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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日1-3-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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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年的访问交流即将期满的时候,他来到了川东长江边的一座小城,考察古代巴国文化。某一天,当一个奇怪的青年道士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又遇上了骗子。这个道士长得流里流气,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道袍,手上甚至拿着一个90年代初期在大陆价格还十分昂贵的大哥大,一看就像是个典型的打着道士旗号行风水算命之实的江湖骗子。
  “您有什么事吗?”尽管如此,哈德利说话还是很客气。
  道士轻笑一声:“教授,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你把我当成了骗子。我也不必解释什么,给你一样东西,你先看一看。如果你觉得有兴趣,再打我的电话,这样公平吧?”
  这番说辞倒是与众不同,哈德利想了想,收下了道士递给他的东西——一张奇怪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上所拍摄的,好像是一幕山野间自然闪电的场景,倒也算是不同凡响的瞬间抓拍。照片上的电光如同锯齿一样,撕裂了整个天空,气势十足,倘若拿到摄影比赛上去,搞不好还能拿到一个大奖。
  但是这张照片和考古有什么关系?哈德利感到有些费解。但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道士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还是把照片带回了所住的招待所。到了夜里,他把照片放在灯光下,用放大镜仔细地研究。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某一处荒山中的坡地,虽然四周的山势犬牙交错颇为险峻,但这块坡地还算相对平坦。但有些奇怪的是,坡地上光秃秃的,竟然没有长出任何植物,和四周从山体里伸展出的茂盛的树木枝叶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想要告诉我……这片坡地有问题?”哈德利自言自语着,重点观察着坡地上的图景。突然之间,他的视线被照片上某一处微小的细节吸引了。
  那是在那道撕破天际的长长闪电的尽头,似乎有一些不太协调的东西出现在画面上。他睁大了眼睛,细细地分辨着,终于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什么。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重新坐下,又看了一遍。不会有错的,确实如他所见的那样。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哈德利握着放大镜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出现在闪电尽头的那个东西,是一角屋檐,古代中式建筑的屋檐。没有房屋的其他任何部分,只有这一角屋檐,悬浮在被闪电照亮的夜空中。
  哈德利沉思许久,摸出道士递给他的名片。
  第二天上午,哈德利和这个道号广生子的道士在小城里的一家茶馆重新碰面了。哈德利开门见山:“为什么在一片空旷之中,会出现一角孤零零的屋檐?这照片是你合成的吗?”
  广生子轻佻地摇晃着手指:“教授,你如果真的从这张照片里看出合成的痕迹,你就根本不会打电话约我见面了。”
  “的确如此,”哈德利咕哝着,“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道教里所说的‘升仙’吗?”广生子反问。
  “我知道,这是道教所追求的修炼的终极结果——摆脱凡人的肉体,成为长生不死的神仙。在中国古代的典籍里,记录过许多高人飞升的故事。”哈德利说。
  “照片上你所看到的这片空地,原本并不是空旷的,”广生子说,“几百年前,那里曾经有过一座庞大的道观,据乡老传言,道观里的道士个个精通法术,能腾云驾雾,懂修仙之术。但这些道士一向自恃身份,从来不和平民往来,没有人知道道观里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所以在人们心目中充满了神秘色彩。”
  “精通法术……修仙……”哈德利教授陷入了深思。他当然不是那种迷信神仙鬼怪的人,但却也不会贸然地把不合常理的一切都斥之为荒谬怪谈。他虽然并不相信成仙,也不相信道家的外丹内丹修炼能对人体起到作用——除了汞中毒和精神分裂——却始终认为,某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说法,也许会暗合着某些科学规律。
  他开口问道:“那么后来,那些道士最终成仙没有呢?”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成仙了没有,”广生子有些阴森森地笑了笑,“因为那座道观……后来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大概在十七世纪后半段的时候,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道观消失了,整座道观、和当时留在道观里的所有道士,全都消失了,”广生子的语气活像是电台的深夜鬼故事节目主持人,“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除了那一夜的雷电之外,附近的乡民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发现道观不见了,就像是一棵大树被整个连根拔起一样,道观里的所有建筑、树木、雕塑、物品,以及所有的道士,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地面的大坑。”
  “有烧焦的痕迹吗?”哈德利追问。
  “没有,那时候是清朝初年,还不可能有现代战争中的高能燃烧剂或者核武器,何况即便是现代武器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广生子说,“但是在当时乡民们发现的现场,什么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那里干净得简直就像一个被洗过的碗。”
  “听起来的确是不同寻常,”哈德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也就是说,这张照片上能看到的这一角屋檐,就是当年道观的遗迹?它是怎么出现的?”
