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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追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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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宏峰盯着号码看了片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边走向门外,边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另一侧是长久的沉默。关宏峰意识到情况不妙,脸部肌肉渐渐绷紧。
  隔了大约一两秒,昨天那个外卖员的声音响了起来,“咯咯”地在笑,显得有些神经质:“牛啊,发现了我的秘密……”
  关宏峰强作镇定,咬住嘴唇:“高远?”
  对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关宏峰换了只手拿电话,顺便在裤子上蹭掉了一手的冷汗,沉声道:“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还不赶紧自首?”
  高远“咯咯”地笑了起来。“先不谈这个。”隔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又幽幽响起,“不如先猜猜我现在在哪儿吧,警官?”
  下午 6 点 30 分。
  关宏宇面色沉重地坐在沙发上,一把利斧的斧刃顶在喉咙上,旁边站着穿一身红色工作服的高远。他正是刚才在李晨楼下手持利斧的那个人。
  “猜到我在哪儿了吗?”高远一手拿着斧子,一手举着电话,“说起来,我似乎也发现了你的……哦不,是——你们的秘密。”
  高远挂断电话,冷冷看着关宏宇,关宏宇一直低头看着顶在喉咙上的斧子,突然抬眼,同样冷冷地回望着高远。两个人在昏暗中对峙。
  下午 6 点 35 分。
  关宏峰听着对面电话的忙音,侧头看了眼屋里忙前忙后的周巡、周舒桐和高亚楠等人。他的表现很反常,周舒桐忍不住问:“关老师,您怎么了……”
  关宏峰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忙吧,我回去睡一会儿。”他脸上的倦意做不得假,周巡等人还沉浸在重大进展的喜悦里,没有人觉得不妥。
  关宏峰转身离开了。周舒桐的脸上,隐隐有担忧的神色。她想要跟上去,但看到身后忙碌的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这么做。
  下午 6 点 50 分,关宏峰回到了家,在门口站定,打开门,强作镇定又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厅。
  关宏宇面对他坐在沙发上,他的身后站着嫌犯高远,一把闪着寒光的利斧卡在关宏宇脖颈间的。
  关宏峰进门的时候,兄弟俩谁都没说话,互看了一眼。关宏峰看完弟弟,转过头盯着高远,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高远拿斧头在关宏宇脖子上比画了一阵,来回看着兄弟二人,忽然就乐了:“你俩确实比我牛啊,玩这么大一局。我看看,啧啧啧……连脸上的疤都一样!一个警察,一个通缉犯,这双簧演得,真绝了!”
  关宏峰没理他,故作放松地摘下手表,脱去外套,掏出手机,都放在三斗柜上。他做完这一切,回过身来面对高远,沉声道:“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人?”高远一脸诧异,“哪些人?”关宏峰皱了皱眉:“李晨还有谢静兄妹。别告诉我不是你干的……”
  “人?哈哈哈哈。”高远痴笑着摇头,目露疯狂之色,“你说,整天宅在家里不见天日,盘踞在潮湿、黑暗的地方,寻求那可怜的安全感,他们还能算是人吗?他们是蟑螂啊!”
  关宏峰问:“这跟李晨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高远“咯咯”地笑道,“他们都一样!每天宅在家,对着电脑黑着灯、吃着外卖,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屋子里头。你说他们的生命有什么意义?”他的语气愈加疯狂,提高了声音,道,“没有!等于零!”
  关宏峰的语气也渐渐冰冷了起来:“你觉得就你活得有意义?”
  高远得意地道:“当然!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他们。蟑螂不会自杀,他们也不会。他们心底里希望有个像我这样的人,帮他们死,让他们有来生再投胎的机会。”
  关宏峰点点头,表示了然:“所以,你觉得你没杀人,你杀的只是一群蟑螂。”
  高远对着关宏宇笑起来:“瞧,就说你哥能懂我。”
  关宏峰转而问:“那谢静呢?那女孩明明很努力地在生活,她难道也是蟑螂?”
  高远毫不在意,理直气壮地狞笑道:“她回来得不是时候,怪不得我。再说,一个供养蟑螂的人,就是在纵容他们浪费生命,在默许这种行为!她是活该。”
  关宏峰长出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再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明白了,一神经病,发疯杀人,还要找各种可笑的借口。”
  高远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起来。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不见,僵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个演砸了戏的小丑。他忿忿地把顶住关宏宇的喉咙的斧子又推紧了些,吼道:“你才是神经病!”
