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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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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跟我提他吗?”宋清流愈发烦躁地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周围偏僻寂静,少有灯光,月色之下影影绰绰,孤幽寥落,“哪有什么车,你还没睡醒吧?!快走,还有很多事儿没忙完呢!”
“得得得,走。”季子峰顺从地踩下油门。
此刻,白梓萱正干劲儿十足地收拾行李。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床“黑白熊猫”图案的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正准备放进拉杆箱的时候,前方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咦?”白梓萱木愣地将小豆腐块抱进怀里,目光缓缓上移,视线所及是休闲长裤勾勒出的颀长笔直的双腿,再往上是剪裁修身的深蓝色羊绒衫,继续仰头,便对上了顾铭幽深漆黑的眸子,“……啊!”
她吃惊地站起身,怀里的小豆腐块儿立刻掉在了皮箱里。
顾铭眸色黯淡了一瞬。
他说好了不管她的,可是他忍不住食言了。
“你……你怎么在这!”白梓萱后退了两步问道,小手吓得揪住胸口的衣襟,“我们不是……”
“离婚了。”顾铭了然地帮她说道。
“嗯……”白梓萱只好闭上嘴巴。
“离婚了便要老死不相往来吗?”顾铭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闪烁不定的目光,“你的亲姨姨依旧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按理说我还是你的哥哥,既然如此,大家礼尚往来拜访一下有什么问题吗?你的事我不该关心一下吗?”
顾铭绕了好几个弯子给自己今晚的冲动行为找借口,越说越理直气壮。
白梓萱听得头昏脑涨,咬着食指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委屈地撇了撇嘴应声道:“哦……那你坐吧!”
顾铭不悦地扫了一眼摊满了衣物的床,心中升腾起一阵烦闷:“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学唱歌去!”白梓萱素来不喜撒谎,老老实实地讲真话。
“为什么非要唱歌?你当下的生活不够开心?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它呢?”顾铭一边问一边抬步走过去,倾身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她躲躲闪闪,他索性用双手轻柔地捧住她温热的小脸,“当一个歌手和你喜欢唱歌时哼两句歌是不一样的,流行歌曲不过是一些人用来谋生的手段你懂吗?你知道那有多辛苦吗?没有任何一个歌手可以一出道便轻轻松松赚取利益名声,可能你付出的代价要比收获多好几倍。”
“萱萱不怕辛苦!”白梓萱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道。
她细柔的声线配合着铿锵的语调,使顾铭微微怔了一下,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无奈地道:“辛苦和累是两回事……你知道吗,一旦踏足娱乐圈,你就再也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白梓萱迷惑地歪了歪头,他宽大的手掌异常冰冷,使她两颊也凉凉的。
她茫然无知的神色再次将顾铭心底的担忧勾了起来,他垂眸思忖几秒才继续缓缓地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不让你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做了多少努力?”
“我懂,你嫌我丢人,嫌我是笨蛋,笨蛋不能当你的老婆。”白梓萱偏了偏头,移开目光兀自说道,“你喜欢漂亮的那种,或者那种很厉害的女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只想让你知道,乌合之众大都是恶意为先的。”顾铭一着急便脱口而出,怕她听不懂,又循循善诱地提点,“萱萱,你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在我生日那天去学校找我玩那次吗?”
白梓萱圆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个转儿,然后昂起头、拧着眉看向天花板,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慷慨地洒进她晶亮的眸子里。
她的回忆倒退到了八岁时的10月27日。
顾铭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他是父亲出轨的产物,是一个婚姻失败的象征,又时刻提醒着白婉莹那段伤心的往事,而他的亲生母亲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出生在这个世界是什么好事。
那天,顾铭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起床上学,可刚下第一节课便听到楼下一片反常的嘈杂。他本无心管闲事,但他在乱糟糟的喧闹中隐约听到了很像白梓萱的声音,她的嗓音很有辨识度,说话时好听得如同八音盒敲出来的音节。
顾铭心底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索性跑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探寻究竟。他一眼就看到了白家的司机,他被一群学生推搡排挤着,正哑着嗓子大声嚷着什么。
白梓萱圆润娇小的身影正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在中央。
他们仗着身高优势,抢了她的东西,恶意地抛来抛去,而白梓萱跳高高也碰不到。
白梓萱脑子笨、死心眼,东西抛到谁那里她就往哪边跑,累得满头大汗、小脸绯红、气喘吁吁,但是她也没生气没大哭,只是更加努力地跳高高,脚步更快地跑来跑去。
她是善意的,所以感受不到其他人耍弄的低级心理。她只当是所有人在同她玩闹,所以她一边跑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拉长了腔调道:“不闹了不闹了!萱萱跑不动了啦!”
