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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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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苦思冥想,想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出来。结果就在这时,何养健抱着玉恒又来了。
何养健没有空手进门,给她拎来了一盒子点心,又对她说了一句:“表妹,过年好。”
希灵抬眼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又来看戏来了。
何养健的确是以着看戏的眼光看着希灵,希灵的皮肤薄。玉恒上次在她脸上抓了一把,血痂直到现在还没掉干净。抱膝坐在床上,齐耳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挺小的女学生。她如今可真是瘦极了,面颊的皮肤苍白干燥,暴着细细的皮屑,没变的,只剩了一双眼睛。
真的,何养健想,自己活到如今,还没见过这么丑的肃希灵。她的丑让他感觉赏心悦目,他感觉这样的表妹非常的真实,非常的有人味。
这时,希灵问道:“看够了没有?”
玉恒在何养健的怀里蠢蠢欲动,对着希灵将拳头一扬一扬,嘴里说着“打你”。但是何养健这一次没有放他过去打人,而是把他抱紧了。自顾自的和希灵对话。
“表妹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现在看着已经好多了。”
希灵冷笑一声:“我死了,你看什么?”
何养健心平气和的答道:“到底是表妹了解我,所以还请表妹继续保重。”
希灵盘腿坐稳当了,不肯向他示弱:“我当然要保重,山不转水还转,我还等着过好日子呢!”
何养健一点头:“好,表妹真是乐观的人。”
希灵看了玉恒一眼,现在她深陷苦境。先前心中所存的柔情全被冻硬了,离“穷凶极恶”四个字已然不远,见了玉恒也不动情了。
“若是看够了,就请表哥回去吧!”她盯着何养健说话,目光是黑色的刀子:“要不然,我跟你回家去,让你从早到晚慢慢的看?”
何养健答道:“不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喜欢征服人的身体。”
希灵微微一笑,不知道何养健这话算不算是讽刺。
何养健转身走了,这一趟的看望,又把他看了个心旷神怡。对于这样的希灵,他几乎是有一点喜爱了——她让他想起世间一切又丑恶又真实的东西,比如阴谋诡计,比如深牢大狱,比如家破人亡。如果希灵是个男人,他想自己一定会和他大打一架,可惜她不是,她是个最弱小不过的小女人,连他的一拳头都禁不住。
她是一个能把他从人变成鬼的女人,在她面前,他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会感觉自己是格外的强大,格外的有力,格外的肆无忌惮,格外的为所欲为。
把玉恒送回老房子里,自己也回了家,何养健出现在春美面前,又恢复了威严的好丈夫面貌。好丈夫彬彬有礼、一身正气,穿一尘不染的长袍,是东方式的骑士,文武双全。春美爱慕的看着他,娇娇的向他说东道西,他看着春美饱满鲜艳的面颊,感觉非常满意,仿佛他是领主,在人间拥有领地,在地狱也拥有领地。
“妈妈已经到上海了吧?”他端着咖啡,边喝边问。
春美笑道:“早到了,报平安的电报都发回来了。”
然后夫妻两个相视一笑,都知道这回金婉心如愿以偿,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回来搅扰他们小夫妻的生活了。
就在何养健春风得意之时,这一天他忽然接到报告,说是希灵不见了。
他连忙亲自登门找了一次,结果发现那屋子果然是空了,空得很彻底,连被褥枕头都没了。叫来房东一问,房东比他还惊讶,直嚷着她还欠了自己半个月的房租。
与此同时,希灵已经在新住处安了身。
新住处位于一间不算太杂的小杂院里,院子里的人鱼龙混杂,但总体日子还都过得下去,没有偷偷摸摸的人。希灵自己赁了一间小屋,然后趁着天黑,她细细的捆好了铺盖卷,悄悄的离了旧房子。
她想她不能在那间屋子里混吃等死,而且被何养健当戏看、没事就来耍弄她几句。何养健对她的监视她已经察觉到了,故而她留了一点心眼,没有大张旗鼓的公然搬家,顺便又赖了半个月的房租。
小杂院里的房子便宜得多,很够她再住上几个月的。把被褥水壶都放置好了,她先逼着自己睡了一觉。翌日天明起了床,她把脸洗干净了,然后出门上街,在小铺子里买了一盒胭脂膏。挑了一点膏子抹在嘴唇上,她让自己褪去了几分虚弱的病容。
放眼观察着院子里的住客,她想给自己周围的这些人归归类。然而在她看别人的时候,也有别人的眼睛在观察她。在外人的眼中,她纯粹还只是个小姑娘,因为剪短了头发,所以又很像个女学生,这么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生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招人看的事情。希灵对门的房屋窗后紧贴着一双慧眼,这双慧眼将希灵盯了几天之后,慧眼下面的嘴发了感慨:“挺好看呀!”
