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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图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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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眯眼仰头,又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落款“曹”,然后将其同过所一并交给了唐玄伊。
唐玄伊静静看了一眼,随后将其收入包袱。
“多谢曹县令。”唐玄伊再度长揖。
转身欲走时,他又被曹县令叫住了。
曹县令将一张地图通过衙役递给唐玄伊,说道:“险些忘了,这是前往俞县的地图……路上凶险,小心行事。”
他笑着,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样的神情。
唐玄伊眉心稍动,但也没继续追问,长揖,转身离开了。
……
按照地图所示,从张德县到俞县,本过一座桥便可到达,可近日下了几场不小的雨,使得长年失修的行桥暂时不能通行。
唯一一条路,就只有穿过前行数里后的一片雨林。
这是一个在长安附近根本无法见识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些幻境般的雾气,偶尔可以看到什么东西在周围徘徊。一旦进入,便没有了时间,没有了朝夕,只剩下那渗得人心发寒的死气。
之前马前失蹄的王君平这回决心要洗心革面,才一进来就主动掏出一把短刀打了个头阵,一路下来,避开不少沼泽,也挡掉不少毒蛇。
但行路漫漫,再加上路途要随时警惕毒虫,没过多久,几人都显出了一丝疲惫,尤其是体力稍弱的沈念七。
王君平适时停了步子,提议道:“大理,沈博士,不如你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弄点水,马上就回!”
唐玄伊也发现了念七的疲劳,点头同意,但也不忘叮嘱一句:“千万小心,别掉以轻心。”
王君平长揖应声,一包劲儿转头走了。
沈念七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先探了探路,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唐卿,过来休息一下吧。”说罢,小手攥拳,轻轻在小腿上锤了锤。
刚锤两下,一双修长的手替代她的拳头。
沈念七指尖忽然一顿,看向了眼前人。
且见唐玄伊正半蹲在她的面前,双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腿上,帮她一下一下地捏着那酸痛之处,神情专注而沉静。
炙阳明明毒辣,此刻却更像是一幅画中点缀,将唐玄伊棱角分明的脸庞染上一抹柔。
沈念七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看得失神了,微微卷回指尖,悬停半晌,又朝着他而去。
唐玄伊依旧专注,凝声说道:“酸了,要慢慢来,不能强来。”
他欲抬头,沈念七适时迅速将手缩回,红着脸轻咳两声,“这雨林可真是难行啊……”莫名有些心虚,将手背后,眼神乱瞟了一通。
唐玄伊不明沈念七为何脸色突然由白转红,怕她中毒,还用指尖贴了下她的额。
虽然有点烫,但还算正常。
唐玄伊明白了,沈念七大概是累坏了。
他稍松口气,站起身也环视四周,接了沈念七方才的话,“县与县间按理都会有人往来,纵使桥坏,也坏了有一段时间。这里本应该已经走出了路。”
沈念七本是瞎拽的一句,但经唐玄伊一提,也觉得有些想不通,不由正经起来。
“可曹县令给的地图,应该没错。”
“是没错。”唐玄伊回想起曹县令的那句“小心”,他轻轻捻动了下指尖,思忖,“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话未说完,忽见几条蛇在草叶中快速窜动!
一声惊喊蓦然从不远处传来!
“大理,沈博士,你们快来!!!”
第48章 蛇信
是王少卿的声音!
唐玄伊与沈念七交换了一下视线,即刻朝着声音源头赶去。
雨林深处,王君平正手捧着叶杯水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几棵树旁。听到唐玄伊与沈念七的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方才还元气十足的脸上,蒙着无法形容的神情,呼吸也十分低沉,一点也不敢用力。
“出什么事了?”唐玄伊问道。
王君平脸色有些难看,后退了半步,道:“大理,沈博士,你们亲自一看吧。”
唐玄伊与沈念七交换了一下视线,缓步来到了王君平身边。
前方有许多垂下的叶,像是做了一堵墙一样将前方捂得密不透风。唐玄伊伸手穿过叶墙,翻过,一点点将其拉开。
眸子突然一动!
在那叶墙的对面立着的,是一块老旧的石碑,而上面毅然写着两个字:俞县。
“为什么俞县会在这里?”沈念七迅速从竹篓里掏出曹县令给他们绘制的地图,“明明还有一大段路程!”
唐玄伊接过地图也确认了一下,半晌,又将那叶墙拉大了一点,主动迈入。
双脚站定的一刹,废旧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眼前,映出了一条破败荒芜的街道!