这样的场景落在顾铭眼里,就如同千百根针骤然扎入瞳孔。
他只觉全身血气上涌,刹那间头晕目眩像被人猛地闷头打了一棍,下一秒便骤然捏紧了拳头,转身从楼梯冲了下去。
“不能扔,不能扔!”白梓萱徒劳地嚷着,依旧笨笨地在跑来跑去,但是她着实来来回回跑得有点晕了,一个没站稳就摔在地上。
她一倒地,立刻开始有人拽她的衣服。
“你们找死!”顾铭从素来品行恶劣,得罪的人不少,通常遇到棘手问题都是直接用暴力解决,或许是在白家的遭遇使他有太多情绪无处发泄,满身戾气的他打架次数全校数第一,但他无论哪次打架都没像这般动怒过。
“铭哥哥!”白梓萱见到顾铭走了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铭哥哥生日快乐!对不起哦,萱萱今天睡过头了,早上没见到你!”
顾铭动作骤然僵住,想要打人的念头突然就奇异地被克制住了。
他想他不能在白梓萱面前打架。
愤怒和暴力是那般低等和丑陋,他不愿污了白梓萱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睛。
她说“生日快乐”,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般欢喜过,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愉悦感——他可以天天看到她,他是多么的幸运。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等他放学回家?!
司机也是,居然还听了她的话,把她送到了学校?!
顾铭想要责备,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铭哥哥生日快乐~~~”周围表情嘲讽的男生开始学着白梓萱奶声奶气的腔调说着这句话,讥诮恶搞。
顾铭冷着眸子扫了他们一眼,额角绷得紧紧的。
“我让他们叫你出来,可是他们都说不认识你。”白梓萱一边说一边四处搜寻着她带来的蛋糕盒子。
司机终于挤着黑压压的学生群匆匆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拍拍白梓萱身上的土,因为气愤而涨得满脸通红:“你们这群学生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去告你们!”
“啊哈哈哈,你告啊,快去告!”几个男生猖狂的声音零星传来。
“蛋糕呢?”白梓萱毫不在意地推开司机,着急地搜寻着她那个“叮当猫”的蛋糕盒子,那是她亲手做的,盒子上的蝴蝶结也是她自己系的,她笨,学了好久才把结打漂亮打满意了,本打算早餐的时候给顾铭送过去,结果她太累,睡得太晚,早晨就没起来,只得缠着司机叔叔带她来学校,她怕蛋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顾铭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砸成一滩奶油、歪歪斜斜、肮脏不堪的蛋糕盒子捡起来,脱了校服上衣藏在里面,在一片推推桑桑的嘲笑声中忍着满腔翻滚的怒意,勾唇温柔地笑着对白梓萱说:“他们骗你呢,一个学校的怎么会不认识我,刚刚已经有人把蛋糕给我了,好好吃,叮当猫我也最喜欢最喜欢了,谢谢萱萱!”
“真哒?”白梓萱听到他说“叮当猫”,便对他已经收到了蛋糕深信不疑,开心地拍了拍手。
“嗯,快回去吧,我一会儿要上课了。”顾铭护着她绕开嬉闹尖叫的学生群,将她送上了私家车,又看了看她微微擦伤的掌心,心疼地嘱咐道,“回家之后让人帮你擦点药,知道了吗?”
