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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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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这出戏是从本质的问题出发来构造的一个故事。它讲的不是世俗的生活技巧,或者某种简单的情绪情怀、一个起承转合的爱情故事,都不是,它只是关于人的。我想通过进入禁忌来试图探讨真相,试图找到真相。《柔软》是进入禁忌去寻找真相,我没法用几句话解释我想说的,那我就去写一个戏,营造一个故事,设置看起来很怪异的人物——不是平常的人,他们处在一个很极端的、不同寻常的氛围里面,他们所做的事儿也是非同寻常的。我想用这么一个故事把你带入我想表达的情境。

《柔软》中有完整的一段关于变性的描述。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认为男人和女人很神秘,或者说他们非常不同,那我现在告诉你,他们没有那么不同。从物理的角度,我告诉你一个凸是怎么变成凹的,这是人类完全可以像上帝的手一样,用手术刀做到的,它既不可怕也不神秘,而且有很多人在这样做,你不要把它看成是事物的本质。

冷嘲热讽也是关心社会理想的一种方式吧。

《恋爱的犀牛》并非在探讨世俗爱情,它不想具体说明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合适与否,它要说的是人怎样追求自己的梦想,怎样在世界面前保持自己的尊严。每个人获得尊严的方式不同,对马路来说,坚持到底就是一种尊严,是一种对生命的信仰,坚持会产生奇迹。

第二部分 她写(经典台词)

1.悲观主义的花朵

引子:生命不息,恋爱不止

廖一梅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在中山公园音乐厅听刘索拉的音乐会。中间有一首曲子叫着《飞影》,是索拉的人声和杨静的琵琶相和。我从未听到过那么性感,激情,充满内在力量的声音,一阴一阳,相随相抗,相恋相缠,互相依傍互相攀升,直听得我毛孔张开,脸生潮红,那是爱,或者说两性的高潮,是人的生命力所在。

索拉说过个故事,她在美国的时候和非洲原始教派的主教相熟,有一次她跟那位主教闲聊,说自己有一阵子没恋爱了。那主教不以为然地批评她说:“你怎么能这么不重精神?!”对于非洲的宗教而言,不恋爱的人是太物质的,纠缠于现实世界的泥潭中,精神不能飞翔。

爱情不是永恒的,追逐爱情是永恒的。就是我对人类情感的基本认识。

“爱情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还是杜拉斯的那句老话。年轻时抱定着这个英雄梦想,一头冲进岁月的漩涡,生命不息,恋爱不止,在痛苦和狂喜的两极来来回回,不拒绝不畏惧,心存奢望。

写过很多爱情故事,各种各样,戏剧,电影,电视剧,小说……这些故事有些是写来赚钱的,有些是写给自己的,而在这所有的爱情故事里,我一直热衷写的是痛苦的爱情,对我来说,它是使我成长的最重要的力量。

如果你希望爱情关系给你带来幸福,那毫不含糊地说,你一定会失望。你可能会得到一时的满足,欣喜,虚荣心,安全感,某种保障,但这些都不是爱情。要分辨这个需要更多的自省,对自己和他人的尖刻。我常常听到有人在表达他的爱情,而所说的不过是他的需要,他的企图,和对别人不能满足他的需要的难过和愤怒。如果你是不幸福的,充满矛盾和缺憾的,爱情关系,只能让你更充分地体会到这一点,带来更多的矛盾和缺憾。

为什么要有男人和女人呢?他们是那样的不同,不能互相理解,但又互相爱恋,必然地互相伤害。有时候我想,设计男女这样一套程序,唯一的可能是以这样的激烈的冲撞来帮助我们学习,帮助我们了解自己,了解他人,变得更宽容,有领悟力,不狭隘。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带着很多齿的独特的齿轮,我们都感到自己的不完美,感到自己的缺憾和需要,但是,天地间找不到能完全咬合,顺利运转起来的两个齿轮,他们会有契合之处,咬合了一些,但是总会在碰撞中打掉自己的一些齿,然后在运转中慢慢磨合。当然,有时候你会有奇迹的感觉,忽然冒出来的一个陌生人,他竟然了解你,他的需要也正是你的需要。但是,一定也会有不能咬合的齿子,当他们碰撞时痛苦就来临了。而那些不动心的恋人,他们对人保持安全的距离,只享受愉悦,其实他们就还是独自旋转的齿轮。

