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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听狐说(小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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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童子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好!”
就在这一刹那,大地颤抖起来,四面的泥土簌簌而落,随着地底的轰鸣,一道深长的裂缝出现在地面上,博雅脚下的土地猛地下陷,他几乎来不及喊叫,身体便朝着万丈深渊直堕下去。
“救——”话音未落,猛烈下坠的身子突然停顿住了,一只手迅捷无比地抓住了博雅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出自本能,如同溺水的人碰上了救命的稻草,博雅立刻反手将那只手牢牢地抓住,往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的脚下是看不到底的一片火海,火舌从底部蹿了上来,不断地向上扑去,越升越高,像是要吞噬一切。只要一松手,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博雅!”上面那人叫道,瘦削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博雅的手,正是晴明。博雅抬起眼睛向上望去,突然吃了一惊:晴明的情形比起他来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身子吊在悬崖边上,仅靠一只左臂攀住了断崖上的一根原本支持着墓穴的倾斜木柱,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喂,你们在哪里?”头顶传来了童子焦急的呼喊。博雅叫道:“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童子的头从悬崖上方探了出来。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们掉下去了!”
“别多说了,快点把我们拉上来!”
“嗯!”
童子伸出手,抓住晴明的胳膊向上拉,然而他的努力没有一点作用。
“怎么会这样?”童子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没什么奇怪的,”晴明开口道,“我们是生魂,能够感觉到彼此;你是鬼魂,对于我们来说你就像个影子。”
“天哪,我早该提醒你们的!那个……是我父亲,是他在发怒啊!”
“那就去求他救救我们!”博雅感觉到晴明细瘦的手腕因为脱力而产生的颤抖,大叫道。
“不可能的,”童子摇头道,“父亲一旦发怒,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也不行。他准是发现了你们闯入这里,所以才施法……”
“老天!那就是说,没人帮忙了?”博雅叫道。晴明竭力想要提起他来,但博雅的身体实在太沉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拉上去,自己的力气反而快要用光了,只得静静地吊在半空中喘息。汗珠晴明从白皙的额上滚落下来,如雨点一般落在博雅的身上。
“晴明……不然的话……”博雅绝望地说道。
“胡说。”不等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晴明简洁地回答道。
“这样下去你也会支持不住,跟我一起掉下去的,还不如放开我……”
回答这句话的是握得更紧的手,一条条青筋从指骨突出的手上凸起,蜿蜒向上,关节处因为用力,已经变成了白色。
“怎么办?!”面对眼前的局面,童子哭丧着脸,束手无策。
“嗳,别固执,晴明。以前每次我不是都听你的吗,现在你总得听我一次。两个都死还不如活一个呢,那样不划算。”博雅继续唠叨着。
“住嘴吧。”头一回,阴阳师这样没好气地打断了武士,“没什么划不划算,要是你松手,那我也松手。”
“晴明!”
“别吵,你看到那边那块突起的地方吗?”
博雅点了点头,就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正好支在半空中,离顶部约有一人高的距离。
“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移动身体,我来摇晃,看看能不能把你荡到那上面,这样我们就得救了。”
“好!”
于是晴明左臂紧紧环住木柱,以此为原点,身体缓缓地向左右荡动。开始幅度不是很大,逐渐地由于惯性的缘故,越荡越高,两个人连成一体,就像钟摆一样运动着。
“好了,我数一二三,然后放手。”
“明白!”
“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晴明就猛地松开右手,博雅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出去,紧接着后背蓬的一声撞上了岩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块突起的地方。
“成功了!”顾不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博雅高叫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随后又连忙冲到晴明所在的地方,向自己的朋友伸出手。
“快,我拉你上来!”
晴明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来,汗水将他的衣裳完全湿透了。他向上艰难地伸出右手,但就在博雅即将接触到那只手时,完全失去力量的左臂已经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了,晴明从木柱上滑了下来。
“晴明——”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白色身影像是一片秋风中的叶子,向地狱般的火海中飘落,一瞬间便被火舌吞没了。
博雅向下看去,有那么一阵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一个森冷无情的声音,仿佛生锈的刀剑在互相摩擦,刺激着耳膜。
“该死的家伙……胆敢闯入我的地方……”
“别生气!”红衣童子大叫道,拦在博雅身前,“父亲,请您放过他!”
“放过他?”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只要是人,就是愚蠢贪婪的,都该杀!”
“不!他不一样!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声音迟疑了一下。
“不必替我求他!”博雅叫道,刚才的一腔悲痛此刻全都化作了熊熊怒火,“杀了我吧,你不是要杀死一切进入这里的人吗?那么好,这就来杀了我!”
