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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之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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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笑在我看来诡异得很。

  “我说,昨天晚上我们就该来这里了。”“就是,这么大的地方,跟庙宇似的,没人管没人问,咱们何必露宿荒野!”“那今天就在这里吧,咱们出去跟这里的老乡打声招呼,毕竟是人家的祖宗灵堂,咱们别太惊扰就是了。”“顺便采购点食物,安心等船来。”“好,我再去买点猪心,牛屠户家的猪心味道真是不错。”大号转身走出祠堂。

  “看看有没有酒,能弄点酒来就更好了。”肥油对着他的背影叫。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众人在小村祠堂里四下走动观看,兴奋地讨论,完全把邱老四的意见撇在一边。

  在大多数人的坚持下,我和邱老四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下山,来到这个小村。我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都能像今早的大号小号兄弟一样,能保持没什么事发生的状态,平平安安地过几夜。

  祠堂院子里铺着青石板,墙体分为两部分,下面由石块垒就至腰高,上面是巨大的古砖堆砌,院墙很高,但院子的一棵古榕树更高,如云的华盖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阴影的边缘,我们见到了邱老四所说的那口井!

  那口井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恐怖的味道,一口看起来很正常的古井,井口是花岗石凿成,上面附满了青苔,这本来是口很有恐怖潜力的井,但可笑的是它上面加了个白铁皮井盖,还用一把很夸张的大铁锁锁着,显得不伦不类。

  井旁边竖着一块将近腐烂的警示木牌,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六个字:危险,孩童勿近。

  看来这地方曾经是孩子们的乐园,这个井盖只是为了防止孩子出事故的。阳光射到井盖上,发射出强烈的光芒。白天让人具有的勇气永远想象不出黑夜给人的恐惧,在这种光芒的洗刷之下,那个填埋死人的谣言早就被驱逐一空。肥油为了证明其胆气,甚至一屁股坐到井盖上,对着丰韵丹挤眉弄眼。

  书生走到祠堂正屋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破旧巍峨的建筑。

  邱老四喝道:“别进去,等大号问过村民后再说。”书生收回推门的手,不以为然地看一眼邱老四,解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付扑克牌。肥油欢叫一声:“太棒了,书生,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书生道:“反正大家闲着也是无聊,就先玩玩扑克吧,你们还有谁加入?”风韵丹摇摇头:“我不会?”邱老四心事重重,仰头向天发呆,对书生的话充耳不闻。

  “我来。”小号举起手。

  “还差一个。”书生朝我看看,却不敢出口相邀,大概是因为我面相太凶恶了些,看起来像个亡命之徒。

  肥油满脸堆笑地看着我:“胡子,要不你来凑个数吧,大家玩玩。”我不想扫他们的兴,应承了一声。小号取出一份报纸,在树阴下铺开,四个人席地而坐,玩开了“斗地主”,丰韵丹也笑眯眯地蹲在书生旁边观看。

  斗了十几局牌,书生赢了不少钱,看样子这家伙像个职业赌徒。连带蹲在他身边的丰韵丹也分了不少红。

  肥油输得急了,说:“丰韵丹,你到我这边来,你是个财神,蹲哪哪赢钱,你可不能老照顾书生一个人。”丰韵丹媚笑着站起来,左右观望了下,忽然出声道:“大号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邱老四闻声从树根那里站起来,看来他是太困了,靠着巨大的树根打盹竟睡了过去。牌桌上不知日月,我一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邱老四揉揉眼睛问:“大号还没回来?”小号的表情也着急起来:“我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娃子他个娘呦,不带着娃子走呦……娃子那个宝呦,别走那么早呦……”凄厉古怪的歌声又传了过来,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出去看看。”邱老四一马当先,窜了出去。我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扑克,跟着他走出去。只有肥油输了钱不甘心,还在嘀咕:“就这么完了,啊?那回来咱们继续啊。”就在祠堂外面,我们见到了那个疯子。衣衫褴褛,污秽不堪,乱蓬蓬的头发裹着一张黄黑的瘦脸,一双眼却是亮晶晶地,唱着那首凄厉的歌,蹦蹦跳跳随手采摘些树叶野草朝嘴里塞小号道:“问问他看见我哥没有?”邱老四眉毛一竖:“问个屁,看他这样,能问出个鸟来,咱们自己找。”疯子歪歪扭扭朝祠堂里走去,丰韵丹皱眉:“四哥,我们的行李可都在那里的呢。”“留一个人在这里看住行李。”肥油正懒得走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连忙举手:“我,我留下帮你们看东西。”

  村子的人都不大愿意和我们多说话,见到我们脸上照常浮现笑容,可等到我们开口问问题时,他们就如避瘟神般地躲开去。真让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害怕我们?