慧眼与嘴加上一个塌鼻子,组成了一张烧饼似的圆面孔,圆面孔名如其人,外号就叫烧饼。烧饼二十多岁了,是个小混混,想娶媳妇想得长年上火,如今见了院子里的希灵,烧饼内心蠢蠢欲动,一把心火熊熊燃烧,让他险些成了个糊烧饼。
☆、第八十章 另一种生活(二)
希灵偶然发现了对面窗后的那一双贼眼,吓了一跳。因为她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病怏怏的弱女子,连只小猫小狗都比她更能抓能咬,真要是这个时候有贼登门了,她可是招架不住。
如此过了几天,那双贼眼露了真面貌,原来是个烧饼成了精,并且脸上疏疏点缀了些许雀斑麻子,还是个很有料的芝麻烧饼。烧饼帮她挑了几回水,倚着门框问她婚配与否、以何为生。希灵是个没有食欲的人,对于烧饼毫无兴趣,但是又不敢明着把他骂成哑巴,只好一身正气的沉着脸,不给烧饼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烧饼不识时务。在确定了她真是孤身一人之后,这一天他见希灵独自在院子里刷盆,竟是溜溜达达的凑上去,从希灵身后走过去时,故意的用大腿在她屁股上蹭了一下。
希灵没多想,端起水盆回身就是一泼,烧饼立时成了落汤鸡,也顾不得调情了,当即叫骂道:“你瞎啊?”
希灵接连后退了几步,眼看有邻居们出来了,她便做了个畏缩模样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旁人都很了解烧饼一贯的行径,所以也不惊讶。只掩口偷笑。而烧饼回房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却是变脸一样,托着一小包蜜饯登了希灵的门。
“妹子!”他笑嘻嘻的开口叫道:“方才我一着急,对你说重话了,现在过来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挑哥哥的理啊!”
希灵只有这一间屋子,眼看他像是要往床上做,她连忙起身,将一把破椅子搬过来拂了拂:“坐,这也用你赔不是?要说有人不对,也是我不对,我也没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就把水泼过去了。”
烧饼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又道:“妹子,别看你是一个人,但这小日子让你过得还真不错,瞧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
希灵笑了笑,站在门口不吭声。
烧饼又道:“咱们做这么久邻居了,和一家人也是差不多的,远亲不如近邻嘛,是不是?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哥哥我。不是吹牛,这一片谁不知道我烧饼?咱是有字号的人物!”
希灵听到这里,开口说道:“烧饼,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事想麻烦你,不麻烦你别的。要麻烦你替我跑一趟腿,我最近身体一直病病歪歪的,长路实在是走不动了。”
烧饼立刻来了兴致:“你说,什么事?”
