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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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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初接下了临时统辖后宫那件差事,如今张太后亦是履行了诺言。锦衣卫拿到了汝阳王诸多不法罪证,如今汝阳王已经夺爵禁锢,而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新安王亦是受了申饬,周王府总算是消停多了。如此一来,父亲朱橚应当也能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此次汉藩一平,天下大定,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平平淡淡才是。
“赵王固然是大罪,但话说回来,当日太宗皇帝对孟氏的处置却是轻了。纵使是功臣,以臣谋君便是大罪……宁姑姑觉得,朕是问罪赵王叔,还是释此事弗问?是重处孟氏,以儆效尤,还是罢此事再不提,以收勋贵之心?”
刚刚朱瞻基突然提到孟家的时候,朱宁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待听到这最后一个问题,眉头顿时皱起了一个大疙瘩,旋即便摇摇头说:“皇上这话问错了人,这是政务大事,该当垂询那些部阁府院大臣,哪有问一个王府郡主的道理。”
“可朕听说,宁姑姑和孟贤留下的那个女儿交情不错,眼见朕恼了,就不说说情?”
“私谊是私谊,政事是政事,太后尚且拒了垂帘之请,更何况一个王府郡主?皇上是来周王公馆散心解闷的,刚才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见朱宁竟然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话全都堵了回来,朱瞻基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极为满意。他如今是天子,就连后宫那些嫔妃,不是想从他口中套些话,就是想为自家要些别样的好处,总算是他没有看错朱宁,她终究是不同的。留下又坐了一会,他便起身告辞,朱宁少不得亲自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然而,在门口看着一众随从又是警戒又是备马,朱瞻基忽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朱宁说道:“朕先头能平安回京,固然有元节和袁卿的扈从之功,但那几个孟家家丁亦是有功,所以朕已经吩咐孟家除了他们的奴籍,又厚厚犒赏了他们和家人。元节的大姐嫁给了保定侯之子,这点私心也是寻常。凭他的功劳,既然想保一个孟氏,朕自然不会再为难。宁姑姑公私分明,朕心甚慰。若你是男儿,朕兴许就多了一大臂助。”
看着一众人上马离去,仍站在大门口的朱宁不禁心中苦笑。要说公私分明,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能公私分明的人,她自然关心密友,但张越已经在明里帮了孟家一把,她再多事就是弄巧成拙了。而且,若她是有才能的宗室男子,朱瞻基又怎会放心和她说话?
回宫之后,朱瞻基先去仁寿宫见了张太后,在那儿用了午饭方才出来。等一回到乾清宫,他就吩咐迎上前来的王瑾去刘永诚那儿调一些妥当精干的人,两人一块去一趟青州府,又嘱咐让刘永诚把汉王的那几个儿子先押回京城,而王瑾留在那儿和张越一块把接下来的事情办了,又特意点出了天津三卫。
王瑾听朱瞻基特意提到天津两个字,顿时明白是那一趟运河水路的遭遇让朱瞻基恼了火。也难怪皇帝恼火,天津三卫一向是京城的南大门之一,先头朱棣驾崩的时候,也曾下令那儿严加警戒。要真的是有军官勾结汉王,那么先头大行皇帝即位那会儿幸好是没有爆发,若是爆发了,天津一倒戈,京城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刘永诚和王瑾带着御马监百多人出发前往山东才没多久,朝中几个部院大臣联名陈情,道是赵王朱高燧与汉庶人朱高煦共谋逆已久,如今汉藩既平,便应当移兵彰德府,一举擒下赵王,否则异日必定还得有一场征讨。此议一出,朝野哗然,有如蹇义夏原吉般支持的,有如杨荣杜桢这般踌躇的,却也有杨士奇这般坚决反对的……而在群臣的议论声中,朱瞻基暂时把此事的决断延后,却干了另外一件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贪恣无法,着下锦衣卫勘问!
