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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旗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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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新的名字,她也将在圣武宫中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锦帐上三十六只鸾凤,亲密依偎,司马晚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他保证圣武宫诸人听从她的指挥和安排,不会阳奉阴违,最快的方法,只有一个。她将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如此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分享他的荣誉、光辉和权力。

可据她所知,圣武宫作为武林中声名鼎盛、属下众多的一大组织,在盛希贤之下,尚有左右护法、三大巡查使、四大堂主,及各分坛坛主。他给她随意安个首脑名分即可,根本无须让彼此担这个虚名。

他担了这样的虚名,只怕段喻寒势必要杀他而后快。

他说“做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出卖你”是因为他已决定和段喻寒做敌人?所以他和她肯定是同一阵线,肯定不会出卖她?

“万一我没能报仇,会连累你。”

司马晚晴始终是善良的。她不愿裴慕白帮她报仇,是因为把他当好哥哥好朋友,不想他处于危险境地。如今对盛希贤,虽然是一笔交易,她仍不想因最终的失败,害他被段喻寒所伤。

她这话算关心他吗?盛希贤静静的笑了,“你会赢,我帮你。”

简单的六个字,斩钉截铁般。

“夜深,该睡了。”

他拇指轻弹,指风扫灭红烛,随即脱下外衣,把棉被拖过来盖好。他和她这么并头躺着,司马晚晴有些迷惑,名义上的女人,无须和他同床共枕呀。

她悄悄起身要下床,他的手臂却如灵蛇般缠绕上她的腰肢。她秀眉一挑,翻云覆雨手第一式“穿云裂石”蓄势待发。

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到了门外,陡然停住。她心中一凝,暗香阁除了巴摩克、盛希贤和送饭的丫鬟宝儿,向来无人到访。今夜,怎么如此古怪?

她一怔神,左腕又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他顺手一带,拉她入怀。乌黑如云的长发飘然而下,几根发梢扫过他的脸,痒痒的撩拨着他。娇俏的脸近在咫尺,樱唇紧抿,水样黑瞳中波涛汹涌。

司马晚晴怒气已生,擎天无上心法的内力贯注左腕,猛烈的真气要震开他的手。右手并掌为指,凌厉的指力“嗤”的划破空气,袭向他肩井穴。

盛希贤松开她的左腕,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顺势一翻,刚刚好避开指风,而这一翻,却变成他压在她身上的姿势。

席卷而来的迷蝶香味无端端的让她心跳加速。她和他之间虽隔了许多层衣服,但这样的姿势还是太过亲密。她直觉上要推开他,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他细长的凤眼散发着慑人的热力,看得她胸臆间的怒意突然烟消云散,此刻她只想逃开。手掌抵在他胸膛上,竭力保持彼此间的距离,却越发感受到他的温暖有力。柔软的被衾贴近她的后背,他和她,仿佛要一起陷入其中。

锦帐有些微颤动,嫩绿的流苏袅袅娜娜,暧昧的气息在四周蔓延翻腾。

他缓缓低下头,炽热的目光直直逼近她,她几乎要窒息在这炽热中。他的唇意外的,越过她的唇,停在雪白的颈项间,深深的吻下去。

段喻寒的脸,忽然从司马晚晴眼前闪过,她感到些许冰冷。她不知自己怎会任由盛希贤放肆下去,只在一瞬间,清醒了许多。抵在他胸前的掌,奋力推出。盛希贤却不理会,依然紧拥着她的身体,好像要将她融化在怀中,揉进身体里才甘心。

“啊。”

他的吻出奇的重,就象在她身上打下烙印一般,司马晚晴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好了。”

他迅速起身放开她,满意的笑了笑。他强吻的地方火辣辣的,司马晚晴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般滚烫。

“宫主。”

门外是丫鬟宝儿恭敬的声音。

宝儿向来只管送饭到门外,不会进来,晚上更不会来,现在怎会到此?是他的命令?司马晚晴狐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又有什么花样?