其实,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对于爱,只有“找”,没有“找到”,最放不下的那点痴爱,是你的欣喜,也一定是你的磨难,最终也是教导你成长的老师。

毫无疑问,我们必须恋爱。

《悲观主义的花朵》

我知道我终将老去,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你的爱情也不能,我将从现在起衰老下去,开始是悄无声息的,然后是大张旗鼓的,直到有一天你看到我会感到惊讶——你爱的人也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我们都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尽管我们都不相信。

我们从年轻变到成熟的过程,不过是一个对自己欲望、言行的毫无道理与荒唐可笑慢慢习以为常的过程,某一天,当我明白其实我们并不具备获得幸福的天性,年轻时长期折磨着我的痛苦便消逝了。

我们的需求相互矛盾、瞬息万变、混乱不堪,没有哪一位神祇给予的东西能令我们获得永恒的幸福。

对于人的天性我既不抱有好感,也不抱有信任。

他爱他不着调的,结结巴巴的,消瘦的青春时光——比什么都爱。

我讨厌丝丝入扣地讲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那是一种手艺活儿,稍有想象力的人通过训练都能做到。当然这之间“好”与“不好”的差别就像“会”与“不会”那么大,但手艺毕竟是手艺。

我现在想做的是忘掉手艺,忘掉可循的思路,寻找意义。但是说实话,这种手¨/w/é/n/ /r/é/n/ /s/h/ū/ /w/ū/¨艺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甚至左右我的生活。

生活的真实性都值得怀疑,其他的就更别说了。

就我本人而言,我不相信任何作品的真实性,一经描述真实就不再存在,努力再现了一种真实,却可能忽略了另一面的真实,我们永远只能从自己的角度谈论世界,有的人站得高,看到的角度多于其他人,但说到底,仅仅是这个差别。我讨厌虚构,真实又不存在,但是我们依然写作。在这真与假之间我希望能够明晰事物和事物间的关系,寻找思维的路径,发现某种接近真相的东西。写作对我便是这样一个过程。

我倾向认为我们最爱的人是给我们痛苦最多的人。这是一种难得的天生禀赋,一种张弛有度的高技巧能力,因为太多的甜蜜让人厌倦,太多的痛苦又引不起兴趣,能使我们保持在这个欲罢不能的痛点上的人,我们会爱他最久。

我们在相互伤害中达到的理解,比我们相亲相爱时要多得多。

他是个不可救药的梦想家。他绝不是分不清臆造的生活和现实之间的分歧,而是毫不犹豫地坚持现实是虚幻的,而且必须向他的头脑中的生活妥协。

你爱一个人,或者讨厌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同样的事。

后天诗意就是人类所谓那些:“今天的月亮真美”之类世俗准则化的诗意。人人都可以后天学习,努力标榜。

我一生都将厌恶矫揉造作的痛苦,因为我和它总是来来回回地互相追逐,在错综复杂的人生迷宫里迎面撞个满怀。

他有你想也想不出的温柔,你花再大的力气也模仿不来的温柔,他的温柔足以淹没你的头顶,窒息你对人类的兴趣,截断你和世界的联系,泯灭你的个性,让你愿意作他的气泡,他淘气的小猫,他红翅膀的小鸟,你为自己不能这样做而痛恨自己。

这也很好解释,人只有睡着了,才好做梦。而他,睡着,醒着,都在做梦。我们最初的青春就在这睡意朦胧中过去了。

吸血鬼的爱情有着爱情中一切吸引我的东西,致死的激情,永恒的欲望,征服与被征服,施虐和受虐,与快感相生相伴的忧伤,在痛楚和迷狂中获得的永生……

我是一个不能确定的,勉强可以被称为好学生的人。这勉强已经预示了我将开始的模棱两可,左右为难的人生,准备遵守世俗的准则,而在内心偷偷着爱着拜伦和王尔德,渴望与众不同的生活。

