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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旗帜-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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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你毒素未清,我不会此刻动手。可你我一战在所难免。不若一个月后七里峰如何?”

“如此最好,相信一个月后你经脉的伤也痊愈了。”

“败的人,从此之后再不见她,你以为如何?”

“好!一言为定!”

心怦怦乱跳,她急急奔过去,推门而入。段喻寒沉静的扫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如风般迅疾出门。盛希贤好似困倦疲乏之极,闭目睡去。心一凉,她明白,这一战,她阻止不了。同样的自负,同样的强势,同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突然发现他们是何其相似。

又过了一日,想着巴摩克知晓牧场已安全,计算路程该带冰儿到牧场了,段喻寒和司马晚晴急着见孩子,早早在大门处候了。

突的,司马晚晴低头间,看到地上一个诡异的黑影正迅速移近。一抬头,雪亮的利刃在阳光照射下耀花了她的眼。寒光,倏地扎向段喻寒的背。

“小心!”

她话未出口,已见段喻寒反手一格,扣住行凶者的腕。那匕首,被他随手震飞出去,遥遥的扎在树上。行凶者,一身马夫装扮,身材纤瘦。面容很陌生,可那乌黑明亮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段喻寒,却似曾相识。

·文)“你是谁?”

·人)段喻寒冷冷开口。

·书)“哼。”

·屋)行凶者声音脆生生的,竟是个少女。

司马晚晴猛地醒悟,“你是飞飞?”

不由对段喻寒道,“放她走。”

“当年杀你师父玄鹰是我的不是,你走吧。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段喻寒淡淡言道,放开飞飞。

“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还师父一个公道的!”

飞飞跺了跺脚,暗恨自己技不如人。

段喻寒再不理她。飞飞忽而想到什么,径自沿大路走了。段喻寒心中蓦地一动,飞身抓她回来,逼视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我……”

飞飞被他看得有些胆战心惊,终昂起头大声答了,“我会继续苦练功夫!我会等在一边,等你疏忽的时候,为师父报仇!我不信你没有弱点,我不信你会永远得胜!”

段喻寒脸色陡变,她说的不错。他有弱点,他也有顾虑不周的时候,前次冰儿在西湖边遇险,就是一个例子。为了冰儿的安全,他是否该杀了她,永除后患。

黑眸中寒光流动,不可捉摸的暗流在翻涌。司马晚晴急抓了他的手臂,“别再杀人。你不能一错再错!”

看晚晴焦急的双眸,段喻寒知她定然会阻止自己,瞬间已有所决断,“飞飞,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杀了你,让你去九泉之下见你师父。二是我甘心受你一掌,权当你为师报仇,你以后不能再有报仇的念头。”

此话一说,飞飞倒呆了。

“你想清楚回答我。”

他不想自己犯的错祸及冰儿,宁可受伤,他也要结束所有的仇恨。

“凭什么我师父一命,只能换你挨一掌!凭什么我要答应你从此不报仇!”

飞飞愤然怒视。

“凭你的命此刻掌握在我手。”

段喻寒平静说着。此刻,他已是格外让步。

踌躇半晌,飞飞自知别无选择,终咬咬牙道,“好,一掌就一掌!但你不能运内功护身!”

段喻寒点点头,走到两步外。黑宝石般的双目,在夕阳余晖下,敛了几分锐气,分外宁静自若。晚晴轻叹口气,或许玄鹰这段怨恨能就此解决,是最好的了。

使尽全力,飞飞挥出一掌,狠狠打在段喻寒左胸上。段喻寒身子晃了晃,淡然开口,“你走吧。从此以后,所有仇怨一笔勾销。”

飞飞也不言语,一拱手匆匆离去。

痛,凝了一点,那久驻心间的针,无情的深深刺入,搅动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随即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段喻寒清晰的感到死亡的脚步一步步走近了。司马晖、司马旭、司马烈、玄鹰、淑龄……原来天理循环,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要他还债!