盛希贤似笑非笑的望着司马晚晴,拿起棉被披在她身上,这才转身去开门。

自然,一切如他所想。门外的人看到的,是侧身而卧、面映桃花、乌云散乱的美女,身子裹在棉被中。雪色颈项上清晰的吻痕,宫主只穿内衣,还有刚才隐约听到的女子低叫声,仿佛都昭示着宫主和这女子刚才是怎样的欢爱。

门外的宝儿和其余三个捧着衣衾枕具的丫鬟慌忙低头,一时不敢进来。

司马晚晴明白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和她亲热,来表示她是他的女人吧。这个男人,早就安排好一切。她答应和他合作,都在他意料之中,计划之列?

一个月后,关于宫主的最新消息迅速传播圣武宫全国各地的每个据点。

暗香阁里住了三年的神秘女郎,已成为宫主的新宠。宫主不仅把自己素日起居惯用的寝具通通搬进暗香阁,而且已经连续数日驻足其间,未曾踏入怜秀院半步。怜秀院里,昔日雨露均沾的风花雪月四位夫人,及十二花姬,如今倍受冷落。

据说,在一年一度的弘辉厅大会上,盛希贤携新夫人霓裳出见圣武宫各位主事人,众人皆惊为天人。

据说,会后宴席间,宫主最欣赏的歌姬流云出来献曲,宫主赞她音如黄莺出谷,赏和阗玉镯一对。流云得意之际,向宫主抛了个媚眼,霓裳夫人当即面露不快之色,拂袖而去。第二天,流云在被霓裳夫人召见后,突然变成了哑巴,再吐不出半个字。第三天,莫名从圣武宫消失,不知所踪。

据说,是霓裳夫人妒忌流云的歌喉,所以给她服食了哑药。而宫主唯恐她再醋意大发,所以命人将流云送走。

据说,左护法厉冽求见宫主,其间言语对霓裳夫人有所不敬,当即被掌掴,其后被宫主勒令面壁思过。

太多的传言,让整个圣武宫人为之震惊。

宫主喜好美色众所周知,但如此迷恋纵容一个女人是前所未见。可没人敢提出异议。因为一个月后,每个人都知道违背霓裳夫人意愿的下场是什么。

一个月时间,司马晚晴从盛希贤手中获得指挥圣武宫人的权力,她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报仇的目标越来越容易达到。

可每当揽镜自顾,她都有种不真实的奇异感觉。只一吻,再没其他付出,就轻易得到盛希贤的帮助,总让她有些不安。是她将利用他,还是他会利用她?

依稀的,不管走到哪里,衣袖间仿佛一直沾染了那锋芒毕露的迷蝶香味。楼兰国皇族御用的香料,隐隐然的霸道,坚决的缠绕着她,徘徊不去。

第03章:影子如画

夕阳西落,浓浓的晕黄,泼洒在澄净如泉水的蔚蓝上,与绵绵白云相依偎。遍地翠色欲滴,柔软如茵,春风的手妖娆拂过,甜美清香摇曳飘扬,沁人心脾。几处骏马成群,牧马人富有韵律的舞动马鞭,马儿欢快的追逐、驰骋。春日的烈云牧场,壮丽非凡,宛如一副天然的金碧山水画。

远处的高坡上,一团白影迅如闪电般疾奔,刹那间已冲进牧场大门。进门后,飞奔之势渐趋减慢,“得得”的停下脚步。

马背上,淡雅宜人的青衫,俊逸脱俗,清华出尘。金色余晖,轻柔的描绘出他绝美的轮廓,映衬着那丰神如玉,容光莫可逼视。他的美丽,缓和了他无形中的威严气度,但黑眸中一片冰山雪水的疏离冷漠,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段喻寒,正以君临天下之姿,傲视着辉煌近百年的烈云牧场。

