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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图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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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便被酒馆里的人给扔了出来。
那人衣衫不整,脸色浮红,眼神四处乱瞟。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脚像是缠在一起的麻绳一样打着转,只有靠在旁边的土墙上,方才稍稍站稳。
那人打了个不小的长嗝,散发出了一阵酒气。
本就因风沙而匆匆赶路的人,无不对这中途冒出来的醉汉感到厌烦,纷纷投以冷眼,然后捂着脸急忙走开了。
那人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呵呵笑了两声,手指扫过眼前那些赶路的行人。
“你们这些田舍子!我可是秀才,总有一天要当大官儿的人!今日你们看不起我,明日我让你们统统都后悔!我要……嗝……”他露出了狠意,“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都查办了!”
他像是做起了大官儿梦,自己一个人呵呵笑着,然后晃悠悠地挺直了身子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可才走了几步,那人却又晃悠悠地停下了,总觉得后背有种说不出来的凉意。
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番,看看左,又看看右。
他挠挠头一副困惑的神情,随后又抬起步子朝前走。
走着走着,他却觉得街上的行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忍不住嘲笑道:“哼……风沙有甚可怕,我,我就不怕!一群胆小鬼!”
他得意洋洋地挺胸抬头朝前跨步,可是当他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却突然间定住了。头顶上的醉意也好像在瞬时间烟消云散。
一步,两步……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正向自己逼近。
他重新的,缓慢的回过头,只见那黄雾之中,隐隐约约显出一个人形轮廓——一个黑袍之人正在黄雾中徐徐朝他走来。
那逼近的森凉的气息让醉汉的浑身都战栗起来。
他下意识跟着他的步伐向后退去,一种自己成为猎物的胆战心惊渐渐如一只手般捏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退着,退着……直到退无可退,方瞪圆双眼,惊恐万分地低喊:“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别过来,你……啊!!!”
话没说完,一道银光突然迎面朝他划来,登时将他的胸口划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鲜血迅速渗出,将他身上的青色袍子染红一大片!
一声凄厉的叫喊登时弥漫在这片黄雾中。
“救命,救命啊!杀人了!!”醉汉疯狂地喊叫着,转头想跑,谁料双腿却不听使唤,他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腿,求生的欲望使他哪怕只是拖着身子也要前行。
那人冷冰冰地俯视着在地上爬行的醉汉,一点点靠近。
手边的短刀正有血液在一点点落下,沿着行走的轨迹,留下了斑斑猩红。
只要再一下,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他冷哼一声,高高地扬起短刀,然后奋力挥下!
醉汉绝望地哭喊着,可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一瞬,一个兵器相接的刺耳的声音蓦然冲入耳畔。
当他拿下挡在眼前的手臂时,一身紫色袍子的男子挡在了自己面前,右手长刀刚好抵住了那柄险些夺下他性命的短刀!
“你、你是……”醉汉瞠目结舌,回头时,见到正朝着自己这边跑来的红袍男子。半晌,才缓过神来,大喊道:“表哥,表哥!!救、救我!”
王君平唾弃地看了眼吓得腿都软了的柳一才,“救个屁!瞧你那出息!……你赶紧闪开,别碍着唐大理的事儿!”
话没说完,黑袍人见势马上攻向唐玄伊。
唐玄伊用力抵剑,蓦地向外一甩,黑袍人登时被这股力量弹到几步之外,他双脚滑地,尽可能地减少方才受到的冲击。
“沈博士!”唐玄伊低喊三字,脚上稍一用力,便似清场那般将横在路中央的柳一才划拉到了一边。
沈念七完美接住,干脆利索地撕开柳一才的衣衫,先给他胸口撒了点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捆纱布,乱七八糟一通缠,终于暂时止住了柳一才的伤。
“多、多谢大夫!”柳一才感恩戴德,虽然困惑这大夫的救人包扎的水平实在不高,却还是不由自主被沈念七天仙般的容貌吸引。
“她不是大夫,是专门处理尸骨的沈博士!”王君平冷不丁开口。
“尸、尸骨?!难道、难道我要死了吗?!”柳一才大惊失色,一扭头,吓晕了。
“原来还有这招。”沈念七忍不住笑了一下,但随即便看向唐玄伊。
此刻,这个路段已经被大理寺的卫士包围,唐玄伊站在路中央,而黑袍人站在离唐玄伊不满十步的正对面。
“唐玄伊,唐大理。”黑袍人说道,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经过了刻意的挤压。
唐玄伊右手轻转佩刀,用最舒服的方式重新握住。
“如此变声,看来是某认识的人了。”他扬剑指向前方黑袍人,“旅店老板,苏二娘家客人都是你杀的吗?”
