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记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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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会计顺带也夸了黄姐几句。
　　　　黄姐心里美滋滋的。
　　　　于是在张会计走后，黄姐主动问：“杨婧啊，你领工作服和饭盒了吗？”
　　　　“工作服和饭盒？”杨婧问。
　　　　“一看就是没有，你等着，我去帮你领去。”黄姐主动说。
　　　　当天下午下班之前，黄姐就给杨婧领了一套崭新的工作，白色短袖配蓝色长裤，正是坐办公室穿的，虽然比不上曾经她衣柜里的任何一件衣服，但在这个时代还是挺时髦的。
　　　　另外是一个饭盒，利民食品厂作为食品厂，怎么可能不包吃？包吃中午一餐，凭票限量的，多吃就得给钱，黄姐偷偷地告诉杨婧，嘴巴甜一点，打饭大爷阿姨都会给捡大馒头给的，另外米饭花两分钱可以买二两，就是晚上食堂不包吃，除非加班，不然都要花钱。
　　　　杨婧拿着衣服和饭盒后对黄姐谢了又谢，这下好了，省衣服钱省饭钱，还可以另外给叮叮当当补充营养。
　　　　黄姐笑着说没啥。
　　　　第二天中午下班，杨婧让叮叮当当在树下多等一会儿，自己跟着同事去排队打饭，到了窗口一句一个大姐地喊着，打饭阿姨愣是多给了她一个馒头一两米饭，杨婧笑着表示感谢。
　　　　之后，她端着饭盒出食堂，说是饭盒，其实就是超大号的两层白瓷缸。
　　　　杨婧捧着饭盒，向叮叮当当挥挥手，然后指指门口，两个小家伙立刻意会，一人背一个空塑料瓶迈着小短腿向厂外跑。
　　　　空塑料瓶是昨天杨婧跟着张会计下车间点货时，向一位大姐讨的，说是回家装油什么的，大姐当即给了她三个，她拿着回来，在瓶口拴了小绳子，往里面装了大半瓶温白开水，留着叮叮当当喝，叮叮当当新奇地背着不放来。
　　　　此时杨婧一走进胡同。
　　　　叮叮当当就喊着瓶里的水都喝完了。
　　　　“棒！真棒！”杨婧笑着说：“走，回家吃猪蹄。”
　　　　“妈妈，啥是猪蹄？”当当问。
　　　　叮叮也没吃过。
　　　　杨婧以同情地目光看着叮叮当当，说：“你们真可怜。”
　　　　“妈妈，你说错了，我们是可爱。”叮叮纠正杨婧。
　　　　杨婧被逗乐：“对，咱们是可爱，咱们老可爱了。”
　　　　“老可爱了！”叮叮附和。
　　　　“大大大可爱！”当当软软地说。
　　　　“对。”杨婧认可，可能是因为韩淑琴的压制与使唤，叮叮当当很快适应新生活的同时，也变得爱说了，杨婧不由得想，果然是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心理素质就是强。
　　　　“走快点。”杨婧用布袋拎着饭盒在前走着。
　　　　叮叮当当在后跟着。
　　　　这时，身后响起丁零零自行车铃声，娘仨同时回头看。
　　　　“主……叔叔！”当当嘴一嘟，才喊个主任的“主”，立刻改成了“叔叔”。
　　　　“叔叔，你回来啦。”叮叮爱说爱唠嗑的。
　　　　杨婧笑着：“陈公安你也下班了？”
　　　　“嗯。”陈正长腿支地，停下自行车，向当当伸手：“来。”
　　　　当当立刻跑过去。
　　　　陈正一弯腰把当当抱到自行车前杠上坐着，腿一蹬，自行车径直骑到大院里，当当咯咯笑起来。
　　　　叮叮立刻去追：“妹妹。”
　　　　杨婧提着布袋上前，在陈正停下自行车时，把当当抱下来，陈正摸了摸当当的小脑袋，当当趴在杨婧怀里说：“妈妈，我刚才飞起来了，呼呼呼的。”
　　　　“呼呼呼的是大炮。”叮叮接话。
　　　　杨婧笑起来。
　　　　陈正轻笑一下，目光转过杨婧时，发现她今天十分不同，与之前他见的截然不同，此时穿着白色的短袖，露出细长白皙的手臂，陈正顺着她的手臂看上去，看到她白嫩的脸蛋，饱满红润的嘴唇，挺立的鼻子，一双眼睛水润明亮，尤其是她微微一笑，生动中有几分惊艳之感。
　　　　“妈妈，我饿了。”叮叮一开口，立刻将陈正拉回神。
　　　　杨婧抱着当当说：“陈公安谢谢你了，叮叮，走，咱们上楼。”
