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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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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诉哦了一声,单手撑着下巴,朝小狐狸看了一眼,笑眯眯道:“白球,名字真可爱,谁给你起的?”
“坏人。”白球开口道,她的声音沙哑,样貌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在说出这两个字后,将手中的东西朝沈长释砸过去,正中沈长释的额头。
姜青诉看了一眼,是花生壳。
沈长释拿了几颗花生也朝白球砸过去,白球狐尾一扫,几颗花生躺在了她的手中,她躲在被子里正咬着壳子吃花生米。
姜青诉:“……”
沈长释:“……”
钟留耸肩道:“她内丹消失,脑子便出了问题,很难沟通,能找到京都来,我已是废了大力了。”
沈长释伸手拍了拍钟留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姜青诉叹了口气,不过好在,也算是锁定了神秘人的行踪了。
“还有一件事儿……”钟留顿了顿,说:“虽说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新帝与白球的内丹有关。”
“新帝?”姜青诉挑眉。
钟留点头:“新帝最近频繁出入烟花柳巷中,似乎是迷上了一个女人,白球也把我带到了这靠近烟花柳巷的城西,恐怕她的内丹就在那里面。”
“那你没去查证吗?”姜青诉问。
钟留顿了顿,脸上突然一红,他缩着肩膀变得莫名别扭了起来,姜青诉看着觉得头疼,忍不住往后缩:“你正常点儿!”
“我……我对女人,没、没辙的。”钟留说完,伸手捂着脸。
沈长释嚼着花生米点头:“对,先前见到您还他脸红呢。”
姜青诉朝沈长释瞪了一眼,又问钟留:“那你怎么现在还养着个女人呢?”
钟留瞥了一眼缩在床上的白球,白球花生吃完了,正看着沈长释呢,沈长释又给她丢了几颗,白球立刻接住,继续吃着,也不听他们说话。
钟留撇嘴道:“这不是女人,她是女孩儿。”
姜青诉垂着眼眸点头:“好吧好吧,你可知新帝何时会再来?”
“这我不能确定,他上一次来是两天前,不过听说回去之后被许文偌劝谏了,这事儿闹得挺大。许文偌在朝中本极有声望,也是辅政大臣,前两年立太子时,他兼当太子太师,应当受新帝尊重,却因劝谏新帝勿荒废国政,而被当朝呵斥。”钟留说:“不过依我看,新帝为了顾全许文偌的面子,应当短时日内不会来。”
姜青诉嗯了一声:“晚间我与沈一同去一趟,白球的内丹可有何特征?”
“狐为媚,您入了烟花柳巷处,找里头最吸引人的,应当没错了。”钟留说:“另外,内丹具有妖气,不知白大人现在……”
“看得出,闻得到。”姜青诉拿起桌上的扇子扇风,她瞥了扇子一眼,挑眉:“你们说我若女扮男装,可能被人识出?”
第116章 双生仙:四
京都城西烟花柳巷有个称谓叫秦楚笙箫处; 还未靠近便能闻见传到巷子外的酒香,这里的酒都是青楼里头自家酿的,外头也买不着。
能进秦楚笙箫处的都是腰缠万贯; 有的青楼里一壶酒便是外头的百倍价; 若要找个漂亮的姑娘作伴,端起酒杯喂着喝; 价格就得再翻一翻了,这地方穷人找个机会进来,顺着道路的石头缝里都能寻到碎银子花。
不过即便地里能摸金子,穷人家也不敢往这里面走,来秦楚笙箫处的都是贵人; 冲撞了贵人捡那几两银子,都不够换自己脑袋的。
“白大人,您当真要这样去啊?”沈长释有些为难地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姜青诉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腰带; 又用手拨弄了一下全都梳到脑后的发丝,朝沈长释瞥了一眼:“怎么?有问题?”
沈长释叹了口气:“问题大了!”