“哼,果然是狂妄愚蠢的家伙。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晴明已经被你害死了,不差我一个。快动手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声音静了一静:“胆子倒不小。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动手杀你,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勇士还是懦夫。”
“好!”博雅昂然地走向悬崖。童子惊叫了一声,奔向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衣角,一双大眼中露出了无声的恳求。
“对了,这个给你。”博雅抽出了腰间的叶二,递给童子,“答应陪你,可不能践诺了,你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吧。”
“不……”童子接住叶二,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不要笛子了,我是要你这个朋友啊!”
“来生吧,如果能再见到的话,你我就是朋友。”博雅简单地答道。他俯下身,紧抿着嘴唇,看着悬崖下的烈火,“说好了一起走,晴明。不要食言啊。”
黑衣的人影从崖顶上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犹豫。童子冲到悬崖边上,手中捧着叶二,呆呆地向下望。火焰已经吞噬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了。
**
“博雅……博雅……”
依旧是极其遥远的声音。在无边无际的梦魇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这声呼唤。
眼睛慢慢地睁开,意识却还是模糊。
“晴明?”
眼前是一张再熟悉也不过的脸庞,再熟悉也不过的微笑。但……“晴明!”
意识陡然清醒的博雅翻身坐起,然而由于太快太猛,自己的脑袋差点就撞上了晴明的鼻子。
“唔。”晴明向后让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来还是很有精神嘛。”
“晴明!”什么也顾不得了,博雅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肩膀。触手之处是实在、温热的躯体,而不是想象中虚幻的鬼魂。
“喂……”细长的眉蹙了起来,“这只手臂可碰不得……”
博雅慌忙缩手,突然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晴明是如何从悬崖上掉下,自己又是怎么跟着跳下来的。环顾四周,眼前分明就是古墓的甬道,自己和晴明难道又回来了?“我们……”
“嗯,我们都没事。那悬崖底的大火,其实正是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啊。”
“怎么可能?”
“呵呵,我也没有想到。”
就在此时,甬道四壁震动起来,泥土纷纷往下掉落,一群乌鸦争先恐后地展翅向外飞去。
“快走,离开这里!”晴明脸色一变,叫道。
两人向出口处奔去,就在他们跑出洞口的一刹那,身后的墓室整个塌陷下来,墓室内的一切,珍宝也好,死尸也好,统统消失了,被埋在了地底下。
**
“真是太奇怪了。此刻回忆起来,还像是一场梦呢。”博雅感叹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坐在晴明家的庭院里,手中捧着酒杯。月光如同薄纱一般倾泻在摇曳的藤花之上,让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晚风轻轻地拂过,驱走了白日的暑气,带来一阵惬意的清凉。
“就当做一场梦,也无不可啊。”说这话的是含笑的晴明,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绸衣,看上去甚是悠闲潇洒。他那只脱臼的手臂还不能活动自如,不过丝毫不妨碍喝酒的兴致。
“嗯,这样的梦还是少做为妙。”武士老实地说道。
“害怕吗?”
“有点,特别是以为晴明死了的时候……”
“哈哈。”
“不过后来就想,其实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唔。”
“不管怎样,能回来真好。如此看来,那坟墓的主人并非像传说中那样冷酷无情啊。”
“也许吧。反正现在坟墓已经塌陷,不会再有人误入了,有关这批珍宝的争夺,也会就此结束了。”
“嗯。只是……”
“你想说什么?”
“是想说,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的吧,因为贪婪,可以轻易地杀死别人,包括自己熟悉的人。”
“是这样。”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酒,闻着微风送来的花香。
“晴明。”
“唔?”
“说实话,有点同情那孩子。地底的世界,想必很寂寞。”
“呵呵,”笑容在阴阳师的脸上泛起。“博雅是个体贴的人啊。”
“真可惜。”
“什么?”
“这样的月夜,很想吹奏呢,偏偏没了笛子。”
“你腰间的那个,不是吗?”
“嗳?”
武士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叶二仍然好端端地在自己的腰间挂着。
“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给了那孩子……”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叶二,确定没错之后,博雅发出了这样的惊呼。
“唔。记得你告诉过我,叶二的来历很奇特,对吗?”