司马晚晴走了三年,他也用这三年时间,把关外司马的生意扩张到全国每个重要城镇,势力壮大到不弱于武林任何一大帮派。它的滔天财势,更在无形中控制着雄关内外许多生意的兴衰。他一直在等她回来,等她回来报仇,等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一小团月白锦衣偎在他胸前,这会儿小小的脑袋从他怀里探出来,灵气四溢的大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

“嗯……爹,冰儿累了。”

三岁的司马冰奶声奶气的咕哝着,懒洋洋的把头再次窝到段喻寒的臂弯里。

段喻寒宠溺的揉了揉司马冰的头发,目光顿时温柔如水,“到家了。”

小家伙不吭声,把脑袋又往里钻了钻,显然是还想再睡。段喻寒轻笑了一声,平稳的跃下马来,抱了小小的月白,径直往共雨小筑而去。

虽然牧场新建了许多楼阁,他还是习惯带冰儿住在共雨小筑。那里,是他和司马晚晴的新婚之居,在那里,他们曾立誓要“共渡风雨”的。

牧场诸人看着身影渐渐消失的主上和小少爷,不免又要唏嘘一番。三年前夫人突然离开,没人知道为什么。

传言中,是歹徒抓走了夫人,那个来自西域的番僧巴摩克是帮凶。

传言中,夫人中了歹徒的迷药,神智不清,居然还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吓得牧场众人都闭上眼睛,才放跑了歹徒。

传言中,小少爷很可能是夫人和那个江南的裴慕白所生。因为夫人一走,主上对小少爷就很冷淡,不肯多看他一眼。

不过如今,大家都相信小少爷是主上的亲生儿子。因为他越长大,小脸就越象主上,尤其是笑起来,双目弯弯如新月初升,和主上是一个模样。

只可惜,夫人至今杳无音信。使得整个牧场即便是在生机勃勃的春日,也仍然游荡着一丝萧索之气。

众人言语间,段喻寒已安置好睡梦中的司马冰,又嘱咐秦妈妈一旁小心看顾,这才向书房走去。

“主上,三位执事大人送来的人在烟云楼梳洗。”

丫鬟小玉见他回来,忙在书房门外尽职尽责的禀告。

段喻寒漂亮的黑眸如一泓潭水,平静无波,深不见底。背光处,隐约可见他瞳孔中一缕黑影迅速闪过,宛如夜鸟飞越水面投下的倒影。

胡天、封三、张老,这三人的心思他怎会不知?司马晚晴真的回来,对他们三个有害无益。他们屡次寻来那些女子,无非是想用另一个人取代司马晚晴。他们怎会懂真爱一个人,那人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绝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虽然这么想,段喻寒还是微一颔首,示意小玉随后带人到书房来。明知那些女子不是司马晚晴,但那相似的眉眼,熟悉的容颜,还是诱惑着他见见她们。

小玉立刻象以往一样立刻前去烟云楼,到了内室,便停在屏风外。

“第两百八十七个影子?”

小玉悄声问屏风外守候的小兰。旁边十个小丫头,每人手上照例捧了各色华贵精美的衣衫首饰,齐齐的站成一排。

“这次有三个。”

小兰对小玉心照不宣的挤了挤眼睛。她们相信,里面正在沐浴的那三个相貌娇艳可人,很象夫人的女子,将和从前的二百八十六个影子一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三位执事大人费尽心机,从各地找来的这些女子,或容貌、或体形、或神态,与夫人均有五分以上相似。她们就象水中夫人的倒影,悠悠荡荡,隐隐约约,相似却不真实,所以牧场中人私底下都戏称她们为“影子”影子总是被送到烟云楼,先沐浴更衣,自行选择衣饰装束,然后带去让主上过目。可惜,主上对这些影子基本上是略扫一眼,就挥手责令送回去。偶尔,也会留下个把影子,和她说说话,叫她跳个舞,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亲密行动。