  关宏宇被情绪激动的高远拿斧子顶得难受,小幅度低头看了眼斧子,又斜眼瞟了眼关宏峰,递了个眼色。关宏峰立刻会意。
  下午 6 点 55 分。
  周舒桐拽着周巡跑进保安监控室。小姑娘手上劲道大得惊人,周巡一时竟没挣脱,莫名其妙地被拉了进来:“怎么了这又?”
  周舒桐焦急地道:“周队,有情况,你快看。”她快速操作电脑,指给他看一段画面。
  周巡看着监视器屏幕。监视录像里,关宏峰和周舒桐正在检查李晨的车,后方转角处,穿着红衣的高远紧紧盯上了他们,并从身后拎出了一把斧子。但他刚要上前,周巡等人就正巧赶到了,他似乎在暗中观察了一小会儿,默默地退出了监控画面。
  周巡看得心惊胆战,完后又乐了,斜眼看着周舒桐,得意地道:“得嘞!回头你俩请客吃饭吧!我可救了你和老关一命啊……”说完他也察觉到不对,“哎?老关人呢?”
  周舒桐愣住了。高亚楠看在眼里,赶忙打圆场:“我看没准是回家了吧,咱关队可从来都是朝九晚五,到点就下班的。”
  周巡佯装要发脾气,戳着周舒桐的脑袋:“你说你,又把人丢了?这要不是看你陪老关破了案,老子现在就开了你。”
  周舒桐哪见过这阵仗,以为他说真的呢,惊恐快溢出身体了,站那儿僵住了。
  高亚楠没好气地白了周巡一眼,过来揽住周舒桐的肩膀:“你别吓唬人孩子,这不一直都帮着你忙里忙外呢么?”
  周巡也没绷住,笑了:“行啦行啦,我说着玩儿的,哪能真开了你啊。快,赶紧给老关打电话去!”
  周舒桐这才反应过来是周巡开玩笑,也笑了,掏出手机去拨关宏峰的电话。
  晚上 7 点整。僵持仍在继续,三斗柜上,关宏峰的电话响了起来。
  高远和关宏宇都下意识地望向电话。关宏峰却垂着眼睛,看都没看,丝毫没有去接电话的意思:“别那么多废话了,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高远想了想,看向关宏峰:“你帮我摆脱嫌疑!”
  关宏峰瞥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也没见你智商比蟑螂高多少。现场证据一箩筐,大罗金仙也没法帮你销案了。你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高远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恶狠狠地道:“那就想办法帮我逃走!你能有辙找到我,就肯定有办法让我逃出津港去!”
  关宏峰依旧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淡笑容:“很抱歉,抓人,我很在行;逃跑,我实在无能为力。”
  高远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绝望地握紧斧子,咬紧牙,道:“你想你这个通缉犯弟弟死在你面前是么?!”
  关宏峰嘬着牙花子,皱眉,指着关宏宇,阴测测地笑道:“我弟弟?你说他?”
  高远愣了愣。
  “那是我哥。”关宏峰若无其事地丢了个重磅炸弹给他,“我才是关宏宇。”
  高远和关宏宇同时一惊。高远望向关宏宇,关宏宇忙装出扑克牌老 K 脸,面无表情。
  高远来回看着兄弟二人,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晚上 7 点 05 分。周舒桐已经打了七八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旁边周巡破案在即,心情正好,继续打趣儿:“赶紧的啊,找不到老关免你的职……”他便说笑边琢磨,又看着监控录像里对高远意图袭击关、周二人的录像回放,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周舒桐又拨了一遍,再次看着电话一脸郁闷:“怎么还是没人接啊……莫非睡着了?”
  周巡脸色已经变了,二话没说,直接冲出监控室,对门外的刑警喊:“四探组人呢?全部跟我走!”他说完冲出去蹿上越野车,打开警灯和爆闪,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周舒桐目瞪口呆,一声没出口的“周队”,被吹散在了风里。
  7 点 08 分。
  高远来回犹疑,显然被关宏峰的反串搞得一片混乱。关宏峰见时机成熟,给关宏宇递了个眼色,自己走向三斗柜。
  高远见状,顿时紧张起来,大喊:“站住!你要干什么?!”
  关宏峰满不在乎地道:“报警啊,既然你的条件我满足不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不是么?”
  高远端着斧子,扫了眼关宏宇,第一次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你……你就不怕我把你弟,不……把你哥……给杀了?”
