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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仙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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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实看着神像,恨恨说:“小冯你知道吗,我儿子就是死在它的手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程实控制住情绪,和我坐在佛殿的门槛上,聊起了他儿子的故事。他儿子名叫程海,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在沈阳念的大学,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可以说前途似锦。那一年,程实还在出堂搬杆子当香童替人看事,贴补家用。
  有一天,本地有一大户人家请他去看病。
  得病的是这家新过门的小媳妇。这小媳妇得了一种邪病,怕风怕水怕光,整天躲在屋里一个人傻笑,谁都不敢去碰她,就连这小媳妇自己的孩子都害怕见她。
  那时候的程实在大孤山一带赫赫有名,很多堂口都不如他正规,而且程实做事也负责任。在当地有很多黑堂,所谓黑堂就是出马的香童没经过什么正规手续,自己滥请仙家上身,开堂是为了黑财和淫人妻女。这些人的名声很臭,买卖越干越差。能吃这碗饭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谈起程实都恨之入骨,认为就是他堵了大家的财路。
  那户人家求助程实,让他去诊病。程实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事后他才琢磨明白,自他接这个活儿开始,就钻了同行对手的圈套。
  程实到了人家的家里去看小媳妇,打眼一看,就知道事情坏了。
  小媳妇指定是被邪灵附身了,可是什么东西,居然程实看不出来!
  出堂请仙家,这里有个问题,仙家也分修行法力的高低。驱邪的话,首先要看得出对手的来历,小媳妇身上的邪灵,程实的仙家完全看不出来。仙家告诉程实,这个活儿不能接,十分棘手,让这家人另请高明。
  程实很讲规矩,自己不能做的不会勉强去做,不会去骗人钱财。他直言相告,跟那户人家说,我看不了,你们最好到吉林省去请高人。
  因为在东北,出马的堂口以吉林最多,小小的一个吉林市就有上百家堂口,可谓风起云涌,那里不乏高人。
  这家人没为难程实,看不了也没办法,程实出于好意留了一个装有朱砂的锦囊。他告诉这家人,朱砂能够辟邪,晚上的时候在小媳妇的床前用朱砂画个小人出来。
  回家之后,一忙起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谁也没想到,这天晚上出事了。
  程实正在家睡觉呢,突然有人砸门。他赶紧披衣服出去看,来的正是白天这户人家。这家人在当地很有势力,此时来了十多个家里人,一个个脸色不善,异常焦急,说话都带着枪药味。程实赶紧问怎么了。有人就说,程师傅,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快过去看看吧,出事了!
  程实心头狂跳,预感到不好。穿了衣服跟着他们去,到了他们家里这么一看,坏了。
  那小媳妇正绑在床上挣扎,她的四肢被绳子拴在床栏上,整个人像是大虾一样,一会儿凸起来,一会儿跌下去,嘴里喊着撕心裂肺的声音,一张脸最为可怖,布满了黑色纹理,就跟一大群蜘蛛爬在上面一样。
  在床边站着一个本地的大仙儿,也是出堂的香童,是个老娘们。这娘们满头都是汗,嘴里快速念叨着什么,可那小媳妇明显不受她的控制。
  程实一到,她猛地抬起眼,眼神凄厉:“姓程的,你白天叫他们做什么了?!这小人是不是你教他们画的。”
  程实看到满地的红色朱砂,上面都是脚印,心里一惊,他在快速想着怎么回事。
  老娘们破口大骂:“你真是坏心眼啊,为了挣钱什么黑心事都能做出来!”
  程实反问:“我做什么了?”