希灵从兜里摸出一块多钱:“我想请你帮我去药房买几味药。”
烧饼立刻就答应了。不出片刻的工夫,希灵已经把药罐子放到了炉子上。这都是些不值钱的药,但是真有清热去火的功效,真能治病。她现在也说不出自己是哪里不对劲,反正是浑身难受,大医院是去不起了。只能神农尝百草似的,自己给自己开副柔和的药方。
几副苦药喝下肚,又好睡了几天,希灵的身体有了点气色。低烧是退了,手心也不再那么热得难受,连眼睛都清亮了些许,不再蒙着一层红血丝。静静的坐在房间里,她想自己本来就没有大病,据说像自己这样的人,反而命更长,若真是长命百岁的话,那么还有好几十年要活。
好几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对付是对付不下去的,还是得强挣着争上游,她想自己吃也吃不多穿也穿不多,所以要吃就吃好的,要穿也穿好的,否则的话,这一生就亏了。
但是那好吃的好穿的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况且她要是继续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别说好吃好穿,很快就要连坏吃坏穿都没有了。她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操了刀子夜里打劫去。
希灵思前想后的,始终是没个法子,同时发现那个烧饼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头脑,当着全院人的面,他没事就往自己的屋子里钻,还不白钻,不是带几个果子,就是拎点烧饼包子之类的吃食,旁人看在眼里,不但看出他俩关系密切,还看出希灵占了他好些个便宜。
希灵被烧饼气得头疼,恨不能把他撕了吃掉。后来她见烧饼有了要对自己伸爪子的意思,便是心生一计。这一日下午,烧饼又携了一碗肉丸子登门拜访她,见希灵当真将一枚丸子吞落入肚,烧饼十分欢喜,先是慢慢的往希灵身边凑,凑着凑着就贴上了,怎奈希灵最近瘦得很是抽象,棉衣裳里面似乎只剩一缕幽魂,他抓了一把,是棉裤,又抓了一把,依然没有屁股,还是棉裤。
希灵立刻转身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告诉他道:“闹什么闹,仔细让别人看见,别人要是瞧出来了,我还住不住了?”
烧饼乐得满脸芝麻乱跑:“那你说个法子,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希灵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嘁嘁喳喳的耳语了一番。烧饼且听且点头,笑得一双慧眼眯成两道缝,一个塌鼻子则是快要翘上额头。
午夜时分,依着希灵的耳语,烧饼穿过一整个小杂院的夜色,瞧瞧溜到了希灵房前,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他伸手轻轻的一推门,正如希灵所说的那样,门果然是没锁。
烧饼为了这场幽会,提前用冷水擦洗了身体,还用牙粉仔细的清理了口腔,呼吸之间颇有几分薄荷香。裤裆之处挑了个大帐篷,他一闪身进了房内,可是借着月光一瞧,却发现希灵并没有如约等在房内。
他困惑了,抬手抓了抓脑袋,然而正在此时,房门又开了,希灵伸了个脑袋进来,小声说道:“家里没火儿了,我刚出去买了一包火柴。你先把被窝给我暖上,我去趟茅房,马上就回。”
说完这话,她还很俏皮的对着烧饼一挤眼睛,然后缩了脑袋就往院子后头的茅房跑。烧饼一看这美事是板上钉钉了,当即三下五除二的脱了个溜光。然后抖开棉被上了床,他躁动得浑身肉紧,脚趾头都要抽筋。
不出片刻的工夫,希灵推门进了来,烧饼只听黑暗中“嗤”的亮起了一点火光,正是希灵划了一根火柴,点了窗台上的小油灯。
“哎!”烧饼急了:“你点灯干嘛呀?”
希灵冷着脸大步走过去,从椅子上一把抱起了烧饼脱下来的衣裤。幽幽的灯光下,她阴森森的看了烧饼一眼,然后却是抿嘴一笑。
随即紧闭双眼弯下腰,她挣命似的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一边哭喊一边扭头冲了出去:“来人啊!救命啊!抓流氓啊!”