黑袍人笑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真是陈词滥调的回答。”唐玄伊眯住眼眸,“抓住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说罢,唐玄伊便向黑袍人攻去!
第16章 迷雾
一阵光影自沙雾中印出,短兵相接,沙雾亦避其锋芒!
但随着几回合的试探,黑袍人的攻势已然被唐玄伊压制下来,他知自己不是对手,遂借着最后一攻的力道向后跳开。
唐玄伊迅速追攻,奈何一阵风沙骤然袭来,视野变得更加浑浊,大理寺的卫士亦用手臂遮挡,俨然失去了围攻的势头。
此时并非追凶的好时机,于是唐玄伊止步了,他回头看向沈念七。
念七看看昏厥的柳一才,而后向唐玄伊点了头,示意柳一才无碍。
唐玄伊将佩刀收回鞘中,远望逃离的黑袍人,他的眸子,更为深邃了。
……
大理寺后院的一间房里,渐渐传来了酣睡的声音。
王君平履行着兄长的职责,一直在柳一才身边守着。
善后事情最终都落在了秦卫羽身上,在处理完余下事宜后,他这才得了空来到大理寺议事堂。
此刻议事堂里正在整合近日来搜集的全部线索,可关于今日路面的黑袍,却让唐玄伊起了不小的疑惑。
实际上,在此之前,唐玄伊仍旧对道林有着一定程度的怀疑,可是如今凶手露面,身高比例却与道林截然不同。
是之前的方向确实错了,还是有人刻意在他面前使用障眼法,便是连唐玄伊也一下没了定论。
但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几起杀人案确实与苏二娘家的女子凤宛有关。
也就是说,凤宛,很有可能是这起案件的核心人物。
唐玄伊在纸上的正中央写上了“凤宛”二字,又分别写下旅店老板赵荣的名字、霍玉谷达的名字,以及柳一才的名字。
在纸的最顶端,则重重写下了“玄风观”三个字,而玄风观再出分支,写上了“道林”二字,再然后,唐玄伊便在整个线索的最下方,画了一个问号,并写上了“黑袍凶手”四个字。
纸张右侧,放着一个缎面儿的册子,里面是秦卫羽整理出来的几名死者与凤宛的关系。
其中,旅店方面,根据邻居对当时情景的形容,旅店老板与凤宛的关系十分暧昧,经常可以看到凤宛出入旅店,几次都是趁着这家媳妇出门才入,而且每次凤宛都带着斗篷,像是怕被人看到,直到有一次恰逢他夫人回家,结果几边大打出手,凤宛受了不轻的伤。为了平复妻子的情绪,旅店老板便口出恶言将凤宛驱赶。那日情景十分凄凉,纵是邻里厌恶凤宛如此行径,却也不免对她心生同情。
而在苏二娘方面,秦卫羽又重新审问了下苏二娘家其余的女子,基本都验证了雅竹的话。另外还有额外的补充,那就是其他女子都认为凤宛是个很难接近的性格奇怪的女子,她有时候性格乖张,有时候却乖巧的吓人。她不喜欢同任何人说话,也包括雅竹在内。她没有任何朋友,也不与任何人分享任何秘密,就好像她只要开口,就会迎来灾难一样。偶尔有人路过她房间时,会听见她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比如什么不想这样下去了,无能为力,快点去死之类的……总而言之,她说的话,总是会让人不寒而栗。所以在凤宛离开后,所有姐妹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调查关于霍玉与谷达的事。因为霍玉是孤家寡人,所以调查的重点则放在了谷达身上。他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比他年轻五岁的妻子。据闻他们是按照科举制度考上来的。谷达平时是个对人和蔼且严格恪守“禁奢令”的人,没人可以想象他竟然会去平康坊,更没想到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大理如何看待目前的情形?”看唐玄伊翻到了最后一页,秦卫羽这才开口询问。