　　　　“好。”陈公安视线移开。
　　　　杨婧抱着当当上楼，正好遇到秦可可下楼，秦可可到她面前时，停了一下，喊：“杨婧。”
　　　　杨婧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真是屡教不改。”秦可可说。
　　　　杨婧一愣，屡教不改？什么屡教不改？连忙问：“秦可可，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秦可可气冲冲地下楼：“等着吧，你得意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杨婧一头雾水。

　　☆、第14章

秦可可没问题吧？杨婧实在不知原杨婧哪里得罪秦可可，令秦可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话刺自己，她想反驳又无从反驳，真让人郁闷。
　　　　“妈妈。”叮叮喊一声。
　　　　杨婧应声低头，看着叮叮嫩嫩的小脸，笑说：“走，回家吃猪蹄去。”
　　　　“吃猪蹄！”叮叮兴奋地爬楼梯。
　　　　“慢点。”杨婧在后面护着。
　　　　刚一上二楼走道，当当小手便指着楼下大院子，软软地说：“妈妈，看叔叔。”
　　　　杨婧随即看向楼下大院子。
　　　　大院子内，秦可可正同陈正说话，陈正边锁自行车边应着。
　　　　不一会儿后，秦可可羞涩小声地问：“陈正，你喜欢看电影吗？”
　　　　陈正起身开始解自行车后座上的军绿色的包，回答：“还行。”
　　　　“那你今天有空吗？”秦可可鼓足勇气问。
　　　　陈正连解包边问：“什么事儿？”
　　　　“你先说有空没空？”
　　　　陈正微微蹙眉：“没空，什么事儿？急吗？”
　　　　秦可可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扑哧”一声，杨婧没忍住笑出声，正好落入陈正耳中，他抬头看向二楼。
　　　　杨婧窘了下，连忙抱着当当回自己房间。
　　　　陈正看不到杨婧，却因为杨婧那声“扑哧”，脸上火辣辣的，快速解掉军绿色的包，说：“没事话我先忙了。”
　　　　“陈正。”秦可可回头喊。
　　　　陈正长腿一迈，几十阶楼梯他三步两步跨完。
　　　　秦可可气的在原地跺脚。
　　　　杨婧趴在栏杆处偷偷瞄了一下楼下的情况，顿时神清气爽。
　　　　原来如此，原来秦可可喜欢陈正，怪不得刚才没头没尾地就往她身上撒气，合着她刚刚看陈正骑自行车载着当当，在吃飞醋呢。还有那句“屡教不改”，杨婧回到房间后，揽镜自照，然后转头问叮叮当当：“妈妈美吗？”
　　　　“美！”叮叮立刻捧场：“天下最美！”
　　　　因为美，所以吸引了高中不少只看外表的男生吧，所以秦可可才看她不顺眼。
　　　　此时当当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杨婧，又趴在镜子前看看自己，再看看杨婧，然后说：“我和妈妈一样美。”
　　　　杨婧搂着当当点头：“真是我闺女！”
　　　　当当小手捂着小嘴开心笑。
　　　　“那妈妈我也美吗？”叮叮问。
　　　　杨婧转眸看向叮叮，然后美：“不美，但是酷毙了！”
　　　　叮叮被夸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往杨婧身上一扑：“妈妈。”
　　　　杨婧抱着叮叮当当心里软作一团，一开始她是排斥叮叮当当，但是叮叮当当从头至尾给她最纯粹真挚的情感，让她不忍也不能辜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她对两个小家伙就爱的不得了。
　　　　杨婧有时候会想，也许某一天原杨婧会回来，她也会回到二十一世纪。
　　　　原杨婧性子软弱，如果真回来了，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只有吃苦的份儿，她不如好好奋斗一番，存些钱，就算原杨婧真回来了，也不怕，至少钱可以让叮叮当当在富裕的物质生活中得到应有的教育。至于，叮叮当当的亲生爸爸……杨婧撇撇嘴，万一是个渣男呢？找是肯定要找，但必须有自己的经济实力，不能依附于男人。
