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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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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她吗?”
他一说完,梁世柏就忍不住笑起来。
刘铮盯着他,像要把他看穿。
梁世柏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看着刘铮说:“对不起,我刚才说得有点过分,你别介意,我这个人一高兴就会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刘铮道:“你说你比我会猜。”
梁世柏苦笑道:“我道歉,刘警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
刘铮冷冷道:“梁总说笑了。”
梁世柏看了看手表,说:“我得回家了,我们下周还是这个时间见,怎么样?”
刘铮说了声“可以”起身就要走。
梁世柏在身后突然道:“刘铮,我最后猜一次。”
刘铮回头看着他。
梁世柏身后夕阳的余晖正在消失,红色的云遍布在天的边缘,逐渐转淡。
这是逢魔时刻。
梁世柏的声音响起来。
他说:“你撒的谎已经被戳穿了,你迟早会再次面临选择,我希望到时候,你能选择真实。”
第十二章
唐宜柔站在门口,梁世柏拿出钥匙开门,她跟在他身后,躲闪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什么都没变,连时间都只能在这里定止。
梁世柏回头问她:“你的房间在哪里?”唐宜柔抬手一指,她甚至不用看。
这是个两室一厅,至多有五十平,因为在一楼,墙上总有股阴凉的潮气,采光也不好,阴天就要开灯。唐宜柔住的那间最大,但也最暗,屋里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显得里头昏暗,梁世柏开灯,灯没亮,唐宜柔说:“电闸没开。”
他们在这间屋子里变成了两个暗淡的影子,飘来荡去,床上除了一个塌瘪的枕头什么都没有,明显很久没睡过人,靠墙的衣柜用了太久,颜色褪下去几层,印得红花都成了灰色,柜门上镜子也裂开了,照得人脸离奇诡怪,唐宜柔在这儿住的时候,贴了张纸在上头挡住,她一走,杜雁兰就给撕了。
唐宜柔没看镜子,她在床边站着对梁世柏说:“这屋子住不了人,我们出去住酒店吧。”
梁世柏看了一圈儿,说:“没关系,我们住隔壁那间,那间还挺干净的。”
隔壁是主卧,是杜雁兰夫妇住的房间,那间房光线稍微好一点,杜雁兰回来住的也是那间,屋子里什么都齐全。
唐宜柔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梁世柏问她怎么样,她不说话,她明显不愿意在家里住。
“又破又旧,你住得惯?”她还要装作是在替他考虑。
“住得惯,有什么住不惯?”
梁世柏兴致盎然地在还没有他院子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像在找什么,满脸新奇。
他问道:“你房间里怎么有那么多纸箱子?”还都是半人高的大箱子,都堆在衣柜后面。
唐宜柔说:“以前捡了去卖钱的。”她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要不今晚还是去酒店睡吧,这里太乱了。”她举目四顾,两步到头的客厅里就剩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她小学时候的课桌摆在对面,上头放了一个旧电视机。
“这怎么住?”她抬头对着梁世柏哀求道。
梁世柏盯着她笑了笑,摸摸她的脸,恋恋不舍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唐宜柔依偎在他手上,忽然觉得安全。
梁世柏从家里带走了一本相簿,他们到了酒店,吃完饭洗了澡之后,俩人躺在床上,梁世柏拿出相册翻着看,时不时问唐宜柔一句。
“这是你爸吗?”他指着照片里站在杜雁兰身边的一个青年人问。
唐春生年轻时很英俊,和杜雁兰算得上一对璧人,他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就有了唐宜柔,之后过了一段好日子,唐宜柔回忆起来,那时候似乎连房子都明亮不少。
梁世柏问:“你爸妈怎么认识的?”
唐宜柔答:“我妈去看电影碰见了我爸,他对她一见钟情。”
梁世柏道:“好浪漫。”
“浪漫吗?”唐宜柔看着照片里的唐春生,他意气风发,那时候遇见他的杜雁兰的确是幸运的。
他们结婚后每个星期都去看电影,杜雁兰穿最时兴的衣服,所有人都看她,唐春生也像是她的陪衬,他也心甘情愿做她的陪衬,那时候没人不羡慕杜雁兰。
可浪漫故事有个什么结局呢?
梁世柏问道:“你爸爸怎么死的?”