姜青诉垂头看了自己一眼,白色公子服,外头罩着一层霜色轻纱,宽宽的玉腰带; 下头坠着一个荷包和玉佩。
玉佩她特地选了大的,看上去更男人一些; 鞋子也大了几码; 走路能露出脚来,她还刮了钟留一点儿胡子贴在自己的下巴上; 出门前对着镜子瞧了几番,自我感觉挺好。
“哪儿的问题大了?”姜青诉问。
沈长释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姜青诉的胸口上,他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干咳了一声说:“你……不像男子。”
姜青诉:“……”
一把将假胡子撕了,姜青诉展开扇子便道:“我就这样进!识不破也好,识破了也罢,你一个下人小厮,管主子什么爱好呢?据我所知大昭就有公主好女色,府里养了好些个漂亮丫鬟呢。”
“是是是,您说得是!”沈长释劝不动,只能由着对方去了。
刚走到秦楚笙箫处的巷子口,姜青诉便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了,这里的姑娘不喜欢趴在门窗旁边朝外招手,有姿色的都在阁里躲着,给了银钱才能出来给人看的,站在门口的都是龟公。
青楼前头挂了一排红灯笼,从巷子头一路到巷子尾去,有些青楼建造颇大,足足有四层楼高,每层都挂了灯笼,五彩的琉璃瓦在灯火的照耀下即便是夜间也发光漂亮。
姜青诉抬头朝面前的门牌上看了一眼,朱红色的柱子两边各立了两个,两旁通行人,中间通轿子马车,气派得很。
已有乐器奏起,姜青诉展开扇子朝里头走,沈长释就在后头跟着。
他们穿着普通,引不起他人注意,姜青诉本就是女子装作男人打扮,身形不高又纤瘦,沈长释穿得普通,就是个下人,无人请他们进去坐,至多路过时笑一笑。
姜青诉也懒得搭理他们,一路走到了那家看上去排场最大的青楼门口,名为时花阁,他们家的恩客络绎不绝,只见进去没见出来的,姜青诉深吸一口气,除了闻到了满鼻子吃食的味道,还闻到了些许妖气,与白球身上的相同。
她抖了抖袖子,一小锭金子落在地上,沈长释瞥见了,开口道:“白大人,您掉金子了。”
姜青诉瞥了一眼掉在路旁的金子,好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上头了,她撇嘴,用扇子扇风道:“脏了,不想要了。”
此话一出,时花阁的龟公立刻跑过来迎着姜青诉:“哟,这位贵人从哪儿来啊?”
“从来处来。”姜青诉道,顺便给了沈长释一个眼神。
沈长释愣了愣,还真让她蒙混过关了?
龟公听她这么说,知晓她不愿透露,便道:“贵人即来我时花阁,我处必不让您失望,不瞒您说,时花阁隐院里头有几位相公,风流倜傥,英姿飒爽,小人引您去瞧瞧?”
姜青诉晃着扇子的手一顿,沈长释捂着嘴差点儿没笑出来,还是被人发现了,他就说这装扮,任谁也瞧得出她是个女的。
“我要姑娘。”姜青诉皱眉道。
“姑娘?!”龟公一愣,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立刻点头:“好好好,姑娘也有,您楼上雅阁请。”
姜青诉领着沈长释跟着龟公往楼上走,二楼雅阁也是供人玩乐听曲儿的地方,比起一楼大堂来说更为隐私,雅阁之间隔着墙面与帘子,再往楼上走,便是恩客留宿之处,价钱更高。
姜青诉坐下直接放了一锭金子在桌上,她问龟公:“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叫什么?”
