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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养]甜性涩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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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城在她身旁坐下:“他去矿上采访了。”
今夏很是愧疚:“其实你不用留下来,我自己可以的。你刚参加工作,为了私事不去采访,领导怕是要对你有意见的。”
陈之城无所谓地笑着耸肩:“不会,我师父很通情达理,你就别担心了。”
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在今夏心尖化开,暖洋洋一片。有他在,她总感觉踏实一些,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情,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
陈之城健谈,老今头醒着时,他就陪他聊天,老今头睡了,他就陪奶奶唠嗑,给老人家都逗乐了,也忘了担忧。
今夏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看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她自觉不是个幽默的人,只懂得死板地劝慰别人不要担心,但陈之城不同,他会说段子讲笑话抖糗事让对方发笑,间接地化解忧虑,不着痕迹。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今夏说:“我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今夏点点头,视线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奶奶待陈之城消失在病房门口,才拉了拉她的手:“丫丫,你跟那小伙子,是什么关系呀?”
今夏听得出奶奶话里有话,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他没什么,就只是高中同学。”
奶奶意味深长:“我瞅着那小伙子人挺不错的,模样儿也好。”
今夏嗯了声:“他人是很好。”
奶奶又说:“不知道谈朋友了没?”
今夏轻轻摇头:“不知道呢。”
奶奶见孙女低着头,目光失落地停在地上,心下了然,就说:“那待会儿奶奶给打听打听。”
今夏一下急了,抬眼嗔道:“奶奶,不准你去问,我……”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已经卖给陆川了。
奶奶反问:“你不喜欢他?”
今夏沉默。
“你谈朋友了?”
今夏还是沉默。
奶奶摊手:“这不结了。”
“奶奶……!” 今夏央求:“我自己的事,您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奶奶叹口气:“好吧好吧,丫丫长大了,不需要奶奶做主了。”
今夏沉默,无从解释。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人帮我们忙,还没正式感谢呢,这样,丫丫,你去外面买点水果,好歹表个心意。”
今夏拿过钱包:“我这就去。”
不是没奢望过跟陈之城在一起,只是她隐约觉着,他那么好,而像自己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也曾想过,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等到有一天离开陆川,隐瞒住自己的过去,能否假装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哪怕底气不足,哪怕知道自己不配。
只是,他会喜欢自己吗?
两部电梯均是上行,今夏想着陈之城的事,心中难免焦躁,就拔腿朝楼梯走去,反正在三楼,走下去肯定比等电梯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的拐角处传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夏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陈之城?他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上了年纪:“你知不知道,她爸爸得了尿毒症,一个月治疗费就得小两万。你自己算算这账,一年下来得多少钱,少说二十万吧,两年下来,一套房子的首付就有了,再一年,一个车钱就搭进去了。”
☆、22
闻言;今夏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又下意识地,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两步。陈之城沉默片刻:“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怎么不知道?这医院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随便一打听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原本也是好心;去问问他的病情,哪里知道他有这个病史。”
陈之城没有说话;他妈又说:“你也别觉得妈妈现实,好像掉进了钱眼里。你现在才刚毕业;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怎么负担得起这些?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奶奶,少说也有六七十了吧;万一有个三病两痛,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啊。”
“妈,你说的我懂。” 安静了很久之后,陈之城终于开口:“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妈你不要管。”
“这怎么是你自己的事?!” 中年女人声音高了起来,有着喷薄欲发的怒气:“你要是负担不起,不得问我们要钱?再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就是希望你出人头地,以后在北京买了房子,把我们接过去养老。你要是把钱都搭在她身上,什么时候能带我跟你爸离开这个鬼地方?!”
“妈,挣钱买房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您不要担心。” 老人家正在气头上,与她争论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不如自己退一步。而且女人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动物,与其说事实,不如柔声哄:“再说了,妈,您也想得太多了,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怎么就讲到以后的事去了,太杞人忧天了。”
中年女人甩开儿子缠着自己的手,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总之我不管,我反对你喜欢她,如果你们要交往,我也要反对!” 说着抬脚就朝楼上走。
今夏见她要上楼,心里一惊,赶紧屏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先逃了,耳边还回响着那句:我反对你喜欢她。
难道,陈之城,竟是喜欢自己的?
跌跌撞撞地,她直觉就跑回了病房,奶奶见她双手空空,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果呢?”
