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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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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涧被柯森这阴冷的一瞥凉的全身都僵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低着头,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柯森头也不会在前面走,声音冷冰冰的:“练功是要吃亏的,你要是把在这里吃的苦都告诉长孙师妹,那你就不要练武功了,听懂了吗?”

“嗯!”冷涧道:“我能吃苦。”

“那就好!你的经脉很脆弱,要是不把你的经脉练强壮了,你是无法修炼武功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主要安排你做一些强身健体的事情,你要明白师兄的苦心。学武最忌讳的就是急于求成。懂吗?”

“懂了。”冷涧虽然最上这么说,可是心中却凉了半截,如果不早点修炼武功,那也就意味着报仇的时间会往后推迟。

说话间,柯森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单独的大宅院,里面传来了荷荷哈哈的练武之声。但是柯森并没有带他进去,而是从外面围墙绕着到了后院。

到了这里,那些荷荷哈哈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女人满脸堆笑过来,点头哈腰对柯森道:“柯师父,您来了。”

柯森嗯了一声,凑到那胖女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胖女儿频频点头连声说请柯师父放心。

柯森对冷涧道:“你就住在这里,先做事,强身健体,同时磨炼你的意志品质,等到你的筋骨可以修炼武功了,我会来接你的。”

冷涧忙学着拱手道:“多谢师兄。”

柯森挥挥手。那胖女人便带着冷涧进了那后院。

眼看着冷涧进去,柯森嘴角露出了一抹阴笑。他转身往回走,来到了一处豪华宅院。两个年轻男子正坐在那里说话,正是房玄龄的孙子房无讳和柴绍的孙子柴玉轩。

两人看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大刺刺瞧着他。进到这屋子之前,柯森已经又是满脸堆笑了,抢步上前躬身道:“小的拜见两位少爷。”

房无讳点点头,道:“事情怎么样了?”

“长孙姑娘果然带了一个小兔崽子来拜师,我按照两位少爷的吩咐,已经把他大发到后院跟那一群娘们洗衣服去了。而且特别跟管事的屠妈说了,让她好好‘关照’他。嘿嘿。”

房无讳点点头,瞧着柴玉轩:“怎么样?这样安排你还满意吗?”

柴玉轩点点头,阴恻恻道:“长孙嫣然不把我姓柴的放在眼里,当着我的面就跟那丑八怪亲亲热热。当我死人啊?那丑八怪已经死在岛上,我这口气,就要发在她的身上!要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也不知道我姓柴的不好惹!”

房无讳轻笑:“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把气撒在一个小孩身上?凭咱两的关系,能说不?”

“当然没有问题。”柴玉轩眼中满是凶光,“跟随长孙嫣然他们去益州的随从里有的人。一路上把情况都把他们的事情用飞鸽传书禀报我了。我这才知道,这长孙嫣然是个水性杨花的淫荡女子!这一路上,长孙嫣然竟然都跟一个什么益州第一才子,也是姓萧的,一个什么破执衣关系混在一起,很是亲密。这个名叫冷涧的孩子,就是这个执衣请他帮忙送来拜师的。现在我还不方便对她长孙嫣然太过分,可是这口气我咽不下,正好她送一个人上门,便拿他出出气好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

房无讳哈哈大笑:“看不出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阴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可不是英雄行径,——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柴玉轩也跟着哈哈大笑。

……

冷涧跟着屠妈进了院子,便看见一个院子的女人,老老少少的都有,正坐在无数的木盆边搓洗着衣服,唧唧喳喳说笑着。看见冷涧进来,都把目光看了过来。

一个干瘦女子道:“屠妈,这是谁啊?”

“来洗衣房磨炼的弟子,以后脏活累活尽管派给他!”

一个老女人叹了一口气:“他才多大?能干什么脏活累活?”

“这你们就不懂了,上头说了,让他到这里来,是磨炼意志品质来了。不干活,哪能磨炼?——冷涧,去挑水!”

“哦。”冷涧按照屠妈指的方向,走到水井边,看了看差不多到自己腰的大水桶,他在家哪里干过这样的粗活?甚至都没有看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屠妈走过去,在他后脑上派了一巴掌:“他妈的,公子哥少爷就是跟咱们不一样,连打水都不会。看着,老娘教你,只教一遍,你要是学不会,老娘就鞭子抽!”