“我们这儿几个月前来了个绝顶漂亮的人儿,皇亲贵族都想来见上一见,名叫玉子,便在顶层,不过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见到她的,尤其是近来一名出手大方的贵人将其包下,一日千金,除他之外,玉子不见他人。”龟公老实说完,姜青诉将金子丢给了他。
龟公收到金子,足有五两,脸上带笑,连忙道谢。
“那请问,我如何能见到这位玉子姑娘?”姜青诉又拿了一锭十两的金子放在桌案上。
“这好说,只要小姐……贵人!”龟公立刻改口:“只要贵人能出更高的价,便可与她相见。”
姜青诉挑眉,她朝沈长释瞥了一眼,沈长释从怀里掏了掏,此番出来前钟留说过这地方开销大,姜青诉没个量,所以跟钟留要了一千两白银与一千两黄金的银票,沈长释随手放在桌上。
龟公见到银票,连忙鞠躬:“小人这便请玉子姑娘来!”
“等等。”姜青诉叫住了他,将桌上的金子丢了过去:“该是赏你的。”
“多谢!多谢贵人!”
人走了,沈长释才直啧嘴:“谁家的公子如此败财,一日千金养一个青楼姑娘,这钱要是给我……”
“给你你也无处花。”姜青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又不爱色,也不爱赌,唯一爱的就是吃,能吃多少啊?”
沈长释点头:“也是。”
姜青诉挑眉:“我之前预测大昭盛世恐撑不了多久,现在看来,有这败国的小皇帝,要不了二十年大昭就得被灭了。”
沈长释一愣:“白大人的意思是,出钱的是皇帝?”
“必然是他。”姜青诉道:“我闻得出这时花阁里有白球身上特有的妖气,她的内丹必然在此。钟留又说狐为媚,这玉子姑娘身上肯定带着白球的内丹,若非如此,怎能吸引到九五之尊都屈尊来此,还一掷千金不让她见任何人?”
沈长释说:“您找到内丹之后有何打算?”
“夺内丹,还给白球,等白球恢复了神智之后,再从她身上打探关于那个神秘男人之事。”姜青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记得我们追着苏裘去禹城的那夜吗?山中并无妖气,归来后没两日,她就被挖了内丹倒在山中,我不信世间有如此巧合,刚好让重伤的男人找到了一只五尾狐狸,白球先前,必然被他养在身旁。”
“这又是妖,又是鬼,又是皇帝的,我总觉得不祥,您可否请无常大人……”沈长释的话还没说完,姜青诉就瞪了他一眼,他停住,没一会儿就见外头晃进来一个丰满的妇人。
“你不会就是玉子姑娘吧?”姜青诉瞧见来人扑哧一笑。
“贵人说笑,我是这时花阁的老板娘,听闻贵人要见玉子,不知可否告知原因啊?”那妇人笑道。
“我就是喜欢漂亮姑娘。”姜青诉道。
妇人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银票,掩嘴笑了笑:“贵人与我来。”
姜青诉领着沈长释一同离开了雅阁,跟着那妇人一路到了四楼,四楼果然只有一间房,妇人将姜青诉领到门前,对着沈长释道:“这千金啊,是一个人的钱,这位公子若也想听玉子唱曲儿弹琴,还得另付。”
“哎,我与我家大人是一道的。”沈长释不满。
“规矩就是规矩。”妇人道。
姜青诉对沈长释说:“就在楼梯口守着。”
沈长释无奈,只能跟着妇人走到了楼梯口,往栏杆上一靠,心里想着等妇人走了之后自己再偷摸着过去,却没想到妇人走了,一个龟公在旁边守着他,沈长释顿时翻了个白眼。
姜青诉看了一眼门帘上挂着的东西,一只纸鹤坠着玉珠,下头挂着铃铛,看上去像是造型特别的风铃,她推门而入,瞧见了满眼的玉。
难怪姑娘名叫玉子,又难怪她配一日千金,屋内的桌椅板凳无一样不带着玉饰,就连插花的瓶子都是金钩花,玉雕凤的。迎面而来还有檀香味儿,一阵古琴声响起,珠帘后头跪坐着个穿着红艳衣裙的女子,檀香点在她的旁边,琴声从指间流出。