道德败坏的人没有禁忌,更加有趣。

“有趣”——我努力想追求正确的生活,实际上却一心向往有趣的生活。但我既缺乏力量,又不够决断,追逐这种并不适合于我的生活的必然结果是痛苦多于欢乐。

我不能一一列举我做过的蠢事,花了很多年我才意识到,实际上对我来说一句不得体的蠢话比背叛、残暴、欺骗这样的所谓罪恶,更加难以接受。罪恶里还时常蕴藏着某种激情和勇气,激情便与美感有关,而平庸与乏味则毫无美感。对我来说这是直觉的反应,达不到年轻歌德的高度——为善和美哪样更大这种问题而深受折磨。

确立某种生活准则,并有勇气去坚持这些准则是必要的。

错误当然不都是丑陋的,有些东西因为错误而格外耀眼。

我知道我们有种倾向,总是想神话我们的情感,给我们的人生带上宿命的光环。我肯定不能说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和他上床,甚至爱上他,但是有时候,你看到一个人,便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和他发生某种联系。

这些青涩、幼稚的记忆一直搁浅在我的体内,让我保持了孩子的容貌,脸上留下迷惑、不安与执拗的神情,只要这种表情还在,我便一直生活于时间的夹缝之中,不再年轻也不能老去。该是把这种表情剔除的时候了,心安理得地让时间的纹路爬上我的面颊,我会变得坚定,坦然,而且安详,而你将不再爱我,我可以自由地老去,我将脱离你的目光,从岁月的侵蚀中获得自由。

一直生活于时间的夹缝之中,不再年轻也不能老去。该是把这种表情剔除的时候了,心安理得地让时间的纹路爬上我的面颊,我会变得坚定,坦然,而且安详,而你将不再爱我,我可以自由地老去,我将脱离你的目光,从岁月的侵蚀中获得自由。

写作是唯一能使他的幻想具有意义,成为有形之物的途径。而在其他情况下,他天真的脑袋会使他遭到没顶之灾。

你做不了违反你本性的事。

老天不会平白地给你任何东西,他既然给了你比别人更强的承受力,他也就会给你比别人更大的考验。

人的欲望前后矛盾,瞬息万变,混乱不堪,牵着你的鼻子让你疲于奔命。对于人类来说,欲望和厌倦是两大支柱,交替出现支撑着我们的人生。一切选择都与这两样东西有关。但是吸血僵尸不是,他们只有欲望,从不厌倦,也就绝少背叛。他们是我喜欢的种类。

我就像那个穿上了红舞鞋的村姑,风一般地旋转而去,不为任何东西停下脚步,不为快乐,不为温暖,不为欣喜,也不为爱。

红舞鞋终会变成一双难看的破鞋,为了摆脱它,那可怜的女孩砍掉了自己的双脚。

如果你不相信克制是通向幸福境界的门匙,放纵肯定更不是。

我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认为这个非我所愿而来,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的生命是个不折不扣的负担。只是凭着悲壮的热情和保持尊严的企图,我才背起了这个负担,同样出于尊严还要要求自己背得又稳又好。

我试图寻找意义。

我认定艺术家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他们替不善表达的人说出了他们的感受,和善于表达的人取得了共鸣,而对于那些毫无知觉的人,应该恭喜他们,就让他们那样下去吧。

既然我活着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那么开始吧,大幕已经拉开,我得扮演好我的角色……

人生唯一能带来充实感的事情就是创造,我既然要度过这个人生就得依赖这种充实感——这种“幸福的预感”。

要拥有自己的语言是很难的事。但是也很重要。

她对人有无限的兴趣。

不是道德禁忌,别跟一个喜欢拜伦的人提什么道德禁忌,对于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们有自己的准则。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论长短,都会形成一种特定的方式,就像是计算机的默认值,一启动就是这个模式,大家都省事儿。

@文@我喜欢冷静的人,但极端讨厌冷漠的人。我要的是冷静面孔下燃烧的炽热灵魂。

@人@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它们的意味都应该在有限中无限延伸。

@书@我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不大说话,善于低头,一种是心不在焉,一种是陷入了爱情。

@屋@我们总是为自己的生活寻找借口,而我有幸地成为了他的借口之一。

吸血鬼不是道德问题,它更本质。

吸血鬼电影包含了人类感兴趣的一切:爱情和性欲、信仰和背叛,暴力和嗜血,永生和救赎。美丽,恐怖,香艳的传奇。

在激情迸发的一刻死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死亡。

有了死亡的映衬,那些俗不可耐的淫声浪笑具有了一点趣味,想想吧,每一次亲吻都可能是致命的,色情也变得庄严了。

躲避他的邀请,就是怯懦,球已经抛出来,不接就是失手,这对我的骄傲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对于直觉这个东西到底在我的生活中应该给予什么样的重视,值不值得重视,如果重视应该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一直是我的难题。