  “你教他们画的小人,是招邪招鬼的!”老娘们狠狠瞪着他。
  苦主家里一群大老爷们把程实围在中间。程实苦苦辩解:“不可能!朱砂本身是辟邪之物,本性温凉,就算无法克制住邪气,也不至于招邪。画的那个小人,是我家大仙儿独门的辟邪法术,绝对不会有问题。”
  老娘们撒泼,指着他鼻子骂,说如今这种棘手的情况就是他惹出来的。你就是想挣黑心钱。程实嘴笨,脑子跟不上,翻来覆去解释就那么两句话。吵着吵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此时在这间屋子里,对法术有解释权的只有他和这个老娘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根本不懂,只能干听着。这老娘们是市井泼妇,嘴皮子极利索,说得程实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听到这里,我眨眨眼说道:“程老师,我怎么觉得整件事就是这娘们惹出来的,她在甩锅。”
  程实叹了口气:“还是你脑筋快,本来那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是她学艺不精,滥用道法咒语,激怒了附身的那个妖精。”
  “然后呢?”我问。
  程实苦笑:“然后我就成了众矢之的……那小媳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白天嚎叫挣扎,晚上奄奄一息,眼瞅着就要没气了。他们家人天天堵着我家的门口骂。我的名声越来越差,那些同道开始落井下石。我那时候太顾及自己的脸面,面子比天大,比命重!我被挤兑到了死胡同,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想了一个铤而走险的绝招。”
  “什么?”我问。
  程实看着远处的苍山,缓缓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妖精是什么,但我有办法让它离开那女人的身体。条件是,”他顿了顿:“我必须再找另外一个身体来容纳它,让它附身。”
  我倒吸一口凉气。
  程实好久没说话,低着头喃喃:“我还是有良心的,不会无谓伤人,我想到了一个最佳的人选。”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磕磕巴巴问:“你选了自己的儿子?”
  他无力地点点头,悲怆地说:“程海小时候我带他去看过命,他来历不凡,以前是胡三太爷身边的小仙童转世。我对他很有信心,程海体质不凡,常人压制不了的精怪,我们爷俩联手或许就能解决。”
  程实当时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他亲自跑到吉林请了一个大仙儿过来。这大仙儿是他的老朋友,颇有道行。大仙儿来了之后看过病人,然后又听了程实的计划,着实吃惊不小。他奉劝程实,用不着这么冒险,就算程海来历非凡,可这件事风险太大。这只邪灵妖精修行的道行很深,邪气很重,如果解决不好,恐怕后患无穷。
  这些风险程实翻来覆去都想过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固执的念头,铤而走险才能解开眼前的死局!他是个特别好面子的人,对脸面极为看重,让人戳自己的脊梁骨,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他一个电话从学校叫来了自己的儿子,然后跟儿子商量,现在老爸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你能不能帮忙?
  程海听了之后,态度很平静,同意了。
  作法那天,程实大摆香案,请了很多本地同行过来见证,很多人听说他要把附身的邪灵精怪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都感觉匪夷所思,觉得这老小子是不是疯了。大多数同行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的。
  程实和请来的吉林大仙儿,两个人合力作法,果然驱动邪灵离开了那个小媳妇。现场情况极其凶险,邪灵大怒,必须马上给它找下家。他们便引导邪灵附身在程海的身体里。
  女人昏沉沉睡过去,情况明显好转,那家人也转怒为喜,夸赞程实道法精妙。程实暗暗得意,诸多同道看没什么热闹了,悻悻要走,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端坐在神桌前的儿子程海,突然双目泣血,身体向后栽去,仰面摔倒,随即开始四肢抽搐,嘴里吐出许多鲜红色的沫子。


第二十七章 灵狐
  听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明白了:“附身的这只邪灵是狐仙吧?”
