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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梦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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碈andido Godoi小镇中,双胞胎出生率落在20%;那么我假设,可能会有某些地区的双胞胎出生率落在2%至10%之间。而这些地区很可能就是Mengele‘实验半成功’的实验室。”尹表示,“当然,也有可能出生率之上升在某些地区并无统计上的意义。若是如此,那么我可以选择忽略,也可以选择修正统计方法,甚或实地进行考察……”
  以此一概念进行初步筛选,尹露涵标定全南美洲12处地区作为“Mengele实验室嫌疑地区”。接下来,尹率领研究团队进驻该12处嫌疑地区,进行田野调查。“于当地政府帮助下,我们从户口记录清查该地于该时期双胞胎的家族谱系,并寻访双胞胎的后裔,建立这些后裔的DNA记录。”由于事隔两百多年,查访任务颇为困难;历经10年苦工,终于完成一份多达约11万人的DNA蓝图记录。
  接下来,“DNA突变生物地理分布追踪法改良版”便上场了。“崔直绪教授这项发明确实堪称划时代创举,然而却未能全然适用于我们的解谜任务。”尹露涵表示,首先,她的团队透过复杂比对程序,抽丝剥茧,由双胞胎后裔11万余份之DNA蓝图逆推出约千余位的双胞胎先祖之DNA蓝图,“这可能是1960年代至1980年代左右那群最早的双胞胎,也可能正是Mengele的直接实验品。”尹向记者说明实验难度,“……崔直绪教授的方法,有一个重要的关键因素是DNA突变。然而他需要专心对付的最大变量,也正是‘突变’与‘生物迁徙’而已。我们的困难在于,即使是在成功还原了第一代双胞胎的DNA蓝图之后,我们仍旧必须同时面对几项重大挑战。”根据尹的说法,于Mengele时代,当然很难想象他有任何基因工程的技术;因此推测起来,制造双胞胎的方法,无非是借由药物诱使子宫内之受精卵分裂为二,“……然而这样的药物技术是否可能在某一层次上影响了胎儿的外显征状……或甚至,这样的外显征状在基因层次上其实会留下标记,只是我们未曾准确定位出这些标记而已。”尹露涵表示,举例,即使是DNA完全相同的同卵双胞胎,指纹、掌纹等亦彼此不同,“一般认为,这是因为胎儿在子宫内位置相异,导致不同胎儿的成长环境、相邻区域的羊水间有极细微的化学成分差异;而这些极细微的差异居然就导致了指纹、掌纹的不同。类似蝴蝶效应……然而我们怀疑,指纹与掌纹的不同其实在基因表现层次上亦可看出,只是人们尚未精确定位出这样的DNA差异究竟表现在何处。我们相信Mengele的药物其实也是这样……”
  经过长达9年马拉松式的研究,在学界均不看好的情形下,不可思议地,尹露涵团队终究成功精确定位出该药物在基因层次上造成的影响。尹并将该段导致受精卵分裂的基因形态命名为“Mengele基因型”(Mengele’s genotype)。经查,于千余位第一代双胞胎中,共计481位带有此“Mengele基因型”。“他们就是Mengele所制造出来的。”尹表示,“百分之百确定。”而后,尹露涵在崔直绪的基础上,再对“DNA突变生物地理分布追踪法”做进一步改良,以求适用于此次研究。7年后,尹露涵团队正式宣布解开“纳粹医师Mengele与巴西双胞胎小镇”之谜。“我们追踪Mengele基因型的地理分布、配合实地田野调查与访谈,”尹表示,“再结合生物科学与历史方法,终于揭开了Mengele南美实验的谜底。”记者会上,研究团队公布了标定的七处地区为“Mengele南美实验室”。尹露涵表示,自1950年代至1979年猝逝为止,Mengele总共曾在这七个区域进行双胞胎实验,而巴西边境小镇Candido Godoi则是其中第六个区域。