院子就这么大,夜里又静,希灵一嗓子喊出去,惊得所有人全在梦里直接睁了眼。几户人家的男女披了衣裳匆匆跑出来,就见希灵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又哭又闹,且将几件衣裳扔到了院角的树上去。见有人来了,她慌忙冲上去抱住一名妇人的胳膊,哆哆嗦嗦的哭道:“烧饼藏我屋里去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那个小姑娘的模样,是很容易让妇人们生怜的,而妇人的丈夫们听闻烧饼竟然公然的在院子里作恶了,想起自家也是有小姑娘的,不禁怒从心头起。几个人三步两步的冲进房内,从被窝里拎出了一丝不挂的烧饼,妇人们并不怕这光了屁股的小伙子,冲上去一边乱打乱拧,一边骂他是“死不要脸”。烧饼百口莫辩,噼里啪啦的不住挨嘴巴,双手捂着下身,他一路跳着往自己屋里逃。一名妇女曾和烧饼发生过口角,此刻趁机报仇,弯腰伸手从后方使了一招猴子偷桃,连毛带肉抓住了狠狠一捏,疼得烧饼嗷一嗓子,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
☆、第八十章 另一种生活(三)
希灵闹了一场,一名热心肠的老太太留下来陪她到了天亮,希灵趁机对着老太太絮絮叨叨,既将烧饼咒骂了一顿,又把自己和烧饼之间的关系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见过这么坏的人。”她哀哀地哭诉:“不要脸的,欺负人欺负到了这种地步,不怕天打五雷轰。”
老太太也认为烧饼很快就要被天打五雷轰,并且决定去找房东,让他把烧饼撵出去,免得他再对旁人作恶——这院子里住着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都是正值妙龄,绝不能和臭流氓做邻居。
希灵这边热闹,烧饼那边却是苦不堪言。等到众人都回屋了,他打着寒战壮着胆子走进院内。从树上把自己的衣裳摘了下来。现在他心里是明白了,对门那个病美人原来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专门设了圈套来害自己,自己如今有苦说不出,说出了也没人信,想要报仇,只能是找机会将那毒妇臭揍一顿。
然而机会没来,感冒先来了,春天的夜里还有寒气,他汗津津的裸奔一场,又受了惊吓,自然就被那寒气趁机侵入了肌骨。院子里的老街旧邻们没一个管他的。他哼哼唧唧的躺了两天,房东又来了,斩钉截铁的让他找房搬家。
烧饼吃了个大哑巴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着自己给希灵送了那么多好吃的,他怒叹一声,真有偷鸡不着蚀把米之感。
将个病烧饼驱逐出境之后,希灵心里略略的舒服了些许,这一场阴谋诡计耍完了,比十副祛火药更让她有精神。一根眼中钉被她轻轻易易的拔了出去,她实在是颇受鼓舞。
但她害怕何养健的耳目,依旧是不敢贸然的往大街上走,另外,也是怕遇上陆克渊。她可不知道陆克渊已经离开了天津卫。反正她现在怕见这个人,因为身上没有好衣裳,样子不漂亮,又瘦得像个鬼似的。她是对这个人死了心的,也知道这个人对自己也死了心,既然如此,那她倒是宁愿给他留个美一点的印象——好是一定谈不上了,那么美一点也行。
这样想来,还是设法离开天津卫最保险,但是怎么离,又是一道难题。她坐到镜子前,将自己的短发左拨拨右拨拨,想给自己扮出个全新的模样来。现在她已经脱离了何养健和警察们的耳目,若是能趁热打铁想法子混出城去,不就自由了?
思己至此,她又将毛巾包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个不休。
一夜过后,老天相助,邻家的大姑娘要摩登,剪掉了两条长辫子。她将辫子买了过来处理了一番,然后给自己梳了两个刷子似的小辫,把人家的长辫子接到了自己的刷子上,两种头发的颜色不大统一,但是乍一看也不很显眼。她往头上扑了点尘土,便是彻底的看不出破绽了。
然后她照例还是不声张。自己将仅有的一些钱贴身揣好了,她收拾出一个小包袱,然后趁着清晨众人不注意,一声不吭的出了大门。
沿着偏僻的小路上了大街,她在路边小摊子上喝了一碗热馄饨。平时她是没有这么大的饭量的,但是今天她逼着自己非吃不可——本来就没有健步如飞的好身体,肚子里再没食,怎么能够一口气走出十万八千里去?