　　　　杨婧在心里盘算着未来，叮叮当当已经饿的忍不住开口：“妈妈，可以吃猪蹄了吗？”
　　　　杨婧回神，笑：“对，吃猪蹄！走！”
　　　　“走！吃猪蹄！”叮叮当当一起说。
　　　　杨婧支好桌子，叮叮当当乖乖地坐在桌前等。
　　　　杨婧把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分别倒进锅里，重新热了一遍，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红烧猪蹄和清炒土豆片端上来。
　　　　“好香啊。”
　　　　“妈妈，这就是猪蹄吗？”
　　　　“哎呀，哎呀，好多吃的，我好幸福啊。”
　　　　“好棒，妈妈好厉害！”
　　　　“……”
　　　　娘仨早已饥肠辘辘，又难得碰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可劲儿地吃，于是一大瓷缸的饭菜都被三人迅速吃光，末了，叮叮当当小手攥着骨头歪着小脑袋啃。
　　　　“别啃了，别啃了，没有了。”杨婧硬从他们手中把猪骨头抢过来：“下次再吃，下次再吃。”
　　　　“有有有，还有肉肉，骨头上还有肉肉，妈妈，上面还有肉肉。”
　　　　“没有了没有，下次妈妈再买下次再买。”
　　　　叮叮当当这才松手，然后像猫儿吃过东西似的，开始舔小手。
　　　　杨婧：“……”可真是馋。
　　　　下午杨婧带着叮叮当当再去上班时，碰上秦可可，确切地说是一起下楼。
　　　　秦可可横她一眼，匆匆下楼。
　　　　杨婧撇嘴，没理会她。
　　　　秦可可走的快，先进利民食品厂，到厂房里转一圈之后，突然想上厕所，她交待一声，出了厂房，正去厕所时余光中瞥见刚进厂子的杨婧，同时也瞥见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她知道杨婧和自己是一个食品厂的，可她不知道杨婧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上班，她站在原地注视着杨婧和叮叮当当。
　　　　此时杨婧正和叮叮当当打手势，示意他们听话，叮叮当当点头。
　　　　杨婧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冲叮叮当当飞吻一个。
　　　　叮叮当当嘻嘻笑着给杨婧飞吻一个。
　　　　接着杨婧进了财务办公室，叮叮当当坐在梧桐树下玩耍。
　　　　秦可可看此情景，暗暗留了个心眼。
　　　　接下来一个星期，秦可可都在观察杨婧和两个孩子，杨婧居然每天都带孩子上班，她发现叮叮当当这两个小家伙不管怎么在厂子里跑，一会儿都会回到梧桐村下，杨婧每天都会挑一个极少有人上公共厕所的时间去上厕所，叮叮当当不声不响地跟着跑过去。
　　　　杨婧会检查一遍叮叮当当的水有没有喝完，偶尔会塞一些小零食到叮叮当当嘴里，再亲亲叮叮当当，或者带着当当去厕所方便，然后杨婧进财务办公室，叮叮当当又跑到梧桐树下玩耍。
　　　　厂子里的人看着叮叮当当在厂子玩耍，也没有人说什么。杨婧照旧每天这样过的逍遥自在。
　　　　秦可可却有点气不愤。
　　　　“组长，让一让，让一让。”这时一辆小推车缓慢从秦可可身边推过。
　　　　“你们把货推到哪儿？”秦可可问
　　　　“推到大门口，刚才业务部办公室打电话说，就缺这一推车货，一会儿大货车从这边过，直接上车就行。”员工回答。
　　　　“好，我帮你们。”秦可可说着就扶上了小推车上高高的货物，只是没走两步“啪嗒”一声，掉下一个大盒子。
　　　　秦可可瞥一眼，但是没捡，继续向前走。
　　　　正在用糖纸折纸船的叮叮当当听到后，向这边看。
　　　　“哥哥，他们的东西掉了。”当当指着地上的大盒子说。
　　　　“我去捡。”叮叮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抱起大盒子，追着小推车喊：“婶婶，婶婶，你东西掉了。”
　　　　几个人同时回头。
　　　　“哎呀，真是掉了。谢谢啊。”一个员工赶紧过来接。
　　　　“给你。”叮叮把盒子递过去。