唐玄伊只手压在缎面儿册子上,回道:“现在摆在面前有两个亟待解决的困惑,首先就是凤宛的去向。此案死者都曾对凤宛有过暴行,她是否会为报复而杀人,然后畏罪潜逃?若是如此,那她是否另外有帮凶?”唐玄伊略微眯了下眸,“第二个困惑,便是关于玄风观的。苏二娘称道林是进过酒窖的外来人,可据我与沈博士前往玄风观的探查发现,道林却是一个脑子有些混沌的八岁少年,实际上,我并不认为八岁少年便不会痛下杀手,但今日交手的人明显是个成年男子,那么他与道林是否有关?另外这件刺杀几乎是迅速发生,那么究竟是玄风观的人闻风而动,还是另外有凶手只是正巧赶上?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秦卫羽也点了下头:“总之,幸好及时救下了柳一才,也许可以从柳一才的口中知道什么。啊,对了,大理……”秦卫羽将一块黑色碎布平放在了桌案上,“这是方才清理现场的人送来的碎布,应该是您在与那名黑袍人打斗时被您的刀刃割下的一块,看样子像是麻布,不知可以有什么发现。”
唐玄伊接过布料,摊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苎麻。”唐玄伊说着,拇指轻轻捻了下布料,“苎麻是南方的作物,做出来要比大麻更加光滑,仅次于丝绸。”说着,又将料子放在鼻息下轻嗅了几下,“料子上有些混合的香气……大概有沉香、乳香、檀香、丁香等等的味道……”
唐玄伊眸子突然一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卫羽的眸底也闪过了一缕光晕。
“这几位香气……都是道教驱邪所用的香料!”秦卫羽大喜。
唐玄伊轻轻眯住右眼,不动声色地又看向手上的布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话音落定,一名卫士前来,长揖后道:“大理,少卿,方才王少卿差人来传话,说柳一才已经醒了,随时可以提审!”
唐玄伊将黑布夹在绸缎册子中,“告诉王少卿,我亲自去问。”
第17章 关系
不久后,唐玄伊与秦卫羽已经来到了柳一才所在的房间。
沈念七也在,正专注检查着柳一才的伤势。
王君平在门口迎人,而柳一才也已经从噩梦中惊醒。他面色苍白地靠在床边,见唐玄伊来,几番想要下床行礼,但因着伤口的剧痛,龇牙咧嘴了一番,终是作罢。不过纵是如此,柳一才还是忍不住偶尔瞥一眼坐在身侧的沈念七,双眼发着光,像是要看出水儿一样。还刻意让出了伤口,似是想让念七多“看看”。
“沈博士,先出来一下。”
唐玄伊忽然开口,声音急冻三尺,冻结了整个房间。
沈念七一脸茫然地对唐玄伊眨眨眼,看了眼柳一才,便扔下纱布溜溜达达跟着唐玄伊出了房门。
“什么事,唐卿!”沈念七捋臂揎拳,准备迎接她唐卿的命令。
唐玄伊默默看着她,道:“沈博士可以去忙别的了。”
唐玄伊转身,欲推门回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沈念七愣在了那里。
猛一晃神,念七突然回身握住了唐玄伊腰间的十三銙金,道:“诶,唐卿,等等!”
唐玄伊步子猛地一顿!
他稍垂眸,望向只差一步就会被拽断的金带十三銙,半晌,重新关上门,很安静地原路向后退了半步,侧眸望向沈念七。
“还有什么事,沈博士?”
沈念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然后说道:“唐卿,我有些事要确认,可能要向你请几天假,出趟门。”
唐玄伊眉心微动,“出门,去哪儿?”他回过身。
“秘密。”沈念七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唇,闭眼摇摇头。
唐玄伊只冰冰冷冷地看着沈念七,见她眼神坚定,知多说无益。只得说道:“那么,快去快回。”
念七点点头,对着唐玄伊挥挥手,转身跑走了。
可人影刚入拐角,唐玄伊便迅速倾头对一旁守卫的大理寺护卫说道:“暗中保护沈博士。”
大理寺卫士即刻应声离开。
没一会儿,唐玄伊便回到了柳一才的房间。
“接下来我问的话,希望你如实回答,这样才能抓住伤你的人……明白吗?”唐玄伊凝视柳一才,眼神中滑动着一丝锐利。
唐玄伊说着,重新关上了大门,然后坐到柳一才的床畔。
一瞬间气氛的改变让柳一才不由的有些紧张,吞下唾液,点点头。
“只要是大理问的,鄙人必当知无不言。”
“那么,告诉我,你平时常去平康坊吗?”