姜青诉走到桌边坐下,一挥衣袖门从里头关了起来。
女子曲子没断,一曲结束后这才款款站起来,纤纤玉指撩开珠帘,出来见到姜青诉时愣了愣。
姜青诉也愣了愣,这姑娘长得的确漂亮,一双媚眼勾魂摄魄,红衣似火,仅一根玉带系在腰上,姜青诉瞧见了她手上坠着链子,链子下头挂了一颗约莫莲子大小的玉珠。
白球的内丹就在她的手上,难怪这也不算倾国倾城之貌的女人,居然有令人心醉神迷之效。
只可惜,姜青诉是个女人,不吃这一套。
“我原想许是位公子,却不想是位小姐。”玉子坐在桌子对面,掩面轻轻笑了起来:“我不曾与女子同房过,恐怕今日这千金小姐可以带回去了。”
姜青诉晃着扇子道:“千金我可不要,只需你给我一样东西。”
“哦?”玉子眼眸一亮,没人会与钱过不去。
姜青诉的扇子朝她手腕上挂着的内丹一勾:“我要这个。”
玉子顿了顿,收回了手:“这东西不值钱,小姐看走眼了。”
“这原也不是你的东西,如果你不给,不要怪我强取豪夺。”姜青诉放下了扇子,脸上已经没有玩笑的态度了。
“万事好商量。”玉子笑了笑:“既然你喜欢,给你就是了,我拿个盒子帮你装起来。”
姜青诉见她起身去梳妆台上拿盒子,心里古怪,难道玉子不知这是五尾狐妖的内丹?
玉子捧着红木盒扭着腰身走过来,盒子放在了姜青诉的跟前,对着姜青诉,她抿嘴低眉一笑,打开盒子的瞬间,盒中煞意骤然涌出,红火将半间屋子烧得通明,姜青诉拿起扇子只来得及遮脸,手臂与身躯全被煞意侵袭。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火舌攀上了她一身白衣,姜青诉顿时觉得半边身体都痛得厉害,就像真的置身在火中一般。
玉子紧紧握着手中内丹,睁大了眼睛看向这顺着房屋墙壁一路朝姜青诉过去的红火,火势越来越旺,她心中狂跳。
守在屋外正无趣的沈长释察觉不对,回头一看,满眼煞意,他顿时浑身发寒:“白大人!”
第117章 双生仙:五
沈长释不管一旁阻拦的龟公; 冲到了玉子姑娘的房门口,手刚准备推开,便觉得掌心一股灼热之气; 烫得他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一道女子的痛呼从里响起; 沈长释背后顿时起了一层冷汗,他从没听过姜青诉因为何事叫出过声; 这几十年来她在十方殿从来没被打过,就连受伤都很少。
眼看满屋的煞意几乎要烧穿楼顶,沈长释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符,已经一片焦黑的手将黄符拿出,他正欲烧黄符给单邪; 屋内的煞意顿时消失了。
沈长释推门而入,屋内只有玉子姑娘一人,她身穿红衣满眼惊讶; 见沈长释进来浑身一震,沈长释瞧见房内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心中惊奇,再看向桌面上的红木盒子,木盒开着,里面还有最后一丝未燃烧完的冥火。
那冥火在沈长释眼前慢慢消散化成一缕青烟; 他顿时松了口气。
“喂!你是来闹事儿的吧!”龟公领着两个打手上楼:“这可是玉子姑娘的房间,你若敢硬闯; 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沈长释转身看向那几个人; 他被灼伤的手藏在了袖子里,抿了抿嘴后他一挥衣袖; 房门关上,几个打手与龟公关在了门外。
玉子眼见男人在自己眼前消失,窗户吱呀一声从里头撞开,屋外是一片灯火通明的闹市,人声传进屋内,打手将门撞开,几人冲了进来之后里外找了一遍。
“咦?人呢?!”