牧场众人感慨主上的专情,小玉却以为是意料之中。她自小侍奉夫人长大,主上对夫人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按小玉的说法,就算那女子再象夫人,也不过是夫人的影子,主上不会亲近一个虚假的影子,更不可能为影子动心动情。

一盏茶功夫,小丫头们在小玉的吩咐下,依次进去给三个影子穿衣梳妆,把一切收拾停当,迅速出来。

小玉照例带三人往书房一路走去,却在瞥向三个影子的一瞬间,摒住了呼吸。

普天之下,自然不可能有另一个女子和夫人生得一模一样。就算人的相貌有长得相似,但各人的气质神韵必然有所不同。可是这一刻,小玉却看得发呆。

最后面的那个,娇小玲珑的红衣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气四溢,长长的睫毛如飞舞的蝴蝶忽闪忽闪,偶尔抬眼看东西时的傲然自持,活脱脱是夫人少时的模样。

那女孩好像察觉到小玉目光的异样,扭头看过来,友好的冲她盈盈一笑。女孩的笑极其温和自然,小玉却觉得周围冷飕飕的。不知为什么,莫名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来到书房前,小玉的手心已全是汗,强烈的不安让她的语声有点发抖。小玉有点怕,那个影子,会不会是什么妖物幻化而成?否则,怎会如此酷肖?

照例,小玉进去后,三个影子一溜站在离书桌六尺处。

段喻寒如往日般,漫不经心的扫了下面一眼。蓦地,他心中一凝。明显的,刚才有一双眼睛在仔细打量他,却在他抬头的那一刻,飞速避开。他挨个看去,下面三个都是低垂着眼,一副柔顺听话的模样。

这三个和从前的那些一眼看去都差不多,眉目样貌都很象司马晚晴,可晚晴的风韵气质,又岂是这些庸脂俗粉可比拟?

想起从前,有几个女子在他面前或卖弄风骚、或使出各种狐媚手段,段喻寒不由一阵厌恶。女子妖艳淫荡没什么了不得。他讨厌的是,那几个酷似司马晚晴的女子,辜负玷污了那样的容貌。

长长的睫毛如美丽蝴蝶振翅欲飞,迅速向上扬起,又闪电般垂下。最右边的女孩好像意图悄悄看一下四周,却不料和段喻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惊讶之余,慌张的低下头。

这一眼,段喻寒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定定的看着那女孩,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到七八年前。

“抬头。”

他走到女孩面前。女孩顺从的抬起头,一瞬不瞬的回看他,却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晕生双颊,随即有些惶恐的移开目光。

刚才段喻寒粗看三人,并未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可此刻,和她近在咫尺,看得分外清楚。她墨黑的眼清透纯澈如山涧小溪,粉色的唇宛若朝露下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而顾盼间的明媚轻灵,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看着他,那美玉生晕的神态,和当年的司马晚晴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司马晚晴虽然脸红,依然会拉着他的手,执着的望着他,眼前这女孩却是掉转目光逃避他。

段喻寒深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小玉带三人下去。再神似,这女孩也不是司马晚晴,他不会被这份相似迷惑。他的妻,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他根本不需任何人代替她,因为他坚信她会回来。

是夜,段喻寒却在沉睡中,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冬天。

银装素裹的天地,她和他一起在屋外堆雪人。

“我要一个天下最漂亮的雪人。”

她的小脸被火焰似的红狐裘映得有点红,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怎样才是最漂亮?”

他不明白,女孩子所谓的“漂亮”到底是怎样。

“象你一样的雪人。”

她开心的凝视着他,伸出小手抚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大笑,头一扭,牢牢咬住她纤小的手指。她的手指有点冰,但是软软的,含起来很舒服。

她的小脸更红,急急的要抽回手,他却故意不松口。

僵持着,她扁起小嘴,“我要告诉岳叔叔,说你欺负我。”

他装作害怕的模样,放开她。她立刻转嗔为喜,得意洋洋的把小手飞快塞到他脖子里,“凉不凉,怕了吧。”

他抓住她的手,郑重的放到怀里,她笑嘻嘻的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他揽过她的肩,让她偎在胸前,“还冷吗?”