唐宜柔答:“他大冬天喝醉了酒,坐在家门口冻死了。”
唐宜柔的家乡冬天漫长且寒冷,每年都会有喝醉的人在外面睡着,被人发现的时候赤身裸体,带着满足的笑容死去。
“冻死的人最后都不觉得冷。”梁世柏道,唐宜柔不认为他是在安慰她,他只是知道这点,就要说出来。
唐宜柔笑了笑,“听起来是个轻松的死法。”她看向照片,“他没受什么苦吧。”
唐宜柔想起来那天早上,她打开门,唐春生就靠着墙歪着,头挨着肩膀,上身衣服都脱光了,裤子褪了一半,她走过去看他,他脸上的确是带着笑的。
唐春生死的时候唐宜柔刚上高中,她读完高中之后,就直接出去打工了,工作两年,遇见梁世柏,她的好运才刚刚开始。
梁世柏把相册放在桌上,关了灯上床,唐宜柔平躺在他身旁,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抓住,梁世柏松松地握住她,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从外面照进来的光映出他的脸,是他又不是他。
唐宜柔靠过去,她钻进他的怀抱里,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背上,假装被他拥紧。
梁世柏柔声问:“怎么了?害怕?”
唐宜柔“嗯”了一声,她闭着眼,贴他更紧,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和他愈紧她愈害怕,但此刻除了他,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她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小声地说话,她说得越多,他身躯也许就会越温暖,更可依。
“我爸原来是个工人,在这里最大的国企里上班,他手很巧,会修电器,会修自行车,家里什么坏了都不用买,他做饭还好吃,他会弹吉他,他还会唱歌给我听,晚上哄我睡觉,我小时候喜欢爸爸多过妈妈,因为我妈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扮,总照镜子。”
唐春生用这双巧手挣来了一家的生活,但后来他也是用这双巧手,毁了这个家。
他用这双手打人的时候,是真疼啊,他一巴掌一巴掌扇在杜雁兰脸上,她的脸就比涂了胭脂还艳,嘴角的血挂出来,像画出界的口红,挨了他不知道几巴掌后,她张嘴吐出红色的口水,里头泡着一颗牙齿。
唐宜柔到现在还记得那颗牙齿躺在口水里的样子,她老记得这个画面。
杜雁兰之后就轮到她了。
她第一次挨打时人不过长得比吃饭桌子高一些,唐春生像打杜雁兰那样打她,扇她的脸,她比杜雁兰轻,被他一巴掌扇飞出去,他又发现了新乐趣,他不扇她了,他把她拎起来,往地上砸,好像她是个板凳,一定要放在地上才稳。
第一次打完她们之后,唐春生给杜雁兰下跪,又抱着唐宜柔哭个不停,他买了一袋糖回来哄她,那时她和杜雁兰一样,还以为他只是太难受了,他失去了工作,他喝醉了酒,他下次不会这样了。
然后下次,下下次,到最后,他好像从来没有清醒过,没有人记得他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了,他顺理成章地喝酒,喝完了打人,挨个排序,把妻子和女儿揍一顿之后呼呼大睡,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就是他服用酒精的开始。
唐家三口就按照这个流程生活。
“他打我,我一开始会哭,后面就不哭,他就打得没有意思,我妈每次都哭,连哭带叫,她总想有人来帮我们,但是没人来,我知道没人来,我也不用别人来救我。”唐宜柔在他的脖子边儿说话,气息密密麻麻的像雨扎进他肉里。
“因为你自己会救自己。”梁世柏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光。
唐宜柔笑了,他感觉得到。
“对,我自己救自己,我打不过他,我也能挠得他出血,我告诉他,他把我打死那天,我肯定让他一起死,我妈要我下跪求他,我偏不,我还要骂他,我骂他全家,唐家没有一个好人,唐家人死绝了才好,他气疯了,那天我差点被他打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家里正在发生什么,然而大家只是劝她们,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忍到唐春生老了,他就打不动了。
杜雁兰也说:“你不要再去惹他了,他把你打死怎么办!”