“对,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黄昏,突然听见有一个人在吹笛子……”
说到这里,博雅突然瞪大了眼睛。“啊……那个人……那个人……难怪,难怪我见到那童子的时候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了。”晴明脸上的表情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对,一点不错。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穿着红衣,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他把笛子交给我,告诉我说,它叫叶二。之后自己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碰上了仙人。”
“原来那童子将叶二用这种方式还给了你。”
“等等……还是不清楚……”武士努力地思考,“叶二是我送给童子的,可我的叶二是他在我小时候交还给我的。还有那支曲子,按道理说是我教会他的,可我第一次听到那支曲子又是他吹给我听的……总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想不清楚,就不要去想了。”晴明含笑道,“不是说了吗?就当做是一场梦。对了,既然叶二失而复得,那就吹一曲来听听吧。”
笛声响起,一样优美,一样沉醉。但此刻听来,却仿佛多了什么东西。
“很晚了,该回去了。”
“唔,也好,早些休息吧。”
朴旧的木门在博雅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博雅漫步在一多里桥上,手中持着叶二。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
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笛子上。“呃……是你吗?你在这里吧?”
笛子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嗨,真是。一定是跟晴明在一起太久了的缘故吧。”博雅自嘲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笛孔中轻轻地响起几个音符——月光下听得分明,正是当日博雅吹奏给红衣童子的曲子。
卷十 那怨念叫爱恋的咒
“唔。那么将心比心,别人也很难了解博雅的心。如果爱恋的心得不到别人的了解,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怨念。简单地说,就是中了名为爱恋的咒。”阴阳师这样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那枝竹叶。
“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咒?”如堕云雾中的武士突然醒过神来。“刚刚的话题好像是和歌……”
“因为和歌其实也是一种咒,对于爱恋来说,和歌是可以消解怨念的咒啊。”晴明笑容可掬地说。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中有一封摺叠得极为精巧的信。淡绿色的中国纸,打成了一个小结,系在一枝细竹上。几片竹叶疏朗地点缀着,碧叶上有未消的白色轻霜。
“真是风雅的东西啊……”博雅这样说着,竭力想要看清信封上的字迹,但眼一花的工夫,那封信就不见了。
“用不着这样紧张吧,”博雅有点悻悻,“我可是从来没有瞒过你……”
手的主人身上罩着白色的柔软衣裳,有清秀的面貌,这时候便从红润如涂朱的薄唇中露出一丝微笑来,有点揶揄的意味。
“博雅大人的确不必隐瞒,因为你的心事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呢。”一旁的蜜虫掩着口微笑,替主人说出了答复。
武士张了张嘴,想不起该怎么回答。蜜虫的话是不能反驳的事实。
“又恋爱了?”
“啊……啊?”
“哈哈。”
阴阳师笑了起来,微微仰着头,细长的凤眼如同弯月。
“呃……说实在的,有些想不通。”
“嗯?”
“为什么一定要用和歌来表达爱意呢?说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心里的愿望吗?那么,说出来和不说出来,其实跟爱恋的程度没有关系吧。”
“的确没有关系。”
“倘若一个人善于写和歌,能够把心里的话完完全全表达出来,别人就会感同身受,认为这是个深情的人,但实际上,相同的感情不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吗?那些无法说出的感情,难道就不值得珍惜、可以被忽视吗?”
“真是非常深奥的问题呢,博雅。”
“又来了……我是认真的,你却总在取笑……”
“呵呵,那就认真地说。博雅,你认为你可以了解别人的心吗?”
“这个……很难吧。比方说晴明,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能了解你,但大多数时候,你让我很迷惑。”
“唔。那么将心比心,别人也很难了解博雅的心。如果爱恋的心得不到别人的了解,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怨念。简单地说,就是中了名为爱恋的咒。”阴阳师这样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那枝细竹。
“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咒?”如堕云雾中的武士突然醒过神来,“刚刚的话题好像是和歌……”
“因为和歌其实也是一种咒,对于爱恋来说,和歌是可以消解怨念的咒啊。”晴明笑容可掬地说。
“呃……”博雅果如所料地皱起了眉头,竭力思索。每逢说到咒一类的事情,武士就是这么一副不知所措的困惑表情,而阴阳师,如果用一点比较恶意的揣想,应该是暗地里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的——当然,倘若有人当面点破的话,他必面不改色地予以否认。
蜜虫正忙着在庭院里采摘红叶。疏密有致的姿态、鲜艳如火的颜色,被撷下来插在细长的白瓷瓶中。就在此刻,她突然抬起了头,似有所觉。
“有人来了。”
轮到晴明皱了皱眉,放下酒杯。酒兴正浓的时候被人打扰,谁都不会高兴的。即使是晴明,也不例外。在这个问题上,阴阳师甚至比大多数普通人还要任性。
“真扫兴啊……偏偏在这时候……”一道不易察觉的亮光从晴明眼中倏然闪过。
“不过,这位客人倒很有意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门打开了。来者是一个女童,身穿白色汗袗,棣棠色罩衣,前发覆额,相貌姣好。她缓缓地走了进来,举止大方优雅,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晴明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斟酒,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女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放置案头,随即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
“嗳?怎么回事?”眼看着女童的背影消失,博雅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好友。
“那个啊,”晴明微笑,“并不是人,是式神。”
“式神?”