她摇摇小脑袋,说不冷,然后顽皮的眨眨大眼睛,“为什么你比我暖和呢?”

她的小手包容在他大手中,她和他互相取暖,他的耳边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的鼻间是她发际淡淡的茉莉花香。

然而,他再次握紧手,曾经的温馨陡然消失,一切只不过是回忆。倏地醒来,月光幽幽暗暗的穿透茜纱照进来,床的另一半空荡荡,冷清清。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的晴,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段喻寒颓然起身。没有她,他的生命何其苍白。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七年前。十四岁的她,娇憨可爱,毫无心机,和他坦诚相待,心心相印。或许,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世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无限留恋。

推门出去,月华如水,段喻寒忽然忆起新婚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夜,也是如此清亮的月,如此澄净的天。只是今日她不知所踪,再也不肯牵他的手了。

依稀的马蹄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段喻寒。是谁,如此深夜,还在牧场骑马?

循声而去,只见一团艳红,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匹黑马背上。黑马载着人,东奔西跑,左转转右转转,显然是骑马人对牧场内布局不熟,一时半会找不到路出去。

段喻寒缓步过去,轻吹了声口哨,那黑马立刻掉头跑向他。马上的人似乎大吃一惊,全力扯了缰绳,想掉转方向,却无法阻止黑马的步伐。

马带着人越来越近,段喻寒这才看清,艳红的人儿赫然是白天见过的、酷似晚晴的小女孩。此刻,她端坐马上,握缰绳的手有一丁点发抖,但依然努力保持镇定,直视着他。

“我要回家。”

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段喻寒却不回应,目光逡巡不定。黑夜中,她这样耀眼如火的装束,这样昂然骑马的姿势,实在是太象晴。

“他们说过,我来见你,如果你不留下我,就马上放我走。”

女孩见他不说话,有点着急,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段喻寒衣袖轻挥,鼓起的风将她推下马来,因为他不喜欢仰视别人。女孩踉跄了一下,总算在地上站稳,大眼睛中满是惊慌。早有人警告过她,段喻寒是冷酷无情的,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她刚才的表现是否太过?

“你家在哪儿?”

“长安西郊江家村。”

听他这么问,女孩暗暗松了口气。

“叫什么名字?”

“如画,江如画。”

如画,倒是名副其实。不知不觉,段喻寒唇边的浅笑淡如柳丝。这女孩就象七年前的司马晚晴走入画中。只有在画中,时间才会凝固。十四岁的司马晚晴,才会永远不变。

“多大?”

“十四岁。”

段喻寒蓦然心惊。他的晴没有回来,可是上天感应到他的心意,给他送来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样的容颜,一样的举止,除了关外司马特有的气势,她几乎和当年的司马晚晴一模一样。

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把眼前的女孩塑造成另一个司马晚晴,一个不会恨他,不会为别的男人牺牲,不会决然而去的司马晚晴。

她的小手绞弄着缰绳,仿佛有些忐忑不安。慢慢的,段喻寒笑得云淡风清,“你不用回去,因为,我要你留下。”

江如画仰起脸,看向他。他的话不正是她要的吗?可为什么,他平和的笑容,反而让她害怕?可她无法逃避,也没有退路,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非她能左右。

第04章:愿者上钩

绚烂朝霞,艳光倾天而下,凝碧的西湖水连绵不断,漾起一池光华。

温煦的晨曦,毫不吝啬的洒在靠岸的绣舫上,映照得白玉珠帘晶莹剔透,柔亮的光越发轻润动人。素手纤纤,拨开奢华的珠光,司马晚晴微一迟疑,起步上岸。

湖边,一袭云纹黑裳,悠然垂钓。玄黑,沉静凝重,那漫天的烟霞,满湖的光华,仿佛俱被这黑压得辉色顿敛。风乍起时,他的衣发飘扬,渲染上璀璨的色泽,张扬的散发着狂狷慑人的霸气。他的面容却隐在灰暗的影子中,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师兄何时到来?”