尚在乐安的张越和王瑾刘永诚见面之后,就立刻把那几个烫手的郡王转交了刘永诚,然后和王瑾从汉王府书房中查找那些来往书信。等到得知暂时没法对赵王朱高燧下手,又因朱高煦死得太快而憋了一肚子气的朱瞻基,直接派了锦衣卫出去,把之前才打发出京城视察黄河水道的刘观给下了狱,有感于一颗毒瘤被除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面对自己的新任务,他却忍不住一阵阵头大。
都说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他倒更好,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除了之前去南京那一趟勉强还算太平,其余地方几乎是处处人头落了一地——即便有的时候是在战场上砍下敌人的脑袋。此次也是一样,朱瞻基的意思竟然是,他这个左佥都御史既然做了,便该大大地立威,所以此次处置那些勾结朱高煦预备举城或举兵响应的军官,这任务就完全交给他了。
“小张大人,这勋贵们的名头哪一个不是用人头堆出来的,就是英国公,在交阯的名声也是靠杀人筑京观造出来的。对别人来说有杀气是坏事,可对您来说却是好事。就拿这一回来说,您在威海卫大开杀戒,朝堂上只有叫好,没有一个弹劾的,换作从前可能么?如今不是从前了,您再没有什么掣肘,咱家虽说在这儿,可具体的事情您看着办就好,别说皇上有命,就是太后也有命,咱家决不插手干涉!”
对于王瑾的人品,张越自然信得过,但对于这样一桩所谓“立威”的差事,他却很想掰手指头计算一下到时候该砍下多少脑袋。把那几大箱东西打包从汉王府搬到了乐安衙门,他也不用别人,就带着彭十三打足了精神把这一封封信整理了出来。当看到那誊抄好的长长一份名单时,别说他心情沉重,就是揉着手腕子的彭十三也是面色发白。
“天津、青州、沧州、山西、济南……林林总总竟然牵连到那么多人!我刚刚粗略数了一下,上至都督,下至百户总旗,大约有五六百人……”彭十三在战场上砍过无数脑袋,但这会儿却觉得头皮发麻,“这些若全都按死罪论处,再加上信上牵连到的其他人,还有按照连坐论罪,该当戍边的族人……这趟案子办下来,日后少爷你不是屠夫也成屠夫了!即便人不是你杀的,甚至未必是你监斩,但可以说都算死在你手里。”
张越很清楚,汉王府书房的那些信件不可能造假,也造不得假。那些写信赤裸裸表忠心,甚至直言不讳声称要献城举兵投靠的人自然是谋逆死罪,而往来信件中提到的那些名字则在可以斟酌之列,他也会尽力周全。毕竟,那些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军官,如今全都杀了,填补这些位子的便全都是没有经验的雏儿。如今看上去仿佛没什么要紧,可等到翌日打仗的时候,这便成了最大的隐忧!但是,不论汉王什么时候倒台,朝廷都少不得大清洗,站错队便要付出代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无论什么时候的政治斗争都是如此。
看到张越只不吭声,彭十三只得开口问道:“若是真有为难,少爷要不要写封信回去和英国公商量商量?”
张越摇了摇头,心想朱瞻基青年即位,怕是就要借此事震慑勋贵。而勋贵们因为汉藩轻而易举地被平定,没有一个人会出面庇护这些妄图谋反的人,英国公张辅也是一样。
“此事不要惊动大堂伯。刘都帅倒是办完事情轻轻松松回京去了,留着我面对这么一遭。今天晚上你辛苦一下,给我做个誊抄吏吧。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带着李国修和芮一祥回京,这种时候正好用得上他们,如今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彭十三虽说一手字写得还凑合,但此时仍是苦着个脸。他宁可拿刀子杀人,也不想拿着笔杆子写字——更何况,此次写下的那每一笔每一划,却是要真正死人的!