玉子怔了怔,颤抖着手慢慢将桌上的红木盒收起,抱在怀中,眼里含着泪水,差点儿吓晕了过去。
京都城西的某家客栈内,哄着白球吃花生米的钟留正准备再从她口里套一套话,瞧瞧能得出什么有效信息,却没想到自己屋内骤然出现了一股黑气。他猛地回头看过去,就在窗户边上,黑气凝聚成了一个人影,满身寒意身着黑衣的单邪手里抱着一个人,不知是谁。
钟留瞧见单邪,愣了愣,伸手揉了揉眼睛道:“无常大人?!”
白球听见着声音,朝单邪看过去,当下就怔住了,然后瑟瑟发抖,两个毛茸茸的肉爪捂着自己同样毛茸茸的耳朵,张嘴尖叫了起来。
钟留见她几乎要幻成原形,这叫声又太尖利,于是伸手捂着她的嘴把她抱在怀里:“这不省心的小屁孩儿,你别叫了!”
白球即便被捂着嘴也努力想要叫出声,她在钟留的怀中抖得厉害,钟留看了看白球,又回头看了看单邪,心中不解:“无常大人怎么会来?”
单邪将怀里的人放在床榻上,冷冰冰地说了句:“把她装进葫芦里然后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钟留眨了眨眼:“是!”
将白球装进葫芦里简单,虽然不利于她的伤势恢复,但是至少能让她安静点儿,而且此时无常大人身上那股阴寒之气太深,他也不敢与对方待在一个房间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对方的眉头,然后就是镇魂鞭伺候之……
钟留捧着葫芦走出了房间,从外将门关上,站在门口朝长廊尽头的窗户往外看,刚好能看见不远的秦楚笙箫处,也不知道白大人装的男人有无被识破。
如果让无常大人得知白大人扮男人还逛窑子,不知会不会发火。
屋内单邪立在床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皱眉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此时身上已是没有一块好肉。
煞意红火烧得不是肉体,而是魂魄,即便姜青诉碰过了彼岸花,她也是魂魄一缕,抵抗不了红火的侵袭。
她的皮囊与衣物,全都是靠法力幻化出来的,既然魂魄被烧,那些外在的东西也不会留,所以他给姜青诉的身上披了一件黑袍,只是此时黑袍下是怎样的惨状,他还没敢去看。
躺在床上的姜青诉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她的身体里依旧有许多煞意正在侵袭,倒不会对魂魄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会疼。
单邪慢慢坐在了床边,伸手掀开黑袍,黑袍之下女子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眼前,从她的下巴开始一路到脚心,每一寸魂魄下的脉络里都流淌着红色的煞意,犹如火山下岩浆过山石,树形地绽开。
人皮从她的身上脱落,一块块黏在身上还未完全烧毁。
单邪的手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冥火可吞煞意,但会造成双倍的疼痛,先前姜青诉的脚心不过只有一缕,而今遍身都是,光是下手,单邪便眉心紧皱,没来由的一阵汗意。
他的掌心贴着姜青诉的眉心,轻轻闭上眼睛,蓝色的冥火从她的额头灌入,然后顺着她魂魄的脉络一寸寸往下移,每吞掉一丝红火,姜青诉的皮肤就慢慢变得正常。
钻心的疼痛让沉在昏迷中的人猛地清醒过来,她昂起脖子张嘴浑身颤抖,一声痛呼还没叫出,口里先吐出了一口白烟。
姜青诉睁开双眼,眼前视线一片浑浊,不过她依稀可以看见穿着黑衣的单邪,当下便抬起手来抓着对方的衣服,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她大口喘息,每到忍耐不住时便又叫出了声。
单邪的眼里含着心疼,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姜青诉的脸,手心冰凉,让如同正在火中被焚烧的姜青诉好受些许。她咬着下唇,忍过了这难熬的时刻,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体里的煞意才全都被冥火吞噬,而冥火回到了单邪的掌中。
单邪收回了手,姜青诉顿时拉住了他的尾指,此刻她浑身都脱力,五指紧紧攥着也抓不住,单邪将床上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道:“别担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青诉咳嗽了两声:“好渴。”
她的声音沙哑,目光落在了桌面的茶壶上。
“喝水是没用的。”单邪道:“烧的是魂魄,水解不了你的渴,至多两个时辰饥渴感就缓过来了。”
姜青诉此刻浑身都是虚软的,仅剩的力气全用在抓单邪的手上了,她抿着嘴看向对方,眼眸清澈,眉心微皱,楚楚可怜,仿佛能落下泪来。
单邪略微弯下腰朝她凑近,手掌贴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姜青诉的眉心道:“已经没事了。”
“就像死过一次了一样。”姜青诉抿着嘴,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忍住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下了:“比砍头都疼。”
砍头好歹是一瞬间的事儿,她当时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根本没感觉到疼便到了地府了,今日晚上在时花阁里被红火环绕烧遍全身,疼得她死去活来还没法儿自救,难熬得很,她差点儿就觉得自己会在那红火之中灰飞烟灭了。
单邪闭上眼睛轻轻在姜青诉的唇上亲了一口:“怪我来迟了。”
“你不是胆小害怕吗?”姜青诉有些委屈:“不是不敢看你自己那张脸吗?”