“你感觉怎样?”

依稀听到晚晴关切的声音远远传来,可她的人明明近在咫尺。

“没事。”

他竭尽全力平静的挤出这两个字,缓缓转身要走。冰儿就要到了,他绝不能让冰儿看着他死。

“等一下,这两天你总避着我,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

她认真的走到他面前,“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这不关其他人的事。你明白吗?”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适才的痛好似渐渐转了麻木,他努力保持微笑,“你已经真正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就行。”

眼前的她,美目如一泓春水,那样一瞬不瞬的看过来。上天强令他放手,他无话可说,亦无法再争。曾经几多欢笑,几多悲伤,在他离去后,终会随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他心爱的晴,会有快乐精彩的未来,这就够了。

心下一惊,她太了解他,这不是他会说的话。细瞧他脸色,有些苍白得透明,轻抿的唇,却是水中青莲的颜色。“你一定有什么事瞒了我?”

她慌慌的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竟是冰冷刺骨得骇人。

“怎会这样?跟我去见凌先生。”

她急拉了他要走,他却一个踉跄,摇摇欲坠。“扑”刺目的一片猩红如大雨瓢泼在地,还有那么几滴,温温润润,飞上她的脸颊。吐了口血,他反倒清醒了些。看她满脸的惊惶失措,忽而想笑,他的晴,再怎样终究是关心他的呢。

四肢有了些力气,他轻推开她,“我想一个人走走”他要借这死前暂时的回光返照,走得远远的。他宁可她以为他在世间的一个什么角落活着,永不相见,也决不要死在她面前,害她伤心落泪。

看他毅然转身,落寞孤寂的背影,她怔怔出神。他是对她心灰意冷了吗?可冰儿就快到了,他怎会在此刻突然离开?一个可怕的猜想倏地划过心头,呼吸好似也要停止了。足尖一点,她飞身追上他。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对不对?”

抚上他冰如大理石的手,她好想把自己的热量全输给他,“飞飞的掌力,不可能伤你这么重。她打的那里,是我那天一剑刺中的地方,你的伤复发了,对不对?”

静静摇头,他带了一抹明丽的笑意望着她。莫名的,她好害怕,不觉挽紧他的臂弯,“到底伤得怎样?不要骗我!”

“没事,剑伤已经好了,你别胡思乱想。我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他悄然取下她颈项处一根散乱的青丝,在手心攥紧了。权把它当成她,一路陪他吧。

他浅笑若午夜绽放的曼陀罗,绝色而娇脆,却不似尘世中应有的美,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在风中。

她如小时候一样,自然而然伸双手环抱了他的腰,泫然欲泣,“求求你,跟我去见凌先生。无论伤得怎样,他都医得好的。”

她太了解他。若非没得救,他又怎会不愿去救治?他又怎会舍得离开冰儿?

她的小脑袋,蹭在他胸前,几绺乌发弄得他脸上痒痒的。回想从前,只要她这样抱他,撒娇也好,撒赖也罢,她想要怎样,他都会依了她。可今日,他不想做无谓的垂死挣扎。

“晴,我的状况,我自己知道。”

他知道已骗不过她,不禁长叹一声。

她紧紧抱了他,啜泣着,“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霍然抬头,用力托了他的腰,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起去找凌珂舟。然而,只一动,又一股鲜血如雨点般喷出。她大惊之下,只得让他的头倚在自己手臂上,带他一起小心坐下。

“是我不好,那一剑不该刺得那样用力!”

忆及为骗胡天,求逼真的使劲一剑,她的脸色霎时灰白。他是冰儿的父亲,是爹最疼爱的外甥,是她曾全身心去爱的另一半。她不要他死,可最终她那一剑还是要害死他了。满心涩楚,泪珠抑制不住的滚滚而下。那泪,在昏黄夕阳下,泛了凄清惨白的光。

“那伤,不是你的剑刺的。”

他不要她活在自责负疚中。她凄然凝视了他,幽幽开口,“还要骗我?凭飞飞的功力,怎会伤得你这样?”