第七百零一章 血雨腥风,论功行赏
新君登基,本应照例是大赦天下,国丧之后便应当喜庆起来,更何况汉藩作乱不出一月就被平定。然而,九月的京城却笼罩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
半个月前,握有天子剑的张越在青州府向皇帝上了加急奏疏,送上了从汉王府搜到的书信,以及整理出来的长长一份名单。数日之后,经部议廷议皇帝御批,旨意又飞速发往青州府。于是,接下来的那些日子便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九月十三日,诛山东都指挥使靳荣及以下二十二人。
九月十六日,诛乐安汉王府天策护卫指挥千户百户共计四十一人。
九月二十三日,诛沧州卫指挥使以下军官十九人。
九月二十六日,诛天津三卫指挥使以下军官二十一人。
此外,宣府、大同、居庸关等地坐死罪的军官不下五十人。等到张越回京之后,朱瞻基方才把此案后续下锦衣卫办理,只是,在有心人看来,哪怕是凶名卓著的锦衣卫,在首恶附逆基本上被杀干净之后,接下来恐怕主要便是戍边编管,难能再杀上那么多人。
血雨腥风震慑了那些怀有二心的人,却也令更多的人看明白了眼下朝堂的方向,于是,自朱高炽即位之后门庭冷落车马稀的阳武伯府,如今再次呈现出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只是,刚刚从山东回来的张越好容易得了十天的假,哪里愿意受这种纠缠,索性吩咐下去闭门谢客,毫不留情地让无数怀着热炭团一般心思的人吃了闭门羹。
如今已经过了十月,再过三日便是顾氏二十五月大祥,尽管家里一众人都没法赶回开封,但在家里仍少不得好好操办一番,因此张超张起张赳全都请了假回家,兄弟几个全都经历了一番武安侯胡同车马难入的情形。
孙氏带着女人们安排大祥祭祀,许久没好好说说话的兄弟几个围坐在瑞庆堂东边的耳房炕上,自然是少不得一番话说。看到年纪最小的张赳满脸兴奋地提到妻子有喜,三个已经为人父的兄弟不禁会心一笑,又是恭喜又是取笑,打趣了他好一番才转到了其他的话题。
“武安侯镇守开平,爹爹镇守交阯,这条武安侯胡同已经安静小两年了,想不到如今还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张起性子直爽,此时一面剥着橘子,一面笑呵呵地看着张越,“我原以为这次肯定可以随着御驾去山东立立功的,想不到人还没走那儿就平定了。三弟你虽是文官,可咱们这些武官都没你杀的人多。”
正喝茶的张越听了这话,险些没一口喝岔了气,等平复了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很想杀人么?都是被逼的,你问问大哥,他当初最初上阵杀倭寇是什么感觉?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人,眼看着人头落地的滋味绝不是好受的。”
张超一听到倭寇,就想起了那一段绝不美妙的经历,连忙岔开话题道:“要我说,汉王……汉庶人死的真不是时候,要是早死,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事。”
一直不吭声的张赳这时候却插了进来:“我倒觉得他死得正是时候。要是他早死,那些早就效忠他的天策护卫也许会隐忍一段时间,然后把世子推出来继续造反。这些宗室都惦记着太宗皇帝当初夺取天下的经历,谷王、齐王等等不是都怀有异志,后来都被一一治罪了么?与其拖到将来解决,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省得日后一并麻烦,三哥这次可是替皇上斩草除根了。皇上如今赦免了汉世子和那几个郡王,不过废为庶人幽禁西苑,可我听说,皇上已经决定要问罪赵藩。”
翰林院庶吉士虽说没什么品级,却比寻常外臣更加接近内廷,因此消息也灵通得紧。张越倒是早就知道,张超张起却都没听说过此事,当下连忙追问。眼见张起一心惦记着打仗,张越只得干咳了一声,可他还来不及说话,张赳忽然郑重其事地说:“大哥二哥三哥,有件事我得和你们先说一声。”
张赳如今的脾气比从前好多了,自然不比从前的人缘。三人看到他眼下这么严肃,不禁面面相觑。张起连忙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问道:“小四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咱们帮忙?”
