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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时-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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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庭期间,法官和陪审团也合议了,不过意见分歧很大。季星遥刚才当庭提交的谢昀呈带小布丁全世界旅游的视频和照片等新证据暂时没被采纳。
不过季星遥的目的达到了,‘新证据’让何楚尧或多或少都有了心理压力。
原告继续发问。
何楚尧看着季星遥:“季小姐,你拿什么保证,在我女儿康复后,她能在一个持续的健康的环境中长大?到时你跟你亲生女儿相认,谢昀呈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这次还是由季星遥辩论,她的理智已经回来,“何先生,谁告诉您,我就不能同时爱两个孩子?”
她没再多说,再次呈上视频证据。
“所有我和两个孩子相处的视频,都是在何先生跟小布丁做亲子鉴定前录制,不是为了给谁看,只是记录她们的成长,没想到有天还能当成证据。”
原告律师言辞犀利,极力反对季星遥三番两次拿出一些所谓的暂时没法辨别真伪的证据,扰乱法庭审判秩序。
明明举证阶段就能提交的证据,却拖到开庭,用心可见一斑。
季星遥无所谓这些证据会不会最终被采纳,她打的是感情牌,原本就没有一个衡量标准,她要的不过是陪审团最终对她的情感倾向。
不过她也反驳对方律师:“这些视频是当时现场拍摄直接上传,不存在剪辑合成,”在对方律师开口前,她先发制人,“当然,你可能会怀疑这些视频有作秀的成分,毕竟现在的网络上不少人都是为了流量,为了哗众取宠。”
原告律师眼睛微眯,盯着季星遥看。
季星遥跟原告律师对视,“但这些视频是不是存在作秀,是不是特意为了达到吸引人眼球的效果而拍摄,”
她顿了几秒,“我觉得你的当事人何楚尧先生最有发言权,因为这些视频都是当初何先生帮忙拍摄。”
她浅浅一笑,“何先生,你没忘吧?”
原告律师被当头一棒,他侧脸看了眼何楚尧,这个细节他显然不知道,而何楚尧从未提及过。
何楚尧揉着眉心,季星遥这个女人专打人七寸。
那两年里,他经常去看小布丁,特别是刚认识小布丁的第一年里,只要他在曼哈顿,只要他晚上没有应酬,每天必去病房晃一圈,不看到小布丁就跟丢了魂一样。
那时季星遥也是晚上带着月月去那里,她跟谢昀呈轮流陪护,挨到她在病房陪小布丁时,月月也是一起的。
俩孩子特别能闹腾,季星遥帮她们化妆,他负责给她们拍视频,然后直接上传到季星遥的社交平台。
当然,季星遥那些视频也不全是他拍摄,可今天季星遥提交给法庭的视频,那肯定都是挑了由他拍摄的那些。
就在何楚尧沉默的片刻,季星遥的律师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她几句,她牢牢记住。
季星遥看向何楚尧:“可能还要麻烦何先生给你的律师答疑,如果你那边不方便也不要紧,再审时,我会提供医院的监控视频来证明这些视频真假,是否出自何先生之手。”
何楚尧抓住了她话里的‘再审’,她应该想表达的是,二审,如果小布丁判给了他,她跟谢昀呈看架势要没完没了的跟他争下去。
何楚尧没愚蠢到要替对方证明证据真伪的地步,他的律师再次控诉季星遥,当庭威胁他的当事人。
季星遥:“原本我没打算拿出这些证据,所以在举证阶段没提交,因为我觉得我跟小布丁的相处,跟两个孩子的感情,何楚尧作为见证人,他比谁都清楚。”
“可为了监护权,他竟然置事实于不顾,把我和谢昀呈对孩子的付出全盘否定,甚至违心地质问指责我们。”
何楚尧现在像在吃黄连,他没否认,他也一直觉得谢昀呈是他的恩人,他只不过是想要回女儿。
季星遥:“刚才谢昀呈带孩子旅游的视频,还有我跟孩子的视频,我觉得这些都不该作为证据,因为每个爱孩子的父母都会这么做,哪怕是离婚了的父母,他们依旧会为了孩子聚到一起,甚至一起旅游。”
何楚尧惊觉,他好像落入了季星遥的律师给他挖好的陷阱里,这个陷阱温柔又隐蔽,他毫无察觉。
季星遥接着道:“至于你担心谢昀呈会不会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就对小布丁不闻不问,这个他本人亲自回答你。”
谢昀呈经过法官允许后,起身,他拿着公证过的遗嘱先给法官看,然后是陪审团成员,最后他来到原告席,就站在何楚尧跟前,“看清楚了没?”