他轻轻的笑了,笑意飘渺若远山烟岚,无奈的璀璨着,“是斜风细雨不须归,留了一根针在里面。我以为,三年了,它和心脏长在一起,没事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是我命该如此。”

心突地软得再跳不动半分,无边无际的黑暗狂袭而来,樱唇上被咬得点点殷色,她要靠那疼痛来保持清醒。三年前,他替她挡了千万枚牛毛小针,险些没命,她以为那些针已全部拿出,他已治好了。事实呢,是那针永远留在他心里,给他终生的痛楚;是那针在三年后,飞飞无巧不巧的掌击下,真要了他的命!

纤手止不住的颤,当日他若不是为了救她,此刻他是不会濒死的!

他努力抬手,安慰的覆上她的手,“想不到盛希贤对我可以不战而胜,他也算不错的。不过我还是欣赏裴慕白多一点……咳……你喜欢哪个,自己决定。”

如果无法亲自呵护她一生,就让另一个人来珍爱她吧。

“还有冰儿,就让他以为我上次真死了吧……不要让他……咳……再伤心一次。”

语声越来越低,血不停的溢出他的唇齿间,凄艳的红让她触目惊心。反握了他的手,她泣不能语。气息渐弱,清俊无匹的脸庞渐渐失了生气。他的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她却束手无策。

远远的,马蹄声得得近来,司马冰悦耳的欢笑声随风飘过来。奋力抱他到树后,托了他的头,她哽咽着,“我知道的,你想看看冰儿。”

极目望去,司马冰挺直了小腰板,昂然端坐在巴摩克身前,在马上兴奋的说着什么,隐约听到“我想娘了”的只字片语。夜色的黑眸霍的绽放出异样的神采,然而,目光慢慢涣散开来。

“寒……”

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撕咬蹂躏着,痛得厉害,又好似有什么郁结在内,挣扎着要爆裂出来,却又堵在胸口,令人窒息。双目一片干涸,想哭怎也哭不出来。情深不寿,天意难违,再怎样留恋不舍,她也无回天之力。

情伤心神,痛绝红尘。这一生,遇到他,是幸还是不幸?幸者,是于茫茫人海中,终遇一人,值得她为他痴,为他狂,为他笑,为他哭。可若从来不曾识他爱他,纵使此生混混沌沌,是否也远胜此刻送他离去,苦痛煎熬?

第29章:尾声

绣帘微卷,珠屏敛光,紫铜熏炉里的那一抹暖香方才燃尽,弥漫在空气里,若袅烟,若轻絮,笼彻于锦帐玉屏间。司马冰小脸上挂了丝丝甜笑,酣然入睡。司马晚晴温婉一笑,悄悄抽出他枕着的手,起身出门。

缓步到书房,打起精神,依次翻阅查核与各大商户来往的契约和各地分号送来的帐目,不觉甚是倦乏。遥想当初司马烈和段喻寒独掌大权,打理牧场时,想必也是如此劳神吧。世人多羡慕她拥有富可敌国的烈云牧场,可又有几人知晓她力保家园兴盛的辛苦?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呼喊声,甚是吵闹,她不由皱了皱眉。岳中正推门进来,见她果真在此,不由道,“晴儿,你该早些休息才是。”

“岳叔叔,你这么晚也没歇息?”

她忙过去扶他坐下。明明是亲生父亲,偏要叫“岳叔叔”在岳中正,是要保全她娘的名声,也是防止别人再利用她的身世图谋不轨。是真正的父女关爱,又何许在意表面的称呼呢?

“倚天山庄今天送了喜帖来,你瞧瞧。”

“是慕白要成亲了?”