“对。是用意念操纵着的式神。”晴明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木匣,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随手将它合上,“果然是件麻烦事。”阴阳师不动声色地说着,然而表情之中,却丝毫也见不到“麻烦”的影子。
“喂,打哑谜可不行!至少得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
“不用着急,时间充裕得很,路上慢慢再说也不迟。”
“要出门?”
“嗯。”这句话刚出口,武士便立刻站了起来,迈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在干什么?”
“不是说要出门吗?”
“是啊。那么你知道要去哪里?”
“呃……”突然发现自己漏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博雅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可你知道……晴明知道的话,不就行了?”
“……说得也是。”听到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阴阳师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站起身,行过博雅身侧,随即回过头来,“不过,至少得让知道答案的人走在前头。”
“……”
“一起走吧。”
“好。”
“走。”
“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
“到底……”一上牛车,博雅便迫不及待地再次问起。回答他的是啪地打开木匣的动作。
“嗳?”木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枝枯干的抚子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嗯。”
博雅好奇地拈起了那朵花,左看右看:“一朵花而已,没什么特别嘛。”
“特别的并不是这朵花,而是它的主人。”
“是谁?”
晴明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作声。
“对不起,失礼了。既然你不想说……”
“不是不想说,”阴阳师微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牛车在一处官邸前停了下来。晴明刚刚从车中探出头,官邸内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一个人来,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神色惊慌不已。
“晴明大人!”那人叫道,“出事了!”
“这不是幸永先生吗?”博雅定睛看去,不禁叫了出来。来者名叫前川幸永,是典药寮的医药博士。
“不要着急。”晴明说道,“现在的情形如何?”
“到处都找不到……唉,我真是昏昧,早知道便阻止她与那人的往来了。如今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晴明大人,我辜负了你的请托!”
“不能怪你。”晴明温言说道。
“说起来全是我的责任。正是因为知道不能轻忽,所以对她保护得太过严格,一直将她笼闭在家中。她只有十五岁,而且活泼任性,心中自然存下了好奇的念头。这次离开,多半是受了那人的蛊惑。”
“嗯。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有,有。”幸永忙不迭地应着,同时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晴明拿来一看,只见上面用清秀稚嫩的笔迹写着:“父亲大人钧鉴:女儿随若野出游数日,月圆前后,定当归来。”落款处用淡墨画了一枝细竹。
“真是百密一疏。这个若野,原是我妻子娘家的子弟,平素游手好闲,却画得一笔好画,内子便令他前来教授这孩子,也是管束他的意思。前些日子我听说他在外面狂赌无度,将他训斥了一顿,要将他赶走。谁料想他怀恨在心,不知用什么方法挑动了这孩子的心,竟将她拐走了!”幸永捶胸顿足地说道。
“若野的家在什么地方?”
“在下鸭川一带。不过我已经派人到他家去过了,他没有回去过。”
“嗯。”
晴明将那方绢帕托在左手中,右手两指置于唇上,轻诵咒语,片刻之后,把绢帕收入怀中。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晴明的语气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可以让人安定的力量,“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那么,一切拜托了!”幸永感激涕零地躬身施礼,目送两人的牛车匆匆离去。
“原来这次是要去拯救幸永先生的女儿?”博雅在车中恍然大悟似地说道。
“对。”
“……还是不对。”一贯粗枝大叶的武士这次却突然细心起来,“刚刚好像听见幸永说道,辜负了你的请托。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为这个孩子推算过命盘,她在十五岁这一年将有灾祸,所以曾经嘱咐过幸永要小心。”
“是这样啊……”博雅欲言又止。
“嗯?”
“嗳,总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
“是啊,晴明的态度……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呵呵,博雅。有的时候你还真让我吃惊啊。”阴阳师安闲地笑着,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次,牛车停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还没有下车,一群乞丐便围了过来,他们穿着褴褛的衣衫,眼神呆滞,伸长了肮脏的手。手臂一律是细瘦的,仿佛只被一层皮包裹着,随便一拎就会折断。
“大人老爷,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是啊,是啊,三天没有吃饭啦!”