  程实苦笑:“你很聪明。”
  “很容易想到,要不然你为什么来这里骂九尾灵狐呢。只是有个问题不明白,当时附身的狐仙和眼前的九尾灵狐是什么关系呢?”我问。
  程实看着寺外苍山,静默了片刻,表情极为痛苦,实在是不想回忆。
  好半天,他继续说起来。儿子程海中邪后,他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儿子怎么样,而是怕当时的混乱被同行笑话,丢了自己的脸面。
  他和吉林的大仙儿,两人带着程海离开,到了家之后,程海的情况已经极为严重了。两人联手克制邪灵,可这只邪灵道行极深,修为远远在两个人之上。
  程海遭老鼻子罪了,症状和原先那小媳妇类似,白天昏迷不醒,晚上开始折腾,挣扎嚎叫面如恶鬼。程实把自己儿子用绳子捆在后院的柴房里,眼睁睁看着他饱受折磨而无从下手。
  他的老伴,也就是程海他妈,看儿子这样心都碎了,天天以泪洗面,骂程实是个畜生。程实还辩解呢,说这叫普度众生以身伺鹰,是一种大慈悲。
  听到这里,我叹口气,这其实是程实给自己好面子找的借口。
  程实的老婆根本不屑听这些鬼话,天天哭着要儿子,要不然就拿头撞墙。也幸好,程海确实来历不凡,他的体质不同于普通人。在痛苦的折磨中,居然还能保持几分理智,在程实的帮助下,他居然尝试着和体内的邪灵进行谈判。
  直到这时他们才搞明白,这只来历非凡道法通玄的邪灵,原来是大孤山九尾灵狐家族的子孙。
  说起这九尾灵狐可大有来历。
  程实细细讲解起来,他说在东北,出马仙的总头领是胡三太爷,隶属于胡家,也就是狐仙。胡三太爷相当牛逼,乃是长白山众仙之首,统领东北仙家,立下种种天条规矩,就连玉皇大帝也得礼让三分。可东北这么大,教派众多,各个地域都有一些散仙,道行并不在胡三太爷之下,大孤山的九尾灵狐就是其中之一。
  这九尾灵狐原是山间狐仙散修,吸取日月精华啥的,修成人形。九尾灵狐后来入了截教,有了传承,道行越来越高。据说这只九尾灵狐的香火在大孤山已经传承数百年,明朝时候就有了,护佑一方平安。
  如今附身在程海身上的这只邪灵,就是九尾灵狐的子孙,不但修为高深,而且带着家族背景,可不是一般散仙能媲美的。
  程实和吉林的大仙儿用种种办法和它沟通谈判,希望它能离开。可这些散仙鬼怪,脾气很古怪,不能用人的思维来构想它们。他们怎么谈判这只狐仙就是不愿意走,还传出一个信息,说自己修成人形要历经很多的劫难,莫不如直接夺舍程海,直接用他的身体继续修行。
  程实这才知道当初的决定多么莽撞,他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天深夜,程海还有一丝理智,他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告诉爸爸,自己做出一个决定。
  程海决定在自己被夺舍前,自断经脉和这只狐仙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程实哭得泣不成声,握着程海的手不撒开,如果没有这次的劫难,这孩子以后前途无可限量。程海倒是看的开,他像老人一样抚摸爸爸的头发,和程实说,这是命中之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既然来了就不要怕。
  他还告诉程实一个事……说到这里,程实没有说下去,而是若有所思看着我。
  我被他看毛了:“程老师,怎么了?”
  程实说:“程海临终前告诉我,他不是常人,死后阴神不散,会附在照片上。如果找到合适的人,他还会有继续行走世间的机会。我问他什么是合适的人,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心里一颤:“程老师,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我?”
  程实道:“你昨晚睡觉看到了照片上的阴神显灵,这是我儿子放出来的一个信号,你和他有缘,要不然他根本不会让你看到他。”
  我一脑袋跟浆糊似的,心如乱麻,苦笑着说:“程老师,我现在乱事缠身,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程实不高兴了:“小冯,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命中注定要出马搬杆子,是道法中人。可你现在命在旦夕,体弱多病,身上还有阴毒,你就算想请我儿子,我也不会答应。我还要看看你能不能熬过眼前这道劫难。咱们修行人讲究的是三灾八难,每一道都是修行的槛,熬过去就有境界的提升,熬不过去就永远止步不前。你现在身逢大难。不过你放心,我指定会帮你。”
  我心跳加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害怕也没鸟用。我问他,程海最后怎么样了。
  程实叹口气:“我儿子程海别看岁数小,可他的见识和胸怀比我这个当爹的大多了。他是真正的以身伺鹰。就在那天晚上,他自断经脉,和那只狐仙同归于尽了。”
  说到这,他眼圈红了:“后面的事就不说了,我那老婆子就跟疯了一样,差点没把我活剥了,就说我是杀害儿子的凶手,甚至还报了警。”他摆摆手,陷入痛苦的回忆:“我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老伴儿,她和我离婚走了,说再也不回这个家。”
  他擦擦眼睛:“我打听到大孤山九尾灵狐的香火道场,就来到这里,当时丧子之痛撕心裂肺,我也没管那么多,指着神位就骂。骂完之后,大哭了一场,在寺里喝得烂醉如泥。”
  我叹口气:“程老师,我插一句嘴,整件事里我怎么觉得你的罪过比九尾灵狐还要大一些。”
  程实眼睛瞪圆了:“我承认我有错,我好面子,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自己孩子。可这只臭狐狸就没错吗,整件事的起因就因为它对子孙御下不严。子不教父之过,孩子在外面闯祸,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爹!“他深吸口气,摸摸胸口,冷静下来,继续说:”就在我烂醉寺中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离奇的怪梦。”
  程实说,那天他大醉了一场,沉睡的时候,从后殿出来一个人。这是个年轻的后生,面白如玉,穿着打扮跟古人似的,头上还有纶巾,着实是一个翩翩的美少年。说句冒犯的话,仅凭貌相上还真就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来。太秀气。
  这位后生站在程实面前,非常有礼貌,拱手说,程居士,整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严管子孙,导致不肖的孩子到人间乱世,我有很大的责任。
  程实这才明白,这位貌美后生就是九尾灵狐。他好歹是香童,见过一些世面,就想着从地上爬起来还礼。可不知为什么,当时怎么也动不了,就死死钉在地上。
  九尾灵狐极其坦诚,对程实说,它修行上千年,在此地享用香火也有几百年,修为也算大成,子孙无数,性子便倦怠起来。有句话说得好,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是没有止境的,过于安逸便会退步。所以,九尾灵狐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里,程实苦笑:“小冯,你知道它的请求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想不出来。
  程实说:“它要我隔三岔五就来道场,指着鼻子骂它。”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呢?”
