂冰血,烈!烈!烈! 空缱绻,尘缘浅,鸳梦惊断风云转。飞花屑,漂泊月,剑胆琴心,寒蝉凄切,灭!灭!灭!”她本是珠圆玉润的好嗓子,这曲清商怨以仄声入韵,有崩云裂石的跌宕之声,曲词更是情重欲绝,眩然涕下。

列云惜听得整个人都浸入水中一样,感觉到那种百转千回的痛,不过她仍是一脸的淡然,漠然半晌,才叹道:“诗言志,词传情,曲蕴心绪。只是太过郁绝之词,如窖藏多年的老酒,味道是至浓至烈,饮之却是伤身的。”

还没等栾汨罗说话,却听到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皇后这个比喻,朕听着倒是新鲜。”声音到了,人也到了,列云惜等人忙施礼叩拜。

皇帝扶起了列云惜,埋怨道:“母后都吩咐了,皇后现在要将养身体,连母后那边的晨昏定省不都暂时免了吗?你见了朕,还是这样,显得多生疏。朕倒听过民间有句话说,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他说到后来,有些戏谑的意思。

列云惜微笑不语,不接皇帝的玩笑,不过眼中都是柔情,道:“皇上,方才臣妾备了肩舆,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皇帝道:“母后就是不让惊动别人的,昨天晚上连太医都没有宣,只叫了汨罗古呕气。要说枫儿这孩子够鬼灵精的,朕就奇怪,汨罗这样的奇女子,他怎么会认识?”他说着,脸上带着笑意,看看侍立在一旁的栾汨罗。这个明艳如花的女子又懂戏文,又通医术,更难得是,虽然是个粗通文墨的,却通情达理,看得出眉眼高低。

栾汨罗施礼道:“皇上抬举汨罗了,汨罗哪里敢称得上奇女子?”

皇帝笑道:“朕自从上次听了你的戏文,就觉得你这个孩子有些意思这些天看你伏侍皇后,竟然还通于医术。你当初留下来,还是枫儿求的朕呢。朕当时觉得,枫儿是怕你擒拿了水清灵,会惹来杀身大祸,现在看来,是不是枫儿还有个别的心思在里边?”

栾汨罗笑道:“汨罗略通医术,会唱几曲,不过是早年的谋生的手段而已。汨罗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过日子,荒年难活的时候,叔叔把我卖到戏班子里边。幸而班子里边的师父管教虽严,待我也是亲生女儿一样。学了几年的戏,跟着师父的班子浪迹江湖,后来,师父去世了,戏班子也散了。我当时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人流浪,有时候卖艺,有时候搭上个草台班子。有年大雪天,又饿又冷,就昏了过去,幸好有位江湖行医的侠客救了我,见我孤苦无依的,就收了我这个弟子,汨罗跟着这位师父才学几年的医术。皇上是一朝天子,治理的是天下,汨罗会的不过是讨碗饭吃的小把戏而已。”她对皇上提出来的问题没有正面答复,却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言外之意,是为列云枫开脱,可是表面上,却未著一词。

栾汨罗沉着冷静,娓娓而谈,皇帝本来对她进宫的目的有些疑惑,不过细思,这个栾汨罗进了宫后,只在列云惜的身边招呼饮食药羹,足不出户,如今听了她的讲述,也是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的。可要说列云枫让栾汨罗进宫的目的只是怕栾汨罗遭遇不测,皇帝又是不信的。

皇帝想了起来,自从他招了太医给皇后滋补后,皇后开始说身体不适,那药没有吃,然后栾汨罗就恰巧进宫了,她进了宫后,太医院的药好像都由她来煎熬的。

难道是太医院给皇后开的方子有些什么不妥吗?这些年,除了早年的两个皇子因病夭折外,妃嫔们生下的都是公主,有两三个怀了男胎的,都前差后错的出了闪失。私底下就有些风言风语,说是本朝帝星不旺,才子嗣凋零。皇家要江山永固,除了为帝者开明贤达,还得有子嗣可承才是福兆。

皇帝也暗中派人查访过,所有的卷宗、药案也翻了几遍,还是没有什么破绽的,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皇帝心中反而更是疑惑,越是没有问题的事情,只怕问题越大,就如同越是掩藏得很深的秘密,背后的真相越是惊人。

因为膝下无子,这个心病一直困扰着太后和皇上,所以列云惜生了这个孩子后,皇帝简直欣喜若狂,他本来就宠爱列云惜,得了龙子后越礼而晋,册为皇后。他本来担心太后生气的,太后自来课子极严,皇帝对太后又极孝,就是如今,皇帝偶有错处,太后也会严责的。结果皇帝想太后禀明册立一事,太后只是训斥了几句,也没有生气,皇帝看到出来,太后对列云惜也是喜欢的。当初选妃时,太后钦点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列云惜。

列云惜进了宫后,深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现在又生了了太子,更让皇帝欣慰的,就是列云惜宠辱不惊,从前是温恭儒雅,现在更是慈良贤明。不干朝政,不言闲语,让皇帝爱中有敬。列云惜比皇帝小了十一岁,可是皇帝对列云惜的感觉竟同结发夫妻一样。最可心的还是那个娇纵难惹的敬敏公主,对列云惜敬之如母。算起来,列云惜才长了敬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