这七个“实验室”遍布南美,其中第一、二个位于阿根廷,第三个位于智利,第四个在玻利维亚,第五个在哥伦比亚,第七个则位于巴拉圭。“从这里,我们可以约略推测出三十年间Mengele在南美洲躲藏的行踪。”尹说,“在前面五个‘实验室’中,双胞胎的平均出生率约在6%左右。同时这些区域也全属穷乡僻壤。我想这也是为何这五个区域在当时并未引起注意的原因……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七个区域中,双胞胎的出生率由第六个区域的将近20%大幅下降至11%。而根据我们的研究,在第七个区域中Mengele制造的双胞胎,其基因型亦有共同特征,与其余六个区域有微细差异。我们将之命名为‘Mengele基因型:特殊型’。这可能表示,在第七个区域中,Mengele可能意图改变策略,采用了不同的药物或其他不同方法来诱发受精卵分裂。同时我们也发现,在第七个区域的47位Mengele双胞胎中,后来死于血癌的比率竟高达52%。这或许也与Mengele的新方法有关。”尹语调沉重,“……我必须说,我们相当庆幸Mengele的南美实验室在这第七个区域之后便终止了;否则很难预料是否会导致更高的血癌致病率。而Mengele本人也终究死于1979年,终止了这项诡异的双胞胎实验……”
  尹露涵团队的研究成果刊载于英国《自然》期刊,很快获得学术界承认。数年后,尹本人更应出版社之邀,将这段解开Mengele双胞胎之谜的追寻之旅写成《双胞胎之谜:Mengele的人体实验》一书,大为畅销。尹本人则成为世界知名的明星科学家,其风靡程度,自古典时代以来,大约仅有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天文物理学者霍金、逻辑学兼演化学者西格弗里德与文化心理学家兼统计学者哈里·谢顿等可堪比拟。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所从事之研究直接相关于纳粹医师Mengele及其意识形态,尹露涵却殊少对此事与其他相关政治议题发表看法;甚至当媒体问及尹对种族屠杀、种族优越感或纳粹历史等议题相关意见时,她都显得异常低调,几乎不愿有任何实质响应。在这方面,可考的记录似乎仅有一项。那是在她的挚友、作家李实光回忆录中所披露的一段私下谈话。于这本出版于2289年的《时光命题:李实光回忆录》(The Times of My Life: The Memoirs of Li Shiguang,台北:南方,2289年11月)中,李实光记下这段在一次三两好友聚会小酌之后,尹露涵于社交媒体好友群组中透露的信息:有许多人认为种族屠杀是个野蛮的行为。我要说,不,我并不如此认为。那本来便是文明行为,只有文明人类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问题在于,文明从来与善恶无关。那是文明的自然后果。对某些人来说,我做的研究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不能理解我何以耗费一生去追索一个三百年前纳粹战犯实验的轨迹。然而对另一群人来说,我所做的事又太有意义;有意义到他们必须对此不停叙说、产生论述、彼此议论驳火,甚至千方百计揣测我的立场。但对我而言,这些“都是”文明行为,也“只是”文明行为。本质上,这些行为与种族屠杀并无差异。我如何看待我自己的研究?我只能这么说:本质上,我的行为亦与种族屠杀无异。当文明思索、辩证、建立想法,从而以这些想法为基础去处理事务,选择“要”或“不要”、“可”或“不可”、“留”或“不留”、“对”或“不对”时……一切都无异……
  此一私人信件内容业经披露后,引起争议,赞成与反对者皆有之;然而由于其内容亦颇有令人费解之处,更多反应则是困惑。一如预期,时龄75岁的尹露涵并未出面解释,也拒绝再发表任何相关谈话;直至2291年尹因突发心肌梗死逝世,她多年惯常的寡言化为永恒的沉默为止。