  “九尾灵狐是个极为坦荡的大神,它告诉我,一是这件事上它该骂,二是它希望有人骂骂它,它可以经常三省吾身,不至于忘本。”程实说。
  我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看大殿深处的神龛,里面的九尾灵狐像在黑暗中,隐约只见轮廓,有些森森然。
  程实幽幽:“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就散了堂,再也不出堂看事。我只想尽一些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便开始照顾那些神经头,减轻他们家里人的负担。我一个孤寡老头子,能做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了……”他深吸口气,对我说:“小冯,我领你来这里,又和你讲了我最痛心的一段往事,你知道用意吗?”
  我想了想说:“你在变相告诉我,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程实笑着看我,很是欣慰:“除了我儿子,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年轻人,一点就透。那你知道什么是修行了吗。”
  我茫然:“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朦朦胧胧的,说不出来。”
  程实点点头:“这就是开悟的契机,你随我来,我让你看一些东西。”
  他站起来,径直往后殿走去,我心中纳闷,也只得跟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默者
  怀着满腹疑问,我跟随程实向后殿走去。九尾灵狐的道场修建得极为精妙,古香古色自不必说,占地面积看着不大,方寸之间却是建筑重重,亭台楼阁间或错落,犹如精巧的搭方块一般的智力玩具,充分运用每一处空间,端的是眼花缭乱。
  到了后殿,是一个天井小院,四面都是古风楼阁,先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头,正坐在小院的大树下喝茶。
  他看到我们招呼:“老程,骂完了?”
  程实低声和我说:“你一定要和这老头搞好关系,这是个高人。”
  嘱咐之后,他拉着我来到老头面前:“我来介绍介绍,这位老先生是看护灵狐大仙道场的高人,叫吴寿祥,小冯,你管他叫吴大爷就行。”
  我毕恭毕敬地说:“吴大爷,你好。”
  吴寿祥冲我点点头,问程实:“怎么个意思这是?”
  程实道:“这小伙子有志于出堂做香童,目前还没有通灵,我想把他留在后殿抄经通灵。”
  吴寿祥上下打量我,然后问我,你想好了吗?
  他这是话里有话,我不太明白,又不敢发问。吴寿祥端着茶水说:“老程,你把规矩和他说明白,别这么稀里糊涂的。”
  程实把我拉到一边:“小冯,出马的具体流程你知不知道?”
  我茫然地摇摇头。
  程实说:“首要是打窍和通灵。出马做香童,必须要会通灵,和灵界打交道。而且通灵这种本事,一旦打通就没有回头路了,说日后我不想通灵要做回普通人,那对不起,没有办法。到时候后悔只能害人害己,香童和仙家的道行和福报都要受到很大损害。”
  我听得懵懵懂懂:“程老师,你的意思是,一旦通灵就没有回头路了。”
  程实点点头:“对。至于通灵潜能激发之后,你能做到哪一步,要看每个香童的资质。有的人通灵之后就能打通天眼通和天耳通,有的人也仅仅是有一些对灵界的低灵敏度。但是这一步,是每个香童必须要走的!”