遗嘱早在去年就公证了,谢昀呈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留给小布丁,把父母和外公外婆留给他的那些财产委托给了M。K的信托基金,受益人依旧是小布丁。
谢昀呈真想给何楚尧一拳,他仅存的那点理智提醒他,不能打人,不然就彻底失去了小布丁。
“看到没,我所有钱都给了她,给她想要的生活。”
“你呢?怎么给她安排未来?也跟我一样?你能做到吗?别说钱不是一切,对小布丁来说就是。”
“没钱,她怎么看病?她拿什么续命?”
“谁能保证她以后能像个正常女孩那样,长大长高,结婚生子?”
“她健康了,这些会是她的嫁妆,她若没法完全康复,至少保证她衣食无忧,至少能保证她活下去。”
谢昀呈反问他:“那你告诉我,你拿什么来保证给小布丁想要的生活,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会继续爱小布丁吗?就算爱,又能给她多少?”
原告律师:“请被告只需正面回答我当事人的问题即可,这不是你们发问阶段。”
谢昀呈回到自己位子上,他这个遗嘱公证书不是作为证据提交,何楚尧憋了一肚子火又没法发泄。
原告已经发问结束。
法官让被告发问。
季星遥:“没有要发问的,我跟何楚尧认识七年了,谢昀呈跟他快二十年的交情,十一年的合作伙伴,我们知道他什么为人,在这之前,他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他曾经也帮助过我很多。”
何楚尧错愕不已。
季星遥语气平和,“何先生很喜欢小布丁,至于为什么他能帮我拍那么多视频,那是因为他只要有空就去看小布丁,记住她的喜好,给她读故事,再忙也要给她讲故事,他也因为小布丁而改变。”
“在他知道小布丁有可能是他女儿时,他放弃了蜜月旅行,他急着想见女儿,什么都顾不上,还被谢昀呈打了一顿,他默默忍着,始终没还手。”
“他很爱他的女儿,只是方式没选好。”
她凝视何楚尧,“你想没想过,小布丁的妈妈为什么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找你?”
“她不是不知道你在哪。她也有你的邮箱,有你的电话。知道你们何家控股的五星级酒店遍布欧美,只要她想,她不可能找不到你。”
“她不是突然意外去世,她病了很久。她在离开的前一晚还给小布丁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但对你只字未提。”
“她宁愿把小布丁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的我,都不去找你。”
“你想过为什么吗?”
“她作为母亲,对小布丁的病情不抱希望了,她害怕女儿永远那么高,害怕就算找到你,小布丁也是不受欢迎的。”
“对孩子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来自亲人的嫌弃和放弃,她不舍得她女儿经历这些,因为她知道你早晚要结婚生子,有自己健康的孩子。她害怕小布丁被她同父的弟弟妹妹欺负。”
“也许,她更不想让你为难。怕打扰了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安静了半秒。
季星遥:“这段时间你没有了理智,谁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跟你心平气和说说。”
“曾经的六年里我们都没放弃她,你怎么就不放心呢?”
“真要不让你见到她,我还会找你帮忙去给小布丁找亲生父亲吗?”“小布丁今天特意换上了公主裙,她以为我们坐在这里,是开一场辩论赛,比比谁更爱她,而法官是裁判。”
这时,所有人视线不由投在小布丁身上。
小布丁坐在慕靳裴腿上,她听着耳机,眯着眼,两手虚空弹奏,沉浸在了钢琴曲里。
季星遥跟法官说:“我的发言完毕。”
再次合议。
陪审团一位女性成员提出,想听听孩子的想法。
慕靳裴把耳机拿下来,小布丁突然愣了下,她发现好像他们都看着她,她赶紧转脸问慕靳裴,“谁赢了?”
慕靳裴:“还没定呢,得需要你这个小小裁判员帮忙。”他放下小布丁,“你把你的爱都表达出来吧,刚才他们都说了怎么爱你的,对不对?”