  “我不知道啊,但你乐意这么猜,我也不会去否定。”广生子狡黠地一笑。
  “你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哈德利看着他。
  “这个么,告诉你也无妨,”广生子说,“当年那个道观虽然消失得很彻底,但却还有一个观中的道士出于某些原因没有在观里,所以没有一起消失。后来他自立门户,在附近建了一座小道观,尽管和那座消失的道观并没有香火传承的关系,却把道观的秘密写在日记里记录了下来,然后几百年后,被某一代观主找到了……”
  哈德利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你就是最新的继任观主!”
  “没错,我就是川东元和观的现任观主,我的名片上印着的。”广生子说。
  哈德利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青年道士,目光里有些疑惑:“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想让我帮你调查当年道观失踪事件的真相么?老实说,光从你的描述,我不能得出任何结论,甚至不能确定这件事和考古学有什么关联。而且即便要找人研究,找中国本土的专家不是更方便吗?”
  “可是他们没有钱啊。”广生子撇撇嘴。
  “钱?”哈德利一怔。
  “确切地说,他们有钱,但那些钱到不了我的腰包里。”广生子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哈德利想了想,恍然大悟,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广生子毫不在乎,反而笑得很得意。
  “原来你根本就对真相不感兴趣,找我只是因为我是美国人,手里有钱,”哈德利说,“其实你就是想开个价把这个秘密卖给我而已。如果把它汇报给政府,那就没钱拿了。”
  “就是这个意思,”广生子耸耸肩,“我不相信修仙长生,也对那座道观为什么消失不感兴趣。但我可以把重要的资料卖给对此感兴趣的人。”
  “你确定我会对此感兴趣吗?”哈德利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把考古学家都当成了拿着洛阳铲四处挖古董的盗墓贼?”
  “我希望你是,”广生子站了起来,并没有招呼老板结账,而是学着香港电影的作派往茶杯下压了一张百元大钞,“和我昨天说的话一样,你有兴趣,就打我的电话。没兴趣就算了。”
  哈德利目送着广生子离去。虽然他很讨厌这个轻浮而又浅薄市侩的家伙,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的确有点中国人特有的狡诈。那张照片和广生子所讲的语焉不详的故事,真的勾起了哈德利的无穷好奇心。一群追求成仙的道士,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道观,几百年后还会在雷电中隐隐现出轮廓……还能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事件么?