唐宜柔也常想,她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他是她爸爸,他会坐牢吗?大概不会,杜雁兰还会和他过下去,继续挨打,没人再去把她扯开,她会被打死。
然而最后死的人是唐春生。
他死的时候杜雁兰还很伤心,她明明解脱了,但她还是投入地伤心,她一瞬间把挨打时的惨叫和绝望都忘掉了,他死白泛着微笑的脸又从她心里唤醒了什么。
唐宜柔只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她也开始恨杜雁兰,她受不了她提起唐春生时的语气,这是她从家里离开的原因之一。
“他死的时候我真开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辨认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再也不用肿着脸去上学了,出殡的时候人家要我抱着他的照片哭,我死活哭不出来,我舅舅扇了我一巴掌我才哭出来,其实那巴掌不疼。”她若有所思。
“那怎么哭了。”
“委屈,像看我妈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人不像个人。”
梁世柏翻个身,颈窝里的唐宜柔像一株依附着他的藤蔓,跟着痴缠,他们呼吸共通,彼此汲取。
梁世柏手放在她背上,抬起来,再轻轻落下,她捉住他的手按到胸口,手掌底下平缓跳动的那颗心就是她,是她的全部。
有点点腥甜在梁世柏嘴里弥漫,他感受到震动,从她身上起伏渡来。
“你还觉得我特别吗?”唐宜柔问他。
梁世柏应了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唐宜柔也没有听清。
但唐宜柔没有再问,她并不需要答案,她更紧地贴近他,似乎怕他会躲开。
梁世柏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光从他身上滑过去,没入了黑夜里。
第十三章
唐宜柔一回去,杜雁兰就给七大姑八大姨都报了信,还不忘嘱咐唐宜柔,要讲礼。
“请你舅舅和姑姑去吃顿饭,他们还没见过世柏呢。”
唐宜柔看得明白,杜雁兰就是想把梁世柏拿出去炫一炫。
梁世柏很配合,说;“都是你的长辈,我是该见一见。”唐宜柔烦得很,“有什么好见的,见面就没好事儿。”
要是唐宜柔没遇上梁世柏,这些亲戚肯定不会想起她,杜雁兰上次回家,说起梁世柏给她买的房子,又拿照片出来给人家看,一下子把他们震住了,都不相信唐宜柔能有这际遇,以前总是被打得鬼哭狼嚎,见人一脸哭相的杜雁兰竟然有富贵的一天。
他们得当面验一验才信。
“我家那帮亲戚没一个好东西,就我妈天天当人家好人,人家打她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她吃,她就什么都忘了。”唐宜柔说起杜雁兰就冒火。梁世柏道:“幸好你不像她。”唐宜柔没说话,她不像杜雁兰还能像谁呢?她不愿意像任何一个人。
梁世柏道:“你是从坏的土壤里长出的好种子。”
唐宜柔看着他笑起来,她靠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梁世柏很高兴,像得了表扬,唐宜柔撤下来定睛一看,他左右面颊上印着两个清晰的唇印。
“完了!我忘了我擦了口红了。”唐宜柔十分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去拿纸给他擦。
梁世柏说:“没关系。”他看着唐宜柔走进洗手间,便用手蹭了蹭脸,放下来时果然看见手指头上有一点红色。
唐宜柔拿着毛巾出来,说:“纸太干了,怕擦不掉。”梁世柏坐着,她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脸,一只手轻轻地用毛巾在他脸上擦,他仰头看着她,人在仰望什么时眼神就显得虔诚。手下的皮肤柔软湿凉,像掬了一捧水在掌心里,唐宜柔动作更小心。
梁世柏一直看着她,唐宜柔一眼都没瞧他,却又说他,“坐得好端正,像个小学生。”
梁世柏放在膝上的手立刻往后蜷缩了。
唐宜柔这才低头看他一眼,俩人对视,她笑道:“好了。”
梁世柏看着她,她表情得意。
唐宜柔转身刚要走,腰上就攀上一双手。
那双蜷缩后退,规规矩矩的手,稳稳地合在她的腹部,她一低头就忍不住笑,她没回头,梁世柏就靠在她背上。
唐宜柔想转个身,梁世柏却把她箍紧,似乎不愿意和她面对面。
唐宜柔看着腰上的这双手,想起它们刚才乖乖的样子,摊开,平平地躺在他的膝盖上。
她又低头,仔细看,他手指甲修剪的短且圆润,月牙小小的,粉白色的,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整齐干净,像阳光底下挺拔的一棵树,连影子都是透明的。
梁世柏忽然在她身后动了动,把她往怀里带得更紧,他也紧紧地贴着她,她想象他脸上此时的表情,他虔诚又无助的眼神,她忽然感觉到一种痛苦,一种她经历过的痛苦。唐宜柔情不自禁地将手覆他的手上。
痛苦消失了。
梁世柏最后还是见到了唐宜柔的那些亲戚,她突然变了主意,说“见见也好”,他就在酒店楼下订了包房,唐宜柔打了几个电话。
之后他们下楼,先去了包房,坐了一刻钟左右,就有人推门进来。
唐宜柔站起来,叫“舅舅”,她舅舅对着梁世柏点头,笑得很可亲,说道:“小梁吧,你好你好。”
他伸出手,梁世柏就和他握了握,唐宜柔早就坐下来了,对着梁世柏一笑,好像在说,“看吧”。
唐宜柔的舅舅坐下之后,就一直和梁世柏说话,间中数落一两句唐宜柔,说怎么不早点带小梁来见他。