第41章 
  K:
  “望远镜里竟是她与男友争吵的场景。那天,他们争吵分手,男友冷漠甩门离去,将她遗弃在家。她打翻了牛奶,伤心地趴在桌上哭了。就在那时,她看见了男孩出现在她身旁……”
  K,这是我昨天看的古典时代老电影。看完走出电影院,外头下着不小的雨。我找了间咖啡馆坐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结局。落地窗上,雨幕变化着自身的弧线。世界经过了雨的透镜,显得干净而明亮。
  故事始自窥视。未经世事的年轻男孩爱上了隔壁公寓的邻居,一位韵味成熟的美丽女子。男孩在自己房里架起了望远镜,偷窥女子的一举一动。女子毫无知觉地进行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出门上班、回家、看电视、洗浴、小酌、与男友争吵。
  男孩怀抱着对女子纯洁的爱。他去打工送牛奶,借着送牛奶的机会与女子攀谈。女子冷淡以对。他窥见女子和男友亲热起来,便恶作剧地打电话谎报火警。当然,男孩也窥见了女子与男友的争吵。男友甩门离去。女子倒了杯牛奶,却失手打翻了它,她趴在桌上伤心哭泣起来……
  失恋的女子终究发现了男孩的存在。她满不在乎地邀请了男孩,将他勾引上床。男孩没有经验,很快便结束了。女子露出嫌恶的表情,毫不留情羞辱他:“这就是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但后来男孩却自杀死了。女子意外得知消息,来到男孩住处,看见了平常用以窥视自己的望远镜。她好奇地往望远镜里看去,却看见自己的公寓里的,她自己。
  往日重现。是她与男友争吵的那天。男友甩门离去,她打翻了牛奶,伤心哭泣……
  一部叫“爱情影片”的古典时代老电影。K,我这两天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许久前我已下过决心,不再放任自己。但或许恰巧是有些其他令我心烦的事(工作上的,日常生活上的,我花了许多时间处理它们),所以我偷懒了,我想,为了补偿,我可以放纵自己一个下午,让自己尽情想你。
  K,过去,你让我安心吗?或许也没有。我想你是温和而忧郁的,但关于我们的感情,我总感觉你有所保留。这所谓“保留”或许亦非你自愿,但总之如此。但我想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我同样有我的惧怕与不安,而那惧怕与不安也仅有部分与你有关,多数是我自己的责任。说起来,我也该为这样的情绪对你感到抱歉的。
  不,我并非试图向你索求什么,我想我只是……感觉有些遗憾,有些伤心吧。我想说的是,我相信你。尽管我们没有美好的结局,但那过程依旧令人怀念。我相信长久以来,在你心里,始终有那个温柔的部分;就像我知道自己也有一样。我知道在那样的纯真与温柔里,我们曾这样一起坐在咖啡店里。大雨来临时看着雨幕,阳光晴好时,细数光影的变化,以及猫的步履……
  K,电影最后,曾对男孩极残忍极无情的女子来到了男孩的房间,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自己与男友分手的那一天。她看见自己正在伤心哭泣。但这时男孩却出现了。在镜头里,在那间打翻了牛奶的,虚幻的公寓里,男孩出现在她身旁。男孩拥抱着她,眷爱地抚摸着她的手,温柔地安慰着她……
  Eurydice


第42章 
  2219年12月2日。晚间9时25分。V镇。夜间市集。
  藏身于巷弄间的老旧小型夜间市集。傍晚才下过大雨,但地面湿迹已消失。薄荷般的凉意浸润着空气。或许亦因为先前的雨,尽管人影杂沓,人潮却不拥挤。市集里弥漫着某种闲散疏懒的气息。