吃饱喝足了,她向前走去,算是上了路。一口气走了一个多小时,她那两条腿开始变得沉重。环顾四周没找到歇脚的地方,于是她提起一口气,决定咬紧牙关,继续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却是看到了烧饼。
很意外的瞪着烧饼,她的心里打了鼓。而烧饼跟了她好一阵子,如今大了胆子将她一拍,这回两人打了照面,他认清了她的确是那个毒妇,并且是孤身一人,便是一喜:“嘿嘿嘿,小妹子,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啊!”
希灵心里并不拿烧饼当一回事,但是很怕他在路上对着自己大耍无赖。眼看周围也有行人经过,她便冷着脸说道:“管好你的手,当心我再让你吃一场大亏。”
烧饼冷笑一声:“光天化日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让我吃什么亏!”
希灵答道:“好,你有胆子就跟我走。”她向旁一摆头,故意的催促:“走哇!别怕呀!”
烧饼迟疑了一下,正要答话,冷不防一个打巴掌挟着疾风抽过来,“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拍出一个炸雷。他慌忙收回手捂了脸,扭头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站了几名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抽了他的嘴巴,然而若无其事,对希灵说了话:“肃小姐,有人想见见你,请你跟我们回城一趟吧?”
希灵心中暗叹了一声,也没有徒劳的反抗,只问:“是谁?何养健吗?”
大汉对她也不粗暴、也不客气,有什么说什么:“那边有汽车,请吧!”
希灵没了法子,只好跟着大汉迈了步。临走前她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烧饼,就见烧饼瞠目结舌的捂着脸张着嘴,是个彻底傻了眼的模样。
收回目光转向前方,她一边走,一边狠狠的拽下了自己那两条假辫子。
汽车果然是快,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千山万水,可是汽车开了不过片刻,就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位于城内,是希灵住过的那间小院。希灵背着小包袱进了门,迎面看到了何养健。
何养健坐在光床板上,大腿上骑着玉恒。一手揽住了玉恒的腰,他抬头对着希灵一笑:“表妹,你怎么不告而别了?”
希灵把包袱往地上一放,然后坐在了椅子上,满身的虚汗已经打湿了贴身衣裳。她累死了,一坐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只剩了一点说话的力气。
“这么舍不得我?”她反问:“这可真是新鲜,我不缠着你,你反倒缠上我了。”
何养健垂下眼帘放下玉恒:“可见我们之间还是缘分未尽啊!”
玉恒一得了自由,立刻跑到希灵面前,挥了小拳头对她乱打:“打你,坏人,打死你!”
希灵默默忍受着,横竖小孩子也打不坏她。然而她越是没反应,玉恒越以为是自己打得不够好,情急之下抓起她的手,他凑上去就咬了一口。这一下子把希灵咬疼了,不假思索的狠狠一甩手,她竟把玉恒搡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玉恒想哭,可是又不敢哭,扭头看了叔叔一眼,他见叔叔也正盯着自己看,就像得了鼓舞一样,爬起来又冲向了希灵。
希灵被他闹得烦了,运起仅存的一点余力,她伸手掐住了玉恒的脸蛋猛的一拧,拧出了玉恒的一声锐叫。这回希灵一松手,玉恒真哭了,伸着两只小手去找叔叔。
何养健却是笑了,一边笑一边把玉恒拉到身前,给他揉搓脸蛋。这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场景——斗蛐蛐有什么意思呢?斗鸡斗狗又有什么意思呢?表妹和她的亲生儿子斗做一团,才叫有趣!