　　　　“谢谢啊。”
　　　　“不用谢，不用谢。”叮叮做了好事，心里开心的不得了，欢快地跑回梧桐树下。
　　　　“真是好孩子。”员工抱回盒子夸奖叮叮。
　　　　秦可可则问：“他是哪来的孩子？”
　　　　“不知道，就是树下的那个孩子。”
　　　　秦可可皱眉：“厂里怎么会有孩子呢？在厂里多危险，万一车碰着怎么办？”
　　　　员工笑着说：“组长，这里除了小推车，大车轿车都进不来，小孩子在这儿玩，没有危险的。”
　　　　“是你家的孩子吗？”秦可可严肃地问。
　　　　员工笑容僵住：“不是。”
　　　　“那你护着？你要知道，这里是厂子，是工作是为人民创造利益的地方，人人都把孩子带到这里，还像话吗？万一小孩子出事了，厂子还要不要开？”
　　　　员工在心里腹诽一句：“张会计的孩子还是在这儿长大的呢，一点事儿也没有，再说现在家家户户小孩子多，厂子里跑着玩的多的是。”但是她不敢说。
　　　　另外一个员工十分有眼力价儿，快速地跑去和保安反映这么一个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把小孩子撵走。
　　　　不一会儿，正在玩耍的叮叮当当跟前就站了一名年长的保安。
　　　　叮叮当当同时昂头。
　　　　“小朋友。”保安还算温和，只是长相比较严肃，当当胆小，马上就往叮叮身边靠拢。
　　　　“伯伯，你干啥？”叮叮拍着当当的胳膊：“妹妹不怕，哥哥在，哥哥保护你。”
　　　　“嗯。”当当点头。
　　　　“小朋友，你们的爸爸妈妈呢？”保安蹲下身问。
　　　　“妈妈……”当当才软软地开口，叮叮就小声说：“嘘，妹妹别说，别说。”
　　　　当当立刻不吭声。
　　　　叮叮答非所问：“我们来玩儿的。”
　　　　保安看着叮叮：“但是，我们这儿不是玩儿的地方。”
　　　　“可是，可是，你也没说不能玩儿。”
　　　　保安仍然是一副严肃脸：“我们领导现在说了，这儿不能玩儿。”
　　　　“啥是你们领导？我们没玩儿，我们就坐着，我们就站着，我们不玩儿。”叮叮边想边说：“我们没玩儿。”

　　☆、第15章

杨婧此时正忙碌，一车间、二车间、三车间的组长都来她这儿开单子支钱买料子。
　　　　“小杨，在哪儿签字？”
　　　　“小杨，听说城东那家料子涨价了是不是？”
　　　　“小杨……”
　　　　三个组长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的。杨婧笑着把声音提高了点说：“别急别乱，按步骤来，听我说。”
　　　　“好好好。”三个组长安静下来，听杨婧的话，按部就班地走程序。
　　　　不过十分钟，杨婧有条不紊将各个单子、条子整理完毕，三个组长心满意足地离开财务办公室。
　　　　“还是杨婧办事能力强，三下五除二就稿定了。”黄姐笑着说，她说的是真心话，真没见过哪个姑娘像杨婧这么好看，工作能力又出色的。
　　　　“就是，有了杨婧之后，我们办公室工作轻松多了，连张会计都少发脾气了。”
　　　　“你们埋汰我呢？我现在也就只能做这种底层的事情了。”杨婧说着站起身来，借着倒水的空荡，向窗外眺望，看一看叮叮当当在玩什么，是在背唐诗，还是翻花绳，还是折纸船呢？
　　　　杨婧看过去时，第一次没看到叮叮当当的小身影。
　　　　杨婧向窗子靠近两步，扩大视线，左右环顾，仍旧没看到叮叮当当，去哪儿了？她放下白瓷缸，转头问：“黄姐，你去不去厕所？”
　　　　黄姐：“我刚才才回来。”
　　　　“那我一个人去。”杨婧说着便出了财务办公室，直奔梧桐树下，四处环顾，没有看到叮叮当当，她找了几个叮叮当当常玩的地方，都没有。
　　　　她心里一咯噔，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这么一想，她的步伐开始乱起来，把整个厂子都跑了一遍，没有找叮叮当当，她开始慌起来，连忙跑到厂子门卫处问保安：“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那边那棵梧桐树下的两个小孩子？”
　　　　保安一愣：“龙凤胎，三四岁？”
　　　　“对！看到了吗？”杨婧急急地问。