“不是什么朝堂大事,只是家事。”张赳犹豫了老半晌,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说,“祖母还在的时候,就在这武安侯胡同尽头置了地,只是宅子一直空着,也没怎么整修。父亲来信说,等到他们二十七月服除,不许动土木的国丧禁期过了,就把这一片宅子都打通。”
此话一出,不但张超张起愣住了,就连张越也呆在了那儿。好一会,张超才涩声问道:“小四,莫非你是觉得等到大伙儿回来,这家里人口多,所以要搬出去?若是因为那一条,我和二弟可以保证,家里的事情绝不会如从前那样闹腾……”
“不是这话。”张赳听着就知道张超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一家人固然是一家人,但若是没个分隔,各家想做点什么私事,都得担心传到别人耳中,如此难免有些不方便。再者,二伯父是伯爵;我爹丁忧期满之后要复出,官品又不一样;就是三哥,也不知道此次接下来会如何擢升。大家仍是一家人,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有个预备。三家宅子挨在一块,和从前几乎没什么两样。这又不是分家,三家挨在一块儿,也能有个照应。我虽然不愿意,但这是爹爹的话,爹爹那人的执拗你们是知道的。”
张赳早就察觉到父亲张信对于住在这阳武伯府总有些郁郁寡欢,此时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张越仔细想了想,便觉得此事也属自然,于是便一块劝说两位兄长。仍不死心的张起劝了张赳好一会,见实在是没法把人劝回头,只好唉声叹气地答应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得很,一直对于当主母很是热忱的母亲东方氏,一旦回京,必然不会拒绝这么一个提议。
遥想祖母顾氏在时一大家子的其乐融融,如今不知不觉,顾氏竟已经是逝去两年,兄弟四个都有些感伤,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丫头清脆的声音。
“各位少爷,宫中打发人来报信,皇上派王公公来颁赏,让家里赶紧做个准备!”
自打张越回京陛见获准得假之后,就知道总有论功行赏的这一天,因此这会儿听到并不觉得意外。倒是张起立刻笑了起来,快步到外头打发了那丫头,又高声吩咐人去准备,旋即就进了屋笑道:“三弟二十出头便是四品官,如今再论功行赏,不知道得到什么地步!若是年纪轻轻再封一个爵位,咱们张家可就是前所未有了!”
一门两爵的情形在大明朝虽稀罕,但还是有,巩昌侯郭兴和武定侯郭英便属一例,而徐家甚至还有一门两个国公。只不过,前者算是洪武朝的功臣,又沾了郭妃的光,后者则是因为永乐帝愧疚于舅舅徐增寿,都并非常例。所以,听张起这么起哄,张越却哂然一笑,心想这爵位要真这么轻松容易,那么,永乐皇帝朱棣就不会把安城伯这个爵位画在纸上给他。
因张家常常有前来封赏颁赐的太监,上上下下早就习惯了这摆香案迎接等等勾当。一应准备堪堪就绪,王瑾便带着随从到了。他笑容可掬地和张越打了个招呼,等张家人都已是齐齐拜了,他方才展开了诰命文书。那对仗工整用词考究的文章张越一听便知道是杨士奇所作,而他对于那些赞誉早已经免疫,于是只细听那些要紧的。
“……今特进张越右副都御史,亚中大夫,授勋资治少尹,妻杜氏为淑人;其父张倬授中奉大夫,母孙氏为夫人;其子张烨俟成年之后,官勋卫……”
这赏赐并不出乎张越意料之外,毕竟散官虚衔的作用原本就是用来犒赏臣下,惟有在都察院中更进一步很让他哭笑不得——这实在更像是对他之前数遭御史弹劾的报复。然而,他却没料到,这一回父母双亲竟然一同沾了莫大的光,须知中奉大夫乃是正二品散官,夫人的诰命仅在一品夫人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望着那凤冠霞帔。错愕之下,他虽说口称谢恩,心里却少不得嘀咕了起来。这要是父亲丁忧守制期满,怎么授官职?