唐宜柔道:“他忙,你肯定也忙,又不是非见不可,懒得跑。”
舅舅就闭上嘴,决定还是不能和这个促狭的侄女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们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才有人推门进来,唐宜柔这回连站都不站,喊了声“姑姑”就没有其他话。
果然,这个姑姑也没把她当回事,她一进来就盯着梁世柏看,眼神厉害得像要把皮给他看下来一层。
“你给杜雁兰买了套房?”她刚坐下来就忍不住问。
梁世柏有些无措,看了唐宜柔一眼,说是。
“好孝顺啊,宜柔还是有本事,我们白担心她了。”这话酸得很。
唐宜柔只是笑。
舅舅说:“小梁啊,以后没事儿常回来看看,宜柔从下到大没少吃苦,她爸爸不成器,我这个舅舅看着她长大的···”
他话没说完,边上的姑姑就哼了一声,当她面说她兄弟不成器,什么意思?真不成器也轮不到他来说!
舅舅讪讪地一笑,把后面的话略过去。
唐宜柔嗤笑,还真像!真是和杜雁兰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
唐宜柔冷眼瞧着她姑姑,感叹这人从年轻到老都没变样儿,还是个泼皮!
以前她就为难杜雁兰,在外面说“她不惹我哥我哥怎么会打她!”杜雁兰去找婆婆告状,骂了两句唐春生,她在一边义愤填膺,“你跟我妈骂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走!他这么打你你还不走!你就是贱得慌!”
唐春生死的时候,她当着众人面打了杜雁兰一巴掌,说:“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我哥的!”
唐宜柔当时就把相框砸过去了,她姑姑就跳上来要打她,最后被人拉走了,一路嚎得要死要活,嚎她哥死得冤。
唐宜柔不知道她姑姑还记不记得这些事,要是记得怎么还有脸来,还是以为她忘了,所以敢来?
听说杜雁兰上次回家时候主动跑去找她,唐宜柔也搞不懂杜雁兰在想什么。
这两个和她有亲缘关系的女人某种层面上来说都一样让她困惑又厌恶。
“宜柔还是像她爸,她爸年轻时候人长得好,又聪明,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
唐宜柔回过神,听见她姑姑这么对梁世柏说,她脱口道:“最有出息的酒鬼?打老婆的精神病?”
她说完,就见姑姑脸色立刻变了。
“宜柔,你说这个干嘛···”舅舅还在顾全大局。
唐宜柔低着头笑,说:“我说的实话,实话不好听。”
她姑姑瞪着她。
唐宜柔有点意外,她居然还没跳起来打她。
看来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唐宜柔怜悯地看了眼姑姑。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其实今天是我妈非要叫我来,人你们也看见了,问了那么多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大家都有骨气一点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来往,你们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都记着呢,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吃。”
她说完就拉着梁世柏走了,不管身后两个长辈脸色是如何的难看。
他们回了房间,一进门唐宜柔就笑不出来了,报复的快乐也就那么一会儿,她一向认为,和那些让自己难受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要是不见面,她根本没有想到要去报复他们。
“我妈肯定又要打电话来。”她叹口气说。
梁世柏说:“打了我接,你别怕。”
唐宜柔靠在他肩膀上,说了声“谢谢”。
梁世柏笑道:“不客气。”
不多时,杜雁兰果然打电话来,梁世柏接了,杜雁兰不好和他说什么,问了两句就挂了。
唐宜柔等他挂了电话就说:“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梁世柏皱紧眉头,唐宜柔知道他还不满足,可最后还是说:“好,我们回去。”
他订了当晚的票,本来准备直接走,突然想起从唐家拿来的相册还在抽屉里放着,他说:“干脆带回去,放你妈那里。”唐宜柔不肯,坚持要还回去,幸好酒店离她家并不远,他们打个车过去,也没什么行李,准备把相册送回去就直接坐车去机场。
他们走进楼里,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是个老太太,她看见唐宜柔就从地上站起来,动作利落,有不同寻常的力量支撑。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老太太就冲过来狠狠打了唐宜柔一巴掌,打了这一巴掌还没完,她鹰爪子一样的手还在唐宜柔身上乱抓,又去扯她的头发,唐宜柔却不避也不躲,吓懵了一样,梁世柏挡在她前面,老太太根本不管,也不和他客气,她表情怨恨,连他一起打。
梁世柏还在试图弄清楚情况,他不能推她,只能隔开她往唐宜柔脸上探的手,她像是打算把唐宜柔眼珠子抠出来,梁世柏一只手护着唐宜柔,想把她推远一点,一边高声道:“你是哪位?你冷静一下!再这样我报警了!”