  想想这件事情真的很荒唐,按照邱老四的说话,我们应该很害怕这里的村民才对。

  可现实却是,他们如此地害怕我们,倒仿佛我们不是人,而是鬼魅一般。

  我们在祠堂的外围绕了半个圈子,小号手朝前一指说:“那就是牛屠户家。”果然,我们闻到一股浓咧的肉香。牛屠户家的房子和别的村民的房子比起来还算好一点,但也是古旧残破,大门前悬挂的两个灯笼,在风吹雨打中只剩下一个竹头编制的框架和底端拖在空中的丝丝破布,证明着它仍然穿存在。

  院子门开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进去。院子里和外面一样是泥地,杂草丛生,两根支撑着悬梁的木柱在风的问候下吱吱作响,好似垂垂老矣随时都可能告别喧繁世间的老人家。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有勇气住在这随时可能倒塌的建筑里的。

  “有人吗?牛屠户在家吗?”小号大声叫。

  屋子破烂的大门吱呀一声洞开,半天却没有人影出现。屋子里面黑乎乎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洞开的门像张开的怪物的嘴,仿佛随时能扑过来将我们吞噬,丰韵丹害怕地缩到我的后面,低声颤抖:“没人,鬼……鬼屋。”邱老四斥道:“别自己吓自己!”抬高声音问,“有人在家吗?”“是来买猪心的?”屋子里懒洋洋地飘来一个厚重的男中音,“门不是给你们开了吗,自己进来。”“我们不是来买猪心的,我们是来找人的。”邱老四抬脚想往门槛里跨,想了想又把脚缩了回来。

  “牛老哥,你有没有看到我哥哥。”小号担心兄长的安全,没邱老四那么顾忌,“我哥哥,就是今天一大清早来找你买过猪心的,他刚才来过没?”“不买东西就走吧,刚才没人来过。”那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有种看破世情,什么都不在乎的味道。相比这个村子里其他人的沉默,牛屠户的话是算多的了。

  “啊!”小号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急退出门外,一张脸比白纸还要白。

  “怎么了?”邱老四连忙扶住他。

  “那……那个疯子,他坐在屋子里面!”小号显然惊吓得不轻,那么健壮的一个人,此刻无力地依在邱老四身上。

  我们都是大吃一惊,疯子刚才不是去了祠堂吗?他怎么可能坐在这个地方?!

  丰韵丹咬着嘴唇,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我们……快走吧。”邱老四把靠在他肩头的小号交由书生扶着,转头招呼我:“胡子,我们进去看看。”屋子一溜三间,两边厢房都朝正厅开了一个门,左侧房间里烟雾缭绕,熟肉的香味和生肉的血腥味随着烟雾从房门里扑向正厅,让人如坠仙镜。正厅偏后的位置摆着一张油腻腻的八仙桌,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流着垂涎自顾自嘿嘿傻笑,正是那个在祠堂出现的疯子。

  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我的脑子陷入了空白。邱老四头脑还算清醒,回头冲到左侧的房间门口,大声喝问:“牛老板,外面坐着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浓烟走出来一个极其高大精壮的中年汉子,一把揪住邱老四的衣领:“别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叫声会让我的卤汁发酸的,知道不?”邱老四在这人的威势下哑了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连忙补充:“牛老板,刚才我们和这位在祠堂那碰过面,他怎么又会忽然出现在你的屋子里呢。”“你问我,我问谁去,这疯子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神出鬼没,他是我们族长的儿子。去哪家也不打招呼啊,我在里面忙活,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对了,刚才你们叫门,或许就是他开的门。”牛屠户满面怒容,“还有啊,你们这些外地人,怎么可以随便闯进祠堂,不怕……”“不怕什么?”我听牛屠户收口不说,连忙追问。

  “不怕祖宗们降罪么!”牛屠户一脸不耐烦,“不买东西就出去,出去。”八仙桌边的疯子也裂开嘴,学着牛屠户的样子,笑嘻嘻地做了个赶人的动作:“出去,出去,嘿嘿。”邱老四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乘着牛屠户愣神的当口,猛从他腋下钻进左厢房里,烟雾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屋角放着几口半人高的大缸,另一边砌了个土灶,房梁上倒吊着一桩血淋淋的物事,隐约看不清楚。

  我的心咚咚咚急速跳动,那挂着的是大号么?