  关宏峰自顾自拿起三斗柜上的电话,淡淡道:“无所谓咯,你杀了他,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关宏峰了。你和关宏宇两个变态结伙作案,我作为关宏峰大义灭亲,你俩愿意狗咬狗,关我屁事?”
  高远一时间无计可施,阵脚已经全乱了:“你……你把电话放下,我真会砍了你哥!把电话放下!听到没有!”
  关宏峰作势按了三下按键,把电话放到耳边,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你个低智商的,觉得自己切过俩人就了不起?知道我背着什么案子么——一家五口人,既然我连四岁的小孩都没放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他的死活?嗯?”
  高远终于破功。他从关宏宇喉咙上抽出斧子,怒吼着扑向关宏峰。
  关宏宇见斧子离开自己的喉咙,立刻抓住时机起身,从后面扑倒高远。关宏峰也丢下电话,冲上来死死抓住高远拿斧子的手。
  高远已是搏命之势,挣开背后的关宏宇,起身就和关宏峰争夺斧子。
  关宏峰明显不如弟弟身手敏捷,只是死命抱着高远拿斧子的手臂,高远对关宏峰连打带踢,抓着关宏峰的头撞向三斗柜。关宏峰捂着头倒地,额头上已经有血流出。
  高远挣脱手,挥斧就要朝他劈下,关宏宇又从后面扑上来,别住高远拿斧子的手,另一条胳膊朝高远的头上连续肘击。
  高远抬脚蹬开关宏宇,挥动斧头一通左劈右砍。关宏宇连连躲闪,最后后退到门厅,伸手在身后餐桌上一阵乱摸,刚好摸到一盒散落的牙签,他抓起一大把,反手攥在手里。
  高远的斧子已经又到了跟前。关宏宇躬身上步拉近距离,脱离了斧刃的范围,用手里的那把牙签直接扎入了高远的手腕。高远痛叫一声退后,低头一看,手腕上出现密密麻麻一堆流血的小伤口。关宏宇喘息着后退一步,握着一把染了血的牙签,冷冷地盯着高远,流露出阴狠的表情来。
  高远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关宏峰,又看看关宏宇,终于明白自己先前是上了当。他双手齐握斧头,大喊着砍了过来,关宏宇侧身让开来势,一把牙签全插在了高远的脖子上。高远的斧子劈空,把关宏宇身后窗户的玻璃劈碎了。
  关宏宇顺势抓着高远的头发朝碎玻璃上猛砸,高远的头被拽出窗外。他向下猛压高远的脖子,窗框上的一排碎玻璃,直接插穿了高远的喉咙。
  这穷凶极恶的杀人狂,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结束了自己的可笑的一生。
  关宏宇喘着气,望着高远的尸体,回过头。关宏峰捂着血流不止的头,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兄弟俩互相对望,都有些惊魂未定。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7 点 15 分。
  遍地狼藉,满屋的刑警,高亚楠带领法医队在搬运尸体。
  关宏峰坐在沙发上,周舒桐正用纱布包住关宏峰额角的伤口。周巡走过来,拍了拍关宏峰,心有余悸地道:“亏你还没忘了警校学的那两手,不然我可就真是死也对不起你了!这事全赖我,我应该一直安排人策应你安全。”
  关宏峰苦笑了一下,先要去摸额头,手又放了下来:“我这算是一条龙服务不?售后到家,手把手把凶手交给你……”
  周巡连忙点头:“放心。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让小周来接你去队里做个笔录,顺便……一定不让你失望。”
  关宏峰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向他点头致意,又扭过头,对周舒桐说:“谢谢。”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周舒桐眼眶一下子红了:“关老师别这么说,都怪我……太粗心了,根本没尽到责任保护您……”小姑娘眼泪水说来就来,关宏峰和周巡都有点不知所措。
  关宏峰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你的责任。”周舒桐不吭声,默默地擦眼泪。关宏峰也没着了,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得拍了拍周舒桐,以示安慰。他想了想,转过头去对周巡道:“这案子小周出了不少力,报结案的时候,把她的名字也报上去吧。”
  周巡大感意外,小汪听闻直眼红,周舒桐有些难以置信。周巡一拍大腿:“行!都依你。实习期间就能报功,你算放了咱们支队的卫星了。”
  尸体已经运走。大家陆陆续续开始往外撤。高亚楠走了过来,俯下身问关宏峰:“要不要去法医队缝个针?或者我陪你去趟医院……”
  关宏峰摆手,侧身躺倒在沙发上,疲倦地道:“头疼,我歇了……你们出去吧。”
  高亚楠微微叹气,无可奈何地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晚上 8 点 30 分。
  关宏峰顺着楼梯走到楼顶,推开楼顶天台的门。风很大,关宏宇靠墙坐在门口阴暗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地抽着烟。关宏峰似乎对门外的黑暗有所畏惧,犹豫了片刻,还是退后一步。兄弟俩一个坐在黑暗里,一个站在灯光下。
  关宏宇听到声音,却没有抬头,掐灭了烟,声音闷闷地问:“头没事吧?”