“铭哥哥,你开心吗?”白梓萱将小手背到身后不给他看。
“开心。”顾铭笑笑。
“真好,我还怕我跑来你学校,你会生气呢!”白梓萱心满意足地咧嘴嬉笑,又凑过去在顾铭脸颊上又香了一下。
那天顾铭回去破天荒地没有跟任何人打架,一路上好几个男生言语讥讽地挑衅他,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回了教室。
他在这个学校不受欢迎,一个是因为他性格太过傲气狂妄,偏偏又有不可一世的资本,每逢打架闹事,学校从领导到老师齐齐偏袒,早就引起非议,差别待遇使他惹了众怒,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他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追求对象,这让同处青春期年纪又比他大一些的男生十分不服气,早就想修理他。
就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很多男生放学回家的路上单车出了故障,或是刹车问题,或是半路车轮突然脱落,或是其他什么不易察觉的毛病,男生骑车子的时候又百无禁忌、横冲直撞,所以那些男生当晚全部遭遇交通事故,伤得重的把脸摔得破相,伤得轻的也腿部骨折。
他们全部怀疑是顾铭做了手脚,因为他们几个人无一例外是当天欺负了白梓萱的,但谁都拿不出证据,也没有目击者,所以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了结,几个男生糟了这般窝囊的灾祸,自然记恨在心里,年少气盛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后果,他们不能拿顾铭怎么样,便打定主意那白梓萱开刀。
他们在白家别墅盯梢了好几天,见到白梓萱出门便以顾铭的名义将她哄骗到了僻静的小道上,白梓萱本就好骗,又毫无防心,自然上当。
那天放学,顾铭斜斜地单肩背着书包走回家的时候,看到白梓萱一个人像虾米一般蜷在路口,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身子瑟瑟发抖,周遭恰逢有放学回家的小学生经过,便开始向她扔石头,嘴里高声叫喊着:“傻子傻子!大傻子!”
其他路人也像避瘟疫一般绕开白梓萱,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嫌恶。
顾铭全身僵硬,挪不动脚步,震惊地瞪着她漂亮精致的衣服上密密麻麻的用黑色记号笔写满了的:“我是智障,我是傻子,我没脑子……”
顾铭字字句句看在眼里,顿时恨得想杀人,他随便吼了两句驱散了丢石头的小孩子便跑过去将白梓萱一把抱在怀里,抖着嗓音安抚:“萱萱,怎么回事?怎么不回家?”
白梓萱用力缩着脖子,低着头,任他怎么拉都不抬头。
“萱萱,没事了没事了,乖,我们回家。”顾铭克制不住地双手发颤,他用力拉她,却怎么都拉不动,索性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白梓萱一被抱在怀里便“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她怯怯地抬头,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也写满了黑色的字——“弱智,我会尿床,我是傻·逼”。
触目惊心。
“萱萱做错事了吗?”白梓萱无所适从地小声问,见顾铭瞠目结舌地盯着她的脸看,顿时又羞耻地把头低得非常低,直到长发盖住了脸。
就像是在最精美最宝贵的东西上,拉了一坨屎。
顾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下意识地就抬手去给她擦脸,可是墨迹很顽固地擦不掉半点,他气得嘴唇泛白,全身都抖得像筛糠一样,当时他觉得,如果他手头有一把枪,一定冲去杀光那些人全家,死刑算个屁。
“没有,萱萱那么好,怎么会做错事呢?是那些人缺乏爹妈教养。”顾铭紧紧地抱着她,将她幼小的身躯裹进怀里,他惊魂未定,心底恐惧绵延,他低声叮嘱白梓萱,“以后遇到坏人,要大声叫救命,他们碰你,你打不过,就咬他们!”
白梓萱这般模样回去之后,整个白家都掀起了惊涛骇浪,陪在白梓萱身边的佣人全部以失责为由被辞退,而那几个学生也被强制退学——能考入那所高中的学生,就算品行再恶劣,成绩也是优秀的,所以一听退学几乎全部哭着跪着要减轻处分,但白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几家总共赔偿的那几十万精神损失费白家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追究到底,硬生生地逼掉几家所有的退路。
然而,这些其实都起不了本质作用,白梓萱还是好久好久都不敢出卧室门,谁来安抚都没有用,她唯一搭理的就是顾铭,但就算是顾铭喊她去餐厅吃饭她也是不愿意。
她一天要照好几遍镜子,就为检查自己的脸是不是被洗干净了,自己的裙子上面有没有脏脏的字。她格外爱干净的毛病大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
……
……
其实顾铭不是想刻意提起那些令人厌恶的过往,他们的过去就像堆满了脏污的垃圾场,随着时间发酵、*,无法清理干净,只能避而不谈。但是,此刻的顾铭格外想让白梓萱明白,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流行音乐的圈子虽然不如演艺圈那般混乱,但既然成为了娱乐明星,难免被人消遣,即使是邓佳甯那般在歌坛有几分份量的正常女人,都遭受过各种各样难听的娱乐新闻,更何况是白梓萱。
白梓萱冷不丁地回想起当年那些可怕的事,忍不住紧张地揪住衣角,恐惧感使她原本坚定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顾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如果实在想唱歌,我可以给你找国外顶级音乐制作团队来。”
白梓萱拧了拧眉心,她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乖乖留在家里,想做什么便同我说。宋清流算什么?他凭什么要求你去住他家?”顾铭带着隐忍的怒意继续道,“听说合同还没签,不许签。”
白梓萱闻言,不知怎么就鼓足了勇气:“你凭什么管我!我不需要你找什么团队!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做!宋清流是个好人!”