小布丁连连点头,她现在心情这么好,是因为开庭双方陈述时,都表明了有多爱她。
她先是小跑,距离近了,又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拘谨又不安,她小心翼翼看着何楚尧。
何楚尧眼眶红了,他赶紧站起,在原告席前半蹲下,张开双臂。
小布丁扑进他怀里,她抱着他的脖子,太过激动,她原地蹦了几下,“我爱你哦。”
何楚尧:“爸爸也爱你。”
小布丁亲了他一下,“谢谢你不嫌弃我那么矮小。”
何楚尧眼泪掉下来,“怎么会,这么小也挺好呀,爸爸老了也能抱动你。”
小布丁给何楚尧擦干眼泪,“爸爸不哭,我会好的,一定会。”
何楚尧问她:“你想不想跟爸爸在一起生活?我们每天都能见到,我每晚都给你读故事。”
“当然,不管怎么样,就算你不选择我,我也会每天给你读故事,依旧跟以前一样爱你。”
小布丁松口气,“我想…跟谢爸爸一起生活,没有我我怕他不习惯,怕他没人陪,所以我也要努力活着。”
谢昀呈静静看着小布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小布丁怕何楚尧难过,她立即保证:“不过我周末跟你一起过,这样你平时也能陪你的小宝宝,我也能陪谢爸爸,我们俩都陪伴着我们很爱的人,然后周末我俩一起陪伴,好不好?”
实在不忍让小布丁期待的眼神失望,何楚尧点点头,用力抱住她。
最终,小布丁判给了谢昀呈。
法槌落,何楚尧盯着法槌出神,周围欢愉声也没将他拉回。
他不得不承认,谢昀呈的辩护律师联合季星遥给他布了一个局,季星遥用她的感情牌引他入局。
他困在了死局里,却还要对季星遥感激涕零。
为什么?
因为她没在法官没在陪审团面前揭他的短,反而句句替他说好话。
这些都是她精心准备的温柔刀,他死在了血泊里却没感到疼。
从法庭出来,谢君毅和慕温雅带着小布丁去公园,同去的还有何楚尧父母,他们想跟小布丁亲近又怕吓到她,便让谢君毅带着孩子一起过去。
何楚尧妈妈看着小布丁就像在看自己闺女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季星遥和谢昀呈跟律师聊了几句,所有的感谢都尽在了一个拥抱里,道别后,季星遥四处看了眼,没发现慕靳裴。
“他人呢?”她问谢昀呈。
谢昀呈:“打何楚尧去了。”
季星遥脚步微顿,“什么?”
难得谢昀呈有耐心再重复一遍,“打何楚尧。”
季星遥急了,“他们在哪?”
谢昀呈答非所问,“回画廊。”他大步走向停车场。
“诶,问你话呢。”季星遥小跑着追上他,拉了他一把,“你这人说话能不能说完整?你人去哪儿了?”
谢昀呈:“画廊!”
只有在画廊院子里打人最安全,都是他的人值守,也没人会报警,打完了直接送去M。K医院。
何楚尧衬衫的纽扣被慕靳裴拉扯时拽掉两粒,汽车快速驶出停车场,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慕靳裴亲自驱车,他坐后排,两边坐着慕靳裴保镖,他插翅难飞,他也没打算走,这一顿躲不开,他心里头正好也憋得难受。
华晨是看着他被慕靳裴暴力拉上车的,她在身后对慕靳裴说了句:“你打完他给我打电话,我带他去医院。”
黑色汽车绝尘而去,Landy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车尾,“我以为在我哥决定打官司时,你就会跟我哥离婚。”
汽车消失在车海里,华晨还没收回视线,“他要是放弃了这个不健康的女儿,我会看不起他。”
Landy不由担心,“不知道慕靳裴会下多狠的手。”
华晨侧脸,“放心,你哥不会残,慕靳裴还没认女儿,他不会舍得把后半辈子搭在你哥身上。”
Landy“……”
“我先过去了。”
华晨挥挥手,转身走去自己的汽车。
季星遥坐上车后就给慕靳裴打电话,打了三个,始终没人接听。
谢昀呈不疾不徐道:“别打了,他没工夫接。”
今天他从没有过的愉悦,不由哼起了月月编曲的调子。
“你能不能快点儿开!”季星遥差点没忍住脾气。
谢昀呈瞥她,“怎么快?从人家车顶开过去?”他诚心给她添堵,“要不,大姐,你来开,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车技和速度。”
季星遥剜他一眼,“闭嘴!”