她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微笑着走过去。和风中,她的浅笑如杨柳新芽,清雅怡人。

“昨夜你睡得很好,不想叫醒你。”

盛希贤貌似不在意的回答,让她一阵心惊肉跳。原来昨夜不是梦,那微带凉意的手指,曾缠绵的掠过她的眉间;那温热的气息,曾撩拨起她的衣袖;甚至,那手还给她掖了掖被子。她以为那是幻觉,却原来不是!

“昨天听说了最新消息,当然睡得好。”

她无意涉及暧昧的话题,只想和他谈合作的事。

“其实,他最大的弱点是司马冰。”

盛希贤扫了她一眼。如果是他复仇,他首先会从司马冰入手。“其次是岳中正。”

司马晚晴笑意顿收,“晚晴自会报仇,请师兄配合即可,不敢劳烦师兄多费心。”

语声冷若冬雪,更坚定无比。冰儿是她最宝贵的人,岳叔叔待她亲如慈父,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他们。

盛希贤敏锐的捕捉到她唇边一闪即逝的怒意,玩味的思索着。她,最大的弱点,也是司马冰!

“我不会连累无辜的人。”

司马晚晴好像在告诉他,也象在说给自己听。她不会为复仇不择手段,更不会失去理智和原则。

“如画也是无辜的,你还不是送她去。”

盛希贤略带讽刺的说。如果她真的不想连累别人,就根本不会和他合作。在她眼中,他和她始终是互相利用,没有感情,所以她不在乎圣武宫人的付出和牺牲吧。

她怔了一怔,“她不会有事。”

盛希贤听她如此肯定的回答,莫名的不快自心底升起。她肯定的,是段喻寒对她的爱吗?爱到对相似的人也不忍伤害?这个女子,利用段喻寒的爱,作为报仇保存实力最大的砝码。谁说她善良?只怕爱她的人,在这场复仇斗争中,都会被她逼得心碎神伤,还心甘情愿!

“这半个月,她在那边过得不错。他虽然没给她太大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为难她。就是时常要她跟在旁边,做点磨墨、斟茶的事。”

她的语调不知不觉降低,神思有些游离。想象中,段喻寒和如画在一起的情形,是否和谐快乐?他心中最渴望的,也是她心中最渴望的。所以她肯定,他会留下如画。因为她的十四岁,是彼此生命中最纯洁灿烂的日子。

“听说,他下令再也不要送人去牧场。”

“这是好事,至少说明如画已经让他很满意。”[汶网//。。]

她不假思索的说,转眼瞥到盛希贤眼中的嘲弄,心中一凝。他想说的是,段喻寒很可能会移情于如画?

司马晚晴定了定神,“我的目的,是如画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不在乎,既然要报仇,还会在乎段喻寒是否一直爱她吗?

盛希贤饱含深意的笑了,“我告诉过如画,要讨他的欢心。所以,就算要她献出身体,她也会毫不犹豫。”

他要借这话刺醒她。报仇,就绝不要再留恋那个人。段喻寒,除了是她的仇人,什么都不是。

“我相信如画,她会成功。”

司马晚晴莞尔一笑,脸上的肌肉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僵硬。时至今日,她还是不能接受段喻寒和别的女子过于亲密?她暗自嘲笑自己的痴傻。

“听说,他不让如画踏入共雨小筑半步。”

她的勉强,落在他眼中,不快之意愈来愈浓。他故意说得慢条斯理,只想再试探她对段喻寒的心意。

司马晚晴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只是自然的答着,“他还要查证。”

她一早猜到,除了她派去的人,盛希贤必定还派人潜伏在烈云牧场,向他报告最新消息,果然不错。牧场的事,他比她知道的还要详尽些。

她的话很简单,却恰恰是事实。这几天,烈云牧场确实在追查如画的来历。这事,底下人还不曾向她汇报呢。

盛希贤看她平静自若的模样,竟不由叹了口气。这世间,最了解段喻寒的人,莫过于她。和她同盟,在他,是正确的决策。只是,他要的不止是半个烈云牧场,他还想要她的真心。这样的想法,是否太过贪心?