她接过那大红撒金的帖子,满心欢喜。

岳中正瞧她一团高兴,忍不住道,“晴儿,别再记挂寒儿了。象裴家那孩子一样,你也该给自己找个伴儿。”

“嗯。”

她笑着应了。

“你这几年专心牧场事务,不是不对,只是……我总希望看到你快快乐乐的。前次你带冰儿去杭州游玩,倒是难得的畅怀。其实圣武宫那人也算难得,你又何必屡次拒绝。”

“晴儿自有分寸。您别太操心‘w…r…w…h…u。c…o…m‘,早些安歇吧。”

“别这样敷衍。总之从明天开始,你和冰儿就搬出共雨小筑。”

她扶了岳中正一路回他睡房。临关门,岳中正总算没忘说这最后一句。逝者已矣,在他,如今唯一期盼的就是晴儿再结良缘,给冰儿一个完整的家了。

静静回书房,看明月清辉,听风声瑟然,恍惚间,她怅然若失。搬出共雨小筑?可记忆中,那桀骜不驯的少年,那绝代风华的男子,是永不会消失的。终其一生,她永不会象爱他那样爱任何人了。月色如水,不知他在天上安好吗?没了他,她依然会坚强勇敢的走自己的路。他若知晓,是会欣慰的吧。

“启禀夫人,夜闯牧场的人已抓获。他自称是雪山派掌门人。”

不知何时,嘈杂声已停,底下人在门外的回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好安置他,有什么事明晨再说。”

“是。”

下人脚步声远去,她不觉有些烦闷。

“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不知何时,盛希贤已自窗而入,笑吟吟的瞧着她。朦胧的银白自夜空倾泻在他锦衣上,愈显得他清岸高标,萧疏轩举,那一番湛然若神,令人心仪。他随手攥了她冰凉的手,要帮她捂一捂。

她惊喜的回望他。听闻丐帮帮主猝死,怀疑是中原龙氏下的毒手,两大组织险些拚斗得血流成河。是他及时率人制止了,又号召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几位前辈,齐聚长安一裁是非。他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眼睛睁这么大,很惊奇么。”

他轻笑一声,悠然揽过她纤细的腰。见她潋滟秋水的眸子依稀漾了一丝闷闷不乐,不觉搂得更紧,“你上次说计划在西域三十六国开设商号,现在第一家在楼兰已安置了,生意很兴隆,怎么还烦心?”

她摇摇头。

剑眉一扬,他凑在她耳边低笑道,“我知道了。其实每天那么多男子递拜帖送礼物想见你,半夜三更还有人想闯进来,足以见你魅力无边。别的女人盼都盼不来呢?”

她的脸悄然绯红,只感到他清冽的味道熏人欲醉。

“听说,一等威武侯宋鲲鹏,关内第一丝绸大户陈德,还有风流俊俏的武林第一公子卓子逸,好些个人都在牧场外等着见你。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也是诚心仰慕,你却一个都不理睬,真正是个狠心人呀。”

她轻哼一声,秀眉微蹙,“他们感兴趣的,不过是牧场的财富权势,司马家的武功,大约还有我这张脸吧。我才懒得一个个应酬。”

又不由一叹,“只是这些人一批接一批的跑来,还得费神挨个打发,终究是麻烦。”

“就为这心烦?其实只要你答应嫁我,他们自然不会再穷追不舍。”

似认真似戏谑,他深深的凝视她。避开他深情的目光,微微低垂了眼帘,她不发一言。类似的话他已说过好几次,她也曾想允了他,可心头隐隐有什么阻了似的,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半个字。而他,急也急过,气也气过,最终总不忍勉强她。如此一拖再拖,便是今日的局面了。

静谧无声,风乍起,刮得茜纱窗咿呀作响。他拥得她更紧,缓缓言道,“你若坚持,我也不勉强。只盼你想通的那一天,第一个想起的是我。”

又不禁低低笑了,“你要小心,说不定我等得急了,会抢你回去。”

轻轻倚了过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听到他的心跳渐渐和自己的遥相呼应。

半晌,她抬头嫣然一笑,“你这个武林盟主一向忙得很,今次来了,就在牧场多住几天。上次冰儿从杭州带回来的蝴蝶风筝,竹架子弄坏了。我说帮他弄,他偏不让,说要等你来修呢。”

那语声直如春江暖水般柔柔的流入他耳中,他一阵心醉。

夜梆子敲了三更,他陡然醒觉,“晴,我要走了,等我两天,两天内我一定把丐帮的事解决了。”

“那命案还没真相大白?”