看见他被打,院子里的女人都是视而不见。只顾自己洗着自己的衣服。

屠妈将一个系着长绳的水桶放到了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倒进了水井旁边的水桶里。又给了冷涧后脑一巴掌:“看见了吗?”

冷涧一言不发,拿起提水的水桶,放进了水井里,舀水,往上提。这一桶水太沉了,他在七八岁,哪里提得动。围观的女人们都哈哈大笑。

屠妈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次,打得他一个趔趄。扑到在水井片的石台上。屠妈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你搞什么?提水都不会?你提不动不会提少一点吗?狗日的欠揍!”说着又给他他小屁股一脚:“还不快干活?还要老娘说几次?”

冷涧咬牙站了起来,抓着水桶绳子,晃荡出了一大半水,这才把剩下的小半桶水吃力地拉了上来,到在了水桶里。

等他把一桶水都装满了,屁股上,脑袋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和拳脚了。他都一声不吭,他想把那满满的一桶水提起来,可是现在才发现,那一桶水太满了,他根本提不动。

屠妈更是恼怒,劈头盖脸又给他一顿拳脚,冷涧被打得头破血流,院子里一众女人还是仿佛没有看见,只顾自己洗衣服,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打得他往前扑到,撞在了一桶水上,顿时将水桶都撞翻了。

屠妈更是勃然大怒:“好啊,我好生教你,你竟然发脾气把水桶打翻?好好,老娘不给你一点颜色,只怕是收拾不下你了。”说罢,从后腰抽出一根长鞭,狠狠一鞭抽在冷涧的身上。

冷涧痛得惨叫了一声,可是也就仅仅发出这一声,他便不再叫,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忍受着。屠妈看见他不吭气,跟木头一般,更是恼怒,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噼噼啪啪地,皮鞭跟雨点一般打在他身上,直到最后昏死在水井边。

那些妇人们还是无动于衷,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屠妈看见冷涧昏死过去,便提过来一盆洗衣服的脏水,泼在他身上,冷涧这才缓缓苏醒过来。

“提水!”屠妈厉声道,“不然老娘打死你!”

冷涧全身火辣辣的痛,他忍着疼痛,起身,艰难地走到水井边,开始提水。这一次,他学乖了,只提了小半桶,装了小半桶,便用力提着去给那些洗衣服的女人们加水。

冷涧要挨个替这些人提水,他太小了,一次无法提太多的水,只能一趟一趟的跑。跑了后来,他实在提不动了,跟着水桶一起摔倒在一个妇人面前,水溅到了那妇人身上,那妇人大怒,抓着一顿暴打。

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吃饭的云板响声,妇人们扔下衣服木盆,便跑去吃饭去了。

冷涧茫然地站在那里,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去,肚子咕咕叫,却没有人招呼他。

终于,他还是跟着一起去了,等到了厨房,看见里面满满的都是妇人,除了那些洗衣服的妇人之外,还有宅院其他的粗使丫鬟和老妈子。坐了一屋子人。一个个坐在长桌子前埋头哗哗吃饭,一个跟肥猪一样的中年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有大半盆的煮肉片,她正用勺子挨个给那些妇人添菜。时不时跟妇人们打闹几声。

第240章 姐姐的胸怀

屋角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除了粘附在桶壁的饭粒之外,没有剩下什么。倒是另外一个大木桶里还有一些菜汤。冷涧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看自己。他的肚子咕咕叫,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要是不照顾自己,那就只有死。

于是,他拿了一个瓷碗,尝试着从木桶里刮米粒,费了半天劲,终于刮下了鸽子蛋大小的一砣,塞在嘴里吃了。又舀了一碗菜汤,——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菜汤,因为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菜叶子,只有淡青色的汤汁。

就着菜汤把那一小砣米饭吃下去,他似乎都不觉得已经吃了东西,肚子里还是咕咕叫。于是他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菜汤,终于把肚子灌得鼓鼓囊囊的,暂时不觉得饿了。

吃饭饭,天已经黑了。屋里的妇人一个个都走了出去,桌子上到还剩下一些没有吃完的饭菜。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脸上蒙了一块青布,端着一个大木盆,往泔水桶里扫着那些剩菜剩饭,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看着那些,冷涧的肚子又姑姑叫了起来,可是,出身镖局少镖主的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去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于是,他努力扭开脸,跟着走了出去。

那些妇人们都说说笑笑的回房间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睡在哪里,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突然,耳朵被人揪住了,耳边传来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狗崽子,你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做事?光吃饭不干活吗?”