  “那打窍呢?”我问。
  “打窍是你自家的仙家为你做的。”程实解释:“你要在这里先开启通灵潜能,这是修行的开始。你想获知修行的最终目的,就要亲自去尝试去感受。想会水就要下水。这事不勉强你,你不想做,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我落入了沉思,说实话,和程实相识这两天,又听了他的凄惨故事,我对二丫姐的事不像开始那么狂热和偏执了,似乎懂了一些道理。
  我现在有了自发的意愿,真的想去做一做出马香童,去体验一下修行的开悟。
  想了想,我说:“好吧,我要通灵。”
  程实拍拍我的肩膀,带我来到吴寿祥近前,对吴老先生说,规矩都交待明白了。
  吴寿祥站起来:“你们随我来吧。”
  程实带着我,跟随吴寿祥进了后面的建筑群,里面错综复杂,楼阁狭窄,过道和楼梯层层相叠,跟迷宫差不多。
  穿过几栋楼,我们来到一处院子前,月亮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一个字,“默”。
  吴寿祥道:“这里是默者抄经的地方,走进这道门,谁也不准说话,这是规矩。”他对我说:“你要想通灵,就得进这里抄经,一会儿我会指点你。你将在这里呆上三天。三天之后你若没有通灵,就说明不适合吃这碗饭,祖师爷没有赏饭吃,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我听得心跳加速,手里攥着一把汗。
  吴寿祥道:“切记,这三天时间里,你不准出院门,出来就算是自动放弃,也不要出声说话,说了也是前功尽弃。君子不欺暗室,不要存侥幸心理,以为偷着说话就没人知道。”
  我实在忍不住问:“吴老先生,这地方有什么历史吗,你给我讲讲,要不然一肚子疑问我进去也得胡琢磨。”
  吴寿祥道:“这里是九尾灵狐大仙的道场,它当年设立了一处方便修行人静思面壁的场所。印度人讲究苦修,其实不说话也是一种苦修,一会儿你进去之后会看到种种修行人苦修的场景,不要吃惊也不要害怕,要做到视而不见,这也是一种境界。”
  “里面还有其他人?”我好奇地问。
  吴寿祥严肃地点点头:“有很多从东北其他地方来的大老板,每年都会到这里进行闭关静默的苦修。现在更人性化一些,苦修的时候不让自残,在这里要么面壁静思,要么抄经,不要妨碍别人。”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们说这里是默者抄经的地方了。
  “那我怎么通灵呢?”我问。
  吴寿祥耸耸肩:“这就不知道,法无定法,全凭缘法。你进去默默抄经即可,若真是道法中人,自会有异象发生。”
  程实站在门口抽烟:“我就不进去了。”
  吴寿祥道:“老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戾气满身,一起进去修修吧。”
  程实苦笑摆摆手:“我有别的办法修行内心,修行大路千千万,不一定就用静功这一种办法吧,你们去吧。”
  吴寿祥带着我来到院门前,我深吸一口气。
  他说:“身上有什么数码产品,手机什么的,都掏出来。”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揣进自己兜里:“出来的时候再给你。”然后,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了进去。
  我心跳加速,跟在后面。
  院子很静,三面是高高的古代建筑,大概能有三四层。院子里种着几棵树,地上铺着老年间的青砖,还有一个三脚大香炉。
  现在本是白天,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一进到这里,立即感觉天似乎阴了,地上没有阳光,满院子阴阴翠润,地面生凉。
  吴寿祥领着我进了一栋建筑,这里看不到任何现代物品,屋里面积挺大,布陈简单,四面墙上连幅字画都没有,白白空空的。地上坐着三四个人。
  有个老头,六十多岁的年纪,盘膝坐在墙前,盯着白墙看,表情无喜无忧。
  还有两个人,盘膝坐在案几后面正在抄经。屋里光线不好,能看到他们临摹的经卷很暗,两个人都在俯身,离得很近在看。观摩一个字需要很长时间,然后再提笔去临摹写下来。这两个人一个用毛笔,一个用钢笔。
  屋里还有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在一个放置于高处的蒲团上盘膝打坐,长发披散,双手结莲花印在膝头,微微闭着眼,表情虔诚。
  外面若有若无的光线,掠窗而进,映在她的脸上略显斑驳,看上去像是一幅油画。我看得入神,光影很美,像是在看世界名画。
  正看着,有人碰碰我,正是吴寿祥。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继续跟着他走。绕过这些人,来到楼梯处,他示意把鞋脱了。我有些尴尬,这几天来回奔波没洗脚,有点脚臭,正犹豫着,吴寿祥看我,眼神严厉。
  我没办法,把鞋脱了,穿着袜子跟着他顺楼梯到了二楼。