“辰时,丐帮和龙家堡所有人要聚会公议。”

“你何苦奔波这一夜?”

情不自禁的嗔怪了他,她自然知道从长安到此一个来回,以他的轻功也要五个时辰,这样连续消耗真气是极辛苦的,至少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功力。

“因为……我想你了。”

恋恋的抚上她柔亮的秀发,他细长的凤目溢满了欢乐。只为心心念念记挂了她,所以再远再累他也不在意,就算只看她一眼就立刻要赶回,他也要走这一趟。

她月光般冰清玉润的脸庞,端妍婉丽不可方物,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忍不住轻吻下去。片刻,温柔放开她,他迅疾离去。

夜色苍茫,他的身影瞬息消失。若非衣袖间沾染那迷蝶香气,她几乎要以为刚才不过是一梦了。这个人啊,在生死关头,万事以她为重,可到她平安无事了,他又抛不开那万丈雄心。或许,那一呼百应,号令群雄的乐趣,能给他别样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吧。

也或许,终有一日,她会欣然重披嫁衣,和他携手同游天下。那深埋在心间的爱,会更炽烈而持久,就如陈酿的酒,在似水的流年里沉淀出更浓郁的芬芳。

故事到此,算是结局了。然而任何故事都没有绝对的结局,只能说本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番外章:姻缘

灰褐色的云,浓厚的一团团,仿佛蘸满了污水的棉絮,飘荡在七里峰上。山腰处,溪水潺潺,清脆叮咚如仙乐,此时听在少年耳中,却恍若压抑的呜咽声,刺得肺腑深处隐隐作痛。坐在石上的少年森然一笑,霍然出掌,水花四溅,“扑”的支离破碎开来,那声音好似受伤的野兽沉闷的怒吼一般。

遥遥的,炫目的小小红影蹦蹦跳跳的过来,行得近了,方收敛了些,蹑手蹑脚的溜到少年身后。女孩窃笑着伸出小手,正要从后面蒙上少年的双眼,少年却突地回头看向她。

女孩吓了一跳,随即娇憨的搂了他的脖子,“不好玩,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少年挣开她的小胳膊,眼神愈发阴沉。

“你怎么了?”

女孩撅了撅小嘴,“我过生日你也不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干吗冲着我满脸不高兴?”

少年静静的瞧着她,那神情专注又陌生。

女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认真起来,“你一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对吗?”

一转眼,瞥见他衣领下隐约可见的暗红结痂,失声惊道,“你脖子受伤了?”

情不自禁伸手想摸。少年却闪电般跳开。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伤得严重吗?疼不疼?”

女孩紧蹙眉头,一脸的担心。

“没什么,骑马不小心掉下来跌伤的。”

少年的目光渐渐柔亮如水,拉过她的手淡然道,见她疑惑满满,知她关心自己,忍不住爱惜的抱她坐到膝上,仔细端详,“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

“当然啦,我已经九岁了。”

女孩见他谈笑如昔,心下大喜,骄傲的宣告起来。少年见她纤秀得有如工笔细描的眉目,瞳仁纯净如晶雪,不觉微微一笑。

她软绵绵的小手捏上他的双颊,“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想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了。”

漂亮?少年的唇色陡然转了残败青莲的颜色。倾城的美色,对处于弱势的人来说,反而会招来可怕的灾祸。他宁可自己平凡一些。

他薄薄的唇,忽而讥诮的扬起优美的弧线,悄然掩了一股捉摸不定的暴戾怨愤之气。女孩浑然未觉,从衣袖里拿了个玉蟾蜍笑嘻嘻的递给他,“我生日你送我草蚱蜢,我现在送这个给你。”

少年随手接了,抱她的手不觉紧了紧。这世间,只有她和舅舅,对他是毫无心机,不求回报的。

“好看吗?喜欢吗?”