单邪的上半身轻轻地压在了姜青诉的身上,将人环抱在怀里:“是我错了。”
“要不是我事先碰过彼岸花,此刻你还见得到我吗?”姜青诉眨了几下眼睛,声音吐出时带着撒娇与柔软,含了委屈,直击单邪的心口。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单邪的手掌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
他也想过这件事,所以在救出姜青诉的那一刻,他差点儿就要失去理智,他头一次有了要杀人的冲动,甚至想要越过人间与地府的那一道鸿沟,瞧见放出煞意的红衣女子,单邪真的差点儿就让她灰飞烟灭了。
已经不知独自过了多少个岁月,他算都算不清了,从未有一次他如此失态,如此不受控,从未有过一次,他觉得自己被人控制住,拿捏住,甚至有了软肋,有了让他为之冲动的羁绊。
如果姜青诉没有摘过彼岸花呢?
红火烧人魂魄,虽不如孟婆汤,却似孟婆汤,总会将魂魄中的一些东西给烧干净,或许是记忆,或许是经历,或许是感情,届时姜青诉在火海中不论失去哪一样,后果单邪都认为自己无法承受。
若非知道姜青诉魂魄里的东西不会被带走,他不会清醒地回来。
饶是如此,也心有余悸。
姜青诉慢慢抬起手环抱住了单邪,闭上眼睛卸力,实在累得不行,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单邪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滑到了床边,于是将她的双手放在了被子里,起身看了一眼微微侧过头放轻呼吸的姜青诉,悬空的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心里的怒意,才渐渐压下去。
沈长释回到客栈时看见钟留抱着葫芦站在门口愣了愣,钟留瞧见了他回来,而且回来得有一丝狼狈,于是问了句:“怎么就你一个人?白大人呢?”
沈长释皱眉:“你怎么在屋外?”
“无常大人来了。”钟留说完这话,压低声音凑到了沈长释的耳边道:“而且还抱着个人回来。”
沈长释立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白大人果然是被无常大人给救回来了。”
钟留一惊,立刻正色问道:“发生了何事?你与白大人不是去找内丹的吗?”
“内丹怕是已经找到了,不过对方不肯给,还用煞意伤了白大人,方才你说无常大人抱着人回来,必然是抱着白大人回来了。”沈长释慢慢伸出自己焦黑的手掌道:“我站在门外都被烧成这样,你可知就在房中的白大人得伤成什么样儿?”