  “皮外伤。”关宏峰低声道,“你呢?”
  关宏宇有点诧异,摊了摊手,道:“为什么这么问?我又没受伤。”
  关宏峰手渐渐握紧。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道:“你刚才杀了一个人。”
  关宏宇感到手脚一阵冰冷。他当然听出了哥哥的弦外之音,有些无措地辩解:“是他先要杀咱俩的……”
  关宏峰冷冷地盯着他,语气愈发冰冷:“你再说一次,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杀人么?”关宏宇握着烟的手无力地垂到地上,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灯光下笔直站立着的孪生哥哥,一时有些怔忪。他没有回答。
  关宏峰不会知道这时候弟弟内心的想法。而关宏宇也永远不会知道,今天死在他手里的凶犯,之前刚刚谋杀了一个女孩。那个死去的女孩,前不久甚至还跟他说过话。
  兄弟二人在光影交错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晚上 8 点 35 分。
  刑侦支队技术队办公室,周舒桐和小汪正在低声交谈。一个身材窈窕、穿着警服的女孩走了进来,正和技术科长搭话:“您好,我是应届毕业生赵茜,接受委派来队里报到。”几个男同事从她进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频频回头看她,一副垂涎的表情。
  就连小汪也注意到了,小声问周舒桐:“这个正点啊,跟你一届的,认识不?介绍介绍?”周舒桐回头看,赵茜笑得灿烂,眼梢微微挑起,特别有风情。
  “毕业典礼上见过来着……”周舒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公安管理系的?特等奖啊,领奖时候站我旁边呢,不过有点酷,我跟她笑,她都不搭理我来着。叫……赵茜?”
  小汪哎呦了一声。“就是她啊,警花!人家那是高冷女神,别说,真是够漂亮!”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周舒桐几眼,“同样是女的,你说你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啧啧……”
  远处赵茜面对着一班男同事,正温柔浅笑。她举止得体,进退有度,漂亮又会说话,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她眼角瞥过来,正看到远处的周舒桐和小汪。两个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小汪一阵大笑,周舒桐一脸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
  赵茜眯起了眼睛。她记得这个小姑娘,也是毕业生,在台上的时候,还傻呵呵对着支队长周巡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居然就跟着周巡走了,害得她都能没和周巡搭上话。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转过头去,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
  周巡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后面,放松了心情,伸了个懒腰。他在桌子后坐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拿出一叠案卷。灯光下,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 2。13 灭门案。
  他草草翻了几篇,很快看到了关宏宇的照片,又翻过去。翻着翻着,他的手突然停住了,来回翻看着其中两页卷宗,里面似乎……缺了一页。
  周巡吃了一惊,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又将卷宗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页码中有一部分,前一页是 9 ,后一页已经是 11 页——第 10 页,去了哪里?
  他的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
  晚上 8 点 40 分。
  高亚楠展开从案卷中抽出的那页纸。她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紧锁。过了很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叠起那页纸,慢慢地放回兜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兜里还揣着的那副关宏宇脱下的一次性塑胶手套。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把手套拿到鼻子前,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变得既震惊、又欣喜。
  晚上 8 点 50 分。
  大案告破,大家纷纷对周舒桐进入大家庭表示欢迎,每个人临走前都拍拍周舒桐肩膀。周舒桐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一一谢过。等到办公室走空了,周舒桐作为新人,很自然地留下来,坐在桌前,开始整理结案材料。
  她把资料标好页码,一一归整入文件夹。就在这个时候,她略微愣了一下。
  快餐店提供的外卖记录上,标注着一个日期。
  周舒桐顺着记录看,发现正是自己参加工作的那天,也就是陪关宏峰走访查案的那个中午。高远曾向关宏峰家的地址送过外卖,而订餐人一栏,写着关宏峰。
  那个时候,她明明正和关宏峰一起出现场。那么那个时候,在关宏峰家订餐的,又会是谁?