季星遥赶到画廊时,两人已经打完了,慕靳裴衣袖挽到臂弯,衬衫也被从皮带里扯了半边衣摆出来,毫无形象可言。
何楚尧躺在草地上,黑色西裤上全是脚印,脸上开了花。他长长吁口气,感觉解脱了。
在法庭上针对季星遥,也是迫不得已,他只想要回女儿的监护权。
季星遥一路跑进院子,“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她真怕何楚尧被打残。
何楚尧摆摆手,“死不了。”
季星遥听他这么一说,上去补了几脚,“我是替小布丁踹你。”
何楚尧:“……”
她是用小细跟踹的,差点疼死他。
季星遥看着慕靳裴,他嘴角被打破了,“疼不疼?”
慕靳裴摇摇头,“没事。”季星遥转身准备去楼上,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何楚尧另一条大腿又连着补了三脚。
何楚尧疼得额头的汗都渗了出来,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个女人太狠了。
还不等他缓过来,被谢昀呈给攥着衣服拎了起来,“好不容来一趟,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何楚尧知道,谢昀呈会挑他没被打的地方继续打。
很快,季星遥下楼,她手里多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她递给慕靳裴:“把脸上血擦擦。”
毛巾用热水泡过,现在还温热。
慕靳裴把嘴角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不小心碰到伤口,还是一阵钻心疼。
季星遥不放心,“去医院看一下吧。”
“用不着,皮外伤。”慕靳裴盯着她看。
季星遥被看得不自在,“今天谢谢你,小布丁从来没这么开心过。改天请你吃饭。”她指指楼上:“我过去看一下谢昀呈,他八成在打人。”
就在她要转身时,慕靳裴突然开口,“要不你今晚就请我吃饭?”
第84章
季星遥真没打算今天请客,她若有所思看着他,视线落下的地方是他的嘴角,隐隐还能看见血丝。
见她犹豫不定,慕靳裴生怕她拒绝,他指指嘴角被何楚尧打伤的地方,“我是怕明天肿了没法吃饭。”
季星遥:“……”有股深深的无语感袭来。她忍不住腹诽,又不是一直肿,等好了再吃还不一样?
如今,慕靳裴也会以退为进,“你要是忙,改天也行,没关系。”他用毛巾擦擦手,还给她,“麻烦你了,你上楼吧。”
他转身背对她,把耷拉在外的衬衫塞到裤子里,整理好。
季星遥没走,低头看着毛巾上深浅不一的血迹,“等我有空了,我找你吃饭。”
慕靳裴刚好在扣皮带,手指滑了一下,两次才扣上。这个有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有空。
遥遥无期。
他很轻地‘嗯’了声。
季星遥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上楼去。
慕靳裴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驱车离开。
打过何楚尧之后,连带着感觉这个城市的风也清爽不少。
堵车时,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
他这么宽慰自己,以后吃饭的话,他能多见她一回。
刚才她踹了何楚尧两次,第一次她说是为小布丁踹,后来补踹的那三下,应该是为他出气的吧。
不管是不是,他就暂且当做是。
前面汽车发动,慕靳裴回神,紧跟上去,他下意识看向手腕,想看几点,那里空荡荡。
两年了,他还是没改了这个习惯。
他给科里发了语音,晚上找他一起用餐。
科里笑说,“你现在才想起来感谢我?”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餐厅。
——
季星遥到了楼上没去找谢昀呈,她去洗手间把那条毛巾给洗干净,就听隔壁谢昀呈办公室不时传来怒骂声。
何楚尧大概被打着急了,在骂谢昀呈。
偶尔,还有杯子摔地上的刺耳声。
保洁阿姨就站在门口,等着打扫卫生。
十多分钟后,季星遥把毛巾洗干净,散发着淡淡的香皂味。隔壁办公室也没了动静,安静下来。
何楚尧靠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他浑身上下没哪个地方不疼,只有两手能动,嘴巴也好好的。
谢昀呈在抽烟,办公室烟雾缭绕。
何楚尧被呛得咳嗽,每咳一声他就皱一下眉头,心口发疼。
谢昀呈其实还没解气,要不是在法庭上季星遥提起何楚尧帮过她,他突然想起这么一茬,何楚尧肯定要骨折。
慕靳裴没把何楚尧打个半死,应该也是顾及着曾经何楚尧真心实意的帮过季星遥,不管是还债还是买江南的那栋房子。
尤其季家现在住的江南小院,何楚尧几经周折才买到。
“知道为什么不打你嘴?”谢昀呈缓缓吐出烟味,瞧着何楚尧,问道。
何楚尧冷嗤一声,没爱搭理。
谢昀呈:“留着你的嘴是要你给小布丁在电话里讲故事。”
何楚尧:“……”
谢昀呈灭了烟,拿上手机离开。他吩咐秘书,何楚尧走可以,走之前把欠的钱还了再说。
何楚尧听着门外走廊上谢昀呈和秘书的对话,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欠钱了?“谢昀呈!你把话给清楚!”