冷涧费力地扭头看去,看见了刚才端着肉盆子给那些妇人端菜的那肥猪一般的厨娘,她的身材比屠妈还要胖,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哪些人称呼她叫找赵厨娘。

这赵厨娘一路扯着他的耳朵,将他拉到了一堆散乱的柴火堆前,这才狠狠地将他掼在地上,指着地上那小山一般的柴火:“把这些都整整齐齐码好!不干完就别想睡觉!”

冷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脚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小口子,鲜血湖了一手。他站了起来,开始用沾满鲜血的手捡拾柴火,拢成一抱,抱到柴房里,堆放整齐。

开始的时候,这样工作还比较容易,可是到后面,随着柴火堆的升高,他的身高已经够不着了,没有办法把柴火放在最上面,这里又没有凳子,他看到了一块大石头,于是费力地把石头抬了过来,放在柴火堆前,站上去堆放柴火。

放了几次柴火,可是那石头不稳,这一次他抱的柴火太多,石头一滚,顿时摔到,那一抱柴火重重地砸在他脑袋上,顿时昏死了过去。

冷涧是被冰凉恶臭的泔水浇醒过来的,他费力的睁开眼睛,便看见赵厨娘恶狠狠提着一个泔水桶站在他面前,狠狠给了他一脚:“他妈的,老娘叫你码柴火,你却在这里给老娘偷懒睡觉。老娘不给你一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说罢,赵厨娘抽了一根柴火,劈头盖脸给了冷涧一顿痛打。冷涧却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默默地忍受着。

赵厨娘打累了,这才扔下柴火,又叉腰一顿臭骂:“马上垒柴!不垒好,今晚别指望睡觉!”

看见冷涧挣扎着爬起来,开始垒柴火,赵厨娘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冷涧头上被柴火砸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涂了一脸。他也顾不得,咬牙坚持。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终于最后一根柴火码放好,已经累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他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该去哪里。

呆了半晌,他这才硬着头皮往那些洗衣服的妇人去的厢房走去。到了门口,推门,门从里面闩上了。他又去推另外一间门,也锁上了。

他连着推了好几间,都是关上的,他急了,这已经是入秋,长安的秋夜格外的凉,他又全身被泔水浇了个透,臭还是其次,冷风吹来,让他簌簌的发抖。这要是冻一晚,只怕会活活给冻死。

先前在堆放柴火,身体活动还不觉得,可是现在定下来,牙齿便开始嘎嘣响。他实在忍不住,抬手拍门。

嘭嘭嘭嘭!

里面传来了叫骂声,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妇人骂道:“他妈的谁啊?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待到看清是冷涧,顿时还了火气,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冷涧的小肚子,踢得他摔出去老远,地上打了几个滚,一时爬不起来。

那妇人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个狗崽子!你他妈的不睡觉,跑来敲什么门?难不成你那小玩意骚了?想来弄老娘不成?还是多吃几年饭养大了再来!滚!”

嘭的一下,房门被重重关上。屋里响起一阵笑骂声,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冷涧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静静的院子里,虽然四周都住着人,他却仿佛置身荒漠。

布置过了多久,他才搭拉着脑袋,慢慢走向柴房,看来,只有那里才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他走到柴房门口,便站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身形有些单薄,在寒风里就像一根枯干的芦苇,正是先前在厨房里清扫剩菜剩饭的那个妇人。妇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于是,冷涧跟着他来到了柴房旁边的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屋里很简单,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破旧的放东西的小箱子,再没有别的。

屋里点着一盏灯,灯光很昏暗,但已经足以让冷涧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子,妇人,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她上嘴唇豁开了一道口子,是个兔唇,露出了两颗雪白整齐的门牙,看着有些很有些狰狞。

冷涧只是后退了一步,便站住了,并没有躲闪对方的目光,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眼中那份失望和伤心,那是对自己被人轻视的神情,他想到了自己,自己在这里比一般的下人还要下人,有甚么资格轻视一个可怜的女人?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在自己孤单的时候,主动伸出手的妇人?

冷涧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不去看她那可怕的面容,而是瞧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走上前,勇敢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友善。

妇人的眼中终于有了温意,她指了指小床,喉咙里发出了荷荷的声音。

她除了兔唇之外,还是个哑巴?