“假以时日,他会更亲近如画,到时候,第一步就成功了。”

她纯净的双眸,并无丝毫暴戾之气。即便是暗地里算计别人,这种不光明正大的事,由她来做,居然也给人大义凛然的感觉。

“第二步,要做什么?”

她的复仇计划,盛希贤已不想打乱。

司马晚晴恬静的笑,风致嫣然,东升旭日的明亮仿佛也为之黯淡,“让他离开牧场,到杭州来。”

只要段喻寒离开烈云牧场,对付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她的美让盛希贤有些目眩神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好好收藏起来。可她,爱也好,恨也好,心心念念的只有段喻寒吧。

“杭州他未必会来,苏州还有点吸引力。”

盛希贤淡淡的答了一句。苏州?司马晚晴最先想到的是裴慕白。江南裴家的倚天山庄就在苏州,只可惜,九年前所有的房屋花木皆被烧毁。据闻,裴慕白重建倚天山庄即将竣工,到时大宴宾客,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之八九都会前去道贺。段喻寒,是否对裴慕白还有敌意?是否想从裴慕白身上得知她的下落?

怎样都没关系,司马晚晴摸出怀中的白泥随手把玩着。杭州,段喻寒娘亲的长眠之地,西湖旁的云来居更是孕育司马冰的地方,他这么重感情的人,一定会再来杭州。只是这些,她没必要告诉盛希贤。

纤长如玉的手指,揉、捏、团、搓、接。很有趣,自从盛希贤教了她易容术,她每天早上除了在自己脸上涂涂捏捏,也喜欢上随意塑造白泥的感觉。

她的手法,越来越精炼纯熟,即使是在沉思中,随手捏过,那团白泥也会很快有了雏形。只是,每次都尚未完全成型,她就压扁揉圆,重新来过。她的手,灵活无比,却如着了魔一般,塑造出来的永远是一个模样,俊逸脱俗的轮廓,孤傲倔强的姿态,那刻骨铭心的人呼之欲出。

司马晚晴低下头,痴痴的瞧着手中的他,却蓦地用力,将泥再次压扁揉圆。

她不要他,她要冰儿,她想捏出一个小小的冰儿。可是,她不知道,她最爱的孩子现在究竟什么模样。记忆中,冰儿总是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时常挥舞着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玉镯、蝴蝶结,抓住一切可以玩耍的东西,然后开心的笑,笑累了就乖巧的睡。段喻寒来杭州,会带冰儿一起来吧。

盛希贤见她默然,也不再说话,依然垂钓湖边。或许此刻,能不能钓到鱼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享受钓鱼的心境和过程。

千里之外的同一时刻,段喻寒正在牧场的马厩里,亲自给雪玉骢洗刷皮毛,时而亲昵的拍拍它的头,时而示意它活动一下腿脚。司马晚晴最爱的马,昂然而立,十分配合,安然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远处的红衣女孩看着一人一马相得相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公子,不知如画的外婆几时能来?”

她焦急的问。

“你外婆三日前已病故。”

段喻寒简单的告诉她事实。

江如画的眼圈顿时红了,“如画从今以后,就是个孤儿,再也无家可归?”

她泫然欲泣的脸,恍惚间和许多日子前晚晴的脸依稀重合。那时,晚晴得知二哥的死讯,也是如此伤心难过。

刹那间有点迷惑,不可捉摸的情愫在段喻寒的胸臆间流动辗转,他几乎要伸手揽过她的肩。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晚晴的思念和渴望已渐渐要遮蔽他的理智。

但他终究克制了这冲动,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可以待在牧场。”

他的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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