“平康坊?”柳一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鄙人虽然官运不济,但终究还是个读书人,在官运亨通前,如何要去那种地方呢,正所谓玩物丧志……”
站在一旁的王君平一见自家表弟又要开始信口开河,急忙低声说:“谁问你官运了,大理问的是平康坊,说正题!”
唐玄伊轻扬手打断王君平,“无妨,继续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一听有了撑腰的,柳一才兴致愈发浓郁了,方才的紧张也烟消云散,挪挪身子,说道:“那、那鄙人继续说了!有道是玩物丧志,所以鄙人从来就不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不过我倒是经常看到有当官儿的前往,甚至有的当官儿的在人家店里休息了还一个劲儿的往里钻。真是不怕那双倍的过夜钱呢,一点都不体谅陛下的禁奢令!”
“这么说,你还是去过平康坊,只是没进到苏二娘家里面了?”
柳一才声音一哽,轻咳两声说道:“鄙人只是帮着陛下监察这些官僚而已,万一以后鄙人也做了官,便省去了微服的麻烦……呵呵。”
王君平已经双手捂脸,只觉得从此再也没脸见人了。
唐玄伊倒是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保持着一贯的沉稳,继续引导道:“既然你经常去平康坊附近督查,那么不知可认识苏二娘家的哪位女子?”
柳一才神色突然变了下,口中嘟嘟囔囔,但又支支吾吾,待见王君平已经忍不住开始在唐玄伊背后对着他张牙舞爪后,柳一才这才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说道:“在平康坊……鄙人,鄙人就认识一个女的……”柳一才苦着脸说道,“是一个叫凤宛的女子。”
房中气氛微变。
“你与她有过过节?”唐玄伊再问。
柳一才扭了下脸,神情逐渐变得愤慨,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是个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女人!”柳一才热血冲头,登时来了劲儿,索性盘起腿来说道:“大理您不知道,那个女人常年勾搭官员入坊,就算是清官她也会想办法将他们拉去享乐,对她慕名而来的官员一波一波,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所以有那么一天,鄙人为了打探此女虚实,便也佯装恩客前往,谁料此女竟然如此势力,不仅不收我的钱,还傲慢地将钱扔鄙人身上,也就是因此才与她吵了几句。”
“今日杀你的人,你是否有怀疑的人选?”
柳一才整个脸都通红了,大喊道:“当然有!来杀鄙人的人,一定就是凤宛的那个姘头!一定是他!”
“姘头?”
“是,是的!大理!鄙人也是偶然发现的!”柳一才又将身子坐正,回忆道,“正如大理所言,那日鄙人与凤宛争吵之后没再惹事儿,可是鄙人回去后越想越气,所以就想偷偷找凤宛……”柳一才咳嗽了两下,声音放低了些许,“想着给她一点钱,让她配合鄙人演一场戏,让鄙人的面子找回来些……”一转,柳一才又恢复了音调说道,“就是在那之后的第二日,鄙人见凤宛出门,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就想尾随她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商议此事,谁料竟让鄙人看到凤宛与情郎私会的场景!哼……真是不知廉耻,她竟与一个道士相好!那日他们发现鄙人了,所以鄙人什么也没谈成就匆匆跑回来了。这次一定就是那个姘头来杀人灭口!!一定是他!”柳一才思忖半晌,恍然,“对,对!”且见他攥紧双拳,咬牙切齿说道:“那个姘头是玄风观的道士,叫道宣!”
“道宣……”唐玄伊眸子倏然一眯。
门外穿了了一声响动,一名卫士入内。
“大理,方才收到了都察院的书信,送信人说这是您昨日送去那封有关苏二娘的信的回书。”
唐玄伊只手接过,顺势将信件打开,然后将里面折了两折的一张纸打开。
随着浏览书信的内容,唐玄伊的眉心愈发蹙紧,但随后又渐渐舒展。
“大理,都察院那边……”秦卫羽忍不住问道。
唐玄伊道:“是我让都察院的人再提审一次苏二娘,让她详细描述了去酒窖的‘道林’师父的身形相貌。结论是……”唐玄伊轻侧头看向众人,“六尺五寸。”
“六尺五寸?!”王君平愕然,“不是一个八岁孩童吗?怎、怎么会……”
沉默半晌的柳一才突然窜了起来,大喊道:“对,对!凤宛的那个姘头!那个道宣,也是六尺五寸左右!”