  二楼是单独的一些小房间,这些房间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没有门,能清楚地看到里面。
  每间屋子都没什么家居,铺着榻榻米,连床和椅子都没有。几乎每间屋子都有人在,有的在面壁静思,有的在伏案抄经。我看到有一间屋里有个大胖子居然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看上去颇为逍遥,令人惊奇的是,这胖子居然没有鼾声发出来,睡得极香极静。
  我看了片刻,有点起鸡皮疙瘩,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吴寿祥把我带到走廊里面的一间屋子,这里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张木质的古风书案。案子上摊放着一卷刻版的经文,下面是干净的宣纸,准备誊抄用。案子角落放着全套的纸笔墨研。
  屋子的环境还真是不错,临着窗,开窗出去就能看到院子,远眺是苍茫起伏的高山。还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我都快醉氧了。
  吴寿祥要走,我拉住他,做个撒尿的姿势,意思是上厕所怎么办。
  他带着我回到走廊,指指尽头一道暗门,那里是洗手间。他指指自己的手表,比划“3”的手势,示意我在这里只能呆三天。
  他把我安顿好,转身走了。
  我回到房间,盘膝坐好,拿开书案上的佛经看。这一看脑门大三圈,全他妈是繁体字,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卷九十三”字样。
  我强打起精神,从正页第一个字开始看,全文是竖着写的。佛经长卷,书案展不开的部分打着卷,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我哪会写毛笔字,寻思着第一步应该是磨砚。尝试着把清水倒进砚台里,谁知道一紧张,整个砚台打翻,黑墨撒了我一裤子。


第二十九章 静功
  我赶紧站起来,水湿哒哒的粘在裤子上,裤裆都黑了。我这个懊恼,把裤子脱了,在屋里翻了半天,总算在窗台底下找到一块抹布,把水都擦干净,裤子是不能穿了,只好先晾起来。
  这件事一折腾,先前来时的新奇感变得无影无踪。
  我盘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风景,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寂静开始像沼泽一般蔓延过来。
  呆的时间一长,我感觉到了极度的不适应,首先是没有手机玩。现在的人根本脱离不了手机,要是不捧着干点什么,浑身难受。我就是这样,没心思抄什么经文,满脑子都想着要是拿手机看个新闻,刷个头条,玩个游戏什么的,该有多好。
  今天是周几了,我琢磨着,该有什么新闻了,是不是该上网淘点东西了。脑子这么一溜神,天马行空想着事,时间过得很快,等我回过神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就在这时,我从窗户看到了非常离奇的一幕。
  有人从外面走进院子,黑夜浓重,看不清这是什么人,隐约只是个影子。他提着一盏莹莹放光的灯笼,灯笼放出柔和白皙的光芒,晃晃悠悠,黑夜中这一幕极富韵味。
  我趴在窗户往下看,建筑里陆续出来一些修行人,他们聚集到灯笼前。在光芒的照射中,我看到来人的后背上背着大大的木头盒子,像是古代书生进京赶考的书箱。他把木头盒子放在地上,挨层打开,里面装着食物。
  我陡然明白过来,这人是送饭的。我考,弄的这么有情调。
  我心急火燎,这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修行人,这些人你抓一下我抓一下,一共才多少食物,还不都得让他们吃光。
  我赶紧从屋里出来,到走廊上感觉两条腿冷飕飕的,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裤子。走廊昏暗,有人陆续从房间里出来,先前睡觉的那个大胖子就在我的隔壁,他看到我光着两条腿,笑得眼睛如月牙,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面红耳赤,不知他什么意思,赶紧回屋穿上裤子再出来。等我到楼下的时候,大部人已经散去,送饭的木盒已经开到最下面一层。
  我赶紧凑过去伸手要吃的,送饭的不是吴寿祥,而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像是食堂大妈。灯笼的光芒下,我看到盒子里装的食物,只是一个个小馒头。那馒头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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