顾铭每次听她说“这个是个好人,那个是个好人”这种话就心里来气,搞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那么坏一样。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是个好人?你认识他多久?了解他吗?你知道他不会骗你吗?”顾铭连连发问,不等她回答就冷“哼”了一声接着道,“白梓萱,你是不是就看他长得好看?”
白梓萱本来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有些懵,结果他一提点“长得好看”这件事,她猛地醒悟了,十分认同地猛点头:“对对,好看好看!”
“你!”顾铭气结,冷着脸瞪了她半天,然后臂弯一收便将她搂进怀里,他的语气森然若冰,一字一顿地念她的名字:“白梓萱。”
“嗯……嗯?”白梓萱胆颤地眨了眨眼睛。
“你当初说喜欢我,是喜欢我什么?”顾铭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一天将这种白痴问题问出口,但他就是问了,他本心存希冀,话音落地那一刻却又颓然自嘲,“你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吧?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我,对吗?”
“不……不是!萱萱以前最喜欢铭哥哥了!我也喜欢铭哥哥长得好看!”白梓萱一丝不苟地纠正他的话,“萱萱从来不说谎的哦。”
还不如不说。
她是认真的,她没有敷衍他,可她认真得那样伤人。
顾铭感觉自己胸口像是用沙土堆了一圈壁垒,而她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他有一瞬的茫然,继而忍不住再次安慰自己,她那么笨,估计喜欢了自己也不知道吧?就算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日久生情总会有吧?
“萱萱,我喜欢你。”顾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境地下突然表白,大概是觉得没有其他可以说了罢,就像一个被母亲强行拽走的孩子,盯着橱窗里买不到的玩具说“我喜欢那个”。
“你喜欢的人太多了,顾不过来!”白梓萱愤愤地把头一扭。
“我以后只跟你说话,谁都不理,好不好?”顾铭说完,见她怔怔不语,便猛地把她按进怀里,垂头吻她头顶的发,熟悉的清冽甜香扑鼻而来,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吟,忍不住揉上她的腰,“我不想跟你玩什么离婚不离婚的游戏了,不想哄你开心了,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他手臂的力道很大,白梓萱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早就明白他这副模样是想干什么,顿时又害怕又心急,小脸涨的通红通红的:“你松手!松手!我们离婚了,不能这样!”
“没离!”顾铭低吼,稍稍用力便将她压在身侧的床上,见她一脸恐惧抵触,怒焰登时加剧,半个字儿都不想再听她说,捧住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她的唇那样温暖柔软,像幼兽新生的绒毛那般包裹他的渴望,顾铭厮磨一秒都觉得飘然若仙。
白梓萱羞愤地推他,可他精实高大的身躯她哪能推得动,心思一转便合了牙齿咬了他。她其实舍不得用太大力气,毕竟这是顾铭,不是别人,她就算气他怨他不想理他也不会想动真格的伤他。
她真的没用很大力气。
顾铭甚至都没流血。
他只觉得唇角一痛,明明是那般轻轻的,像针扎那般,却由唇间骤然放大了几百倍钻入心窝。
这是他教给她的,碰到坏人,打不过,便用咬的。
她咬了他。
白梓萱终于得以喘口气,一抬眸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还以为自己真的将他咬痛了,心中顿时有点愧疚,眼神茫然四顾,最终还是嘴硬道:“你这样,就像流氓一样!”
“白梓萱我真的生气了!”顾铭眼眶一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生气就能耍流氓了吗!”白梓萱愤然道。
“你想要分手是吗?好!我答应你!”顾铭猛地起身道,“但你千万别后悔!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有你哭的时候!”
