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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图鉴-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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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前的一瞬,停下脚步。半晌,陆云平回眸露出潇洒一笑:“明日亥时,长安城外木屋,就这么,告诉唐玄伊吧。”说罢抬步朝外走去。
念七微愣,忽然意识到陆云平言下之意。
他要见唐卿了!
可,为什么呢?
沈念七追到门口叫住陆云平,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陆云平又顿了步,说道:“因为,想表扬你。”
“表扬?”沈念七愣了一下,这是哪儿跟哪儿?
而且,陆云平原来是一个这么任性的人吗?
然而当念七再想追上去时,陆云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念七长长吐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然后,将这个消息……
沈念七拿上自己的工具袋,关上门,朝着唐府走去。
……
次日一早,沈念七便骑着马赶到了大理寺。
她没有去往生阁,而是直接前往唐玄伊所在的议事堂。
沈念七进去的时候,唐玄伊正半卧在议事堂屏风后面的榻上稍作小憩。他的眉心紧蹙,偶尔还动动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在他的身上扣着陆云平的册子,似乎已经不知翻了多少遍。
沈念七站在榻前凝望唐玄伊,心中一阵揪痛。
她不忍立刻打扰他,所以蹲下身,直面着唐玄伊的睡颜。她的神情没有一点往日的俏皮,而是带着一抹温暖的深情。手指在他的脸颊轻轻拂动,她忍不住将自己的额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那从肌肤上传来的温热,沈念七觉得十分安心。
由是为唐玄伊盖上衣服,自己则坐在席上,从怀里掏出《骨鉴》专心翻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唐玄伊才因为什么事突然惊醒。
意识到是梦,他稍松口气,可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她案前,拿着他的毛笔在补充《骨鉴》的沈念七。
唐玄伊恍惚了一会儿,眼下淡出柔光。
“沈博士。”他轻语。
沈念七立刻回头,看到唐玄伊已经坐起,脸上绽开笑颜。
“你醒了,唐卿!”她吹吹最后一页墨迹,将《骨鉴》合上,几个大步来到唐玄伊的面前。
唐玄伊轻轻用右手按压了下微痛的头,问道:“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时辰吧。”沈念七回道,不知为何,她只要看到唐玄伊,就会忍不住扬起嘴角,于是又笑了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唐玄伊自是喜欢看她的,可是,也知道这个小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趴这么久,于是站起身,去旁边拿壶倒了一杯水,一面喝着,一面说道:“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吧?”
“嗯……”沈念七背对着唐玄伊,低垂着头,手指卷着鬓发,说道,“今夜亥时,城外木屋……陆云平在那里等着唐卿。”
第213章 陷害
一口气说完,沈念七立刻把眼睛紧紧闭上,似乎已经做好要被唐卿一连串逼问的准备。但是过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预期的反应。沈念七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过去。
唐玄伊正望着手中的杯子有些许出神,指尖微微转动。
“哦。”他应了一声,仰起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沈念七愣住了。
就这么完了?!
不应该是大起大落的心情吗?!
怎么就这么被“哦”这个一声轻描淡写给带过了?!
难道说唐卿他早就发现了?
如果发现了,又究竟知道多少?
还是说,其实在自己问唐卿关于陆云平和无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
可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揭穿自己呢?
是因为温柔,还是因为唐卿心里也有不愿意表露出来的犹豫?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着沈念七的脑海。但无论如何,她是背着唐卿差点夜不归宿来着,再加上瞒着他私下见无生,光这两条罪状,就足以可以让唐卿对她生怒。
念七略微有些小慌。
“唐卿,不……问我点什么吗?”沈念七小心试探。
唐玄伊放下手中杯子,侧眸看向沈念七:“我该问些什么吗?”
“你问什么,我都坦白。”沈念七真诚的说,带着一丝歉疚,“请唐大理从宽处置!”