今夏这才醒起,自己是要出去买水果的,尴尬地笑笑,她说:“我忘记了,这就去。” 转身就又朝外走,廊上遇见回来的陈之城,她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刚才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倒是陈之城一脸温柔地笑着:“你要去哪儿?”
今夏有点语无伦次,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我,我要去,买,水果。”
“我陪你去吧。”
今夏慌张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去。” 说完匆忙地朝他点了个头,快步离开了。
买好水果,回去的路上,她脑子仍是混乱,脚下有些迈不动步子,就顺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在恐惧,恐惧见到陈之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也在困扰,他妈妈说的那番话,虽然现实,但却不可以任性地不去考虑。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但她相信,陈之城,应该是喜欢她的,否则他妈妈不会那样说。她想她是何其幸运,能够被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但她又是何其不幸,两人之间,连开始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的红光穿过层层灰黄的雾霾,到达她眼中时,竟有一种别样浓重的悲哀,像是苍茫的战场上,不知是谁战死,流下干涸凉透的血河。
并不鲜艳得触目惊心,但却厚重到让人窒息,窒息到想哭。
她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世界本是一座孤儿院,我们都是其中的孤儿。
孑然一身,莹莹而立。
其实不是不想要依靠,只是那个合适的人,怕是尚未出现。
*
回到病房,今夏已整理好心情,陈之城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他妈妈那番话,对他的影响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
老今头按医嘱,要在医院过夜,今夏得留下来看护,在这之前,她打算先送奶奶回去,老人家年纪到了,熬不起夜。
陈之城也站起来,对今夏说:“我跟你一起去。”
今夏轻轻摇了摇头:“时间晚了,你回去吧。”
陈之城耸肩:“我是男人,怕什么时间晚。”
今夏还是摇头,一直未曾和他对视:“你已经陪了我们很久了,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之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她还是不肯抬眼看他。
他有种直觉,她这是刻意在疏远他。只是他不理解她的这种变化因何而起,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买完水果回来以后,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冷淡。
是他做错了,或者是说错了什么吗?
微微一扭头,他看向奶奶:“奶奶,时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一老一少地单独回去我不放心,不如我送你们,你说好不好?”
奶奶看了眼今夏,点头说好。
闻言,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没再拒绝,和陈之城一起将奶奶安稳地送回家。
从屋里出来,走到分岔路的路口,她见陈之城一直跟着自己,似乎要陪她回医院,就问:“你家住哪儿?”
陈之城一愣,伸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今夏轻轻笑了,视线落在他领口的扣子:“今天谢谢你了,我回医院,走这边,你回家吧。” 说着就要转身,陈之城一个箭步跨上去,拉住她手腕:“我陪你回医院,你一个人守夜,身体会吃不消。”
今夏盯着他握住自己腕部的手,仿佛能感受到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她好不舍得。
良久,她推开了那只手:“不用了,我自己没问题。”
她话里透着坚决,让陈之城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得到她的同意,让他留下来陪她。
就这么一愣神,今夏已经转过身,走出几步了,他忙追上去,挡在她身前,郑重地叫了她的全名:“今夏。”
两个字,掷地有声。
今夏终于抬起眼来,对上陈之城的双眸,那眸子亮闪闪的,像是镶嵌了夏夜的星星在里面。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陈之城也望着她,眼含深意,两股视线交汇,纠缠,渐渐地,今夏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大约猜到了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她直觉地,颤抖着想要开口阻止,只可惜慢了一拍,那句话已经绽放在她的耳边,以一种异常温柔的姿态:“我喜欢你,让我陪你,好吗?”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天地间,只回响着这一句话:我喜欢你,让我陪你,好吗?
她忽然觉得眼里有泪。
原来亲耳听到喜欢的人对自己表白,竟是如此撼动人心。
眼前陈之城在忐忑地等待,她的喉咙在剧烈地颤抖,腹中那个好字已经不顾一切地,翻腾奔涌到嘴边,几欲脱口而出。
可是,她想起了傍晚她坐在路边,眼前残阳如血。那时的她,是冷酷,理智而透彻的。
私心讲来,陈之城背负不起她们一家的人生。
她有太多的欲望,比如想要爸爸去更好的医院,想要给他换肾,想要在北京买房子,让奶奶可以离开这里安享晚年……
如此多的欲望,她怕他负担不起,而且,他也要对他的家人负责,他父母的愿望,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他是为了理想张开翅膀的人,若要高飞,又岂能套上金钱的枷锁?