冷涧心中一阵酸楚,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幸,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他伸手过去,拉着妇人的手,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叫冷涧,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姑姑?”

妇人又发出了一阵荷荷声,冷涧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想了想,问:“叫你姑姑?”

妇人摇头。

看见这,冷涧明白了,她应该是后天才哑巴的,所以能听懂,却不能说。便又问:“那我叫你姐姐?”

妇人点头,眼中甚至有一种羞涩。

冷涧明白了,这妇人应该不比自己大太多。只是因为长年吃不饱穿不暖,满脸风霜,加之又是兔唇,所以看不出真实的年龄来。

哑女甩开了冷涧的手,出去端了一大桶冷水进来,倒在一个大木桶里,加了几次水,大木桶有一半的水了,才示意冷涧脱光衣服洗澡。

冷涧才七八岁,还没有男女之防,麻利地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木桶,虽然水有点凉,但心里暖暖的,也不觉得冷。

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哑女看见了他身上一条条的皮鞭和柴火殴打留下了伤痕,似乎有些点疼,伸手轻轻抚摸。冷涧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酸楚,他从小到大没被父母动过一个指头,更不要说这样的毒打了。他看见了哑女眼角有晶莹的泪花,便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洗好之后爬出来,哑女瞧着他光溜溜的样子像一条小泥鳅,又咯咯笑,拿来一桶水又给他清洗了一次,把头发用干布擦了个半干,这才指了指小床。

冷涧点点头,爬上了小床,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哑女拿着他淋的泔水的衣服,在桶里用皂角粉洗干净,然后晾在了门外的竹竿上。接着,她吹灭了油灯,细细索索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

冷涧依偎在她怀里,想起了姐姐。

他胆子很小,每次打雷,他都要哭,姐姐就这样抱着他,把他的头放在隆起的胸脯上,他便能很快睡着。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姐姐的怀里,只是,姐姐已经长眠在益州那荒野的地下,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这时,冷涧的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流淌下来,沾湿了哑女那微微隆起的乳丘。

……

第二天天不亮,冷涧便被哑女推醒。衣服还有一些湿润,但是没办法,只有这一套,他匆匆穿好衣服,跟着哑女出门。哑女自顾自挑着一个大大的水桶,开始给厨房担水。

冷涧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他揉着朦胧的睡眼,不知道该做什么。终于,他的思想慢慢回到了他的小脑袋中。

他拿起了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天亮的时候,屠妈出现了,她甚至都没有问冷涧昨晚上是在哪里睡觉的,直接嚷嚷道:“到洗衣房去!提水!晾衣服!”

接下来,萧家鼎又在洗衣房劳作,不停地提水,帮着拧衣服,晾衣服,又接着提水。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云板响了,那些妇人一窝蜂跑去厨房。冷涧还是最后一个到。府上所有的粗使丫鬟、妇人、老妈子都在稀里哗啦地吃饭了,照例,木桶里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冷涧只能跟昨天一样,自己捞粘附在木桶的米粒和剩菜汤吃。

吃完饭,妇人们说笑着出门了,那哑女依旧端着泔水桶,开始清理着厨房。哑女看见了冷涧,却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只是自己收拾着。

头一天冷涧就没有吃好,这天中午他又没有吃什么东西,饿得摇摇晃晃的。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府上的仆从们只要不是贴身跟随的,便各自回房休息。冷涧也就有了难得的机会歇息,只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歇息,因为没有人安排他的住处,甚至没有人在意他住在哪里。

他当然不敢再去敲那些妇人的房门,而后院似乎是女人的住处,男仆则住在前院。他没有想过要去那里。也没有人让他去那里。看来,只有柴房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于是,他搭拉着头进了柴房。

柴房很大,有一半的地方堆着劈好的柴火。墙角有一堆锯木面,比较柔软。他便躺在那里休息。肚子没有吃饱,还在咕咕叫。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冷涧抬头一看,却是哑女,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手里端着一个土碗,碗里有白米饭,还有几块肉和青菜。

哑女进手里的饭碗放在地上,示意他吃,然后转身出去了。

冷涧赶紧过去,端起碗哗啦哗啦吃了起来,望着哑女远去的背影,眼睛慢慢湿润了。

下午和晚上,冷涧被分派去帮着掏茅厕,身上弄得都是屎尿。于是晚饭的时候,他被赵厨娘一脚踢出了膳房,不让他进去吃饭。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到所有人吃完,冷涧想进去找剩饭吃,却被屠妈捏着鼻子叫到后院拆房子的工地帮着运土。后院这一块的旧房子要拆掉,修新房子。