你相信了掌心的十字代表直觉,也就相信了宿命。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人生,我不抱怨,摩羯座的人生便是如此,永不抱怨,一切的一切都要由你亲手挽救。就算它已经一塌糊涂不可收拾,我们也要作最后的努力。

酸死你!挺大的人,一滴露珠落在你脸上还以为是眼泪?!真敢写。

直觉是一种奢侈。

直觉对我即将遭遇到的爱情和痛苦也无能为力。

我不敢看他,我怕他在我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而脸红,实际上我已经替他脸红了。

也许就是那天,我替他脸红,而且被感动了。

我如此执著于记录自己的行为和感受,是希望借此能够从中发现一些真相,关于人的真相。观察别人当然也是一种途径,但是这比观察自己要难得多,这需要洞察力,也需要对他人的兴趣。作为一个不善交际的人我选择了观察自己。我希望能够发现我在事情来临时的反应,对一个人的直觉是否准确,什么引起我真正的愤怒,什么是我最念念不忘的,我前后矛盾的行为来源于什么,等等。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忍受是容易的,但你一旦知道你将遭遇到什么,你就会心怀恐惧。这就是年纪越大的人越缺乏勇气的原因。

要找出那个感情的分水岭,分界线,看来并非易事。

通常来讲,我这个人处事冷静,头脑清楚,即使是胡闹也需征得自己的同意。只要理智尚存,我就无所畏惧。

爱情之于他是经常的爱好,一切都自然而然,并无损害,如同儿时种过牛痘的人,因为有了免疫力便拿着爱情随便挥舞,怎么舞都是好看。而我则站在边上干看,深知任何爱情都足以置我于死地,所以迟迟不肯加入这个游戏。

我等待着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他看起来温柔而忧伤,是我钟爱的神情。

不折磨年轻人,年轻人怎么能够成长?

一个性情严肃的人,像我,要完成那些一次又一次没头没脑的讨论,交涉,谈判,扯皮,讨价还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每有人称赞我善于和人打交道,我都懒得申辩。谁也不知道,我在进门之前,在我对人笑脸相迎,伶牙俐齿之前,我要对自己说:“一、二、三,演出开始了。”谁让我答应了自己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呢?我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势利小人,最无耻下流的,自以为是的,看来冷酷傲慢却心底纯正的,什么样的都有。我实在不擅此道。

我讨厌被别人描述!无论是好,还是坏,都一样。你在抢我的东西明白吗?我的描述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的人生就是用来接受打击的,你作过这种人生准备吗?没出手我就已经先胜了一招。

你不可能阻止一个为表达而生的人只感受而不去表达,毕竟他可以要求作家的权利,这甚至是他的义务呢。让一个人放弃他的权利和义务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在道德上也说不通。

我知道很多人是因为成为小说中的人物而不朽的,于连·索黑尔,被称为“茶花女”的玛丽·迪普莱希,甚至吸血鬼德库拉伯爵。他们都曾经真实地存在过,但这不重要了,他们因为成为别人构想的另一个人而不朽。

要被记住,一个人的记忆必须成为公众的记忆。

她失去了自己的真实面貌,却获得了不朽。关键是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愿意这样。

看看浮士德是怎样对待甘丽卿的吧,引诱她,让她怀孕,迫使她杀母弑婴,被判绞刑,在监狱中发疯,死于疯狂。而最终,她才能作为永恒的女神引导男人迷途的灵魂进入天堂,这就是光辉女性的命运,这就是男性社会赋予我们的美感。除非我们有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量与之抗衡,否则就得接受这种美感。

小女孩喜欢年纪大的人,是因为她们急着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

吸引女人最简单的方式是给她们讲你痛苦的过去。

这种称为怜惜的情感对我是可怕的,说明他进入了我心中柔软的部分。

我已经没有力量及时毁灭这爱情以保证它长久如新。如果毁灭注定要来,就让他毁灭我吧。

我知道许多人习惯夸大他们真实的爱意或好感,而我习惯于掩饰。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克制”对我来说是最值得尊重的品质。克制是尊严和教养的表现,必须借助于人格的力量。那些下等人总是利用一切机会表达发泄他们的欲望,而软弱的人则总是屈从于欲望,他们都不懂得克制。