  “你干什么?”牛屠户反手把我从厢房里捞了出来,“外地人是不是都像你们这么没礼貌?”“那……那是什么?”我急急巴巴地拼命指着那悬挂着的东西。

  “一片生猪肉,他妈的,你们到底想搞什么,偷老子的卤肉秘方么?”牛屠户伸手一推,重新把我甩进厢房,“没见过生猪肉吗?去看去看,看完了马上给我滚!”

  我们狼狈地走出牛屠户家,那间被牛屠户改造成厨房的厢房里,的确除了猪肉、猪下脚和杀猪的器具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从牛屠户家出来后,我们每个人心头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这事情太诡异,太奇怪了,太超乎我们的想象了。那个疯子,就是牛屠户嘴里的族长儿子,莫非他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超自然能力吗?

  我们默默地沿着祠堂转圈,从没走过的那一边一路搜索回去。书生走着走着忽然叫道:“我们都陷入思维怪圈了,我们都认为在祠堂那里看到过疯子,就不可能在牛屠户家再见到。其实,如果他从我们现在走的地方折回去,完全能够赶在我们之前赶到牛屠户家。”书生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是啊,假设祠堂是个大圆,我们沿着一边半圆慢慢地走,而疯子却沿着另外一边半圆小跑,他当然可能安心地坐在牛屠户家里等我们。

  可问题的关键是,这是个疯子,我们见识过他走路的方式,一摇三晃,边走还边哼歌边摘树叶子,疯子的习性一般很难改变。说他一路飞奔着去牛屠户家,谁相信。

  我们走回到祠堂的正门,依旧没有发现大号的人影。丰韵丹一边安慰着小号,一边跟随着我们走进祠堂大院。

  “行李呢?我们的行李呢?”书生扑到祠堂正屋的台阶上,原先我们搁在那个地方的行李一个也不见了,只有那个扑克摊还留在那里,杂乱的扑克牌撒在铺垫的报纸上,沾染着点点殷红。

  殷红!我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抬头,走到我前面的丰韵丹已经尖声惊叫起来。

  一滴血准确地滴在她的鼻尖上,一双染满血迹的脚垂在她的头顶。

  古榕树上吊着一个人,一个让我们大家都想不到的人,他的双目圆睁着,眼珠突出眼眶外,舌头被脖子里的绳子勒得伸出来很长,胸口左侧上开了个巨大的血洞,血洞周围的肉向外翻开,胸腔里的心脏已经被摘除,空荡荡看得见肋骨。

  “哥哥!”小号悲愤大叫。

  我们四处找大号不着,他竟然死在了这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的行李去了哪里?看守行李的肥油又去了哪里。头顶烈日,我们却如置身冰窖,从头凉到脚。

  邱老四哑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地方不能再呆了,我们必须离开。”“不,我一定要查清谁害死了我哥哥!”小号的声音已经变得平稳,恰恰是在这种忍耐的平稳中,才压抑着更大的悲伤。

  我也觉得在这个时候弃大号死亡事件不顾有点太残忍,盯着邱老四的眼睛。邱老四和我对视了片刻,叹气说:“好吧,好吧,我们先找到肥油,唉,善心会把我们都拖进去的。”“拖进哪里去?难道我们现在还没有被拖进去么。”书生靠在墙角喘气,情形比丰韵丹好不了多少,说话却依然尖刻。

  “你们不觉得肥油也……”邱老四欲言又止。

  “不可能,一定是肥油见财起意,杀了我哥哥,拿走了我们的行李。”小号的神色越来越冷静。

  “见财起意?”邱老四不解。

  “对,我们的包袱夹层里包着二千万。”“二千万!”书生惊叫,“你们抢银行了么?”“是价值两千万。”小号低头,“我们抢了一家珠宝店,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偷渡。”“不是肥油杀了你哥哥。”邱老四爬上树,将大号的尸体放下来,指着死者的舌头,“你看,你哥哥不是被吊死的,舌头也是被硬拉出来的,如果是被吊死,牙齿一定咬着舌头,舌头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暗红色,而应该发紫。”“这说明什么?”小号跪在哥哥的尸体前,替大号抹上了睁着的双眼。