冷涧被安排搬运拆下来的瓦片。这一搬就忙到天黑。拆房子的工人都歇工回去了,负责工地的董工头却让冷涧一个人在工地上继续搬运。要把地上所有的瓦片都搬到墙边堆放好。

冷涧一直忙到深夜,这才把所有的瓦片堆砌好。已经累得他筋疲力竭,而且,中午吃的饭菜已经早就没有踪影了,此刻又饿得饥肠辘辘。——重体力活是非常的累人,也让人非常的能吃的。可是,他住的柴房里除了木柴,什么都没有,连一口凉水都没有。

冷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柴房。

到了门口,他正要进去,忽然感觉不远处了墙根地下站着一个人,定睛看,似乎是哑女,不敢确认,便叫了一声:“是姐姐吗?”

那人影动了动,走出了黑影,果然是哑女。冷涧兴奋地跑过去,抬头望着她。她伸手,拉着冷涧的手,带着他来到了她那狭小的住处。

进了屋子木,他便看见小几案上放着一碗饭,饭上还有几块肉。只是已经凉了。

第241章 死战

哑女示意冷涧赶紧吃,他也不客气,坐下就吃。虽然饭菜都是冷的,却吃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吃完饭,哑女照旧打来半桶的冷水给他洗澡,他那一身的屎尿和尘土,那是必须洗的。在他洗澡的时候,哑女帮他把一身的衣裤都洗了晾好,然后才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抱着他睡。

第二天天不亮,哑女照旧起床,冷涧也跟着起来。哑女拉着他到门口,指指天,又指指他,再指指床、木桶和碗筷,比划了好一阵。冷涧终于明白了,他是让自己以后晚上就到这里来吃饭、洗澡、睡觉。便感激地点点头。

就这样,在后面的几天里,冷涧每天都是干的不是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体力活,还经常的被打骂,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便是每天中午和晚上,哑女会给他准备好吃的,还有木桶的冷水浴,洗干净衣服,再就是,能想跟自己亲姐姐时一样,依偎在温暖的怀里睡去。

这些天,单独在一切的时候,哑女就不戴面巾,那有些恐怖的兔唇,在冷涧的眼里却渐渐的习惯了,已经不在影响哑女在他心中的可爱可敬的形象。

这一日,冷涧正在提水,洗衣房里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十多岁半大的孩子,但是最小的,也比冷涧高出一个头。进来之后,便围住了冷涧,当下一个一把将他手里的水桶抢了过来,将小半桶水哗啦一下全倒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全身浇了一个透。

屠妈看见了赶紧过来,看清来人之后,忙不迭的点头哈腰:“房少爷,诸位少爷,你们来了。老身……”

“滚一边去!”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眼睛一瞪,屠妈吓得赶紧退到了一边。

年龄虽小的一个,叉着腰,指着四周的洗衣女:“都不需出声,待会看见什么,都说没有看见,听见了吗?”

这一众洗衣女都知道认识这几位跋扈的纨绔子弟,哪里敢吭气,一个个点头哈腰,噤若寒蝉。

来的几位,为首的这个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房玄龄的长房长孙,也就是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的儿子,名叫房无楼。也是房无讳的堂兄。年轻最小的一个,已经十一岁,是荆王李元景的孙子,名叫李逖。其余几个,全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都是丹圣吴有丹的徒孙。

冷涧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从一身锦衣还有那不可一世的神态,他已经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冷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们。

房无楼推了冷涧一把,推得他一个趔趄,房无楼道:“小子,你是叫冷涧对吧?”

冷涧站稳了,没有回答。

房无楼俯身,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听说,你,想当我们的师叔?是不是?”

冷涧被戳得往后仰头,终于道:“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不明白?”李逖在一旁踢了他一脚,“他妈的,师祖丹圣吴有丹是我们师祖,你居然要拜他为师,这不是要当我们师祖又是什么?”