顾铭咬牙切齿地说完,不等白梓萱回话便摔门离开。
☆、第38章
顾铭大步走下楼,刚踏下最后一阶台阶就后悔了,他心想自己在外控制情绪向来游刃有余,但只要到她手里,整个人就跟吹满气的气球似的一戳即爆。她咬便咬,不喜欢便不喜欢,就死缠烂打她能怎么着?他心里梗了一块大石头,可碍于面子又不好立刻回头,只能阴着脸杵在原地——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把那个小笨蛋往别人家里送?简直可笑!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越想越憋闷。
此刻白婉莹正坐在客厅拉着脸喝着一杯热茶,见他脸色不虞地走下来,便压着内心的怒意扬声讽道:“哟,原来顾总也这么不守信用?约法三章说好的事儿,说变卦就变卦,拦都拦不住。”
“妈……”顾铭瘪声瘪气地应了声,顿了顿又拧着眉扬声质问,“你觉得我可能放手不管吗?她做事说风就是雨的,怎么连你也放心她跟别人走?”
“我当然慎重考虑过了。我看那个孩子非常真诚、也足够热情,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很多事儿讲究个缘分,既然遇到了投缘的人,不如顺其自然。”白婉莹抿了一口茶平心静气地道,“萱萱难得有自己这般喜欢的事儿可做,你就随她去吧。”
“真诚?热情?你是在说宋清流吗?”顾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妈,你到底知不知道宋清流的风评是什么样的?”
“怎么?”白婉莹掀起杯盖的手腕一顿,抬眼看了看顾铭,疑惑地问道,“我仔细看过他的资料,也上网搜索过有关他的评价,没有发现存在什么问题。年少成名,连绯闻都没有,是个很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啊。”
“……他是出了名的难搞,无论多重要的场合,一言不合甩脸子就走。中外闻名的毒舌,存在的意义就是专门让人下不了台,早年上直播的采访不按套路来,硬生生把伶牙俐齿的资深主持人堵得无言以对,这类事儿他可办了不是一回两回了,以至于现在他火成什么样也没有任何一个节目敢邀请他,就怕伺候不好他半路不干了。”顾铭这些年可真没少听邓佳甯抱怨这些,即使他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宋清流如雷贯耳的三个字也万不可能不了解,“说白了,那就是个从小被宠坏的小少爷,你让萱萱跟他一起住?别开玩笑了好吗,他们两个会自相残杀的。”
“瞧你说的,什么‘自相残杀’!我看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你这些消息当真属实?我跟他聊了好久,感觉他非常温和谦逊,对萱萱也温柔耐心,不像什么被宠坏的小少爷啊……”白婉莹微微蹙眉,低头沉思。
“温和谦逊?温柔耐心?你确定你见到的是宋清流?”顾铭闻言心里五味掺杂,心道白婉莹跟白梓萱简直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同样的事儿到他这儿就是图谋不轨、居心叵测、黄鼠狼给鸡拜年,到了别人那儿就是什么温和谦逊、温柔耐心了?
“是,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白婉莹对宋清流的第一印象显然绝佳。
顾铭一听这话,差点没气背过去,此话基本等同于白梓萱的“他是一个好人”。
“妈,咱不瞎折腾了行吗?”顾铭迈开步子,走过去坐到白婉莹身侧的沙发上,揉着咚咚直跳的太阳穴,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思忖几秒又退让道,“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你直说,随便提意见,我改,成么?不带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妈没有什么偏见,纯粹就是受不了你总是看不起我们萱萱,一天天跟逗猫似的,实话告诉你,我打心底里不相信怀有这种强烈优越感的人可以发自内心地爱一个人,”白婉莹不紧不慢地说着,又轻轻吹了吹袅袅升起的热气,“不管宋清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真心实意地欣赏萱萱的才华,我觉得这就够了!”