“日子难过啊,老爷您帮帮忙吧……”
此起彼伏的声浪围住了两人,弄得博雅不知所措。他刚刚掏出了随身的钱袋,为首的一名乞丐突然一把抢过,接着一群人一哄而散,转瞬之间跑得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到踪影。
“怎能这样!”博雅目瞪口呆地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么,”晴明泰然道,“就是平安京啊。不过是另一些人聚集的地方罢了。按照对绢帕施咒的结果,她应该在这一带。”
“什么?可我从来……”
“嗯。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牛车在晴明身后缩小,恢复了纸片的本来面目。他将纸片纳入怀中,说道,“走吧。”
路的两旁的景象看上去就如同是地狱。脸上涂着妖艳脂粉的游女拦住过往行人,说着挑逗的言语,希望找到自己的恩客;醉酒的汉子挥拳打倒躲避不及的老人,剥走他身上的衣服;被抛弃的死婴躺卧在路旁,腐烂的脸上聚集着成群的青蝇……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臭气,一阵阵令人作呕。
“天啊!”博雅背过身去,猛地喘了口气来,“太可怕了!”
“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平安京中有如此之多的怨灵了吧?”阴阳师一如既往地淡淡说道。就在此时,他们的去路被两个身材巨大的人拦住了。
“嗨,看样子,像是两位老爷呢。”其中一个人说道。尽管已是秋凉,他却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精赤着身子,露出横肉丛生的胸脯。脸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疙瘩肉,嘴里喷着酒气,看上去更像是鬼怪。
“胡说……大人老爷可不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另一个人似乎醉得更加厉害,如此答道,“要是他们来了,别说衣服,连一张完整的皮都不会留下的。”这两人的个头都出奇地高大,博雅的个子已经不小,那两人却比他还要高出一头。
“喂,雄二兄弟,”先头说话的那人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事似的,用一只满是泥垢的手指着晴明的鼻子,“脸皮真白,比你那个姘头的胸脯还要白上几分。该不是抹了粉吧?不然就是娘儿扮的?”
“岂有此理!”听那人如此侮辱晴明,博雅不由得大怒,同时试图抽出佩刀,但他的举动却被晴明拦下了。
“我来找一个叫若野的人。”晴明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们知道他的下落,请告知;不知道的话就让开吧。”
“找人?”两人互相望了望,爆发出一阵哄笑,“上这儿来找人的倒不多见啊。”名叫雄二的人说道,而他的那个伙伴则伸出一只手来,挑衅似地去摸晴明的脸。
那只手在离晴明面孔尚有数寸的地方停住了。雄二的同伴脸上不屑的轻佻笑意突然凝固了,紧接着面孔逐渐扭曲,啊的一声大叫,忙不迭缩回了手,然后奋力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边叫道:“蛇!蛇!”
“喝多了吧?”雄二看着同伴,不满地嘟哝道,“什么也没有啊。”
先前那人定睛望去,手中果然什么也没有。面前只有那个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微微挑起眉毛望向自己,面上的表情无喜无嗔。
“见鬼!刚刚我明明看见手里多了一条毒蛇……”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晴明站立之处扑过去,看上去就好像两座小山,将阴阳师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内。
“晴明!”博雅大吼一声,刚准备冲上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满地尘土飞扬,两个庞大的身躯已经撞在了一起,倒在地上。而阴阳师站在离他们一尺远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用扇子挥开空中的尘雾。
“妖怪!妖怪!”两人从地上爬起,瑟瑟发抖,拔脚便想奔逃,腿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捆在了一起,分毫不能动弹。
“说对了。”晴明悠然道,“我正是蛇妖化身,特地来向若野寻仇的。如果找不到他,就拿你们顶替。”
“不不不!”雄二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知道若野那小子在哪里!他就住在河边柳树下那间茅屋中。两天之前,他刚刚拐了一个女人过来,正在找人脱手呢!”
“既然如此,那就带我去。找到他我就放了你们,如果找不到……”晴明摊了摊手,表示“那后果你们知道”。
于是两人一瘸一拐地搀扶着行走,一人迈左腿,一人迈右腿,再同时拖动中间那两条被咒缚捆绑在一起的腿,带着晴明与博雅直奔河边。那里果然有一间小小的茅庐,依傍在柳树旁。博雅抢先一步,撞开了房门,但屋内却是空的。
“啊,不关我们的事……”雄二几乎要哭出来,指天誓日地说道,“昨天还在这里见到他……”
晴明没有理会这两人,直接奔向河岸边。那里的柳树上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原来应该是系着小船的地方。
“糟了,”晴明脱口而出,“一定是过了河。”
“没关系。这河不算宽,我们可以游过去。”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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