  K与Eurydice刻意稍稍分开了些距离,相距数步走入市集。摊位上悬浮的无线黄光照明与一旁商家的各色店家招牌点亮了周遭的黑暗。他们走过几处小吃摊、橡皮人偶小玩具摊(K还装模作样买了两个玩偶,米老鼠与不知名的大象宝宝)、女性内衣与饰品摊(戴着大耳环的刺青女老板正唧唧呱呱与友人聊天,还自拍起来)、日本料理店(生意冷清)、摆了三台电动游戏机与两台夹娃娃机的窄店面(一对情侣专注地操纵着夹娃娃机里的章鱼软触手),而后拐进小巷。
  小巷位于夜间市集中段。入口处有个台湾米粉汤小摊。一个满脸胡楂的等餐男人盯着小型显示器屏幕直看,店家招牌的白色冷光打亮了他浮肿的脸。摆放小菜的玻璃柜后,另一个男人穿着围裙忙着料理食材。有个也穿着围裙、牛仔吊带裤装扮的少女站在摊位前揽客:“米粉汤,米粉汤好吃又便宜哦……”
  小巷一侧是一处已打烊的传统市场。承袭古典时代格局,摊位与摊位间并无明显区隔。层层叠叠的铁皮屋顶。腥膻味,铁锈味,食物、馊水与菜叶腐败的气味。雨水滴响。廊道上灯光多已熄灭,仅余下两盏昏暗的白色日光灯。透过屋顶缝隙,来处不明的光微微敷亮了地板。
  “新月旅社”座落于小巷深处。那其实是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公寓。门廊旁,灯箱招牌缺了一角,电线与灯管如死去的机械人筋脉般彼此纠缠着。而门廊正中是一扇玻璃大门;年深日久,玻璃呈现某种烟熏般的黄褐。
  K与Eurydice一前一后推开旅社大门。
  空间窄小。柜台。会客处。满是灰色锈斑的金属骨骼支架着玻璃板,黑色小几挨挤着一张旧红皮沙发。那椅背边缘皆已磨损起毛,如皮肤上微小的白色脱皮或瘢块。未愈的伤口绽出白色缝线与暗黄棉絮。
  而柜台桌面贴皮亦已损坏。破口边缘,尘垢积累,尘垢色泽替代了真正的颜色。柜台上默立着一盏旧式台灯。一朵半萎玫瑰插在绿色玻璃瓶里。
  一切皆是古典时代的陈旧样式。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呼吸着无色光雾。柜台后的狭窄空间里则是空无一人。
  K走上前去按了两次柜台上的响铃。
  十数秒后,走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喊着“欢迎光临,抱歉让您久等了”之类的客套话快步来到柜台旁。她钻进柜台,拿出一本住宿登记簿,按开台灯。“两位想要住宿?休息?”
  “休息。”K说,“现在这时段你们提供休息吗?”
  “可以的,没问题。”女人潦草微笑。这是个东方女人,五十多岁年纪,皮肤褐黄,花白卷发,身形微胖,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短袖洋装。那洋装的剪裁与版型极普通,像是在小巷外夜间市集中贩卖的廉价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手镯。
  K注意到女人还穿着拖鞋。她脸泛油光,发丝黏在额头;眼皮浮肿,暗影下,因无数日常琐事而疲惫不堪的眼神。
  “你们价钱怎么算?”
  “休息的话是55点,”女人熟练应答,“时间是三个小时。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加时延长。”
  “可以指定房间吗?”
  “当然。”女人一脸职业化的疲倦笑容,“只要有空房,我们尽力配合。所以……您需要什么样的房间?面向后侧吗?后侧是更安静些——”
  K打断她:“我们要309号房。”
  笑容消失了。“没有这间房。”女人显然有些惊讶,“三楼只有8间房。到308为止。呃,我想还是请您告诉我您的需求——”
  “我们要309号房。”K重复,“309号房。我们只要这一间。其他都不要。”
  “确定要309号房吗?”仿佛换上另一副面具,女人眼神中的疲惫与黯淡倏忽消失。陈旧的光雾中,她面容严肃,洞黑瞳眸藏匿于眉睫暗影中。K这才发现她其实有一双美目。她瞥了K身后的Eurydice一眼,“方便让我读一下两位的芯片虫吗?或者,其他身份识别文件?”