不安感是我人生的支柱,一切事情的因由。为了消除这种不安,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年轻时放纵的日子,寻根溯源也是来源于此。我寻找刺激和不同的状态,是因为我害怕我的生命空空落落,唯恐错过了什么,唯恐那边有更好的景致,更可口的菜肴,更迷人的爱情,更纯粹的人生,于是便怎么也不肯停下脚步,匆匆扔了手边的一切向前急奔而去。后来我才知道,没有更好的东西了。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我什么都明白,但是我抵挡不了那种不安,不安把我变成一个傻瓜,出乖现丑,做尽蠢事。即使在幸福中我也是不安的,因为幸福终将改变。保持不变不是宇宙的规律,如果你已经感到幸福,那么它后面跟来的多半就是不幸。

保持不变不是宇宙的规律。

我知道我的渴望和我的恐惧一般强烈,我害怕的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独断专行、蛮横霸道的,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让我的恐惧在渴望里窒息而死。我在这儿,就是说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他,我愿意服从他,我愿意是个傻瓜,不做任何实为明智的选择。他的克制,在最初的日子里曾令我着迷,而在那个夏夜却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种轻视。

我能够怎么办?——一个现代女子的悲哀。我不会绣荷包,不会纳鞋底,不会吟诗作赋,不会描画丹青,甚至不能对他海誓山盟托以终身,如果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上床。和他上床当然是不对的,我知道。

我从来不屑于做对的事情。——在我年轻的时候,有勇气的时候。从此以后你每天每日每小时每分钟的生活都变成了两个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电话,等待他那辆白色的标致车,等待他的召唤,等待他的爱抚,等待他的怜惜,等待他的空闲,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结束和别人的约会,等待他的爱情来让你安宁……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告诉他我爱他,这会让他轻松一点。

命运只是给了你这个机会,要不要它,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一个人能不能满足你,要看他引起了你多大的欲望。

深刻的感情从来与满足无关,满足只能贬低情感,使情感堕入舒适,惬意和自我庆幸的泥潭。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一个登徒子,一个同性恋,那些无力满足你的人,这样你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爱情的重创,没有虚荣心的愉悦,安全感的满足,甚至没有身体的舒适,只有爱情,令人身心疼痛的爱情。——窒息你的自尊,抛弃爱情的通用准则,忘掉幸福的标准模式,剥掉这一层层使感官迟钝的老茧,赤裸裸的,脆弱柔软的,只剩下爱情了,要多疼有多疼,美丽得不可方物,改变天空的颜色,物体的形状,让每一次呼吸都带有质感,生命从此变得不同……

那些冲动、颤抖、尖叫、撕咬,都不过是表征,我渴望、追逐的是另一种东西,它有个名字叫做“激情”。它是一切情感中最无影无形,难以把持,无从寻觅的,肉体的欲望与它相比平庸无聊。我无法描述我在他怀抱中感受到的激情,那哪怕最轻微的触摸带来的战栗,让我哭泣,我感动到哭泣。它来了,又走了,是同样的手臂,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嘴唇,激情藏在哪一处隐秘的角落,又被什么样的声音、抚摸、听觉或触觉所开启?永远无从知晓。

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月白风清的,一种是月黑风高的。

爱情真是一个最有权势的暴君。

我得死撑着,我得向他作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不愿意爱他爱得太过分,我没想过这桀骜不驯会在以后给我带来痛苦,我顾不得去想,我只想把自己从傻瓜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问题是:为什么我总是爱上这种“假情圣”?答案是:他们是让你沐浴在爱中的男人,他们有爱的天赋。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知道和谈论卓越人物的卑鄙无耻,但这不是我的爱好。