  周舒桐抽出那页送餐记录,惊疑不定,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对面门口,周巡恰巧经过,看到她对着资料发呆,以为她是太累了,探进头来,道:“今天看不完就先歇歇,没这么赶。”周舒桐捏着资料的手心在冒冷汗,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周巡看到她的表情,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走了进来:“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周舒桐捏着手里的那页送餐记录,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彻底地当机了。
  关宏宇完全没料到,高亚楠会在这个时候约他出去。但在这种情形下,这个约他又不得不赴。
  已经接近午夜,他略带焦虑地倚着吧台,顺便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酒吧里客人不多,音乐声也并不喧嚣。吧手是个看上去就很活泼爽快的少女,利索地调完一杯格兰菲迪,笑眯眯地用手指推给关宏宇。关宏宇刚喝了一两口,高亚楠就出现了,看见他就径直走了过来,盯住他手里的酒杯,显出些疑惑来:“我不知道原来你还喝酒。”
  关宏宇压根没接这茬儿,直接问:“什么事?”高亚楠没吱声,盯着关宏宇看。
  关宏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模仿起他哥来:“又为了宏宇那事?”
  高亚楠还是不吭声。关宏宇伸手去拿酒杯:“我弟的事,队里自然会有说法,现在人没找到,案子也不能算破了……”高亚楠突然按住他拿酒杯那只手。关宏宇心头鼓捶般狂跳,强作镇定,斜过眼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高亚楠低声道:“我就再问一次,你信他是无辜的么?”
  关宏宇手心都是冷汗,却保持着姿势不动,冷笑道:“你信?”高亚楠垂下头,半晌后抽回手,关宏宇一时间竟有些手足僵硬。
  高亚楠似乎没察觉到关宏宇的短暂失态,从吧台上拿起挎包,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什么时候你能确信宏宇是无辜的,随时联系我。”
  关宏宇心绪复杂,陷入沉思,又有些紧张不安,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女吧手百无聊赖地一边调酒,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她看着高亚楠离开,接着关宏宇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跟着走了出去。
  走出门时,迎面正好走来一个男的,关宏宇与对方肩膀蹭了一下。关宏宇正有点失神,低头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似乎也是一愣,忽然大叫:“是你这小子……”
  关宏宇一愣,回头,一句话还没说,就被对方拽着脖领子推了出去。女孩好奇地望了几眼,听到声音越来越大,也吓了一跳,赶忙缩了回去。
  同一时间,周巡坐在办公桌后抽着烟,对面,坐着同样焦躁的小汪。关宏宇案的案卷就摊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很明显缺了一页。
  小汪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道:“头,这一看就是内贼啊,不会是关队……吧?”
  周巡把烟一掐,没好气地道:“老关脑子跟复印机差不多,过目不忘,没必要搞这么低级。再说,单扯走一张纸又不能让关宏宇翻案。而且我跟他约


第四章 故人
  清晨,一条小巷子里,一具男尸以卧姿横呈,周身上下伤痕累累,周围地面铺面了血迹。高亚楠把尸体翻过身来,周巡赶过来,叼着烟看了眼死者的面孔,“咦”了一声。
  恰逢关宏峰和周舒桐走进现场,关宏峰见到尸体,一皱眉,直接叫出了名字:“齐卫东?”
  高亚楠侧过头,悚然道:“认识的?”
  关宏峰点点头:“他叫齐卫东,是当初梅市口一带的流氓头子,后来被捕也是按涉黑定的罪。我记得那时他好像有个老母亲刚去世,服刑期间老婆和他离了婚,带走的那个女儿,现在应该高中快毕业了。”
  高亚楠皱起了眉:“你们很熟还是怎么的?”
  “是熟。”关宏峰面无表情地道,“我抓的。”
  那头周巡打电话去问了,证实齐卫东是昨天早上刚放出来的,也不禁感慨了一句:“也真够倒霉的,这出来才一天……”
  高亚楠测了肝温,补充道:“确切地说,一天都不到——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左右,瞳孔浑浊与尸僵程度也匹配。打击伤,刀伤……刀伤中还有戳刺伤和划砍伤,不晓得是不是同一把凶器,要验了才知道。这么多伤口,仇家报复?”