说罢,心里有气,又踢了他几脚。

冷涧咬着嘴唇,没有抵抗,也没有躲闪。这几日,他捱打已经习惯了。

李逖还要再踢,被房无楼拦住了,笑道:“师弟,不要这样,人家是要等着师祖出来拜师,成为我们师叔的,你不能对师叔无力啊。”

“世叔?我呸!”李逖的唾沫喷到了冷涧的脸上,“你不是师叔吗?那好,请你指点师侄几招!”说罢,李逖亮了一个架势。

房无楼抓着冷涧的头发,用力摇晃着他的小脑袋:“师叔,你的师侄请你指点一下武功,你还不赶紧的他妈的上去指点啊!”狠狠将冷涧往前一摔,冷涧扑到在了李逖的脚下。

李逖顺势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冷涧的脸上,顿时鼻血长流。

房无楼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瞧着他满是鲜血的脸,阴恻恻道:“师叔,接招!不然,你被打死了,我可不管!”

房无楼扶着冷涧瘦小的身子,让他站稳,轻轻地在他头顶拍了拍:“打起精神来,这是武功切磋,接招啊!”

李逖“呀!”的一声大喝,冲上去,拳脚如风,霹雳啪啦就是一顿拳脚,他到底是丹圣吴有丹的徒孙,虽然年纪小,而且又怕吃苦不肯用功,但到底是名门弟子,身上还是有真功夫的。这一顿拳脚,打得冷涧鼻青脸肿,最后被翻扭着手,压在了地上。

李逖问:“服不服?”

冷涧还是一声不吭。

“你个软蛋,不服?老子让你服!”

说罢,李逖一只手扭着冷涧的手,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咚咚地往青石板上撞,顿时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一旁的房无楼淡淡道:“别这样,师弟,悠着点,别弄出人命来。师父说了,他要是死了,咱们也不好交代,给他一点颜色就行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整他,一下子整死了,就不好玩了。”

“好!”李逖叫着,左右一看,看见了那一排排的洗衣盆,立即提着他,将他拖到一个洗衣盆里,将冷涧的小脑袋按在水里,看着他挣扎着喝水,兴奋地狂笑道:“把这一盆洗衣服的水喝完,老子就放了你这怂包师叔!喝啊!”

冷涧奋力挣扎着,可是摆不脱李逖的掌控,他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窒息已经让他陷入了半昏迷。

突然,从屋角冲出来一个女人,青巾包着面部,冲过来,一下子推开了李逖。

李逖淬不及防,被推得摔倒在地上,那女子将冷涧的小脑袋从洗衣盆里拉了出来,抱着他摇晃着。

冷涧呛咳着,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正是哑女,勉力一笑,正想说话,李逖已经爬起来,冲上来飞身一脚,正中哑女的脑袋,将她踢翻。怀里的冷涧滚了出去。

李逖对着哑女拳打脚踢,哑女只是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嘴里呜呜的,不敢反抗。很快,哑女便被踢打得头破血流。看见鲜血,李逖更是兴奋,拳脚更是没有节制,专门朝着哑女的要害狠打。

见此情景,地上的冷涧突然发疯了,他爬起来,操起地上的一根捶衣棒,从后面冲上去,狠狠一棍,正中李逖的后脑。

李逖惨叫,抱着头,摔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冷涧狂吼着,象一头无路可走的困兽,扑上去,双手掐住李逖的脖子,张嘴一口,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李逖长声惨叫,用尽各种招数,要推开冷涧,可是冷涧跟章鱼一般死死缠着他,狠命的咬住他的耳朵不松口。被冷涧掐住脖子,李逖因为窒息都翻了白眼了。

房无楼等人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一时都呆了,待到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对冷涧拳打脚踢,想让他松口松手,可是没有用。

哑女看见他们几个围着冷涧往死里打,也操起一根洗衣棒,冲上去乱打。

当哑女一棍打向房无楼的时候,他听风辨位,一把抓住那洗衣棒,同运足了全身劲力,飞起一脚,带着凄厉的啸声,正中哑女的胸腹,将她踢得倒飞出去,空中便鲜血狂喷,落在地上,连续滚出十多步,这才停下,撑其身子,又是哇的吐出了好几口鲜血,劲力全失,颓然倒在了青石板上。眼睁睁看着房无楼他们狂殴冷涧,却无法起身阻拦。

冷涧看见哑女被房无楼一脚踢飞吐血,简直要发狂了,他手里的力道猛地加紧,掐得李逖两眼翻白,舌头都吐出来了。这时,一道人影一晃,便到了他们面前,却正是吴有丹的大弟子,房无楼和李逖的师父柯森。

柯森出手快如闪电,手指一点,对方便失去反抗,几下便将几个孩子都扯开了。冷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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