唐玄伊走到沈念七边儿上,故意地揉了她的长发。
直到沈念七觉得有些头晕,他才松开沈念七。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这么做太危险,以后,不允许。”
沈念七点头如捣蒜。
唐玄伊这才淡出些笑容,然后看向议事堂外的天。
他什么都没说,眼神却沉着一抹浪涛般的情绪。
长安的天气,似乎开始转凉了。
……
夜晚,长安城化为一片死寂。天上并无繁星。
沈念七披着唐玄伊的外袍,有些哆嗦地在不远处等着,偶尔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别着的一串铃铛。
这串铃铛,是唐玄伊得知沈念七一定要跟去的时候,不得已挂在沈念七身上的。这样,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铃铛会发出响声,让他可以及时赶过来。
“唐卿还真是太操心了……”念七喃喃自语,打了个寒颤,“我又不会丢。”
说着,她看向木屋那边。
唐玄伊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与念七不同的是,他的表情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带着一种出奇的平静。
不多时,陆云平已经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带围布,而是穿了一袭常服来此。
听到他来,唐玄伊只是抬了抬眼睛。
“玄伊。”陆云平带了几分洒脱地笑了一下。
唐玄伊眉心微蹙,没笑,眼里浮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年了,即便脑海中两人曾经如此亲密无间,可经历了这么多后,弥漫在他们中间的,更多的却是一种疏离感与陌生感。
唐玄伊想象过自己再见陆云平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没想到,竟是如此平静。
“好久不见。”唐玄伊轻声开口道了一句。
“果然,玄伊还是这么无趣。”陆云平又笑了几声,沉默了一会儿,他接道,“抱歉一直不现身,但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并不认为我现身是一件好事。”
“那为何现在又现身了?”唐玄伊问。
“最重要的原因,是答谢沈博士的人情,她帮我验完了最重要的那具骨,其次,是我感觉到大理寺可能要遇到什么危机,所以,想要好好与你谈一次。”陆云平顿顿,说道,“放在木屋里的册子,你拿走了吧……拿走它,证明你已经开始查七年前的事了。玄伊,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相信不久前,还要杀你的人说的话?”
“如果你真要杀我,在岭南便可动手了。如果我并不相信你的话,又岂会来这里见你。云平。”这一声云平,似乎让陆云平还年起过去的种种,眼底不自觉多了些柔和。
他静默半晌,返回木屋中,取出两壶酒,一壶给唐玄伊,一壶拿在自己手里。
他用嘴拔开塞子,灌了一口,然后举杯向唐玄伊示意:“敢喝我的酒吗?唐大理。”
这样的神情,倒还与过去的陆云平有几分相像。
唐玄伊有条不紊地拔开塞子,本要小饮一口,临到嘴边儿又停下了,随后一仰头,灌了一大口,而后用袖子擦擦流在嘴边的酒,也将酒壶扬起示意。
陆云平“哈哈”大笑几声:“过去一本正经的小子,终于也会大口喝酒了。”
唐玄伊垂下眸,唇角稍微动了动。
之后两人在木屋边并肩走了几步,先是闲话家常几句,但很快,话题就转回了最关键的点子上。
“云平,七年前,我不在长安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相信卷宗所言,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年前……”陆云平语气稍稍有些沉重,“正如我给你的册子上写的那样,七年前,我正在调查关于灵鬼团的事,如你所知,我曾用了将近一年的人,才将那些灵鬼团的人抓获,就是在七年前行的刑,庞清临死前对我的诅咒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当时我并没放在心上,但是在清查是否还有余孽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灵鬼团成员,并非所有人都会在身上画上鬼符,一些灵鬼团的细作是没有的。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定是有不少人还潜藏民间。根据其中一条线,我查出中书舍人吴千与庞清有过接触,后来我将吴千抓捕回去审讯,出乎我意料的是,吴千当时就承认了。”
说到这里,陆云平的脚步渐渐放慢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唐玄伊记得,陆云平就是在审讯吴千之后出的事。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谭崇俊。”陆云平忽然道出这三个字,然后面向唐玄伊,“我是被谭崇俊陷害的。”
第214章 过往
唐玄伊眸子微动,虽已料到了这个情形,但从陆云平口中说出来,还是不免会有一丝震惊。
“你也觉得很难相信吧。谭崇俊,曾经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还是我的好兄弟。”陆云平抽动了下脸颊,“那日,是审讯吴千的第三日。我和往常一样,在大理寺的审讯房里对吴千审讯,我并没用重刑,所以吴千不可能因为上刑死掉,我最后一次见到吴千,他还生龙活虎。”
“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唐玄伊问。
“当然。”陆云平的脸色更沉,“就是在最后一次审讯他的那日,我在审讯室,并没有见到吴千。”
唐玄伊神情微变:“没见到?”