　　　　保安打量一眼杨婧，从服饰上他认出她是财务的，财务的都不能得罪，不然工钱上扣你几毛一块钱的都让人没话说，保安也不敢隐瞒，直接说：“看到了，刚才六车间组长她们说，小孩子在厂里影响不好，让我把他们撵出去了。”
　　　　“撵出去了？”杨婧只觉气血逆流，她的叮叮当当才三岁多，那么懂事那么乖，有点人性总得给他们找个监护人才能下决定吧，杨婧顾不得这些，问：“什么时候撵出去的？他们朝哪儿走了？”
　　　　“撵出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杨婧看着保安，面带愠怒地质问：“这位大哥，我请问你家里有孩子吗？推己及人，假设你有，你试想一下，别人随意驱赶你三岁的孩子，你有什么感想？”
　　　　保安一怔，顿时愧疚地低下头，想想刚才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立刻把小孩子撵出厂子，明明他们在那儿玩也不碍事，越想越后悔，再看杨婧时，杨婧已经连喊边跑走了。
　　　　保安想着两个孩子才三岁多，万一丢了怎么办，他再也待不住，和同伴说了一声，也去找孩子了。
　　　　杨婧顺着平常回家的路线，跑回大院子，仍旧没有找到叮叮当当，当时她双腿一软，幸而手扶着栏杆才没摔倒。
　　　　叮叮当当……
　　　　杨婧的大脑中瞬时出现二十一世纪诸多社会新闻事件，比如拐卖儿童，比如走失死……杨婧后背冒出一层层冷汗，脸色发白，她立刻跑下楼，脑中是她刚来这个时代时，叮叮当当追着自己喊妈妈的情景，叮叮当当说我爱你的样子，叮叮当当趴在她怀里撒娇的样子，乖巧的样子，懂事的样子……他们才三岁，她怎么就那么放心把他们给丢在厂里随便跑呢。
　　　　杨婧越想越后悔，下了楼梯就往外奔，一下撞到一堵肉墙上，被弹回来。
　　　　“你没事吧？”
　　　　杨婧抬头看去是陈正。
　　　　陈正见她脸色发白，问：“怎么了？”
　　　　“叮叮当当不见了。”
　　　　陈正一愣，忙问：“说情况。”
　　　　杨婧快速地将情况说一遍，陈正眉头一皱，安慰杨婧：“先别急，我陪你一起走，这一片治安还不错，一会儿找不到我再去派出所一趟，别太担心，可能只是孩子贪玩。”
　　　　杨婧点头，继而跑出了大院子。
　　　　陈正随即转身。
　　　　“陈正，咋才回来就出去？”汪丽敏从房内出来问，汪丽敏是房东，也就是陈正的妈妈。
　　　　“有点事儿。”陈正应一声就出去了。
　　　　“你、你也不想自个儿的事，就知道往外跑！”汪丽敏在后面碎碎念：“都多大的人儿，这一片儿上哪儿找你这么大的了。”
　　　　然而陈正已跑远。
　　　　杨婧也正焦急地找，以大院子为原点，发散地去寻找，然而到处都没有，杨婧越找越焦急，越焦急越恐惧，恐惧慢慢转变成绝望。
　　　　她满头大汗在大街上跑，她的念头开始消极，会不会找不到了，会不会已经被别人跑走了，会不会……那她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意义？
　　　　“叮叮！”
　　　　“当当！”
　　　　杨婧大声，情绪过于激荡，眼睛被逼的通红，想着叮叮当当搂着自己喊妈妈的样子，通红眼眶一片湿润。
　　　　“杨婧！”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喊声，杨婧应声看过去，就见陈正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伸手向身后指了指。
　　　　杨婧一惊，找到了？她迅速奔过去，被自己绊个踉跄，终于跑到陈正身边，随即看到了叮叮当当，两个小家伙手拉着，站在一家代销店门口，昂着小脑袋盯着代销店里的黑白电视机看。
　　　　“哥哥，那里面有人。”当当软软地说。
　　　　“是大人。”叮叮说。
　　　　“他们怎么跑进去的呀？”
　　　　“嘘，别吭声，不然就把他们吓跑了。”
　　　　“嘘。”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杨婧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动，她松了一口气，眼泪倏地掉下来，她伸手擦了一下，转头看向陈正。