他真是离不得她和玉恒了,他简直是满怀恶意的爱上了她们母子。抱起玉恒站起来,他对希灵说道:“表妹,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想必也累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扬长而去。希灵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就见他虽然是走了,可把她捉回来的那几名彪形大汉却是没走,他们晃在院门口,抽起烟说起话来了。
希灵知道,自己要在这间小屋里坐牢了。
☆、第八十一章 故人(一)
希灵在小院里坐起了牢。
她本以为自己不怕何养健这一手——凭她现在这个身体,让她走她也走不到哪里去,没人看管着她,她也只有蹲在家里的力气。然而如此蹲了十天半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她受不了这样被人圈禁,受不了何养健隔三差五的就像看猴戏一样的过来看自己。她心再冷硬,对待玉恒再没有感情,也受不了总听玉恒骂自己是“坏女人”,扬着小拳头要“打死你”。她重新又厌恶了这孩子,可又狠不下心一脚把他踢开,因为自己管生不管养,心里对他终究还是有愧的。
精神上的折磨竟然也是这样有力,希灵觉着,自己快要被何养健逼出心病来了。
这一天上午。天气又暖又晴的,她半死不活的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现在她自觉着真是一分的人样都没有了——头发是一把半长的枯草,脸是惨白的尖嘴猴腮,嘴唇干裂着口子,一天不喝水也不觉得渴,更不觉得饿。换季的时候,身上的伤格外的有反应,她猴子似的左右挠着手腕,腕子上的疤痕鲜红的,依然没有要褪的意思。
大门开了,这条胡同里专管送水的山东大汉挑着两桶水走了进来。希灵也不动弹,也不看他,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结果山东大汉在她身后忽然出了轻轻的声音,居然并不是山东话:“肃小姐?”
希灵心中打了个激灵,但是没有公然的回头,只懒洋洋的从鼻子里低低哼出一声:“嗯?”
然后微微的转过脸,她发现今天送水的人,并非熟识的那位山东汉子。
这人果然是个新来的,挑着水桶不肯放,问希灵水缸在哪里。希灵把他引到厨房里,这回离着院门口有些距离了,那人飞快的小声说道:“吴哥让我们来找你。要救你出去。明天我还来。”
说完这话,他提了水桶往缸里倒水,在哗哗的水声中,希灵愣了一下:“吴哥?”
随机她反应过来:“小桐?”
“对。”
几滴水珠子溅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心思像上了弦似的,开始飞速转动。这时那第二桶水也倒完了,这位伪山东汉子挑起空桶走了出去,留下她站在水缸前,忽然用一只大碗舀了半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真是的,怎么连小桐姓吴都忘了?除了吴凤桐那个小愣头青,这时候谁还能记着她?谁还敢来救她?最想不到的人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传来了信息,希灵的手有些哆嗦,又想这要是见了面,他会怎么对我?是不是得往死里笑我骂我?两人好的时候他说话就已经很不中听了,事到如今。还能讲出好的来?