“姨姨说得好棒哦!不愧是有大学问的人!”白梓萱不知何时出了房间,正趴在二层的雕花栏杆上热烈地鼓掌。
“……”顾铭抬头冷冷地瞟她一眼。
他目光凌厉得像是隔着一层楼都能吞掉她似的,白梓萱脑中浮现了一只会飞的霸王龙,心底一惊,赶紧后退两步。
“欣赏?依我看,他这是走投无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吧。”顾铭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沉思片刻才继续道,“据我大致了解,他所在的公司本来已是强弩之末,此次为了培养新人,砸了重金回不了本,目前正是资金短缺、运营艰难的时刻,而最近又有不少业内人士指出,宋清流的创作早已失去了三四年前的灵气,已经不止一个人推测他已江郎才尽。这样的新闻一旦多起来,对于一个音乐人来说负面影响很大,而他又拿不出像样的作品堵住这些人的口。他的那些歌迷们不具备判断自己优劣的能力,因而最容易受舆论和权威评价的影响,换句话说,这类人最大的特点是‘盲从’。如果他的□□越来越多又无法压制,到时大势所趋,再想力挽狂澜就难了。当初他夸下海口与海纳国际作对,如今肯定不会甘拜下风、草草收场……”顾铭仔细分析完,发现白婉莹眉头紧锁,了然自己已经成功达到了目的,微微笑了笑便继续道,“另一方面,他为什么会拿萱萱下手。首先,签萱萱他没有任何成本,你们几个人商量一下,一拍即合。其次,萱萱又言听计从没什么自己偏好,一块儿泥巴随他搓扁揉圆,这样听话的歌手哪里找?最后,萱萱有一定的天赋,利用好了他自然如虎添翼。也就是说,他会那么热情,甚至不惜扭曲本性伪装出一副温和谦逊、温柔耐心的面孔,并非所谓欣赏萱萱的才华,而是因为萱萱是棵巨大的摇钱树。”
“你才是泥巴呢!你才是树呢!”白梓萱稀里糊涂地听完,闷闷不乐地从二楼丢了一只浣熊的玩偶下来砸顾铭,“哼,讨厌鬼!”
顾铭悠悠然一抬手,稳稳地接住那只浣熊,也没看她,把浣熊抱在怀里,以退为进地说道:“你们非要和他合作我也拦不住,但住是肯定不能往他那里住。这个举动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合理,一个败家大小姐和一个坏脾气小少爷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打架才怪。”
“……”白婉莹听他这样条理清晰地分析完宋清流的动机,一时也觉得这决定十分不妥,其实她最初也怀疑过宋清流选择白梓萱的缘由,只不过她宁可相信是白梓萱遇到了伯乐罢了。
白梓萱见白婉莹开始犹豫,立马不乐意了,穿着大一号的拖鞋“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愤愤地拽了顾铭的袖子就往门口拉,拉了一会儿也没拉多少距离,气得她跺脚嚷道:“就你能说,好的也让你说坏了去,白的都能让你说成黑!”
“白梓萱!我都说了不拦着你唱歌你还不满意!你就那么想去跟他一块儿住!”顾铭本来觉得自己已经退让到了底线,此时见她半点儿不领情,刚压下去的火再次以燎原之势卷土重来,他将怀里那只滑稽的浣熊用力摔在地上,“那你想住你就去啊!找那么多理由,我看你就是看上他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梓萱其实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本来挺开心觉得自己都分分钟能征服世界了,结果让他泼冷水泼得那么扫兴,真是恼火不打一处来,心一横索性就道:“哼,你看我桃花旺着呢吧!我看人家宋清流又帅又有钱,还能写歌,厉害得很呢!而且他才二十三岁,正新鲜,身强体壮,你都……都……人,老,珠,黄,了!天天对着你,我都觉得腻歪!”她搜肠刮肚地想词儿,说完顿了顿,还觉得不过瘾,又补充了一句,“他身材也比你好多了!哼!”其实她也没看着宋清流衣服下面是个什么样,只是琢磨着宋清流能把衣服撑得那么有型,定然身材不错……
白梓萱心思直,完全听不出顾铭话里拐弯抹角、酸不溜丢的味儿,而她那些话又格外容易使人往歪处想。
白婉莹倒是旁观者清、一目了然,又听闻白梓萱满口始乱终弃、有了新欢不要旧爱的腔调,顿时觉得这是自己没教好,赶紧开口道:“萱萱,这话可不许瞎说!”
白梓萱在顾铭这儿最擅长“蹬鼻子上脸”,顾铭一板起脸来她就怕,顾铭好声好气哄着她就得寸进尺,但白婉莹一呵斥,她便乖了——
“我是用错成语了吗姨姨?”白梓萱觑着白婉莹严厉的脸色,讷讷地小声问道。
白婉莹听到这话,一瞬间有点同情地看向顾铭,发现顾铭紧紧攥着拳,站在门口的阴影处微微发抖,微薄的橙色灯光如同潮汐漫过他垂过额角的碎发,挺拔的身姿异常寥落,恍惚间,白婉莹仿佛再次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无助又隐忍的倔强少年,漫漫时光几经雕琢修饰,终是无法改变一个人受伤时自我慰藉的姿态。
“萱萱,快跟你铭哥哥道歉!”白婉莹目光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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