  “这,”K递上名片,“我们现在只有这个。”
  女人接过名片,端详半晌。“先生,您还有其他文件吗?光是名片我们很难让您办理登记入住手续。”她将名片递还给K,“也许,关于您如何知道我们新月旅社——”
  “还有这个。”Eurydice紧接着递出全像地图。
  女人接过地图。她初始尚有困惑,但随后立刻微笑起来。“好的,”她将全像地图递还,“关于全景,我自己也很关注。两位跟我来吧。”
  一行三人走过一条较前方柜台门厅更为昏暗的廊道,直通公寓后方,开了后门。“内部楼梯目前暂不开放,”女人解释,“麻烦你们先走这里吧。”
  天井般的畸零空地。四周建筑皆是同旅社本身一般的四五层楼旧公寓。相隔如此距离,夜间市集的喧闹已完全淡去;迫近的楼宇将黑色天空框定于头顶有限的视野中。细微的,铅笔刷淡的建筑剪影于对侧老墙上凝定。
  抬头仰望,市集光尘依旧淡淡飘浮于半空中。
  女人爬上一道铁梯。K与Eurydice紧跟在后。
  步履硿咚硿咚回响着。
  铁梯终止于三楼。女人停下,取出钥匙,哐啷啷打开一道铁门。
  旅社甬道。
  几盏老式浮灯贴近悬浮于天花板处。光色昏昧。灰色地毯斑驳脏污。两侧队列着一扇一扇的门,通往各自的空间。霉味、淡淡的消毒药水味盘踞着这窄仄的密闭处所。
  女人领着他们走进甬道。四下寂静无声。甚至未曾听见空调的细微气流。他们经过了标示着305、307、306、308的房门,而后来到309房前。
  女人取出钥匙,为他们打开电磁锁。“309号房。”女人将钥匙交给K,“使用时间三小时。房内备有茶水、点心;影像播放器也欢迎您使用。退房前10分钟我们会打电话通知您。若需要客房服务或有其他问题,请直接拿起话筒,按下橘色直拨键;我们会尽快为您服务。”女人微微欠身,“希望您会喜欢我们的房间。谢谢您。”


第43章 
  2219年12月2日。夜间9时44分。V镇。新月旅社309号房。
  极普通的老旧旅馆房间。
  一套卫浴。双人床。一张简单的书桌。暗橙色的厚地毯吸去了所有步履。播放器屏幕旁,立灯挨着小茶几。一个瓷质印花热水瓶。廉价的塑料托盘上摆着茶包和小包饼干。
  而影像播放器的控制钮与置入口则装设于遥控器面板上,与其他电灯或音响之类的开关并排在一起。
  寻常且陈旧的摆设。至少初步看来如此。
  K约略巡视一遍,转身进入浴室,打亮灯光。
  与房内相比,浴室设备更加陈旧。地板与墙面的瓷砖约略手掌大小,米白色,污痕与霉斑黏滞其上。洗手台边缘几个小缺口,台面上满是白色刮痕。包装好的牙膏、牙刷、发梳、香皂等盥洗用具散置于层板上。
  K注意到,其中一支牙刷包装已被打开。
  他从包装袋中抽出那支牙刷进行检视。由刷毛状态看来,明显带有使用痕迹。
  K灭去照明,离开浴室回到房内。Eurydice正踱步至窗边,拉开窗帘稍作检查。由Eurydice身后,K看见雾蒙蒙的窗玻璃正对着隔壁民宅侧窗,仅隔一防火巷,一臂之遥的距离。侧窗后犹且一片昏暗,同样为窗帘所遮蔽。
  Eurydice将窗帘拉上。
  环境上似乎并无怪异之处。
  他们随即展开搜索。
  或许也称不上“搜索”——意料中的是,那在309号房内留下痕迹的上一任房客并未试图掩藏些什么。他们立刻就在抽屉内一本《圣经》下发现了一个白色信封袋,内有影碟一片。
  K取出影碟对着光线检视。他发现影碟的透明表面有着已褪去颜色的记号痕迹,像以签字笔写下。但由于颜色极淡,究竟是何种文字或图案已难以辨识。
  K将影碟置入播放器中。


第44章 
  画面自昏暗中亮起。
  落地窗。溪涧般流淌的乐音。舒曼的《儿时情景》。
  (卧房。牛奶般的灿亮天光。白色海洋般温暖柔软的大床。“你好。我叫Eros。”微笑的女孩侧了侧头,丝缎般的黑发散落在她细致玲珑的裸肩上,“希望你们会喜欢我……”)
  片头字幕浮现。
  无限哀愁:Eros引退·最终回
  Eros。竟是Eros。
  G?del的生化人女友。
  那摧毁了“维特根斯坦专案”的、叛逃的G?del。K曾亲自审讯的G?del。多年前,启动了K双面间谍生涯的关键人物。
  G?del死去的女友Eros。于梦境时代、“梦境娱乐”临至前,最后一代的生化人AV女优……
  竟是她主演的A片影碟!