  哈德利终于还是如广生子所愿上了他的钩。讨价还价之后,他以十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广生子的秘密。这个道士虽然为人很不讨喜,但还算信守承诺,把元和观第一任观主留下的日志全部给了他。广生子说,这些日子是老观主一直密藏着的,直到道观翻修才无意中从一处砖缝里找了出来。
  按照日志所记录的,那座消失的道观名叫玄化道院,院内大概有上百名道士。和广生子所说的一样,他们几乎不和外界交流,也从不接收上门试图入门的弟子,但他们却会主动去寻找弟子。元和观观主俗名陆小石,原籍江西,在自己还是个七岁孩童时,莫名其妙地被上门的玄化道院的道士看中。他自幼家贫,能被带走当道士,算是给家庭减少了很多负担,所以父母立即答应了。至于他被看中的原因,道士们始终没有说,他自己也就始终不知道。
  玄化道院等级森严,刚刚入院的新人暂不受戒,只能先从杂工做起,而且绝对禁止进入道观的核心区域。这些杂工也承担了平日里的下山采买任务。所以陆小石并不了解这座道观的内部详情,但他所知道的是,那些道士的确身怀高明道术,比如能驱策风雷水火,比如能指挥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似乎不属于人间的异兽。
  每隔一段时间,道观都会迎来一些身份不明的访客,但他只看见访客进入道观,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些人离开。他只能揣测,他们可能是来寻仇的,却被道观里的高手们全部杀掉,尸骨无存。
  此外他还注意到,道观里的道士们也经常离开道观远行,有时候半年才会回来。还有的时候,同行的几人回来时会少一两个人。显然,虽然他们不搭理附近的居民,却和一些远方的人还有着交流,而且可能是很危险的交流。
  他还记述了不少这些道士如何展示神奇道术的细节,哈德利觉得那些细节都难以置信,所以暂时略过,直接跳到了关键部分。据陆小石讲述,玄化道院消失之前的一年左右,道观一次派出去十多人,算是他所见过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半年后,这支队伍才回来,却只剩下了两个人,而且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但他们得到了堪称盛大的迎接,从道士们难以抑制的兴奋神情来看,这两个人带回来对他们十分重要的好东西。
  这之后的半年里,道士们更加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玄化道院,而陆小石这样打杂的小厮也受到了更为严格的禁令,如果敢进入内院,恐怕会被打断腿。所以他始终不知道道士们到底在捣鼓些什么,但从他们混杂着开心、兴奋、得意、期待的笑容里,可以想象他们取得了一些了不起的成就。
  然后时间就走到了发生惊变的那一个夜晚。当天下午,陆小石奉命去山下购置一些杂活,但在回山的路途中,马车坏了,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等到有人经过,借到工具修好了马车。回到道观所在的山头时,天已经黑透了,并且开始电闪雷鸣,不久之后,暴雨倾盆而下。
  在雨中的山路上赶马车是十分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因为马蹄打滑而坠崖,所以尽管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玄化道院里的灯火,他还是不敢继续前进了,只能裹紧了蓑衣,焦躁地等待着。
  突然之间,他的耳朵里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动,那响声是从道观那边传来的,即便在瓢泼的大雨里也能听得很清晰。那是一种类似油锅沸腾的哔哔剥剥的声响,而且越来越响,渐渐的有若过年时的鞭炮炸鸣。那炸鸣声甚至盖过了雷电的轰鸣,显得声势十分骇人。
  陆小石无比纳闷,远远望着道观。他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灯火之外的光亮,这光亮来自于道观的中心。他开始还以为是道观被雷劈而着火了,但又很快意识到那不是火光。
  那是一种类似于电光的光芒,亮度一点点增长上去,却不像电光那样转瞬即逝。陆小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那些道士难道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放到了道观里?他急忙抬头,残月依旧挂在天边。
  另一件奇怪的事情是,道观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道士或者杂工从里面走出来。那些人到底怎么了?
  道观里的声响越来越大,震得他耳朵生疼;光亮也越来越强。陆小石不得不转过头去,堵住耳朵。这两个动作做得非常及时,因为他刚刚转过头,背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整个天空被映照得有如白昼,脚下的山峦也开始剧烈震动。这样的响动,简直就像是天神的震怒。
  陆小石抱着头趴在地上,很清楚这样的震动一定会引发泥石流。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里,他没有任何能力在山道上奔逃,只能祈祷老天保佑。