宣读完之后,王瑾就笑容可掬地将这鋈金三轴诰命交给了张越,随即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和张越一块进了张家的瑞庆堂。接过小厮奉来的茶喝了一口,他便摆摆手把人打发了下去,继而换上了正襟危坐的架势。
“小张大人,皇上原本是要召你入宫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实在是有些显眼了,所以皇上前思后想,还是打发咱家趁着宣旨的功夫和你说一声。先头太宗皇帝已经铸好了你的安城伯铁券,皇上这次有心重赏,结果还是太后一席话把皇上劝住了。太后问皇上,是想给了你爵位,从此让你做个富贵闲人,还是把那爵位放在以后再封,让你子子孙孙得沐皇恩,富贵万年?结果皇上自然哑口无言了。于是,这才有了这一回令尊令堂的封赐诰命,毕竟,皇上心里老觉得不得劲,于是便只能厚赐他们。”
张越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口中称谢谦逊的同时,心里却是大凛——张太后的名声在后世也是鼎鼎有名的,从前头种种来说,那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明眼人,这一重提议看着大公无私,其实却也有别的一番考量,就连那位皇帝至尊,也不再是从前的皇太孙了。就在这时候,王瑾忽然又说了一句话。
“散官从三品,勋官亦是从三品,按照散官勋官向来低于职官的例子,左佥都御史的职衔就低了,所以才授了你右副都御史。不过,皇上一早就知道,你虽说威名赫赫,掌总都察院却不合适。早上廷议已经定了由通政使顾佐顾大人接任都御史,顾大人方正,恐怕你这性子在里头未必习惯。结果太后提了一个法子,我朝承宣布政使司原本和六部均重,布政使入为尚书侍郎,副都御史外放则是布政使。如今你挂了副都御史衔,便可外放布政使,日后一回来,这资历等等就足够了。太后还说,你什么都不缺,缺的唯独便是守牧一方的经验。”
此时此刻,张越终于明白,为何朱高炽从被人称作仁孝太子到仁德天子,却事事都和张太后商量。这位张太后算无遗策,让人觉得不照她的意思办都不行,便好比现在,他虽不相信张太后真的对他张越另眼看待,所以才提出了此议,却不得不钦服她的眼光心计。
一国天子乃是孤家寡人,他是走得和朱瞻基太近了。而且,他骤迁高位,英国公张辅怎么办?
“小张大人,小张大人?”
听到王瑾的连番呼唤,张越才发觉自己已经走神了,便欠身说道:“还请王公公转致皇上,太后垂顾,臣不胜惶恐,定当不辜负圣意。只是……”
他这后头的话还没说完,王瑾便打断了去:“皇上原本是不乐意的,但太后既然说的有理,皇上便不得不从。只不过,天下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尽有好坏繁简,皇上让咱家知会一声,你自个好好选一个地方。只要你选中了,你立了这么大的功,这点便宜总是有的。”
早在和岳父杜桢商量的时候,张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这会儿王瑾才问他便回答,不免让人疑窦,因此他少不得沉吟许久,最后便说仓促之间无法给一个回答,需得好好考虑一番。等到把这一行人送出门,他把诰命文书供奉在了瑞庆堂后堂,忍不住看着墙上那朱棣的御笔出神。
“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
治军之道如此,驭下之道也是如此。