“确实没见到,像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当时我只将这件事告诉了谭崇俊,谭崇俊立刻与我一同去找人。但就在这途中,我便被迷晕了。等醒来后,已经身处牢房。我反倒变成了被审讯的人,然后听……”陆云平露出了一丝嘲讽,“然后听审讯我的人说,吴千死了,死在审讯室。谭崇俊谭少卿亲眼看到我在审讯室杀死吴千,他身上的伤口与我的兵刃刚好一致。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我的手臂上,看到了灵鬼团的鬼图。”
陆云平哼笑一声,下意识用手抓住手臂,眼底蒙上一层黯淡。
“一个恨不能将祸国的灵鬼团剿灭的人,竟然成为了其中一员。玄伊,你知道吗?所谓人,就是当他们认定你是什么后,根本不会去再深究真相如何,他们会将你过去所有的决定,都扭转成恶意的。他们说我,说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剿灭灵鬼团……你说,可笑吗?”顿顿,又说道,“那个时候,我似乎验证了庞清的诅咒,被千夫所指。没人相信我,就连我忠心以待的陛下,都认为我是凶手。数遍大唐,大概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在我被贬去岭南的时候,千里迢迢来送了我。我只对你说了一句,我是无辜的,你便真就信了。呵呵……”陆云平终于笑了笑。
“说起来,究竟为什么呢?”唐玄伊也觉得奇怪,似乎想起最开始和沈念七讲起陆云平的时候,如此斩钉截铁地告诉沈念七,陆云平是被冤枉的。但事到如今,那已经不再是来自直觉的笃定,而是确认。
“灵鬼团与太平乱党是勾结的。在你走之后,太平乱党爆发谋乱,在相信你是被陷害的前提下,这不得不让我认为,你的事件,很有可能就是太平乱党的一次报复。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这两件事之间很可能不是单纯的报复这么简单。”唐玄伊看向陆云平,“云平,你势必碰到了什么人的利益。不光是灵鬼团,不光是太平乱党。”顿顿,又问,“然后呢,云平?杜一溪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云平没有回答,半晌,说道:“我被贬去岭南,之后被关在了杜一溪的后院里,那段时间,杜一溪一直在折磨我,似乎十分痛恨我,似乎又是因为这种恨超过了极限,所以才不想杀我,而让我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彻底摧毁我自己。”
俞县,屠杀。
“你参与了吗?”唐玄伊问道。
陆云平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但是,我袖手旁观,且毫无怜悯。”
他看向唐玄伊,眸底的黯淡亦然。
这一刻,唐玄伊明白了,当陆云平经历了所有人的背叛,他的信念,已经被摧毁了。这大概就是杜一溪不让他死的原因之一,因为死了的人,远不会比活着的人更加痛苦。
半晌,唐玄伊说道:“杜一溪……是穆智渊的儿子,而穆智渊,在你歼灭灵鬼团的时候,一起连坐被斩了。”
陆云平记得这件事,点点头:“穆智渊,我并没有认为他有罪,他只是个大夫,善良过头的大夫,以至于连灵鬼团的人都医治。我没想去抓他,也不认为他有罪。我也是到了法场,才看到的他。”陆云平顿顿,说道,“是谭崇俊将他带来的,当时我没有细查,相信谭崇俊的判断,但是当我遭遇了之后的事,又见过杜一溪后,我才知道,事情是不对劲的。”
“也就是说,杜一溪的父亲并非是无缘无故被牵连进来,而是谭崇俊刻意将他拉扯到事件中的?”唐玄伊心口有些发沉。
是穆智渊的仇家?还是说……有其它目的?
“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但是虽然杜一溪折磨我很久,可是因为穆智渊的事,我是觉得我有愧于杜一溪的,所以……我最后真的没有杀他,我是放了他。他失踪,很有可能是跑了,跑到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再不然就是……”陆云平声音稍稍放轻,“被他们杀了。”
“他们?”
“嗯,杜一溪在岭南时,曾经与长安的人有联系。我在杜一溪那里见过子清,但是我知道,在杜一溪事情上,子清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可是这个‘其他人’,我们都不知道,杜一溪也不知道,但,一定有某种权力在。”
之后的事情,唐玄伊大致已经知道了,但现在关于岭南,只有一个问题。
“云平,当初将程牧尸体扔到旅店里的,是不是你?”