但是,她想,如果自己真能托他的福逃出去,那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认了,都听着。
这么大的天津卫,这么小的一个自己,小桐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大海捞针,才找到了自己?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伪山东大汉果然又挑着两桶水来了,希灵闻声进了院子,说道:“哎!你顺手给我刷刷水缸,我多给你两毛钱。”
这话说得坦荡,院内院外的人都听得见,看门的几个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打扫水缸的时候,希灵匆匆的向他讲了一番话,一个说,一个听,非常的痛快,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接下来希灵躲回屋子里,一颗心在腔子里长久的乱跳,跳得她眼前都一阵一阵的发黑。终于又有了一点希望了,她抬起双手用力的搓脸,想要搓出自己的精气神来。
到了晚上,她悄悄的跑去后院,开始琢磨着如何翻过这一道院墙。院墙并不算高,但是对于她来讲,已经是不可逾越。她试了又试,结果发现自己是爬也爬不动,跳也跳不动。双手扒着墙头,她心里发急,忽然生出一股子邪火,她手扒墙头脚踩砖缝,一使劲,硬窜了上去。
然后骑着墙头向外一栽,她直直的落了下去,虽然高度很有限,但她那一身的细骨头全砸在了硬地面上,险些当场摔断了她的气。院外蹲着那位伪山东汉子,已经等了好一阵子,身边还放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一堆脏兮兮的被褥。按照两人白天的约定,希灵强挣扎着爬起来往推车上一倒,而那汉子推起推车就走。等到要出胡同口时,希灵已经躲进了那堆被褥之中,抖抖索索的像是害了病,而那汉子走得大步流星,急匆匆的让前方路人快些让开。
于是零星的行人就真让开了,总溜达在胡同周围的几名何氏眼线,也漫不经心的躲了躲。
希灵在那一堆肮脏的被褥中躺了好一会儿,然后换了交通工具,躲进了一辆大马车的柴草堆里。大马车走得极慢,希灵浑身疼痛,感觉自己是和马粪躺了一个世纪。然而这一回很平安,再没有人半路追上来拦住马车,把她拎回去。
坐完了马车,又坐火车。连着走了好几天,她终于又到了奉天。
她想自己这回应该是往自强工厂去了,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小桐现在已经另有了一处家,而且是个挺好的家,房屋院落都是齐齐整整的。蓬头垢面的进了院门,她望着眼前的青年,怔了怔,万没想到小桐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模样,又高又白的,比小时候像样多了。
紧接着自惭形秽的低了头,她现在不但肮脏黄瘦,那一夜的墙头一摔还让她周身青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过丑一点也好,可以让小桐对自己死心。
这时,小桐出了声:“没想到,我还能管你吧?”
希灵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出了事?”
小桐和她并没有生分,还和原来一样别别扭扭的不驯,仿佛一个小时前刚和她斗过嘴。向着一旁的房门一摆头,他说:“你进来。”
希灵东倒西歪的跟着他进了厢房,小桐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报纸扔在了桌子上:“我一看见这个,就知道了。”
希灵拿起报纸,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发现这是一张天津的报纸,于是小桐在版面一角上点了一指头,希灵这才看到了一则豆腐块大小的离婚启事。
离婚启事中有两个名字,一个是陆克渊,一个是肃希灵。希灵盯着启事看了良久,始终不相信这是陆克渊能干出来的事情。也许是金婉心自作主张登载的启事,不过没关系,因为这启事讲的也都是事实。
不悲不喜的放下报纸,希灵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是盯着地面一点发呆。
☆、第八十一章 故人(二)
希灵发觉小桐一直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就开口问道:“看什么?是不是没见我这么狼狈过?”
小桐说话还是那么气人,直通通的告诉她:“你怎么弄得像个猴儿似的?我听人说你被何养健关在一个小院儿里,他是不是虐待你了?”
希灵想了想,末了却是不知怎么回答才确切——何养健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说虐待是不大合适的,可在事实上,他也真是没饶了她。看见桌边放着椅子,她迈出一步坐了下来,然后很无聊似的,她轻声咕哝了一句:“累了。”
这时,小桐走到了她面前,弯腰牵起了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了住。希灵那心本是冷硬的了,然而如今被他这么一握,却是握得眼中升起了雾气。
“我还以为没人管我了呢。”希灵一边说话,一边想把手往外抽:“有话说话,你抓我干什么?怕我跑了?”
她是挣扎不过小桐的,但小桐不和她动手动脚,她要把手往外抽,他就索性把她的手向下一掼——你不给,我也不稀罕要!
“当我愿意管你?”他恶狠狠的说话:“有本事你找别人管你去啊!你找陆克渊去啊!”
希灵答道:“他不要我,他要是要我,你当我不去找他?”
小桐看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死鸭子嘴硬,就直接说道:“你还知道你没人要哇?”
希灵听出小桐像是带了怒气。便垂了头,不吭声了。天下人间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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