……
窗外已经渐入黄昏,早前的风沙逐渐平息。桃瓣落在玄风观的青砖上,终于止住了那无休止的飘摇。
一盏灯在玄风观的一间房中被点燃。
道宣伏在案上正迅速地书写什么,原本阳光俊俏的脸庞上不见半分血色,他呼吸有些急促,偶尔会用遮指的袖口擦拭下快要滴落下来的汗水。可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是冷静的,冷静得似乎预见了所有他即将面对的命运。
待写完,道宣快速地将字条塞入信筒中,然后小心绑在信鸽的脚上。
他长吸一口气,急匆匆走出门,用力向天上一掷!
第18章 疑点
信鸽很快消失了踪影。
道宣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向后退了半步,眼中渐无波澜。
外围脚步声逐渐靠近。
再抬眼时,大理寺的卫士已将玄风观包围,一名穿着红袍十一跨的少卿一手扶刀,一面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记得这个人,是大理寺的秦卫羽,秦少卿。
面对重重包围,道宣平静地将手置于身前,却不见往日的笑容。
……
当秦卫羽步入审讯室的时候,道宣像是看不见也闻不到室中那些慑人的刑具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正稳如泰山地在地上打坐。
秦卫羽和过去一样,先拎了一个案几放在两人中间,然后跟着道宣一起席地而坐。
道宣闻声缓慢抬眸,神情十分冷漠,甚至带了些许的敌意。
秦卫羽翻了翻手上的文书,决定单刀直入,“关于赵荣、霍玉、谷达凶杀案,以及柳一才的杀人未遂案,道宣师父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秦少卿是想问凶手的话……是我做的。”道宣稍抬下颌,整了整下摆,“那些人该死,所以我便杀了他们。”
秦卫羽没料到道宣竟然一口就认了罪,他指尖悬了片刻,这才在册子上写下了道宣的话,又道:“说一下在入玄风观之前的事。”
道宣盯着秦卫羽身后那整齐挂做一排的刑具,回忆了片刻,娓娓道来:“我出生洛阳,本是一户平头百姓人家的孩子,后来朝廷动荡,天下几度易主,家父因告发斜封官而无意间得罪了安乐公主,结果被官衙之人殴打重伤,没多久就死了。为了避祸,我便跑到了长安拜子清道长为师,没多久,陛下兵变登基,我也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生活,潜心修道至今。”
“既然潜心修道,之后又为何要虐杀他人?是否与凤宛有关?”
“凤宛?”道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侧头说道,“算是有些关系吧。”接着又笑了一下,“少卿何必一句一句往外渗透,既然已经将我带到了大理寺,难道不知道贫道与凤宛的关系吗?”
“凡事都讲求一个确认不是吗?”秦卫羽随之笑了几声,但接下来,秦卫羽忽然肃穆,一双眸子透着股不允造次的凌厉,“请道宣师父,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一阵压迫的气势在审讯室中沉了下来。
道宣沉默良久,终于道出五个字:“我爱慕凤宛。”
“所以,为了凤宛,便杀了赵荣等人?”
“对。”道宣直视秦卫羽,没有半点犹豫。
“既然如此,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作案的每一个细节。”
“杀人细节……”道宣略微皱眉,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过了许久,才幽幽而道:“作案之时,我有点混沌不清。现如今,竟然很难想起什么……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于是我便将他们的尸体处理干净。我承认,人确是我杀的,我去过旅店,也进入过苏二娘家,听凭发落。但细节我真的记不清了,所以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道宣说完,恢复了打坐的姿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秦卫羽安静地望着面前的道宣。
指尖一挑,将笔重重扣在案上,笔尖儿的墨在案上溅开一片。
……
“大理,道宣对审讯结果出来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秦卫羽就返回了议事堂,并将审讯簿子交到唐玄伊手上。
唐玄伊接过簿子时看了一眼秦卫羽,他此刻脸色十分不好,一点没有平日的意气风发。唐玄伊当即便明白了,必是道宣的审讯遇到了什么阻碍。
他只手翻开细细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
果不其然,其上除了坚定不移的认罪之外,其余内容寥寥无几。
秦卫羽同时解释道:“道宣一直强调自己与凤宛的关系只是他单方面的倾慕,与凤宛并没有特别的关系,也不知道凤宛的去向。”秦卫羽似是憋了一口气,忍了忍,悄然吐出,然后接道,“这个道宣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最难办的就是这种。”
唐玄伊仍在斟酌册子上的每一个字,“通常希望直接定罪的,要么有所隐瞒想赶紧结案,要么就是杀人愧疚想要赎罪,再要么就是生与死都无所谓,觉得人生百无聊赖。秦少卿看,道宣像哪个一种?”