她实在不愿意,也无法想象,让他变成一个为了钱,每天疲于奔命的人,那会打磨掉他一身的光华,堕落成一个有着麻木双眼的普通人。
夜色太黑,切断了所有通往他怀里的路。
不是不贪恋飞蛾扑火,或是悬崖纵身那种不顾一切的美丽,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要背负,她不能逃避。
于是冰冷的空气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陈之城意外地张大了眼睛,他之前向她的好朋友孙雪梅旁敲侧击过,证实她并没有男朋友,而且他也感觉她对自己有好感,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意,不愿意再等,是因为他想照顾她,而这种感觉在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强烈,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有男朋友了。
失落地叹了口气,心像被掏了个大洞,他良久才说:“我还是送你回医院吧,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
今夏摇头:“没事,我坐个三轮就过去了,没多远。” 话毕就在路边拦到一辆,陈之城没再坚持,柔声说:“路上小心。”
今夏坐上去,朝他挥手:“你回去吧。”
转过脸,泪已经快要落下来,她狠命掐着自己的掌心,直到下车,冲进医院的楼梯间,才隐忍地哭了出来。
她恨自己太过自制,要是能活得随性一点,再任性妄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可是,她永远也无法得知了,如果当时答应了陈之城,他们之间会走到什么地步,又是个什么结局。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回荡在楼梯间,多少显得刺耳。她抹着眼泪,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电赫然显示着陆川两个字,她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完全忘记了陆川的存在,也忘了跟他报备自己错过了下午的火车。
☆、23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今夏接起电话,那头立马响起陆川焦躁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到家?是不是火车晚点了?大概什么时候到站?我去接你。”
从林夕家吃过饭回来,他琢磨着今夏应该已经到了,没想到推开门,屋里竟是黑漆漆一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连个电话甚至短信也没有,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担心她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忍不住才打的这通电话。
今夏抽咽了两下;极力稳住呼吸,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对不起,我没赶上火车;因为有点事情,我可能要晚一些时候才回来了。”
陆川听出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心一下揪了起来,声音也软了:“你,在哭吗?出了什么事?”
今夏沉默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川事情的真相。如果告诉他,他会帮自己吗?他又凭什么要帮她呢?他和她,说到底只是交易,哪里有什么人情。就算他有些喜欢她,也未必会帮她到这种程度,反倒是自己对他衍生出的,这种危险的期待,搞不好最后会吞噬掉自己。
她感觉内心已经呐喊了一千遍救救我,如同当时她被打倒在地,心里想起的人是他,想要求救的人,也是他。可是她的求救声太微弱,犹如风中的烛火,她说不出口,他也听不到。
“没什么,就家里的一点小事。” 她云淡风轻地说,陆川闻言却有些气恼,她不肯对他细讲,说穿了就是她觉得他们关系没到那份上,没必要和他多说。既然这样,他也不想多问,显得自己上赶子关心人,人还不领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记得我可只同意了你离开五天。”
今夏心算了一下,看样子怎么着也得再待个两三天,算着算着,忽然就想起赵小公子临走前那恶狠狠的一眼,又有点犯愁。惹恼了地头蛇,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她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上三天,三天之后再回来吧。”
“这么久?!”
今夏仿佛能看见,电话那端,陆川脑门儿上刻着我很不爽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赶紧补救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三天,总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陆川这才气儿顺了些,不情愿地嗯了声,跟着就陷入了沉默。他不想挂电话,想再和她多说会儿,想听她的声音,可是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煲电话粥这种事,好像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吧。
犹豫间,听得那端说:“时间也晚了,你早点睡,明天要上班呢,晚安。” 话音里,还残余些许哭腔。
陆川嗯了声,跟着电话就被掐断了。他把手机扔进沙发,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头顶的晾衣架上,还挂着今夏的衣服,她走的时候忘记收起来了。
点燃根烟,他倚到栏杆,望着眼前仍旧灯火通明的城市,心中却有些寂寥。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盼着她回来,哪怕晚上在林夕家吃饭,他都想着赶紧应付完了事,他要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电话打过去,她竟然是在哭。记忆从头到尾翻一遍,他从未看过她掉眼泪的样子,连眼红都不曾见过。她哭起来,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让她难过?