“这是……俞县……?”沈念七喃喃自语,随着唐玄伊进入。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三人走在这条街道上,地面早已被水浸透混成了泥,四处趴着伺机而动的毒虫,两旁的房宅破旧不堪,角落结着蜘蛛网,除了潮湿的味道,还混着一种陈年的血味,此刻已经明显变了质,搅合在一起,成为了一种让人十分不适的怪味。
然而整个县城,都还保持着一种生活的状态,门外的炉子还歪歪扭扭地放在架上,生锈的锄头扎在田里。
“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王君平感觉心底一阵冷意,冷得发颤,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唐玄伊环视着县里接道的每一个角落,忽然看到不远拐角处有一块凹陷的泥土,他大步赶去,发现其中嵌着许多凌乱的脚印,仿佛某一时刻的此处,发生过什么极为混乱的事。
他沿着这条路的边缘,一点点朝前走去。
很快,到了一片空旷的土地前。
泥土亦是生着一层苔藓,高高低低,凹凸不平。
所有凌乱的印记都在此处消失不见了。
沈念七静静望着前方,眯住清眸,恍惚着,一点点朝一个地方走去。
忽然停在了某一个地方,看向地面。
唐玄伊也随之而去,望其凝视之物,长眸微动。
那是一只手,确切的说,是一只……手掌。
它像是曾拼命挣扎过,仍旧保持着对生的执着。
只是如今,已只剩下白骨。
沈念七缓蹲了身子,在手骨下方的泥中挖了一挖,白骨的五指碎骨渐渐映出。
“里面有人……”
她又去旁边挖着,迅速挖了几下!
一根白骨再度映出,继而跨了好几步,再挖,出来的是一颗头骨!
全部,全部……
沈念七突然垮了身子,半晌,缓缓起身,第一次如此恍惚。
她先看了眼唐玄伊,继而又一同看向那片诺大的土地,面色苍白地微启了唇。
“唐卿……”沈念七喃语,“如果,这里……这是确实是俞县……这些尸骨,也都是俞县县民的……”她缓缓回头看向唐玄伊,“那我们……我们即将去的地方,是哪里……我们将要见的人,又是谁呢……?”
唐玄伊深眸一点点眯住,寒意骤升。
王君平用力吞咽下唾液,“大理,那我们现在是继续按照曹县令的地图前往俞县吗?”
“当然。”唐玄伊一字一句,眸子忽的一闪,道,“而且要快!”
唐玄伊转身便走,王君平匆匆跟上。
沈念七又稍稍望了一会儿,弯身捡起地上那块凋零的一小截手骨,沉了眸,放入囊中,拂袖跟去了。
离开废弃县城后,唐玄伊走得很急,像是要赶在什么前面一样。
不多时,几人终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条路线上。
周围依旧宁谧,唐玄伊这才稍稍松口气,放缓了脚步。
“大理……究竟是……”王君平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在这时,唐玄伊忽然扬手示意王君平安静!
“来了。”
王君平困惑,“什么来了?”
话音未落,草叶摩挲作响,雨林里突然多了很多脚步声。
没一会儿,一些身着官服的佩刀衙役便从丛中走出,将几人恰好围住。
王君平登时警戒起来。
沈念七蹙了眉,此时心情似乎很差。
站在最前面的武衣县尉问道:“请问,几位可是从长安来的客人啊?”
唐玄伊却好像并不意外,昂首直视县尉,不卑不亢道:“鄙人,正是。”
县尉点点头,道:“我们接到了曹县令的飞鸽传书,说是有几位长安来的客人要入俞县。但此地容易迷路,天又快黑,我们戴县令实在放心不下,便让我等前来接应。”县尉露出了一丝面具般的笑容,“那么,就请几位客人,随我走吧。”
念七与王君平悄然看向唐玄伊。
唐玄伊思索片刻,长揖道:“鄙人正在发愁,几位官爷真是及时雨。感谢。”
“客气。”县尉歪了半唇笑道,笑起来却渗着些凉,忽然朝前半步,“对了,几位走的好像有点慢,中途……不知去过哪里吗?”
他紧盯着唐玄伊的双眸,周围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唐玄伊浅动下唇角,“这里瘴气弥漫,身子有些不适,中途停下了休息了片刻。”顿顿,反问,“我们……应该去哪里吗?”
县尉马上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怕几位迷路而已。”县尉爽快地笑笑,侧过身一扬手,“长安难得来客人,我们戴县令高兴的紧,说要亲自招待……您也知道的,这里通商不易,商者,少见呢。”
“真是多谢县尉了。”唐玄伊再度长揖,抬眸时对上了县尉的眼睛,“还请几位官爷带路。”
县尉颔首,右手一挥,喊道:“回!”