  不仅于此。K随即发现,此刻场景、那访谈内容,正是纪录片《最后的女优》剪接引用的片头——
  (“你说你叫Eros?Eros不是‘爱神’的意思吗?而且还是个男爱神?”
  “是啊,Eros就是‘爱神’哪。……E——R——O——S,Eros。”)
  这非常奇怪。K清楚记得,当初为了办案,他早已完整查阅档案、搜罗了Eros的所有作品,并且一部一部地看过了。也因此,在后来查到那部造假的《最后的女优》纪录片,且发现该段片头未曾出现于Eros的任何作品中时,K自然感到事有蹊跷。而在Eros与G?del一同落网后,K当然也曾针对此事对两人进行讯问。G?del表示对此毫无所悉;而Eros初始拒绝透露,其后,短短数天内,她便因为病况急速恶化而陷入昏迷,不久后便过世了。
  《最后的女优》就此成为一个未解的悬疑。
  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再次见到这个神秘片段。K思索着。这或许暗示着,尽管纪录片《最后的女优》应是造假无误,然而其中所引用的A片片段可能并非造假,甚且曾真实存在?
  (“哎哎哎,别骗了啦……像这样不说实话,可是要被处罚的哦……知道吗?是会好好‘处罚’你的哦……”
  “我说的就是实话嘛!我真的不知道做爱是什么滋味呀。”
  “喂,喂,再扯就不像了啦!快说,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刚刚不是说了,我还没有过第一次呢。”……)
  第一次?K想。在“引退·最终回”中的第一次?这样的剧情也太不合逻辑了吧。或许,这带有某种暗示?
  然而这并非毛片。它有完整的片头,以及截至目前尚称精致的剪接,后制显然颇具水平。易言之,这是一部货真价实、似乎曾正常发行的A片,并非粗糙半成品。唯一可挑剔之处可能是,某些时刻,画面似乎存在着某些极细微的不稳定。在此段与纪录片《最后的女优》重复的访问片段中,K注意到两次时间极短的跳闪。画面经过截断,又立刻接回原先画面。
  而那跳闪看不出任何意义。
  K与Eurydice继续检视此片影碟。最初对话结束后,男人与Eros很快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那程序与一般A片并无差别。男人首先褪去了女孩的碎花短洋装。洋装下,Eros穿着一套可爱的粉紫色蕾丝内衣裤。那内裤在重点部位甚至是镂空的。这使得Eros私处肌肤若隐若现。K注意到她的阴毛经过修剪,质感细致,柔软发丝般服贴着皮肤……
  褪下内衣裤后,男人调整了自己与Eros之间的位置,将头埋入她的两腿之间,开始展现自己的舌上功夫。而Eros则一面推拒,一面轻柔呻吟,不时扭动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
  接下来则是女孩为男人服务的时候了。镜头前,Eros羞涩望着男人的阳具,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两下,而后将它含入口中。她持续吞吐着它,不时亲吻舔弄阴囊。几分钟后,男人便引导Eros躺到床上,温柔地将阳具送入女孩体内——
  然而这剧情设定毕竟是女孩的“初体验”。在勃起的阳具插入时,Eros似乎承受着极大痛苦。K注意到她微微挪抬身体,本能地闪躲男人的插入。而这男优竟也入戏地安抚着Eros。他不时弯下身贴着Eros的耳朵,嘴唇无声翕动,似乎是在向她呢喃着些安慰的话语。
  但Eros始终眉头紧蹙,不发一语。