狠命地吸了口烟,他将那剩下的半截烟头从指间弹了出去,红色的火星迅速坠落,很快湮灭在黑暗里,他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条小巷里,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她身上带着谜,他已经产生了兴趣,蠢蠢欲动地想要推开通往她世界的大门。
然而,推开之后呢?这又不是游园,付了门票,进去观赏一番,然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他隐隐有种直觉,一旦介入她的生活,他的人生,也许会失控也说不一定。
*
三人均是一夜未成眠。
隔天早上,陈之城给今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采访,就不过来医院陪她,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请她一定告诉他。
今夏答应了,挂上电话,对昨天的事又有些后悔,一如夜里那些反复回荡在她心里的不甘和遗憾。
她总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也许会做出不一样的回答。
只可惜,木已成舟。
快到中午时,手机又响了,今夏看了眼来电人,又是陆川。她直觉他打来没什么好事,所以在病房外接起电话时,她的口气有些疲惫和不耐:“怎么了?”
“我在火车站,过来接我。”
“哈?” 今夏脑子有点懵:“你在火车站?你在……哪个火车站?”
“你家这么个小破地方,难道还能有两个火车站?”
今夏一下僵住了:“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 陆川罕见地有些语塞。早上开车出门,明明是要去上班,都开到单位门口了,却一个掉头,开向了火车站:“我,来公干。”
她在他身边,服侍得一直很周到,他不爱吃姜,她熬粥就再没放过,他喜欢把东西乱扔,她总会替他归置好,放在顺手的地方……就因为她一直很周到,所以昨天没赶上火车,也没有给他报备,这事儿才显得蹊跷。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她忘了分寸,才会让她难过。
公干?今夏狐疑地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公干?没道理啊。还是说,他是专程为自己来的?也没道理吧,自己恐怕还没那么重要。
陆川见她半天没反应,不耐地问:“你到底来不来接我?”
今夏回过神,故意说:“你来公干,为什么要我来接你啊?”
“我……” 陆川一滞,退了一步:“不然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打车过来。”
试探到这里,今夏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哪是来公干,分明是来找她的。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沉默片刻,她也不打算戳穿他:“我有点忙,走不开,应该会有专人来接待你的吧。”
陆川一听,不由有些火大。他知道他的借口并不高明,她那么灵,一定猜到他真正的来意了。既然他不远千里,特地赶来关心她,她不说感谢的话就算了,竟然说她有点忙?接一下他是会死啊?!
松了松领口,他咬牙切齿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就来接我,要么我翻遍这个县把你找出来,如何?”
今夏心里一惊,陆川的性格她清楚,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如果不去接他,她真保不齐他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轻叹口气,她妥协道:“你就在火车站不要乱走,我马上过来。”
在站前找到陆川,他穿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V领的深蓝色薄毛衣,和白色衬衫,在那小小的火车站,他是如此显眼,气场和周遭格格不入,让今夏一眼就发现了他。
陆川也一眼就看见了今夏,心里窃喜着,嘴上却唠叨:“你不是说马上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今夏心想,她已经很快赶过来了好不好,不过面上还是笑着:“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免费给你指路。”
待她走得近了,陆川这才看见,她左边脸的颧骨位置,有一块浅浅的淤青。皱了皱眉,他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仔细地看着那块刺眼的颜色,挑眉:“这怎么弄的?”
今夏稍微别开脸:“没事,一点小伤。” 手撑在他胸膛,想将两人的距离格开一些,他手臂却牢牢地扣在她腰上,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陆川就这么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那伤痕。他到今天才看出,她那柔和的皮相下,原来竟藏着倔强的骨相。
她的不肯说,代表着,她不肯依赖他,她的世界是一个圆,他在那边界线,以外。
扣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他的眼神也慢慢锋利了起来:“那我换个问题,这伤,是谁打的?”
今夏终于抬起眼来看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陆川一字一顿:“很,重,要。”
今夏却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竟然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这下弄得她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站前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不是为了别的,就只是担心她。
然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答案又怎么样?以暴制暴?” 就算把那三人打一顿,也换不回她和爸爸的不被打。
陆川眼神就跟在冰里淬过似的:“不然呢?上品德教育课?” 可以动手打一个小姑娘,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跟渣滓没有分别。更何况,他光是看着那伤,就已经愤怒得想杀人了。
“我不在乎。” 今夏垂下眉眼,轻声说。她是真不在乎,她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只想带着全家,离开这个地方。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可是我在乎,你就当是帮我,告诉我谁打的,为什么打你。”
☆、24
今夏望着他;仍是沉默,陆川和她眼神对峙了半晌,败下阵来。他松开托住她下巴的手,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想我帮你出口恶气?”