陆云平呼吸微凝,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无星的天。
“他终归没有撑住。”陆云平说道,“那时候,我一心想摧毁杜一溪的地方。那些蜜人……”云平的话没有继续,转而接着之前说道,“其实我很犹豫,因为虽然明知你已经当上大理寺卿,但是经过过去的事情,我不敢保证现在的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谭崇俊。终归,官场是个旋涡,你进去了,注定身不由己,想洁身自好,难。但是正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想赌上一把。于是想找个时机,给你传递旅商在岭南的线索。这时刚好程牧逃走,且正被杜一溪的人追杀。我顺势将他救下,然后找了个借口,告知杜一溪我暂且出去办事。杜一溪因为我吃了他的药,他笃定我不会背叛他,所以允了。趁这个机会,我便连夜将程牧送走。但是程牧已被岭南瘴毒侵蚀,身体日渐消瘦,到了长安,已经一命呜呼。我没有其他法子,便将程牧的尸首扔进了旅店。我察觉到旅店有人在暗处盯着,所以刻意撕下袖子露出灵鬼团的图标,就是想留给你多一点线索,可是我万没想到,看到我的人,竟然是个凶犯。真是……”
陆云平忍不住摇摇头。
第215章 证据
原来如此。
唐玄伊终于将最开头的谜团解开了一个。
“那个犯人,是玄风观道长子清的徒弟。”唐玄伊说道。
“又是子清。”陆云平眉心微蹙,“我在杜一溪那里见过子清一次,这个名字我没听过,可是脸,我好像过去在哪里见过,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他之前在别的道观,也许是那时候见过?”
“也许吧……”陆云平点点头,“对了,我回到长安之前,只听说谭崇俊失踪了。直到前阵子去找沈博士时,才得知谭崇俊已经死了的消息。他是怎么死的?”
“是在一个匠人的家里发现的,已经化为尸骨,在此之前,谭崇俊疯疯癫癫,而且在王少卿见过一次后,容貌就毁了,所以我才没有认出,而王少卿本就不认识谭崇俊,再加上只是在他疯癫的时候见过一面,难以记住他本身的相貌。”
“照这么说来,倒像是谭崇俊被什么人盯着,难道之前的失踪是被谁软禁了,后来他逃出来了?”
“我也这么猜测,据王少卿说,最开始见到的时候,谭崇俊身边跟着一个妇人,称谭崇俊是自己家人。现在想来,可能就是看着谭崇俊的人,那个人在谭崇俊进大理寺后就消失了。已经派人去找。”
“家人……谭崇俊是孤儿,何来家人?”陆云平喃喃说道,“不过,另外有一条线索可以查查。”陆云平语调稍稍兴奋起来,“谭崇俊在陷害我之前,好像恋慕一个什么女子,一开始很幸福,但是后面,谭崇俊似乎一直因为这个女子在借酒消愁。因为是他自己的事,所以我没打听过,我只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
“是叫……”唐玄伊说道,“是叫凤宛吧。”
陆云平眸子一颤:“你找到凤宛了?”
“嗯。”唐玄伊转过身继续走了两步,“她也死了,被人抛入曲江了。”
陆云平震惊,开口想说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女人有文章。”唐玄伊接着说道,回眸看向陆云平,“在她身上,有皇家的东西。这是我一直没有调查清楚的,到现在也没有。”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似乎都能察觉到,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旋涡。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与你确认一下。”唐玄伊接道,“关于吴千的尸体,盗墓,这是不是你做的?”
陆云平偏头笑笑:“算是?”又道,“那是很多年前了,我有个手下,知道我是被冤枉的,知道只要找到吴千的尸骨,才能让我平反。所以他去乱葬岗找到了吴千的尸首,但因为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了,尸体已经看不到人脸。但奇怪的是,在乱葬岗,在那里驻守的人竟然给他立了个坟。”
“会是有人故意造假吗?”