“你送我的自然都是好的。”

那蟾蜍散发了润泽洁白的光,触手生温,雕工细腻,栩栩如生,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玉中极品。婆娑之余,他突地心中一动,“你从哪里得来这东西?”

“前两个月爹的客人送的,好像是什么玉器大王。”

少年呼吸一紧,那些梦魇般的画面在脑中“嗡”的汹涌而出,如恶魔般不停的纠缠、啃噬着他的心,痛得彻骨。他好似畏寒般不断发抖,女孩忙环抱了他的腰,要帮他平静下来。

瞥见那蟾蜍,他仿佛看到那恶魔在狂笑,冰冷的血霍地沸腾起来,双手用力一握。“咯咯……”

数声,玉蟾蜍渐渐被碾碎为末,被他愤然丢到水中。总有一天,所有害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要淋漓的鲜血来洗刷他的耻辱!

雪亮乃至嗜血的光芒,在他夜色般的眸中闪烁,狂舞如银蛇。女孩从他膝上下来,惊骇万分,一时间,竟好似不认识他了。半晌回过神来,见那玉蟾蜍无故被毁,不由大声质问,“人家好心好意送你东西,你做什么毁了它!”

少年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他无法告诉她真相,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满腔怒火,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女孩快步跟上,“你站住!回答我!”

他恍若未闻。

“我是牧场的大小姐,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她跟不上他的步伐,不由急了,使出素日对付其他人的杀手锏。

少年蓦地回身大笑,“不错,你是尊贵的小姐,我这样的下人怎配跟你说话!该自觉的滚得远远的才是!”

他明明是笑容满面,但眉宇间那般清冷漠然,看得她有些害怕。

看小小的她,呆立在地,晶莹无匹的脸庞如明珠在前,一身锦绣璎珞,沛然生辉。一股悲怆之意突地自少年心头划过。她再怎样亲近关心他,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视她亲如妹妹,原来都是错的!他早该认清事实,远离她才对!转身疾步而行,他想独自静静。

女孩自来被所有人当凤凰蛋般宝贝,娇宠万分,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随风直钻入少年耳中,他略一犹疑,很想回头,但忆及那地狱般的遭遇,终于狂奔而去。

随后的几天,少年全身心的练武,其余事一概置诸脑后。直到那日偶遇她的丫鬟小玉在厨房熬药,这才知道女孩生病了。少年一时心乱如麻,待得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走到她住的沐雨小阁外。

少年怔怔的站在窗外,心间郁郁,良久,既不想离开,也不愿进去。隐隐听到女孩发脾气的声音“拿走,我不吃药”随即是哐啷的瓷碗摔地声,“你们出去!”

丫鬟们唯唯诺诺的退出门外。

从打开的窗望进去,女孩斜倚在床头,眼肿如桃,小脸上泪痕宛然。不知怎的,少年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怎样才能好过些。

小手从枕下拿出他送的草蚱蜢,女孩忿忿的扔到床下,嘟囔着“我才不稀罕”视线偏又离不开那蚱蜢,片刻,下床捡起它,小心的吹掉上面的灰尘,揣回怀里。要回床上,病中无力,脚底一软,头就要磕到桌角上。少年不假思索的从窗跃入,敏捷的闪到她身前。这一跤跌下,女孩刚好撞到他怀里。她小小的身子,骇人的滚烫,少年皱了皱眉,抱她起来。

“放手,我讨厌你,讨厌你……”

少年身子一僵,把她塞回被窝就要走,俯身见她小嘴微扁,欲哭不哭的模样,又不觉心软。

“你来干什么?”