今夏缓缓摇了摇头;手搭在他胸前,腰仍被他牢牢地扣住:“我不是不生气;只是更担心报仇以后,他们对我的家人进行打击报复;那该怎么办。” 更何况,有句古语说:强龙难压地头蛇,陆川虽然在京城吃得开;可是这里是山西的一个县城,他未必能有办法。
陆川注意到她说的是他们,看来欺负她的是外人,还不止一个。既然她有这样的顾虑,自己若要诱导她说出实情,就必须加大筹码。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他柔声说:“我既要为你出头,就不会给你留下后患。不过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带着家人到北京住,我有空房子。”
今夏意外地抬眼,头稍微退后一些,直直地盯着陆川,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愿意给她房子住?如果真能带着奶奶和爸爸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要依靠眼前的男人,她也只有认了。
沉默良久,她犹疑地开口,用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你真的,肯借房子给我家人住?”
陆川见她口气有所松动,微微一笑,果然如他所料,房子是她的软肋。昨晚在书房,找到她国庆节买的回程火车票,当他看到目的地时,他就明白为什么她总说攒钱买房子。
过去他只知她住山西,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而更为可怖的事,是当地的一个化工项目,那是在别的省份未被批准通过,因为污染过于严重,当有毒物质渗透到地底,水源被污,毁的就不是一代人,而是世世代代,但这个项目在利益驱动下辗转反侧,最后落地山西,当时群众示威游行过,无奈都被镇压,项目强制上马。
她那么需要钱,是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吧。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微微颔首:“当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免费。”
今夏视线从他的双眼,慢慢滑落到他的胸膛,犹豫着该不该相信他,要不要赌一把。到目前为止,她从他手里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受之无愧,但是借房子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关系,是他的一种关心,她内心多少有些惶恐,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只是,能够带家人离开这里,对她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那是她做梦都想的,以为这辈子可能没机会实现的事。进一步说,陆川在京城有势力,若是爸爸去了那里,说不定麻烦他牵一牵线,能够进更好的医院,看更好的医生。这么想着,她缓缓地开口,吐出两个字:“谢谢。”
陆川闻言,勾起嘴角,笑了,她肯接受他的帮助,表示她不再抗拒自己。视线触及她脸上的伤,表情又马上严肃起来:“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了吧。”
今夏微微点头,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说到陈之城时,就用好心人一语带过了。陆川听到她被打倒在地,声音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他们踢到你哪儿了?”
今夏摇摇头:“没事,我都护住了肚子,避免内脏被踢到,他们只踢在手脚上。”
陆川撩起她的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昨天红肿的地方,到今天已呈淡青色,他视线落在那些斑驳的伤痕上,幽深的眼眸里闪起绿油油的寒光,像匹黑夜里的狼:“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
今夏轻嗯了声,随即又想起什么,有点为难,但仍旧怯生生地开口:“我还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她知道,一旦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分钱一分货的交易,变成她对他单方面的利用。曾经他对她的好,可以理解为增加床上的情趣,但现在他对她的帮助,她总觉得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是比之前更加纯粹的情感。
要利用这样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有些不忍,但又能怎么办呢?
陆川却有些得意地暗笑,她愿意主动开口求他帮忙,说明她在逐渐依赖他。让她欠下人情,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说吧。”
今夏斟酌了一下字词,才慢慢开口:“我爸爸得了尿毒症,必须每天透析,要是我们搬去北京,得事先找好医院才行。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看病的钱我自己出。”
陆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觉地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他却觉得像抱了个温暖的小太阳在怀里:“嗯,回去我都帮你安排好,到时候你带着爸爸直接来医院就行。”
今夏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好半晌后,陆川才松开她,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柔声说:“好了,回去吧。”
今夏扬起脸看他:“那你呢?”
陆川轻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今夏微微别开眼:“我怕你找不到路。”
陆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行了,别磨蹭了,你爸还在医院等着你呢。”
今夏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陆川嗯了声,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想起早上的失控,此时他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当时脑子一热,坐上了来这里的火车,他或许根本没有机会了解她的生活。而现在,他只想把她尽快带回北京,收进自己的羽翼下方,好好地保护起来,不再被任何人欺负。
*
老今头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平安出院。陆川发来新家的地址,今夏骗奶奶和爸爸说是自己租的,说服他们搬去北京。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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