　　　　陈正挑眉看她，笑：“刚好看到。”
　　　　“谢谢。”杨婧说。
　　　　“客气了。”陈正偏了偏头：“还不去看看。”
　　　　“嗯。”杨婧转身走到叮叮当当面前蹲下来：“小宝贝儿，你们怎么跑这边了？”杨婧想着两个孩子被保安赶出来，压根儿不忍心责怪。
　　　　“妈妈！”两个小家伙直接惊喜地扑过来，紧紧搂着杨婧的脖子，杨婧一手搂一个，挨个亲脸颊，亲的两个小家伙搂着杨婧咯咯笑。
　　　　“妈妈，你头上都是汗，我给你擦擦。”叮叮伸手给杨婧擦汗。
　　　　杨婧眼睛一酸，差点又落泪。
　　　　陈正站着不远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在手里颠两下，颠出一根烟，擦了火柴，单捂住点燃后，边悠悠地抽着边看着杨婧。
　　　　“走，跟妈妈走，好不好？”杨婧抹掉叮叮当当脸上的泥土和汗渍。
　　　　“好。”
　　　　杨婧站起来，一手拉一个向陈正这边走。
　　　　陈正立马将抽了半根的烟弹灭，又将烟头在木头上摁了下，装回烟盒，塞进衣兜。
　　　　“叔叔。”当当一看到陈正就喊，陈正五官峻整，透着凌厉，不笑时很压场子，叮叮都怕陈正，当当却不怕，回回见着陈正，总往他靠拢。
　　　　陈正嘴角带笑，弯腰把当当抱起来，摸摸她的小脸，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听歌。”当当伸手指着代销店里的黑白电视机说：“框框会唱歌，好听。”
　　　　“那是电视机。”杨婧告诉她。
　　　　她茫然地看着杨婧，杨婧笑着说：“不是框框，是人会唱歌。”
　　　　“妈妈，你会唱吗？”叮叮拉着杨婧的手问。
　　　　“妈妈，你也唱，你也唱。”当当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杨婧。
　　　　陈正弯身把叮叮也抱在怀里，看着杨婧说：“唱吧。”
　　　　“妈妈你唱。”
　　　　“妈妈唱。”
　　　　杨婧笑起来了，因为找到了叮叮当当心情分外好，而且她爸爸是中国金曲库，她也不差，她想了想，想到小时候爸爸常唱给自己听的一首《九九女儿红》，酝酿一会儿，开口：
　　　　“摇起了乌篷船，顺水又顺风，你十八岁的脸上，免映日荷花别样红……”
　　　　杨婧一开口，叮叮当当惊呆了，眼睛睁的圆圆地盯着杨婧。
　　　　陈正也是一愣，没想到杨婧不但说话声音好听，连唱歌也这么好听，尤其是她唱歌时，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像是无形的游丝绕着他游动，让他心跳与平时不一样。
　　　　“九九女儿红，酿一个十八年的梦……”杨婧摸着叮叮当当的小脸，两个家伙听着歌兴奋地动起来。
　　　　杨婧笑着唱完，趴在叮叮当当脸上亲了一下。
　　　　“这是情歌吗？”陈正问。
　　　　杨婧愣了下，笑说：“应该不是，是说女儿成人了，找到好归宿，全家人很开心。”
　　　　陈正听完脸上一热，咳嗽一声，转而问：“回家还是去上班？”
　　　　“去上班。”杨婧说。
　　　　“叮叮当当怎么办？”
　　　　“带着。”
　　　　陈正抬眸看杨婧，杨婧神色平静，接过叮叮当当，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陈公安谢谢你了。”
　　　　“不客气，有事可以找我。”
　　　　杨婧笑：“谢谢。”
　　　　“嗯。”陈正应。
　　　　杨婧拉着叮叮当当向利民食品厂走，陈正看了一会儿，转而回到院子。
　　　　不一会儿杨婧拉着叮叮当当到了利民食品厂门口，保安已累的满头大汗没找着叮叮当当，见杨婧找到两个孩子，忙笑着迎上来，杨婧理也不理，直接拉着叮叮当当进厂子。
　　　　保安面露尴尬。
　　　　这次杨婧没有把叮叮当当放开，也没有把他们扔到梧桐树下，而是直接拉着向财务办公室走。
　　　　刚到财务办公室门口，黄姐就急急地上来说：“杨婧，你去哪儿了？六车间组长正找你办事呢，等好久了。”
　　　　黄姐话音一落，低头看着杨婧手里拉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个孩子眉宇间皆是杨婧的影子，特别好看。