“少爷,少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听到外头传来的嚷嚷声,张越便转身出了后堂,待到前头方才看见是满脸兴奋的高泉。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这位老管家就气喘吁吁地说道:“英国公让人捎话来,万大人……万大人已经到开平了!先头的使团上上下下都好好的,这几乎是多年出使塞外没有的奇迹!万大人还带来了好些蒙古人,说是贡马和贡方物的!”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张越只觉得心头陡然一松,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大笑了起来。尽管他深信万世节能够回来,但总有那种万一的担忧,如今总算是一切烟消云散了。
第七百零二章 雪中聚散
十月的北京已经下了第一场雪。顾氏的大祥祭祀便在这大雪飘飞的日子中开始了,一家上下在作为长房长孙的张赳领头下,在小祠堂中供奉了蔬果供品,念及这位老祖宗的昔日好处,众人又是好一阵痛哭。听着那悠扬的祝词,张倬想起顾氏临终遗愿,不禁百感交集。
“日月不居,奄及大祥,夙兴夜处,小心畏忌,不惰其身,哀慕不宁,敢用洁牲柔毛,粢盛醴齐,荐此祥事,尚飨。”
如今家中上下万事顺遂,孙辈也都已经独当一面。张越年纪轻轻已经要外放布政使,张赳也已经选了翰林庶吉士,而且即将成为父亲;张起因父亲张攸的战功,擢升府军前卫指挥佥事;张超虽不曾挪动,但在通州卫中总算立稳了脚跟,人也日渐稳重。看着念诵祝词行礼如仪的张赳,他更想起了张越说过张信有意等服除丧满之日便搬出去住,他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儿子长大了,他只要等着张越日后有了出息诰封三代便好!
由于追夺朱高煦王爵之位,自汉世子朱瞻垐以下诸子,自然是全都褫夺了王位,幽禁于西苑别殿。而在朱高煦死后迟迟没有动作的赵王朱高燧终于有了反应——在各州府清查朱高煦残党,又是斩首又是连坐又是戍边等等一系列雷霆措置后,他这才慌忙给朝廷上了奏表,却是立刻和朱高煦划清了界限,又落井下石地指责朱高煦早存叛逆之心,然后表了忠诚。
只是,朱瞻基怎会愿意轻轻放过另一个居心叵测的叔父,收到奏表之后就亲笔答书,命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持书前往,其中不但额外捎带了汉赵两王昔日往来的书信,而且还有群臣请问罪赵藩的奏表。然而,等到袁容返回的时候,带来的便是赵王朱高燧重病以及赵世子朱瞻塙“薨逝”的消息,以及朱高燧上书请还常山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的奏表。闻听赵王府已有夫人产下一子,朱瞻基在吩咐礼部派人吊祭治丧之后,立刻封了那个襁褓幼儿为世子。据传“病倒在床”的赵王接到这喜讯的时候泪流满面,却不知所悲为何。
知道赵王朱高燧不过是在等死,朱瞻基自然就撂开了手。由于锦衣卫如今又兴大狱,之前因仓促登基而没来得及查看锦衣卫狱的他少不得把锦衣卫诏狱的犄角旮旯里头都扫了一遍,放出了孙汝敬等好些人,最后一个得到赦令的便是被朱高炽下令打了个半死的李时勉。虽说昔日奏折已经找不到了,但当得知李时勉上书劝皇帝“暗中不宜近妃嫔,皇太子不宜远左右”,原本起意杀了李时勉的朱瞻基这才回心转意,官复李时勉侍读学士。
林林总总一长串事情办完,登基数月的新天子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朝中。由于登基时仓促,四夷属国都来不及拜贺,如今到了年底,本就是各国纷纷来贺的时节,因此,万世节带来了瓦剌鞑靼各部的使者,贡马五百余匹,这自然让朱瞻基龙颜大悦。便殿接见万世节时,他颇感兴趣地询问了这一年在塞外的见闻,本就是妙语如珠的某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将那一路见闻经历等等娓娓道来,最后又奉上了《出塞记》一册。