  “这说明有人杀了他,把他转移到了这里,伪造了一个吊死的现场,你注意到没有,你哥哥是光的脚的,一定是在拖动尸体的时候把鞋子弄丢了。”“呕!”丰韵丹再也忍受不住,伏在墙壁上呕吐起来。

  “牛屠户,一定是那个牛屠户!”书生一边说一边激动得咳嗽连连,“只有那个牛屠户有那么大的力气,你们想,大号是去找他买牛肉的,疯子又在他家被发现,你们想,你们想……咳咳……”如果牛屠户是杀人凶手,这一切倒是可以联系在一起。大号去买牛肉,牛屠户杀了他,摘了大号的心脏,又把大号的尸体弄到祠堂附近,等待我们出发寻找大号,我们前脚一走,牛屠户就进祠堂,杀了肥油,然后把肥油的尸体藏起来,把在现场的疯子带回家里,等着我们上门。

  可这个假设的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在白天进行的,这个村子毕竟还有那么多村民,牛屠户总不至于如此招摇吧。

  要运送尸体,又要不被人发现,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除非这里和他家有一条密道相连。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叫道:“这个祠堂一定有后门。”书生一拍大腿:“对,牛屠户家就在祠堂正后方,如果有后门可以做的话,这一切就在情理之中了。而且,如果肥油出事的话,他的尸体必定就藏在这祠堂中。”邱老四冷冷道:“你们想过没有,牛屠户的杀人理由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顾客?”书生一字一顿:“知道《水浒传》里面孙二娘的黑店吗?”“你是说,牛屠户拿人心做卤味?”我终于说去了心中的疑虑。

  “呕——呕——”这一下,书生和小号都跟着丰韵丹狂呕起来,有所区别的是,丰韵丹能吐出东西,而书生和小号只是干呕。

  除了我和邱老四,他们都吃过牛屠户的卤猪心。

  我们决定先找到肥油的尸体和祠堂的后门,等这两桩事情确定以后,就有足够的理由找牛屠户算帐。

  推开尘封已久的祠堂正屋大门,扑鼻而来的就是那股特有的霉味。祠堂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黑黝黝,阴森森的。我们在一个满是牌位的祭台前找到两根白蜡烛点着,邱老四和小号各执一根,伴随着烛光下我们投射在墙壁上的隐隐绰绰的阴影,咬牙朝里走去。

  “走吧,咱们现在进去,大家靠在一起,千万别分开。”邱老四沉声道。

  像走入一个中世纪废弃的古堡,墙壁积着厚厚的灰尘,到处都是恼人的蜘蛛网,一碰上烛火就发出“兹哩”一声,爆发出一条细细的火线。祠堂占地广阔,里面房间也是奇多,三步一门,五步一墙,跟迷宫似的。

  我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头,停住脚步,前后看了一下,发现书生居然不在我们的队伍。

  “怎么了?胡子。”邱老四见我停脚不走,诧异地问。

  “老四,你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书生!书生去哪了?”丰韵丹尖叫起来,叫声回荡在这空荡幽暗的祠堂里,显得说不出的诡秘。

  “一定是和我们走散了。”小号这时候的声音说不出的冰冷。

  “我们必须找到他,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丰韵丹说了一半,忽然收口,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既然认为这个地方有危险,说不定书生此刻已经遭遇这种危险。

  “咱们两成两路,先把书生找到。”邱老四说。

  小号脚步不停:“你们三个人找他去,我一个人找那个该死的后门暗道就行了。”

  邱老四把手中的蜡烛递给我:“你和丰韵丹一路,小号这小子……我看着他。”因为丧失兄长,小号整个人都变得偏激执拗,那样子是最容易出事的,我点点头,接过蜡烛,拉了下丰韵丹:“我们走。”沿着原路往回走比没头没脑地探路要好过一点,自己走过的地方毕竟属于已知的范畴,在心理上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从前面那个门出去,就是我们从正堂进来时的过道。”我心中相当疑惑,“书生莫非回祠堂院子了?”“谁知道,那个书生看起来就古古怪怪的,这种人的心思不好捉摸。”丰韵丹一边回应我的话,一边伸手拉开门。门才拉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朝他扑过来。