一嗓子吼完,他捂着心口,想咳又不敢咳。
谢昀呈的脚步远去,他秘书进来,把账单递给何楚尧,“何总,要是没问题,签个字吧。”
何楚尧认认真真看完,这是六年来小布丁所有的能找到发票和单据的花销,大到一百多万美元拍来的钢琴,小到十多块钱的冰淇淋。最多的花销是医药费,天价。
何楚尧抬头,“是不是我付了这些钱,他就把闺女还给我?”
秘书耸肩,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
何楚尧不是不想支付这些钱,小布丁是他闺女,即便监护权现在给了谢昀呈,之前她看病花的钱,他这个亲爸必须要承担。
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唯一能弥补小布丁妈妈的方式。
糟心的是,他一时凑不到那么多现金,最近因为跟谢昀呈分家,要拿出大量资金买入股权,没多余闲钱。
“缓几个月,连本带息我一分不少都给他。”
秘书:“谢总说,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到时利息高的你付不起。”
何楚尧顺顺气:“…他准备拿这些钱干什么?要是给小布丁我就给他。”
秘书:“谢总要把这些钱捐给科里基金会,小布丁不缺钱花,您放心。”
何楚尧闷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把手里的笔直接摔茶几上,骂了句王八蛋。他就知道谢昀呈没那么好说话,不可能打他一顿就解恨,更不可能轻易饶了他。
这个钱他要不按时给,慕靳裴也不会放过他。
现在他冷静下来了,悔不当初,他不该拿季星遥的伤疤说事儿,那些伤疤曾经差点要了季星遥的命。
他亲眼所见,却又亲手在她伤口上撒盐。
的确,不男人。
何楚尧眯上眼,全身疼,心里更疼。
季星遥在法庭上最后说的那番话,像把刀插进他心脏。他从来都不敢问自己,小布丁妈妈为什么宁愿吃那么多苦,也不愿找他。
他怎么会嫌弃她们呢。
小布丁曾经问过,问他爱过谁。
那时,他也真的只爱过她妈妈。
秘书放下账单,离开。
办公室安静得能听到外头风吹树叶飒飒声。
谢昀呈在楼梯口遇到季星遥,“晚上一块吃饭吧,跟你商量个事。”他边说边把衣袖给整理好。
季星遥:“小布丁的病情?”
“嗯。”谢昀呈弯腰,把衣服上脚印掸掸。
谢昀呈选了慕靳裴投资的餐厅,吃饭可以不付钱,直接刷脸。
这几年慕靳裴突然对餐饮感兴趣,能收购的全都买下来,请专业团队管理,有些没有出卖意向的餐厅,他直接投资入股。
他之前让秘书把慕靳裴控股的餐厅都列了出来,只要在外面吃饭就到这些餐厅。
汽车慢慢悠悠在路上晃着,谢昀呈懒散散靠在椅背上,注意力倒还算集中,一直望着前方的路。
车里放着爵士乐,让人心情莫名也跟着放松。
季星遥支着额头看窗外,热闹的大街,快乐的人群,夕阳渐渐西沉,柔美的余晖洒在玲琅满目的橱窗玻璃上,交辉相映。
她很久没看到这么美的落日。
“你没事吧?”忽然间,谢昀呈侧脸跟她说话。
季星遥反应比平常慢,她转过来时才明白谢昀呈指的是什么。
她摇摇头,“没事,我都能跟慕靳裴心平气和说话了,何楚尧说的那些,我早就不放心上。”
谢昀呈半信半疑,怀疑是因为她当时在辩论时乱了阵脚。相信是因为,她后来超常发挥。
就连律师都说,官司赢了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但愿没事吧。
季星遥这会儿心情不错,不想提及扫兴的话题,她问:“什么曲子?”
谢昀呈:“美丽的夜晚。”
挺应景。
这首爵士乐一直单曲循环。
谢昀呈也高兴,官司结束,他心里终于踏实了。
等红灯。
季星遥难得有闲情逸致,问他:“真打算单身一辈子?”
谢昀呈手指跟着调子在方向盘上有节奏敲打,“谁说的?”