唐宜柔脸皮发烫发紧,头皮被扯的刺痛,可听见梁世柏这么一喊就想笑,他是真不会骂人,又是冷静一下,他就不能换句话吗?
唐宜柔把弄乱头发抚回去,叫了一声“奶奶”。
梁世柏这下倒愣住了,唐宜柔轻轻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走出来和老太太面对面站着。
老太太停下来,盯着她,呼呼喘气。
唐宜柔笑微微地看着她说:“我爸身手矫健肯定是随您,您都这把年纪了打起人来还挺疼,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太太眼神像是恨不得要一口一口把她咬死,骂道:“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
唐宜柔道:“是啊,我还敢回来,上午还和姑姑一起吃了个饭,吃得不太愉快,她跟您说的吧?辛苦您跑到这儿来替她出气了。”
“你给我闭嘴!”
“闭嘴让您揍我?”
梁世柏觉得唐宜柔面对她的这些亲戚时刻薄又风趣,罕见的伶牙俐齿。她在他面前时没有这样的活力。
老太太又要打她,梁世柏赶紧往前走了一步,唐宜柔这回没站着让她打,她抓住她的手,表情突然变得凶狠。
“我爸死了之后你都打了我多少回了,还没打够?你要是真心疼你儿子,你就下去陪他啊!”
“你该死!就是你害死的他!你畜生不如!当年真该把你掐死!”她哭起来,“春生啊,你不听妈的话,你为什么不听妈的话啊!”
唐宜柔推开她说:“你可以去他坟头喊,在这儿喊他听不见!”
老太太被她推到地上,半天站不起来,梁世柏面露不安,看着唐宜柔欲言又止,唐宜柔也不管,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就进去了,梁世柏跟在她身后,看了一眼老太太,一只腿还没跨进门槛,地上的老太太说话了。
“就是她把她爸爸害死的,她爸爸就是死在这个门口!”她指着门边的墙角,角落里了一地的白灰,梁世柏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定在他脸上,缓缓说:“春生喝了酒,她故意不开门,她知道他在门口,她就是要他死!他死了她和她妈就跑了!这样的女人你还敢要?你不怕迟早有一天也死在她手里!?”
梁世柏的眼里闪起光,他终于走到老太太身边把她扶起来,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弯腰凑到她面前,低声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老太太神情悲戚,抓住他的手,张开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梁世柏又说了一句话。
“等您百年之后,我一定和宜柔去看您。”
老太太看着面前男人带着笑的脸,心底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她放开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你……”
梁世柏不再理会她,他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第十四章
刘铮请了一天假,去学校把刘力力接了出来,带他去吃肯德基,刘力力一边吃一边叹气。
“叹什么?不好吃?”刘铮问。
刘力力摇头,说:‘我妈不让我吃这些,就你买我吃。”
刘铮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跟你妈妈一起走吗?”
刘力力惆怅地又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鸡腿,看着他爸说:“你肯定不想我去,奶奶和爷爷肯定也不想我去。”
刘铮没说话。
“可我非去不可,我不去的话,妈妈一个人太孤单了,是不是,爸爸?我做的没错吧?”刘力力有些不安地问刘铮。
刘铮拍了拍他的头,说:“没错,你做得很棒。”
刘力力嘴一瘪,突然哭了起来。
刘铮故意笑话他,“刚表扬完你就哭。”
刘力力抽噎着说:“我怕我走了,你和奶奶爷爷会生我的气。”
刘铮笑道:“有什么好气的,你是爸爸的儿子,也是妈妈的儿子,爷爷奶奶都很疼你,你是个男子汉,以后你要学会保护妈妈。”
刘力力点点头,又偷偷瞅刘铮,不好意思一样,小声问:“那我要是保护不了,能给你打电话吗?”