  “小心!”我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丰韵丹已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那个黑影扑倒她之后一动也不动地压在她身上,等到风韵丹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后,又是一声尖叫,然后万籁俱静,丰韵丹昏厥过去。

  压在她身上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肥油的尸体,他的眼睛圆睁着,胸腔一个血洞,心脏被取走,和大号一模一样的死法。

  这地方刚才走过,而且仔仔细细地搜查过,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疏忽,也就是说,肥油要么是刚刚被人干掉的,要不就是被别人杀害后移尸到这里。我强忍害怕蹲下来看了一眼肥油的胸口,他的血液还没有干,微微散发着热气。

  凶手一定就在这座祠堂里!我明白这一点后浑身都在发抖,这人隐藏在祠堂里,随时都能向我们忽袭杀手。如果人聚集在一起还能依靠集体的力量抵抗这种暗杀,如果分开落单……那就太危险了。

  书生,书生一定是完蛋了!

  我推开肥油的尸体,摇醒丰韵丹,慌慌张张地拖起她就走:“快,快,我们离开这里!”丰韵丹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傻了,此刻浑浑噩噩地被我架着跑,传过走廊,穿过正厅,我们一下子冲到祠堂院子里,眼前豁然一亮。我丢掉蜡烛,仰头看着太阳,喘气不止。

  在阳光的抚慰下,丰韵丹回过神来,默默脱掉沾染了血迹的外衣,扎手般远远地抛开去。

  我的目光从天上回到地上,死死地盯着。

  “胡子,凶手一定就在祠堂里,咱们得去找些村民来帮忙……你怎么了?”丰韵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大号呢?大号的尸体呢?”我说。

  我们离开的时候,大号的尸体就在那棵古榕树下,可此刻不要说尸体,就连原本留在那里的扑克和报纸也不见了,甚至连地上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丰韵丹紧紧抱着双手,语不成句,语声里已经带着哭腔:“走吧,胡子,我们……

  快……“我的目光从树下移到那口古井上,难不成邱老四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真的有人杀人挖心,真的有人把尸体埋到那口井中?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和害怕决不相干,背道而驰的强烈欲望,我想打开那口井看看,大号的尸体到底在不在里面。虽然此时求证大号的尸体去向已经毫无意义,可我还是想看一看。我们对这个存在于暗处的凶手了解得太少了,我们不清楚他到底是谁?是牛屠户还是传说中的鬼魅凶灵?

  仿佛打开这口井就成找到揭开事情真相的钥匙一般,我不由自主拾起一块砖头,朝那口井走了过去。丰韵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颤抖不已。

  我觉得自己的蛮劲上来了,我这人自小就是这样,虽然外貌威猛,实际上是个软脚蟹,坑蒙拐骗偷抢扒拿我永远是跟在别人后面的角色。但谁要真把我欺负急了,我这热血一冲上脑袋,就能不管天塌地陷豁出去一把。比如我偷那个小姐的皮包就是因为她激怒了我,说我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回是这个杀手把我激怒了,我害怕到头了。如果真是像传说的那样,横竖是个死,不如抛开精神压力,拼死搏一搏。

  我三下二下敲开古井盖子上的那把铁锁,拔掉插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猛地揭开井盖。蓦地,从井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我大吃一惊,连退几步坐在地上。身后的丰韵丹喉咙里发出哑哑的声音,却没有再尖叫,恐惧到了极点,应该是连叫声都被吓回肚子里去了吧。

  那只手一动不动地举在那里,我镇定了一下自己,慢慢走过去。

  井里的那个人是书生。

  我将书生拖出来,死状和肥油大号一样,睁着眼,被挖去了心脏。井不深,没有井水,一米以下就是积泥,书生是被硬塞进去的,所以我一掀井盖书生蜷曲的胳膊才会忽然地弹伸出来。

  我把整个事件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如果杀人的是牛屠户,如果肯定有一条暗道可以从祠堂通到牛屠户家,那么,也就是我们离开牛屠户家的不久,牛屠户先我们一步来到祠堂,杀了肥油,把肥油的尸体藏起来,把早已被他杀死的大号弄到了祠堂的院子,然后潜伏在祠堂内,乘我们不小心,就着黑暗,牛屠户又杀了书生,把他的尸体弄到这个井里。然后,他算准了我们要回来找书生,就把肥油的尸体摆在我们返回的必经之路。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们在种种意外之中陷入迷雾,先让我们吓破胆,对自己的命运失去把握的信心,然后他隐在暗处各个击破。