女孩赌气别过脸不看他。少年不语,随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不要你管。”

女孩不顾自己正发高烧,任性的把被子揭开。少年神色一滞,转眸见她灵动的大眼睛里流淌的天真稚气,不禁轻轻笑了,起身就走。

女孩急了,“你别走。”

“你既然讨厌我,我自然走得越远越好。”

“你……我……”

女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忽而攥紧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你向我道歉,我才让你走。”

他无故毁了她送他的礼物,是大大不该,她可不知道其中还有许多残忍的内情。

略带沙哑的童音,虽是嗔怪他,却是撒娇般充满浓浓的依恋。小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表情,生怕他又丢下她走了。少年自小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服输,此刻见她如此,心头却莫名的不忍,“是我不好。”

女孩见他认错,小脸顿时笑开了花,忽而又恼了,“都是你,害得我那天在七里峰站了好久,被风吹得冻死了。我以为你会回来找我的,谁知道……”

少年猛地醒悟,她是为了等他回去,所以受凉病倒的。从来,她对他都是一颗赤子之心,不曾有一丝虚情假意,不曾有丝毫辜负啊。

“好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面对这个任性的小孩,少年难得的温言安抚。女孩开心的拉他在床沿坐了,这才觉得四肢酸痛,疲乏之极,“……好累。”

“你先睡一觉,我叫她们再煎药送过来。”

“不许你走。呃……好冷。”

女孩突地打了个寒战。少年把火盆移得离床近了些,女孩握了他的手,满足的笑了。很快,无边的倦意让她的眼帘慢慢沉重起来。

明知她病情加重,该马上叫人来,少年却没有出门,反而挤进她的被子里,紧拥了她。这一刻,他只想和这个真心喜爱他的人在一起,不需要任何外人来打扰。

“还冷吗?”

“……不冷。”

她迷糊着,舒适的把头埋到他胸前。

“你喜欢你爹,还是我?”

“……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

“……都要。”

女孩朦胧的感到他的手握得她好痛。

“是你爹对nihao,还是我对nihao?”

“你和爹都对我很好。”

女孩被他捏痛得略略清醒了些。

“如果你不是司马烈的女儿,他就不会对你这样好了,你明白吗?”

“嗯……”

这样的假设她从不曾想过。

“只有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会对nihao。”

少年猛地抱紧她,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所以,我比司马烈对你更好,你明白吗?”

女孩低低的应了一声,依然昏昏欲睡。

“告诉我,现在,你最喜欢的是谁?”

少年似一只被赶入绝境的幼狮,目光冷锐的捕获着他的猎物。

女孩甜甜笑着,在他怀里呢喃,“我最喜欢你。”

“那你愿不愿意陪在我身边?”

“……愿意。”

女孩完全不曾意识到这句话将改变她的一生,渐渐坠入梦乡。

指尖轻轻的抚着那小脸的柔美线条,少年道,“你可以说不,但你应允了,我就当你是真心答应了。”

窗外,牧场上空乌云密布,迅疾无声的飞移着,好似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巨人在厮打、追逐。暮色刚刚落下,空气中幽幽的透了股冷森森的寒气,直逼进屋内。女孩更亲密的缩在少年的胸前。

段喻寒,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克父克母,终身无伴,孤独一生。少年忽地忆及幼时麻衣神相给他批的命格,不由嗤声一笑。他不信算命,他只信自己。就算真有所谓天命,他也要逆天改命。

和自己肌肤相贴的小小人儿,温馨的气息混和着蓬勃的热力让他心安。这一刻,他决定要彼此的生命紧紧相连,他发誓只要她永远对他好,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许多年后,女孩已模糊了这段记忆,而少年,清晰的记得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缘生灭,际会具合,由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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