季星遥觉得好笑,还谁说的。“你不是都把遗产给小布丁了,这不就是不打算结婚生子?”
她眼角斜了斜,“你不会反悔吧?”
谢昀呈回怼:“谁告诉你不结婚不生子就一定要单身?等小布丁康复了,”他给自己编织了一幅很美的画。
“等她康复了,长高了,我就找漂亮女人约会去。”
隔了一瞬。
他不紧不慢道:“就像你说的,我肾好,不得多做做贡献?”
季星遥:“……”无语凝结。
她把音乐声开大,免得被他聒噪。
谢昀呈忽然笑了,言归正传,“女人的心思太深了,结婚多累,何必想不开给自己放个不定时炸弹放枕边。”
“不要把女人想那么不堪,”季星遥双手环臂,睨他,“那些愿意跟你在一块的女人,只不过是给肾一个面子,你别想太多。”
这次轮到谢昀呈被噎,绿灯亮了,他轻踩油门。
“我知道我自己什么人,遗传了我爸的薄情,遗传了我妈的心狠。就只适合谈个不用负责也不用费感情的恋爱,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至于婚姻,“不适合我。”
既然结婚肯定跟自己喜欢的女人结,他习惯了新鲜感,怕对喜欢的女人的爱也维持不了几年。
索性,就不要去谈什么爱。
“爱情最没意思,你跟慕靳裴就是最好的例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不会那么想不开。”
话题莫名就扯偏到了她身上,季星遥适时打住,“过两周我要带小布丁回国,她想吃粽子和我爸做的生煎。”
谢昀呈略作思考:“那一起吧,你们坐我飞机,我正好也要去北京,看看能不能约到周教授。”
汽车停在了餐厅前。
季星遥第一次来这家餐厅,装修风格却有些似曾相识。
她跟谢昀呈边走边聊,总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从她进餐厅就一路跟随,她偏头看去,抬起的脚步顿了顿。
慕靳裴无声望着她,眼神深到能把她直接吞噬。
科里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坐,不知道他们也来用餐。
同样,谢昀呈也没看到慕靳裴和科里。
科里慢条斯理切着牛排,每一块都大小差不多,玲珑精美,他像在对待手表零部件那样,小心翼翼。
“我真打算把那对手表给捞出来,你相信我,我有办法让它们在太阳下再准时。”科里没注意到慕靳裴哪里不对,自顾自说着。
慕靳裴跟季星遥对视不到两秒,他收回视线。
科里喜欢那对情侣表,那是他第一次设计对表,把所有对浪漫的理解都赋予给了两个表盘和指针。
“你告诉我你当初大概扔在哪个地方,我找专业打捞队去捞。”
慕靳裴这才说话,“两年了,水是流动的,还不知道被冲哪儿去了。”他突然想到季星遥在法庭上说的那句,‘浪荡’太久,离岸边太远了。
要把两块表都找来,等同大海捞针。
科里叉了一块牛排放嘴里,细嚼慢咽,“所以说你不专业,专业的打捞人员,他们会根据天气、水位、还有其他数据记录,科学的分析出,两年后这对情侣表大概在什么位置。”
当然,也不是百分百精准。
“虽然有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但只要没被人捡到,找到是没问题的,可能要花些功夫。”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做这些。
慕靳裴:“所有费用我出。”
他静静心,专心吃饭,
一顿饭下来,他没再关注季星遥跟谢昀呈那一桌什么情况。
季星遥心不在焉吃着,偶尔会看一眼窗边慕靳裴那个方向,这会儿他已经吃完,在低头看手机,科里去了洗手间。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好半晌,给慕靳裴发了条消息:【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餐厅你选。】
消息发出去后,季星遥没再朝那边看。
两分钟后,他回过来:【明晚七点,就在这间餐厅,九号桌。我已经订好了。】
生怕她临时反悔一样,他连具体时间和桌号都给了她。
季星遥:【明天正好周六,你订餐时让餐厅准备一些月月爱吃的甜品。】
慕靳裴抬眸,两人视线交汇,随即,她低头吃东西,他征求她意见:【能不能不带女儿过来?就请我一个人?】
他又补发:【下次我请你跟女儿吃饭。】
季星遥没再执意要带上月月,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
连着三天,月月没有见到季星遥。
开庭前一天,开庭那天,今天季星遥依旧没出现在画廊。
月月上完课,悄悄溜达到季星遥那间画室门口,她抱着一丝丝希望,“星星?”她小手轻轻敲着。
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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