  他是幸运的,这一夜里,山间发生了若干处的泥石流和塌方,他所处的位置却恰好躲过了,最终安然无恙。然而,当所有的光亮和巨响都消散后,当他终于能支撑着两条颤抖的腿勉强站起来转过身时,他发现:玄化道院已经消失了。那一座规模不小的建筑物,就像是突然化为飞灰,顷刻间踪影不见。道观里的人也一个都不见了。
  陆小石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了响亮的喊叫。
  第二天天亮后,附近的人们也都知道了玄化道院消失的消息。由于这座道观里的道士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高入云天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人们一致猜测,一定是这些道士终于修炼成仙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是天上的神仙施展绝大神通,把整座道观一起搬到了仙界。虽然历史上不断流传下来许许多多的成仙故事,但成仙这种事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边,也让这些乡民感到与有荣焉,这辈子没有白活。
  但陆小石却并不那么想。作为那一夜距离玄化道院最近的人,他从那些异乎寻常的光亮和轰鸣声中,意识到这似乎并不像是升仙。但由于从来没有进入过道观的核心,他也无法给出具体的判断。他所能做的,就是把整个事件详细记录下来,期待日后有人能解开这个谜。
  后来陆小石终于成为了道士,在那一带重新修建了一座道观,自任观主,虽然玄化道院的秘密被他隐藏起来,并没有被一代代地传给下一任观主,但他被这个秘密吸引很深,一直想要去追寻玄化道院的消失之谜。后来,他又陆续增添了许多更加匪夷所思的细节。
  ——玄化道院的消失似乎并不彻底。偶尔的,当遇上雷雨天气的时候,当地人会在电闪雷鸣中,隐约看到一丁点道院的轮廓,就像是云中的龙露出一鳞半爪。而且道观旧址的土质也变得十分奇怪,什么植物都不长,野兽也不敢接近。
  当地人说,那一定是道观升仙后,土地也沾染了仙气,所以凡间的植物就无法生长了。
  


第三章、过去的那些人
  一、
  姜米仍然在床上沉沉地熟睡,在宾馆的冷气中把身子裹进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冯斯前一天刚打了半场篮球赛,其后又始终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入睡,原本已经很困倦了。但现在,他的睡意完全被驱散了。
  他一边阅读着詹莹整理出的文档,一边思索着这个古怪的故事。乍看起来,这个神神叨叨的故事似乎和自己所遭遇的那些完全不搭界,但是细细地去对比之后,他觉得,自己隐隐地抓到了一点模糊的方向。
  首先是那群所谓会各种神奇道术的道士。“驱策风雷水火,驯服异兽”,这些东西常人难以理解,他却很快能联想到他所见过的那群拥有附脑的人。假如那些道士并不是用障眼法装神弄鬼的话,附脑可能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也就是说,这些牛逼哄哄的道士,可能是一个以附脑为共同点聚集起来的组织,有些类似于他所认识的那些守卫人家族。不同的是他们并不依靠血缘关系来凝聚,而似乎走的是靠能力说话的路子。讲述这个故事的陆小石,或许就是一个拥有附脑的人,这才被道士们看中带回去。不过似乎他的附脑作用并不明显,至少直到道观整体消失,他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特殊的能力。
  而玄化道院的消失则是故事的核心。这种离奇的消失听在旁人耳里,大概真的会想到飞升之类的传说,但冯斯却有一些别的想法。像这样偌大一座建筑物凭空消失,能够令他联想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那就是蠹痕。
  夏天的时候,他曾经去往贵州的边远山区,在那里第一次和魔仆与守卫人有了接触,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奇妙的异度空间。利用附脑的力量,人们可以暂时改变某一区域的空间内的物理法则,创造出一个全然不同的独特领域。
  ——玄化道院难道也是陷入了蠹痕之中,这才从正常的空间里消失掉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但仔细推敲,这个蠹痕的规模和能量恐怕远远超越了他之前所见过的。在此之前,他见过的蠹痕无非只是能对很有限的一小片空间起作用,而且随着体积的扩大,单位体积内的能量也会缩减,所以施放者当遇到强敌时,还不得不缩小蠹痕所占据的空间,以换取更大的杀伤力。
  而能让一座规模不小的道观在几分钟内消失无踪的蠹痕,他难以想象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另一方面,蠹痕的发动对人体消耗很大,即便是他所见到的那几个守卫人中的精英分子,也不可能维持太久。但这座道观,从清朝初年开始,已经消失了三四百年了。
  一群聚集在一起修炼的道士……一样令所有道士都十分振奋的重大发现……道观消失……冯斯努力拼凑着这些碎片,另外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了。
  的确,很难想像一个人的附脑所制造的蠹痕能让一座道观消失——但如果是很多人呢?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几百个道士合力完成的!他们的附脑,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可以像电脑网络一样联通!