尽管有金幼孜昔日从朱棣出塞所作的《东征记》珠玉在前,但万世节这本书却是别出心裁,尽是些言辞幽默的散文札记,对诸般地理山貌亦是描写得有趣,朱瞻基读着倍感亲切,等到叙功授职时便吩咐进兵部职方司郎中,封赠其父母妻室,又以出塞苦劳赐万世节白金五十两,钞三千贯。麾下石亨袭封宽河卫指挥佥事,程九升司礼监正五品监丞,其余一应将士尽有恩赏,这也让千辛万苦才把几乎所有人都平安带回来的万世节长舒一口气。
赶在腊月封印之前,张越终于接到了自己的新任命——授广东左布政使,年后上任。
西长安街大庆寿寺。
既非初一,又非十五,天上又飘着鹅毛大雪,年末的大庆寿寺中并没有多少香客,只是照例在门前摆了舍粥和舍衣裳的棚子。只如今天子即位加恩天下,头一条便是收束流民,而京城里头的贫苦人也多半不愿冒着大雪来要上一碗热粥和一件破衣裳,因此棚子前头也是冷冷清清。当几辆马车先后在山门前停下时,知客僧自是极尽殷勤地迎上前,认出下了车的朱宁,他立刻明白这就是周王公馆派人吩咐的赏雪了,连忙殷勤地引人进去。
尽管大庆寿寺也是有名的大寺庙,但再大的寺庙在逢迎皇家人上头都是不遗余力,因此陈留郡主朱宁的到来自然是惊动了住持,不一会儿住持便带了好些高僧前来迎候。朱宁从前就常常来这里礼佛敬香悼念亡母,此时便一一和这些老和尚打过招呼,旋即便说自己只是带人游玩,笑着打发了他们,这才熟门熟路地在前头带路。
入寺之后,天上的雪渐渐下得小了些,因此众人都解下了外头的蓑衣,只是三三两两共伞而行。朱宁身着一件白狐皮金线绣百鸟朝凤纹样的鹤氅,旁边的孟敏则是朱宁送的一袭素色姑绒面子潞绸里子的斗篷,两人共打一顶青色油绸伞,彼此亲密得紧。一旁的杜绾和小五则是一模一样的银鼠披风,这是张越之前在山东弄到的皮子,姊妹俩前些天一同亲手缝制的,恰是一人一件,小五高高给杜绾打着伞,嘴里就没停过说笑。再后头便是挤在一块儿的翠墨琥珀秋痕灵犀等等,一路走着但只听莺声燕语不断。
走在后头的万世节见她们那欢喜的模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赏花赏雪赏美人,这大冷天有这一遭,也不枉冒雪出行了。”
“万大哥,你都是娶妻的人了,还敢这么口无遮拦?”
听到方敬这取笑,万世节不禁哂然一笑,得意洋洋地说:“人生在世,这做事情不能恣意也就算了,要是连说都不能说,岂不是最最难受?再说了,我这可是夸她们,这雪地素衣衬着一位位美人,正是赏心悦目,难道你瞧着不高兴?”
方敬毕竟还小,听得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一旁的张越瞧见他取笑别人不成反而自己讪讪的,不禁笑了起来,招招手把人叫过来之后就说道:“我年后去广东上任,你跟着我一块去如何?虽说科举是要紧的,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看看总比闭门造车强。”
今年三人参加会试,却只有自己落榜,方敬原本有些灰心丧气,但今天被大伙儿叫出来散心,他心底却是极其欢喜的。此时听到张越这建议,他不禁有些踌躇,思量了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说:“好,我就听张三哥的。在京城闷了这么久,我也想出去走一走。”
方敬说完话,前头的小五就招招手把他叫了过去。看见他一走,万世节少不得冲着张越竖起了大拇指,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么多布政司里头,除了交阯是谁也不愿意去的地方,其他有的是上等肥缺,你特意挑了个广东,可是有别的企图?要我说,如今海禁虽说还只开了宁波一地,但你这一去,广州市舶司也差不多该开了吧?”
“广州面临南海,下番往来等等原本就方便,又设了市舶司,这里不开海,哪里开海?倒是你,既然接任了职方司郎中,北边的事务就得靠你了。谍探司不用说都是你管,就连开互市等等,也得是你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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