  我一定不能堕入他的圈套,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们……我们去找人来帮……忙。”丰韵丹嘴唇哆嗦,牙齿格格打战。

  “找什么人?那些村民?他们见惯不怪,他们只会认为是他们祖先的亡灵在惩罚我们的入侵。那个传说不是说了么,他们的祖先是被日本侵略者灭绝的,所以他们痛恨一切入侵者。”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那,我们走,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谁带我们偷渡,我可没能力再凑几万块钱。”“那我们……怎么办?”丰韵丹终于瘫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拉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绝不能让邱老四出事。”丰韵丹用袖子擦擦眼泪,神色渐渐从害怕转为坚定:“胡子大哥,我听你的。”我咬牙道:“我们需要武器,走,先去牛屠户家找几把刀,老子要用他自己的刀解决他。”

  屋子里仍是烟雾缭绕,锅里的水还开着,但是牛屠户已经死了。

  灶台上放在一颗心,心上扎着一把刀,心还在微微颤动,带着那柄杀猪刀也微微抖动。

  牛屠户是个身强力壮的人,可是从现场来看,一点儿挣扎的迹象也没有。

  这情形又在我的意料之外,事情越来越离奇,越来越蹊跷,本来我以为牛屠户是凶手,可是现在牛屠户也死了。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丰韵丹捂住嘴退了出去,照常靠在大门门框上呕吐,干呕,她肚子已经早就呕空了。这时已经是下午,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将丰韵丹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堂屋正中。

  不,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两个!

  一个影子举着尖锐的东西朝另一个影子靠近!

  “小心!”我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出左厢房,朝大门外扑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丰韵丹的后心插着一把刀,嘴里涌出血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跑出院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追出去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我无比懊恼地走回去,抱住丰韵丹,不住地擦去她嘴角涌出的血水,我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丰韵丹睁着涣散的眼睛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胡子,带我走……”

  穿灰色西装的人,全世界有许多穿灰色西装的人,但是,在这里只有一个,邱老四!

  是的,邱老四是唯一的解释,他一定是暗中得知大号小号兄弟携有巨款,起了垂涎之心,所以和他的同伴约好杀掉我们所有人,侵吞财物。他的同伴多半就是那个开船的,所以邱老四才会欺骗我们船因故来不了。

  邱老四几经周折把我们带到祠堂,他的同伴则早就埋伏在祠堂中。他们编造了一个关于祠堂的传说,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怎么都不会怀疑到他们才是杀人凶手。

  如果说刚才我仅仅是不害怕,那么现在就是怒火中烧了。

  我走出牛屠户家的院子,就听到有人叫我:“胡子,你怎么在这里?我找到后门了。”对面祠堂的后墙上冒出一个人头,诧异地看着我。

  装得真像啊,我在心里冷笑:邱老四,你多此一举了,偷冷干掉我就行。不过,既然你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当然会把握的。

  我脸上神色不变:“老四,后门在哪里?”邱老四说:“就是这里,我这里有张梯子,凶手是翻墙进入的,你看,牛屠户家墙上也靠着一把梯子。”“你想说明什么?”

  “凶手就是牛屠户。”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握紧手里的尖刀:“小号呢?”“小号就在我后面的屋子里,大号的尸体居然被人弄到了这里,还有,那间屋子停了许多上了年代的棺材,你过来看看吧,太奇怪了。”我的涵养还是不够好,城府还是不够深,我冷笑着说:“我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不问我找到书生没有,为什么不问我丰韵丹去了哪里?”邱老四一怔,露出半个身子,跟着抬脚跨上高墙,跳了下来,站到我面前问:“书生呢?丰韵丹呢?他们是不是出了事?”我一刀送进他的肚子:“你怎么知道他们出了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我的愤怒完全发泄了出来,一刀又一刀朝邱老四身上戳去,“你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邱老四勉强抬起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痛苦地捂着腹部,十几道鲜血箭雨似地喷出来,射了我一身一脸。邱老四满脸不相信的神色,慢慢地倒了下去:“原来,你才是凶手……”我心中突地一跳,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邱老四死到临头,没有必要表演得那么入神。难道,他并不是凶手?难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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