  冯斯兴奋地放下电脑,在小小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努力在头脑里形成一个较为明晰的概念。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那群道士发现了将附脑的力量汇聚起来的方法,然后……
  难道是他们在无意间合力创造出了一个永不消失的蠹痕,把自己关进去了?那样的话,那就不是蠹“痕”,而是一个近乎永久的蛀洞了。
  不管怎么样,眼下毫无证据,只是凭空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而另一方面,自己的照片竟然会出现在盒子里,也是一个让他难以放下的谜团。冯斯想要继续看下去,尤其想要看看哈德利教授去实地调查后找到了些什么,却发现其他的文档全部被加密了,没有密码无法打开阅读。虽然按照姜米的说法,很多重要信息被别人抢先删除了,但既然文档在那里,里面总归还是应该有一些内容的。
  他本想等到姜米起床之后再看,但此刻头脑处于兴奋状态,实在不想再等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残忍地推醒了姜米。姜米揉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听完冯斯说话,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依旧睡意朦胧的双目里流露出一丝狡黠。
  “后面的都被我加密了。而且我不会把密码告诉你。”姜米冲冯斯挤了挤眼睛。
  “为什么不让我看?”冯斯很是困惑。
  姜米撑起身来,对着冯斯龇牙一乐:“因为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身参与。如果全都告诉了你,我对你就没有用了,你会借机甩开我的。”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冯斯叫屈。
  “你当然会那么做,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把女人当成累赘……我才不会那么傻呢。就不让你看!”姜米做了个鬼脸。
  “好吧,算你狠……”冯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切听从你的差遣,女王大人。”
  “孺子可教。”姜米满意地点点头,并且真的像对待“孺子”一样,伸手胡噜了一下冯斯的脑袋。
  “行了,快点补觉吧,天亮以后有得忙呢。你愿意睡床上我也不介意。”她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让出半边床来,重新裹紧被子,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冯斯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头皮上似乎还残留着姜米柔嫩的手掌所留下的滑腻触感。最后他摇了摇头:“红颜祸水……”
  他没有听姜米的话睡在床上,而是抱起被子枕头,把房间里的两个单人沙发拼在一起,蜷缩着躺了下去。一阵阵困意汹涌袭来,他也很快睡着了。
  睡梦中,他来到了川东,来到了那座玄化道院之中。他看到一个个面目模糊不清的道士,身上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不同色彩不同大小的蠹痕在道观里碰撞交错。
  在雷电的轰鸣声中,道士们围城了一个圈,彼此的蠹痕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光圈,把整个道观都笼罩在其中。
  “喂,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冯斯大声喊叫着。但是没有一个道士搭理他,那一个个看不清面孔的头颅都高高仰起,面朝天空。他也禁不住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吓了他一大跳。
  ——天空中赫然飘浮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不是真的吧?这是……天宫?”冯斯呆呆地看着这座云中的奇景。
  道士们发出了兴奋的呼喊声,蠹痕的光芒越来越亮,道观也开始地震一般地摇动起来,渐渐地脱离地基,一点一点漂浮起来。这种兴奋的情感甚至感染了冯斯,他也忍不住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道这座道观和道观里的一切事物真的可以飞升而起、从此位列仙班?
  道观飞了起来。就像是那个年代还不存在的宇宙飞船一样,它带着近乎癫狂的人群直飞天际,慢慢接近了那座宏伟的空中楼宇。
  仙界……飞升……成仙……长生……冯斯心里充满了憧憬。我也会成为一名仙人么?那可真是应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老话了。
  道观已经被漫卷的云气所吞没,天界越来越近,冯斯只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加快了。但突然之间,头顶那座壮丽堂皇的天宫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里有一根根巨大而顶端尖锐的白色圆柱,还有一大块蠕动着的血红色的东西。在黑洞的两旁,两个硕大的光斑闪动着黄色的光芒,充满了邪恶的意味。
  冯斯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是一条巨蟒!身躯比山还庞大的巨蟒!道观正在飞向巨蟒的嘴里!