　　　　“是吗？来得正好，我正找她呢。”杨婧语气偏冷地说。
　　　　秦可可此时正在办公室内，暗自得意，想着杨婧跷班这么久，现在终于回来总得有个交待吧，她转过头预备“好好”迎接杨婧时，却发现她带着孩子回来了。
　　　　秦可可一怔，她居然敢把孩子带到办公室里来！

　　☆、第16章

“杨婧，这是谁家的孩子？”
　　　　“呀，这是龙凤胎吧？可真漂亮啊。”
　　　　“大眼骨碌的，真俊真俏。”
　　　　“小杨，是不是你侄子侄女啊，长得好像你呀。”
　　　　“……”
　　　　办公室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目光全部都被叮叮当当吸引住，目不转晴地望着叮叮当当。
　　　　只有秦可可，秦可可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婧。
　　　　杨婧之前对原杨婧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对秦可可，抱有陌生的客气感，结果呢？结果六车间组长秦可可让人把叮叮当当撵出利民食品厂，害的叮叮当当差点跑丢，杨婧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原杨婧是原杨婧，她杨婧是杨婧，现在根本是两个人，以前原杨婧受的，现在她杨婧不受！
　　　　此刻杨婧毫不退缩地迎上秦可可的目光。
　　　　秦可可愣了下，她记忆里杨婧都是目光躲闪的，怎么敢直接看她，她心里不服，在黄姐等人夸奖叮叮当当时，开口说：“他们是杨婧的孩子！”
　　　　杨婧的孩子？
　　　　黄姐一惊，杨婧有孩子了？
　　　　其他同事惊讶地看着杨婧。
　　　　杨婧望着秦可可，秦可可一脸得意，暗暗想，看你怎么狡辩，不是都不敢把孩子公布吗？现在把他们两个领人前来，就是想被羞辱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杨婧身上，办公室内安静一片，大家都在等着杨婧回答。
　　　　杨婧干脆地回答说：“是，这两个孩子是我的孩子。”
　　　　叮叮当当往杨婧靠拢，小手拽着杨婧的衣摆。
　　　　黄姐及一行人一怔，心里暗暗想，杨婧的孩子竟然都这么大了，可是大家仅仅是惊讶一番，毕竟这个年代，十多岁就有孩子的姑娘很正常，所以并没有人认为杨婧异于常人。
　　　　可是，秦可可因为揭开杨婧的秘密，心里感到极其痛快，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子提醒：“杨婧，这儿是工作场所，你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不合适吧？一会儿给张会计看到了，就不好了。”
　　　　杨婧笑了一下，反问：“所以，你就让保安把他们撵出厂区，差点跑丢是吗？”
　　　　秦可可脸色微变，她没料到杨婧会直接刺她。
　　　　黄姐等人一头雾水。
　　　　杨婧却不打算这么了事，看着秦可可继续说：“秦组长，我们以前好歹认识，我女儿我儿子在厂区里滞留了一会儿，你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直接让保安把他们撵出去，他们才三岁多，你厚道吗？你有什么居心？”最后一句杨婧放冷了声调。
　　　　“只是滞留一会儿吗？”秦可可反唇相讥。
　　　　“所以你观察他们很久了？”
　　　　“我……”秦可可顿时说不出来话。
　　　　“所以你故意挑了个其他组长来找我的时间，把他们赶走，以致于他们差点走失？”杨婧质问。
　　　　秦可可愣住，呆呆地看着杨婧，仿佛不认识一般，杨婧何曾有如此口才，将她说的无还嘴的机会。
　　　　黄姐等人听懂了事情的大概，大家都是有过孩子的，一听到秦可可让人把叮叮当当撵走，立马看待秦可可的眼光就不一样，每个眼光似乎都在说，再怎么说，孩子只是三岁多的孩子，意识才刚刚形成，他们有什么错？把他们赶走也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