“不,我的手下一直盯着那具尸首的动向,中途没移开过视线。”
唐玄伊陷入沉思:“我一直有个疑惑……当时乱葬岗是由谭崇俊严加守卫的,就是为了钓出余党,为何偏偏放跑了你的手下,还替吴千造了个坟?如果你的手下可以确认这具尸体就是从大理寺抬出来的吴千的尸体,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也许,谭崇俊在为你留下平反的证据。”
“不可能!”陆云平激烈反驳,脸上布出恨意。
“你应该更冷静一些。”唐玄伊说道,“谭崇俊被人软禁,以至于被毁容、被杀一定有理由,他为你保留证据,不无可能。”
“他——”
不远处的沈念七忽然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一同看向那边。
沈念七依旧靠着小树站着,偶尔打个哈欠,无聊的仰头数叶子。
两人的神情皆因为沈念七稍稍缓和。
“看来,我们聊得太久了。”陆云平又看唐玄伊,“关于谭崇俊的事,你我有分歧,便不谈了,一切只以证据说话。好了……别让沈博士染上风寒。”他从脖子上拽下之前从沈念七那里拿的小骨,放在唐玄伊手上,“这个,帮我还给沈博士。说声抱歉。”
唐玄伊望着小骨,想起之前念七一直喊着自己的小骨头都丢了,大致已经猜出了具体情况。
“还有这个东西,交给你。”陆云平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册子,放在唐玄伊的手里,“这是我当时调查的另一起案子。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相信你,所以并没有一起给你,但现在看来,不需要有这个顾虑了。你还是我认识的唐玄伊。”
唐玄伊接过那册子,还带着些许的温热,忽而想到什么,问道:“为什么你的武功,几乎与过去不一样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让唐玄伊虽然有所怀疑,但是无法确认无生的身份。
陆云平想起在岭南与唐玄伊对峙的事情,将手臂抬了抬,说道:“我并非有意要改,而是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杜一溪几乎费了我的手臂,我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废人,只能适应这具残败的身体,重新开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苦笑,然后用手拍拍唐玄伊的上臂。
“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小子。”
这时,两人皆笑了,笑得蜻蜓点水,似乎穿过了岁月。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许多年前,唐玄伊还是初出茅庐的愣头新人时,因为顶撞当时的大理寺卿,然后被陆云平搭救的时候。
他陪他一起挨罚,陪他一起练武,还与他一同推演一些虚拟的案件。
但,时光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半晌,唐玄伊说道:“兴许,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仍旧会是大理寺的敌人。即便是这样,你还愿意协助大理寺吗?”
“这件事情,不仅关乎大理寺,还关乎我所存在的意义。事情了结,我们各凭本领,你尽管来捉我回去,如果你抓得到的话。”陆云平再度弯起他的眼睛哼哼笑了几声,“无生,从来不惧大理寺。”
唐玄伊笑着摇了下头,收起陆云平的本子,答了一个字:“好。”
第216章 飞了
这时,陆云平收敛笑容,很凝重的说道:“我可能要离开长安一些时日,十日之后才会返回。如果有什么事,十日之后,就在木屋上给我做个记号,我看到了,自然会来找你。”
唐玄伊点头,转身欲走。
这时陆云平又唤了唐玄伊一声,道:“玄伊,务必小心。”
唐玄伊微微顿步。
陆云平又道:“这个吴千十分狡猾,如果吴千真的没死,他一定还会卷起一场惊涛骇浪的。你要小心。”
唐玄伊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朝沈念七走去。
陆云平望着唐玄伊的背影,回想起最后唐玄伊说的话。
“谭崇俊……”他咬着牙,眼底布出恨意,以及更加复杂的情绪。
……
这是第二次,沈念七与唐玄伊在深夜的主干道上走动。
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些风吹动树叶的嗦嗦作响。
沈念七负着小手从下窥探唐玄伊的脸色,觉得他的表情比去的时候好了许多。沈念七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谈了什么,但是至少应该解开了某些心结。
可是有一点却让沈念七百思不得其解。她以为唐卿在返回路上,一定会兴高采烈地与他分享一下关于陆云平的事,但是唐卿却只字不提,更怪的是,随着路越走越远,唐玄伊对陆云平重逢的喜悦越来越趋于冷静后,唐玄伊的脸也越来越黑。
这是什么情况?
沈念七主动开口,问道:“唐卿,怎么样,与陆云平的重逢?”