刘铮说:“当然可以!”他伸手把儿子脸上的眼泪抹干净,“爸爸永远都会保护你和妈妈,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
刘铮没有把刘力力带去父母家,阮萍一旦见到了刘力力,绝不会轻易放他走,他陪着刘力力吃了午饭,又把他送回了学校,刘力力还跟他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关思仪,刘铮哭笑不得,说:“你妈妈要是问,你就说,不要骗她。”他猜是瞒不过关思仪,学校老师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送走了刘力力,刘铮就接到了阮萍的电话,她叫刘铮去找关思仪。
自从知道刘力力要走后,她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
“你去找她把力力要回来,不行就和她打官司!”
刘铮说:“我没立场这么做,而且,力力自己也愿意和他妈妈一起走。”
阮萍道:“力力才多大,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你难道由着他做主?”
刘铮道:“我由着他做主。”
阮萍气得在电话里头骂起来,骂刘铮鬼迷心窍。
刘铮直接挂了电话。
“离婚之前,我觉得我儿子就是我儿子,离婚之后,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既不像我,也不像他妈,他是个独立的个体,是个人,没有我他也许不会来到这世上,但来到这世上之后,他就跟我没有关系了,他的人生,他的路,我只能旁观,休想去干涉。”
“你想干涉吗?”
“不想,一点儿都不想。”刘铮答得很诚恳。
梁世柏说:“你也干涉不了,他要和他妈妈走了。”
刘铮懒得理他,只说:“我觉得你越来越烦人了。”
梁世柏笑起来,说:“我倒觉得你前妻很好,那么讨厌你,还愿意带着儿子走。”
刘铮脑海中浮现出关思仪的脸,她冰冷的眼神使他无所遁形。
刘铮略带苦涩地说:“她是个好女人。”
梁世柏说:“我妈妈也是个好女人,但她没有带我走,她自己走了。”
他看向刘铮,笑道:“这么说起来,好像她也没有多好。”
刘铮道:“她也许觉得你留在你爸爸身边会过得更好。”
梁世柏摇头,“不,并不是这个原因。”
“人会爱屋及乌,也会恨屋及乌”,刘铮看着梁世柏,“她太恨你父亲。”
梁世柏道:“也许吧。”
梁世柏记得,有一天晚上,他从房间里出来 ,看见梁母□□地坐在卧室门口,他走过去,看清了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她头发湿透,凌乱地散在脸上,背倚着墙,两只手撑着地,腿像两根棍子一样,支棱着岔开,她姿势怪异,像是被人丢出来扔到地上,但她表情很平静,梁世柏刚才只听到了关门声,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梁世柏不敢扶她,只能蹲在她身边,希望她能开口说一句话,哪怕骗他一句,说她很好,说她没事,可梁母却不肯。
她看着儿子,目光探究,似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看了一会儿,她好像才记起来,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接着她就说:“我不该生你,你流着疯子的血。”
梁世柏认为这才是梁母没有带走他的真正原因。
“你后来见过她吗?”刘铮问。
梁世柏答:“没有,她不在这座城市。”
刘铮捕捉到一些信息,“你知道她在哪儿?”
梁世柏并不隐瞒,说:“当然知道。”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问她当时为什么不带你走?”刘铮以为他在乎这件事。
梁世柏却很惊讶,说:“为什么要去问,我并不想知道原因,而且,她好不容易才走出去,见到我估计会吓坏吧。”
他体谅梁母,所以不愿意去打扰她。
刘铮弄不清梁世柏对梁母到底是种什么感情,他似乎在指责她,可又理解她的选择,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怪她吗?
刘铮问了一个问题,“你母亲走了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梁世柏重复着他的话,“我过得怎么样?”
妻子失踪后,梁明志没有放弃寻找,他早就做好了她会离开的准备,所以并不慌张,他自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她。
他的确是找到了她,可却不能带她回来,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那个男人知道梁母经历了什么,却并不害怕梁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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