  K依次小段小段快转。直至此段欢爱结束(男人终究还是将精液射在了Eros有着精致五官的脸上),并无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K皱了皱眉,改变策略,调整拉杆,先大致观察了整部影片的结构。他发现这A片的性爱场景共有六段,与一般A片相较之下偏多。但这似乎也称不上太过奇特。而在每段做爱之间,也同样穿插了些常见的过场。
  K自第二段开始继续检视。于第二段性爱之中,Eros扮演的是新婚妻子的角色,而男优则是同一人。旁白简单交代了这中间的故事;大意是说Eros与该男优(他叫作直树)交往数年后,修成正果,二人结为夫妻云云。
  至于真正的大戏——性爱场景——则是在厨房完成的。在第二段起始处,厨房内,Eros夹起长发(几绺发丝垂落在她细白后颈),穿着一件淡蓝色印花围裙;而围裙下则是白T恤、牛仔短裤的寻常居家打扮。她正专心在流理台上料理食材。
  镜头绕着Eros爱抚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导演显然对于Eros短裤下的美腿十分满意,不断自Eros后方强调着她的臀腿曲线。
  围裙系带圈围着Eros后腰。她的紧身白T恤透出深色内衣扣环处的印痕。
  门铃响起。女孩暂时放下工作,雀跃地前去开门。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一身上班族打扮的老公直树回来了。他们很快在客厅沙发上拥吻起来。女孩半推半就,一边红着脸撒娇说不行啦,做菜才做到一半呢,火还开着很危险;一边挣脱了男优的怀抱,跑到厨房里去了。老公直树遂印帕掣浚员澈罂济髂笈排⒌男厝椋‥ros仰着头,自齿缝间发出断续呻吟),嘴里念着哪那么容易放过你呢;随即剥下女孩的短裤和内裤,而后便直接在流理台前(Eros踮起脚尖,将臀部翘起)自背后挺进女孩体内。
  似乎也无甚特异处。K开始怀疑起来。难道他忽略了某些细节?又或者,这两段性爱本来便只是伪装,而所有重要信息全隐藏于影片后半段中?
  然而在第三段性爱前,解答出现了。
  那是第二段与第三段性爱间的过场。镜头步入一别墅之空房。黑檀木地板,类似第一段性爱中场景的采光。大片落地窗前,汹涌的白色天光夹带绿意暴雨般漫淹进室内。
  但这其实并非卧房,而是一间展览室。这展览室显然比卧房大上许多。或因单面采光或场地面积过大,尽管窗外天光灿亮,然而在远离光源之一端,幽暗仍沉淀于空间中。无数暗色系微粒在画面上悬浮游走。
  室内除了一张沙发、一木制画架外别无他物。而四面墙上,一幅幅的画作如静止的昆虫标本般挂在墙上。
  一个安静凝止的空间。
  Eros出现了。沙发上,她戴着黑框眼镜,衬衫窄裙标准套装,双手交握,笑盈盈对着镜头说话。她表示一直对摄影和素描很有兴趣,工作之余持续习画,也长期在某著名摄影记者开设的教学工作室学习摄影。这些都是她的作品(镜头缓缓绕着展览室滑行,展示四面墙上的画作标本)。Eros还说,这些作品呈现了她自己的欲望与异想,感谢导演与制作人的慷慨,让她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介绍给大家……
  Eros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向画架。她拿出了一支指挥棒,同时继续着口白;约略是说,现在她想向观众们介绍的,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一幅作品,耗去她许多心思云云——
  K瞪大眼睛,坐起身来。
  Eurydice发出了低呼。
  那是一帧摄影作品。一张照片。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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