唐玄伊忽然止住步伐,反倒是沈念七多走了几步,于是赶紧又往回倒,回到唐玄伊身边。
唐玄伊深深望着沈念七:“你很关心吗?云平的事。”
沈念七一时摸不着头脑。
“关心啊,为什么不关心,好不容易见到的。”
唐玄伊眼眉微动,侧身正面沈念七,右手一提,坠下了那个一直被陆云平霸占着的小骨。
“咦,这不是我的吗?陆云平还回来了?”沈念七兴奋地要接过,可没等右手捞到小骨,唐玄伊却先一步将其收入掌心。
“这个,给我了。”唐玄伊言简意赅地说道,一伸手,收入衣中,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十分平静地看向沈念七。
沈念七对唐玄伊如此迅速而平静的要求惊得目瞪口呆。
唐卿一向不喜欢骨头,为什么现在……?
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席上沈念七的心头,忽然脸色一白。
陆云平戴过的东西……
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
唐卿或许……或许他喜欢……
额头被食指关节敲了一下,生疼。
“不许胡思乱想。”唐玄伊声音微冷,双手轻轻放在沈念七纤细的双肩,“念七。”
他轻唤了一声。
沈念七停下正揉额头的手,抬头看向他。
今夜的月,还算圆,在唐玄伊的身后,像是一道不可触及的明光。
唐玄伊的双眸还是那般冷峻,但是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用指尖很轻地抚过念七的脸颊,说道:“为什么你,总会不明白呢。”
沈念七眨着眼。
他要她要明白什么?明白陆云平第一,她只能做第二?
似乎是看出这小女人又在乱想,唐玄伊忍不住失笑,一伸手,竟将沈念七拥入怀中。
为什么你不明白,我多么的不喜欢在你身上会有其他男人曾日夜带在身上的东西呢?为什么你不明白,我一想起,那几夜,你都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有多么的后怕与不安,甚至是愤怒呢?即便,那个人是兄弟,不,那个人,是谁都不行。
唐玄伊想要将所有心事都说出来,告诉她,他的占有欲是多么的强,遇到她的事,他又会变得多么的无理取闹,霸道,恶劣,甚至是不讲理。
他对她,从来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狂风暴雨。
他想告诉她的,太多,他担心,也许用尽这一夜也说不完。
他要如何,如何能将自己快要满溢的心情传达给她?
“念七。”唐玄伊轻唤,深深望着她。
念七似乎快要被他的眼神深深吸入,她预感到什么,心跳得很快,脸也很红,然后乖巧地点头,应了一下唐玄伊的轻唤。
唐玄伊缓慢压下身子,凑近了念七红润的小脸儿,也凑近了她的唇。
“唐、唐卿……?”沈念七开始愈发紧张了。
然就在这一刻,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什么人?宵禁了为何还在外面!”金吾卫的喊声打断了夜的寂静。
沈念七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唐玄伊则是有些失望地松开念七,转头看向正徐徐策马而来的金吾卫。
他们手上提着灯盏,远一看竟然是唐玄伊,于是立刻所有人都下马行礼。
“唐大理!”
唐玄伊稍一抬手,示意免礼。
由是为首之人紧张地问道:“大理,是遇到什么案子了吗?是否需要我等配合大理寺?”
唐玄伊摇头:“不必了,已经办完事了。马就在前面。”
闻言,金吾卫便再度揖礼,纷纷离开。
主干道上又只剩下唐玄伊与沈念七两个人。
沈念七依旧没从方才的心跳中脱离出来,仍旧紧绷得像块木头。
她轻咳两声,凑近唐玄伊:“刚、刚才……我们要不要,继、继……”
继续?
她似笑非笑,满眼璀璨。
唐玄伊望着沈念七,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倾身凑近念七耳畔,说道:“下次再继续,这是,惩罚。”唐玄伊说罢,微笑着,转身走去牵马。
留下沈念七站在那里,任冷风吹过。
她热情的眼神一点点冷却下来,抽了下嘴角。
啧,到嘴的鸭子,飞了。
……
回到唐府,唐玄伊简单沐浴了一番,然后回到床上开始翻看陆云平给的册子。
陆云平的第一个册子,也就是他从木屋里找到的那本,上面记载的大多都是关于陆云平调查灵鬼团与吴千的线索脉络。上面记录的东西,大致与今夜陆云平说的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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