“你们遇险了?该死的!如果抓到了那家伙,我一定要为你这只手报仇!也为白大人出口恶气。”钟留狠狠地将葫芦朝墙上砸去,葫芦里顿时传来了一阵狐狸叫声,他愣了愣,忘了里头还藏着个小家伙。
“那你这只手怎么办?”钟留问。
沈长释道:“好在是手,若是浑身都被烧了,我肯定是回不来的。”
两人话说到这儿,屋里传来了单邪的声音:“进。”
钟留和沈长释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垂着头推门而入。
房内单邪坐在桌边,床上的纱幔坠了下来,单邪面色阴寒,正半垂着头摆弄手中的镇魂鞭,两个站着的人尽量忍着不逃跑。
单邪道:“将此事来龙去脉全说清楚。”
钟留与沈长释抬眉吐气,看来无常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第118章 双生仙:六
姜青诉醒来时天刚亮起; 她觉得身体好多了,起身已经能化作人形,便掀开窗幔下了地。
房内的黄符全都被撕掉了; 窗户打开; 屋外的晨光照射进来,落在靠近窗户的矮桌上; 矮桌上放着个瓶子,里头的花儿已经快要枯萎了,她朝窗户走过去往外看,刚好能看见京都盛貌。
门被推开,姜青诉回头看去; 刚好看见单邪进来,他手上提着糕点,姜青诉不用看; 光闻都知道是玉子糕坊今日第一批出来的桔子酥,于是走到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单邪将桔子酥放在她跟前,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道:“你好多了。”
姜青诉嗯了一声,将盒子打开; 拿起一块桔子酥便吃,嘴里还含着糕点; 她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 问道:“钟留呢?还有那小狐狸……”
“在隔壁。”单邪道:“那狐狸太吵了,会打扰到你休息。”
姜青诉哦了一声; 回想起昨晚的惊险,现在她依旧能察觉背后一阵阵发汗。
喝了口水,姜青诉道:“我看见了那叫玉子的女人,她手上有白球的内丹,而白球的内丹是被那个人拿走的,所以玉子必然与那个人有关系。”
“你太冒失了,进门前就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居然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单邪想起了昨夜情形,没忍住皱着眉头数落了姜青诉一句。
姜青诉低头吃着桔子酥,道:“其实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的,她的房门前挂着一个纸鹤,我记得那是寻风印,是修道者之间传递信息用的。我在入时花阁之前就感受到了里头有妖气,便做好了玉子并非寻常人的打算,故而看见寻风印警觉了一下,没有猜到会有危机,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那火势来得凶猛,我又不会什么灭火的法术……”
单邪伸手落在了她的额前,帮她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发丝。
姜青诉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是你救了我,你可带回了白球的内丹?”
“没有。”单邪摇头。
他当时杀玉子的心都有了,不过又顾着救姜青诉,便没想那么多,不知道玉子手上妖怪的内丹与五尾狐有关,也不知姜青诉此番过去就是为了内丹。
房门开着,站在门口的沈长释听见里头有谈话的声音,于是伸进来半个脑袋看了看,瞧见姜青诉醒了,与单邪正坐在桌边吃东西呢,于是走进来行礼:“无常大人,白大人,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姜青诉点头,视线从沈长释身上一扫,扫到了他的手,那手心一片焦黑,还有煞意在上头缠绕,姜青诉愣了愣,问单邪:“你怎么没给沈治一治?”
单邪道:“他应得的。”
“是,是我应得的,我与白大人一同去时花阁,却害得白大人深入险境而无法,此事我亦没有及时告知无常大人,才使无常大人生气,这是我的惩罚。”沈长释将手收起来,实则也没收得彻底,否则一开始就不会被姜青诉瞧见。
姜青诉听沈长释说出这么一句违心的话,挑了挑眉,大约知道他此番进屋的目的,于是低头抿嘴笑了笑,伸手拉着单邪的袖子清了清嗓子道:“单大人,你就给沈治治吧,他也怪可怜的。”
单邪侧脸朝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沈长释看过去,沈长释脸上保持镇定,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当单邪冥火使出的那一瞬,沈长释对上了姜青诉的眼神,对方单手撑着下巴抬眉眯着眼睛看向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沈长释知道自己这点儿小聪明在两位大人跟前是不够使的,只等了自己手好,这便有退下的打算了。
姜青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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