  关宏峰伏下身仔细看了看伤口,断言:“是不是仇家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止一个人。”他说完这句,就好似嘴上上了把锁,忽然就闭口不言了。
  周巡抓耳挠腮,把烟屁弹到警戒线外,掸掸手:“行,人归亚楠,现场留给技术队。老关,咱俩溜达一圈,重温下搭档的光辉岁月,怎么样?”
  俩老伙计搭档的效率让周舒桐目瞪口呆,他们很快从某家理财公司里揪出来一个地痞小头目,叫幺鸡,看守所 VIP 客户,常年扛着清欠公司的招牌放高利贷。
  他们去的时候幺鸡正带着一帮小弟堵人家门,看到两个人,条件反射地腿都软了,跑也不敢跑,有什么说什么。据幺鸡说,昨天就是他去接的齐卫东,接完人就在红塔西路火锅店里吃了顿饭。当时幺鸡怕他这位“前大哥”手头紧,还特意拿了一万块钱出来,说是给他先应应急。
  周巡和关宏峰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问:“他收了?”
  幺鸡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为啥不收?不过饭吃到一半,他忽然说要走。我看他喝了点酒,又不知道他有没有地方落脚,还派俩弟兄去追他,结果倒好,每人挨了几拳,都给揍回来了,也不知道后来往哪儿去了。要么憋太久,去找地儿泻火了?”
  他说完猥琐地“嘿嘿”了两声,还问东问西,周巡摆摆手,直接上了车。车子发动之后,幺鸡在外面朝周巡喊:“周队,您要见着齐哥,跟他说混不上饭吃,就还回来找我呗……”
  周巡发动汽车,侧过脸没好气地道:“滚,犯不着你操这个心。”
  两个人互相叫着话,关宏峰却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从反光镜里看着后面的幺鸡。看了很久,略微眯了下眼。
  回去路上周巡接了个小汪的电话。“队长啊,那个……就是跟您说一下,那个谁啊,他从山西回来了。”
  “知道了。”周巡看了眼旁边明显心不在焉的关宏峰,故作轻松地道,“带他去办公室等着。”
  10 点左右,市局。赵茜在仪容镜前整理了一下警服,落落大方地走进技术队办公室。路过的警员纷纷注目,尤其是男警员们,眼神都有点儿不对了。
  赵茜对这样的情况显然习以为常,毫不怯场,微微一笑,道:“大家好,我叫赵茜,今天刚从市局调来,曾参与破获‘9。15 连环杀人案’‘4。23 持枪抢劫杀人案’‘6。12 强奸分尸案’等重案、要案,经验有限,请大家多多关照。”
  周巡例行上去与她握手。赵茜立刻笑道:“常听市局领导提到您的大名,能在您手下历练是我的荣幸,以后还请您不吝赐教。”
  “哪里。”周巡被美女捧了捧,显得也挺高兴,“公安管理系的高材生,来我们技术队可有点儿屈才了啊。”
  正巧周舒桐被高亚楠派下来叫周巡去看报告,看见赵茜,脸上一喜,赶紧迎上去:“哎,茜姐,你来技术队了啊?”
  赵茜心中不快,倒也没摆冷脸:“不是每个女生都那么会把握机会,被分到外勤探组的。”
  周舒桐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继续道:“茜姐,我一直很想你学习请教,这下可终于有机会啦。”
  “学得再好都不如有个老爸好。”赵茜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是吧?”
  周舒桐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尴尬地放下了手,看到周巡要去楼上,连忙匆匆打了个招呼,跟了上去。
  这头,齐卫东的尸体刚刚完成解剖。高亚楠揭开盖在尸体上的塑料裹尸布,低声道:“这老哥死得还挺复杂……左肋下、左肩和右侧腮腺与颈动脉交界处都有明显的打击伤。刀伤有三十五处,三十四处是划砍伤,还一处戳刺的贯通伤。”
  关宏峰了悟:“先挨的打。”
  高亚楠沉声道:“对,你看靠近右侧斜方肌位置的伤口,伤口覆盖的下表皮的软组织损伤,伤口内侧出血情况也符合打击伤的创伤分布,说明从顺序上,打击伤在前。”
  关宏峰检查死者胸部伤口,不再说话。
  高亚楠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话这么少,但也不好在这里问,继续道:“案子的事我不懂,但要是涉黑斗殴或仇杀的话,这实在是复杂了点。死者先遭受了至少三处打击,打击力度很重,但并未造成严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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