“反正不像是有所愧疚。”秦卫羽又补充了一句,“游刃有余的很。”
“游刃有余……”唐玄伊喃喃重复着秦卫羽的话,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道宣的样子,确是可以想象他受审的样子,不过也是因此,才更让他有所怀疑。
唐玄伊将簿子合上了,稳稳放在案上,“他急着定罪,我便偏要寻到凤宛,在找到凤宛前,我绝对不会下任何定论。”
“可……人海茫茫,如何才能寻到凤宛?需要发布告吗?”
唐玄伊抬手示意不可行,“布告是把双刃剑,如果凤宛不愿出来见人,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想了想,又接道,“卫羽,你先派人暗守玄风观,但凡有风吹草动,马上回来报。”
“是,大理!”秦卫羽回身准备离开了政事堂。
“啊!!!!”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喊突然窜入耳鼓,混乱声乍响!
“好像发生什么事了!”秦卫羽惊讶地望向外面,“卑职去看看!”
唐玄伊扬手拦住秦卫羽,扬袍亲自朝外走去。
秦卫羽神情凝重,随之而去。
……
因着之前沙尘的关系,夜里不见星辰,整个长安城仍是云烟雾罩,大理寺外面亦是黑云一片。唯有门前零星的灯火,还能将这夜点缀得不至漆黑。
几名大理寺护卫皆扬刀围在什么人的侧面,但与平日的威武不同,今日的他们各个神情惨白,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瞧被他们围住之人。
直到唐玄伊带着秦卫羽从正门出来,护卫们才如得了救一般,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举刀晃脚,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怎么回事?”唐玄伊沉声而问,眯眸透过护卫看向中间那抹被夜雾遮住的人影。
唐玄伊眸子一颤,秦卫羽更是微变了脸色。
第19章 疯语
那是穿着红色女子裙袍的披发男子,暗淡的火光隐隐照亮他被烧伤的脸庞,五官粘连,只留下两个无光的眼睛勉强示人,他的双唇被撕裂划开,高高地扬着唇角,因为没有了肌肤的束缚,那弯起的嘴角就像是被人割开一样几乎到达耳垂。
他就这样静静站在中间,像个孩子一样偏头看着所有对他扬刀示威的人。
静静的,就这样静静的……
下一刻他却毫无预兆地迎着火光向前扑去!
他一把压住了一个卫士的双肩,疯狂地怒吼:“恶鬼、恶鬼!吃了、吃了你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口齿极为不清,之后将嘴张到最大,蓦然发出了那尖锐刺耳的喊声!
“啊!!”卫士脸色惨白地惊叫一声,甚至忘记回击,眼看双齿就要撕下他脖颈上血肉的一刻,唐玄伊突然移步而出,一手以极快地速度缠住了红衣男子的长袖,一手一把介入两人之间狠狠压住了男子的双眼,然后猛然发力,便将男子狠狠拽了出去!
红衣男子脚步不稳,几步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唐玄伊横脚立于红衣男子面前,拔出佩刀探在了红衣男子的脖颈旁边。
其他几名卫士冷静下来,顿时上前将佩刀全部指向红衣男子,终于将他制住。
那男子依然扭动着身躯,挣扎着想要起来。
“大理!”执行任务回来的王君平恰好也撞见这一幕,刚看一眼那地上的人,突然顿住步子,脸色也跟着惨白了一分。
“鬼啊!”他也嘶喊了一声,刺耳程度丝毫不亚于红衣男子。
可奇怪的是,那红衣男子看到王君平后却笑了,且用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只盯着王君平,试图探出手去隔空抚摸他身上的红色官袍,一下一下,眼神极度痴迷,令人毛骨悚然。
王君平突然一愣,又向前走了几步详细去看,恍然,“怎么又是你!脸、脸怎么——”
“王少卿,你知道他?”唐玄伊问道。
王君平尴尬地皱了下脸,“之前在旅店门口见过一次,这个人是痴傻,不是什么恶人。只是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也许是病情又加重了。”
“旅店?”唐玄伊右眉微挑,若有所思地缓缓收回佩刀。
“嗯,当时这家伙当时指着旅店发笑,还在那里唱了一首词特别别扭的曲子,卑职被他弄得几天都没睡好……啊!!!!”
话没说完,王君平的脚腕突然被红衣男子抓住,惊得王君平下意识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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