我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一些概念——“人生而平等”,“公平竞争”,“天赋人权”等等。所以要接受“一些人必将受到另一些人的粗暴对待”是很难的事。每个人都要争得自己的权利,为自己受到的伤害和不公待遇而呐喊,揭露一些人的真面目,把他们拉下圣人和卓越者的宝座,在爱情关系上同样如此。萨特和波娃共同的情人比安卡·朗布兰写了《被勾引姑娘的回忆》,塞林格的情人乔伊斯·梅纳德写了《At Home In The World》,讲述她们被天才勾引和被天才残酷伤害的经历。比安卡和乔伊斯的指责是基于这样一点,有着卓越才能的人应该是道德的完善者,这真是天真之极的幻想。她们是天才道路上必然的牺牲品,她们肯定要受到伤害,这是因为她们没有相同的精神力量、头脑智力与之匹配,而不是因为天才没有更完善的道德。我知道很多人不会同意这个观点,要承认这一点就必须承认这样一个前提——人和人生来是不平等,一些人的价值远远大于另一些人。避免被伤害的唯一办法,就是这另外一些人坚持不被那些更有价值的人吸引,而满足于过着他们平凡的生活。

我们在生物学上都知道物竞天择,而对于人类自己却想出一些“公平竞争”之类的花招迷惑弱者,以便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淘汰出局。

不公,肯定不是一种好秩序,不公的世界肯定不是一个好世界。我要说:我们只有一个坏的世界。

本来一切都很圆满,但是有了爱,只要有了爱,一切就不同了,不再是圆满,而是巨大的缺憾。

许多时候女人比男人要勇敢决断得多。

爱情是一场病。

爱情是天赋的能力。

我拒绝成为他的风流韵事,拒绝为他的情人名单再添新页,拒绝被人猜疑议论指指点点,可是如果我不能拒绝爱他,拒绝终归是一句瞎扯。

爱情是一种病,一种容易在初夏传染上的病,我得医治它,因为它不值一提,它转瞬即逝,它不可捉摸,它让人出乖现丑,诱人哭泣!

黄昏时分,我大敞着窗户,风吹进来,带着一种痒痒的,让人麻酥酥的气息,身体在缩紧,胃在疼。这就是血液里流动着爱情的感觉。

想你会想到落泪,是我始料不及的。

人对他人的需求越少,就会活得越自如越安详。没有人,哪怕他愿意,也不可能完全满足另一个人的需要,唯一的办法就是令自己的需要适可而止。所以我感到对你的需要太过强烈的时候,我便会责骂自己,会抑制自己,会想到贬低它,令它平凡一些,不致构成伤害。

你要真敢强奸我,我还真懒得反抗。

在我散步的时候想你,禁不住轻轻微笑的时候,爱情就是喜剧和音乐。但另一些时候,是折磨。但是折磨也很好,为什么是古希腊的悲剧而不是喜剧更能体现人类精神呢?因为令人类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质都不是轻松愉快的,都是些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倔强态度呀,保持尊严的神圣企图呀什么的。我以前一闻见点儿悲剧的气息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冲,倒霉的浪漫情结,现在是怕了,想把爱情当喜剧和音乐了。

等着瞧吧,上帝的花样可多着呢,那件事情总会来的,它会来打垮你,你躲不过的。

如果追根溯源,我的信念是在哪一天崩溃的,就是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在那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你会真的离开我,对我来说那只是闹闹,过后你总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你真的走了,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相信——那就是说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的意志对它不能发生任何作用,它与我头脑中的世界毫不相干。对你我也感到惊奇,我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你是另一个人,也要吃东西,要呼吸,有着独立的胳膊,腿,独立的意志,我们之间不是我想象的密不可分。是,我对你也要呼吸这件事都感到惊奇。总之,那一天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我从小以为的那个世界。

如果第一个誓言不必遵守,以后的誓言也就不必遵守了。

抱歉我充当了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就假装我是无辜的吧,我只是被生活利用了。

我们有个本质的差别,你是个乐观的理想主义者,而我从小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你对世界充满了幻想,憧憬,过多的奢望,但我则充满了不安和警惕,认为每一点欢乐都是我从生活手里非法获得的,侥幸夺取的……所以看到生活的真相你就会崩溃,而我幸免于难。

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

对空虚的恐惧是对空虚本身的恐惧,多亏有了死的保证,人才不致陷入疯狂,想想如果给没有意思的生命再贴上永不过期的标签,我该怎么打发这日子?

我一直努力在世界和我之间建构起一道屏障。

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这种以实用代替美感的说法不可原谅!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见鬼去吧,我要这真实可触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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