  仓皇中他想要夺路而逃,却马上意识到:哪儿还有什么路?道观正飞在天空中,上天虽有路,下地却无门。在一片惊恐万状的氛围里,玄化道院被巨蟒吸进了它的血盆大口。整个世界暗了下来,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味儿迎面扑来……
  冯斯猛然睁开眼睛,像险些溺水的人终于钻出水面一样,近乎惊厥地长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就像是刚刚跑了三千米一样,而且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毫无疑问是被这个噩梦惊吓之后冒出来的冷汗。
  回想起刚才那个恐怖而又逼真的梦境,冯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他并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拼凑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因为“道士被巨蟒吞噬”这样一个奇特的情节,来自于他读过的一篇奇幻小说。那篇小说很短,只有几千字,却塑造出了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清冷氛围。在那个故事里,也有那么一群道士,擅长练习飞天之术,练到一定的层级之后,就可以高高飞起,没入云端,升仙而去。
  但一直到故事的结尾,人们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飞升,只是一个自己骗自己的悲剧。在那座道观上方的高崖顶端,盘踞着一条巨蟒,飞起来的道士,其实都是被这条巨蟒用大嘴吸气吸上去的——他们自然成为了巨蟒的腹中美餐。
  所谓的梦境,本来就是植根于人在清醒时的所见所闻所感,某些相近的元素完全可能在梦中混淆结合,所以出现这样的串线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此时此刻,当他把两件事情拼凑成一个梦之后,他却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这个梦给他带来了一些极其不祥、极其危险的联想,但这种联想还只是留驻在脑海深处,留驻在不确定的潜意识里,让他无法抓到一鳞半爪。只有感觉,不可捉摸、无法解释的感觉一直存在,让他仿佛还能在鼻端闻到梦里那股巨蟒嘴里的可怕腥臭味……
  等等!好像并不是幻觉,好像……真的闻到了气味,很浓烈而古怪的臭味。冯斯费力地从两张拼起的沙发上支撑起身体,抬头一看,天色早已大亮,姜米已经穿戴停当,手里正捧着一个装饮料的一次性塑料杯,那股臭味就是从塑料杯里传出来的。
  “老北京豆汁,我还给你也要了一杯。”姜米指了指房间里的茶几,茶几托盘上果然放着一个还没有开封的塑料杯,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几个焦圈。
  “这种黑暗料理也亏你能喝得一脸享受……”冯斯伸了个懒腰,“不用跟我客气,两杯都归你了,这玩意儿我欣赏无能。不过焦圈儿可以给我来几个。”
  “那可不行,焦圈儿豆汁是配套的,”姜米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不喝豆汁就没有焦圈儿吃。”
  “那我宁可不吃。”冯斯翻了翻白眼。
  “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姜米也跟着翻翻白眼。
  “您这个比喻好像用错了吧!”
  最后冯斯还是在姜米的揶揄中就着开水吃下了几个焦圈,而姜米则毫不客气地真的喝完了两杯豆汁。
  “别忘了刷牙。”冯斯说。
  “要你管!”姜米撅起嘴,但还是乖乖走进了洗漱间,显然还没有特立独行到能带着一身豆汁味出门乱逛。当她洗漱完毕走出来后,冯斯问她:“你昨晚说,今天有得忙。到底你打算做什么,总不能把我当驴子一样前面吊根胡萝卜引着走吧?”
  “当然不是了,你今天的任务很重要,”姜米一本正经地说,“我需要你带路。今天我们要去找一个很要紧的人,但是北京我不熟,非得靠你。”
  “说到底我还是那只驴子……”冯斯仰天长叹。
  二、
  宁章闻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行李,确定各种应该带的东西全部带齐了,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连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吃过的抗抑郁药物也带了一瓶。不过他的表情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要不然……就先缓缓,过段时间再走?”他吞吞吐吐地问文潇岚,“我可以先把票退了……”
  “不行!绝对不行!”文潇岚大摇其头,“计划早就定好了,小樱也很期待这次旅行,你可不能事到临头打退堂鼓!”
  “我……我不是打退堂鼓。主要是想到小冯,他刚出了那种事,这几天肯定心情不太好……”
  他还没说完,就被文潇岚打断了:“他又不是豆腐做的,这点小事就能打垮他的话,这几个月他早就自杀了几百次了。我会看着他的。”
  “就是你看着我才不放心……”宁章闻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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