说罢,先一步朝前方走去。
然而他走了,身边的衙役却没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中间三人。
唐玄伊轻吸口气,“走吧。”他先一步,带着念七与王君平跟去。
直到他们走了,余下的衙役才走到了他们身后。
第49章 县衙
夕阳弥留,天色逐渐暗淡,像是被蒙上了烟尘一般,既没有明媚阳光,也没有皎皎之月。衬着溽热,总带着那么一点儿沉闷压抑。
前往“俞县”的路上,唐玄伊偶尔会与县尉说上两句话,但县尉就像是一头机敏的鬣犬,除了道出了自己姓陈之外,仿佛将嘴缝上,缄口不言。其他几名衙役更甚,一路连半句话也没有,也并不像京兆府里的衙役那般肃穆,而是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木讷,面色也如死人一般苍白。
不久,他们进入了俞县的地界。
又是一座石碑立于县口,白碑红字,上面还雕着一片精致的花纹,看起来很新。
本以为会进入一片死气沉沉之地,未料竟是一座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县城。
晨出夕归,正是返家之时,县民各个满头大汗,边闲聊着边往家中走。一些女子仍在水边捶打着衣服,欢笑声像雀莺般此起彼伏。
这里不仅不像发生过什么事,反倒真如霍家少年所说,是一处富庶安逸之地,人人祥和。
王君平看了一圈儿,小心凑到唐玄伊身边,附耳说道:“大理……这里一点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啊,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王君平难得动动脑子,想了一种可能,“也许,那个俞县是旧县,因为住不下去了,所以选了个新址搬迁,地里的尸骨,不过是过去的坟地,搬不过来,所以留在那里了……”
“是吗。”唐玄伊轻语,多一个字也没说,墨眸游走在路边的每一个经过的县民身上。对于外来者,此地的人似乎颇为戒备,路过之处所有人都会将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一阵,虽然很快就会挪开继续忙自己手头活儿,可那一瞬所渗透出来的敌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夜幕降临之际,几人正好到达了县衙。
此刻天色已晚,戴县令已不在衙门处理公事,而是返回了衙门后方安置的县令宅院。
陈县尉带着唐玄伊一行前去面见县令,但才一踏入宅院,唐玄伊就敏锐地察觉了一丝异样。
这本该是一座样式与长安府宅相仿之地,但其布局陈设却十分奇怪。所有的柱子石桌都被一层厚厚的雪色棉被裹紧,一眼望去,一片苍白,所有应该是石阶的地方,都将石料打磨成了斜片,宛如刀刃一样斜搭在地上。宅院火光通明,沿路看到无数灯笼高高悬挂在顶上,将宅院上方映照的宛如白日。
偶尔可以见到几个行走的仆人,皆低垂着头,人人脸上都写着一种神经质的紧绷。但所有人走路却奇慢,慢得像是夜间漂荡的幽魂。
不久,他们进到了正堂,然正堂的屏风上悬挂着却不是以往县令在宅内悬挂的整理衣冠的明镜,而是一条被定在屏风上的红绳子。红绳子老旧褪色,偶尔风起,会将红绳吹得左右乱摆。
“戴县令就在里面了,几位自己进去吧。”陈县尉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随行衙役终于纷纷让开。
“多谢带路。”唐玄伊颔首揖礼,转头拂袖带着沈念七与王君平步入正堂。
绕过屏风,刺目的烛光撩得人睁不开眼,和外面一样的几排明火灯笼高高挂在室内,将室内衬得犹如张灯结彩的夜市。然陈设却十分简单,案几、席坐、方榻,再加上一尊沉香的木佛。榻上整整齐齐落着几册书。
王君平果然还是有些紧张了,身子绷得像是石块儿,瞪圆了眼睛,仿佛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拔刀而起,挡在唐玄伊的面前。
沈念七站在他身边,却是另一番态度。晃悠悠地在屋里溜达,一双大眼充满了对这县城主人的好奇。指尖随意翻翻榻上书册,竟是医书,却非目前最受追捧的由陛下亲自撰写的《广济方》,而是一些记载着有关“三尸”的巫医书籍。
这时后堂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人还未到,声音先来,“让各位久等了,久等了!”一中年花发的县令,一边调整着官帽,一面匆匆赶来,几个大跨步停在了唐玄伊一行的面前,“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县令声音洪亮,眉目清明,棱角分明的脸上写了几分刚正不阿,但兴许是因为岁月的清洗,多了几分圆滑,堆起笑来,露出了一张甚是喜庆的脸。
此人无疑是此地的县令,戴鹏正。
“戴县令。”唐玄伊带着沈念七与王君平一同将“过所”递交,然后长揖。
戴鹏正厌弃挥挥手,“这里不是长安,没那么多礼数,随意便好,随意便好。”他一屁股坐在上座榻上,确实也十分随意,然后伸手扫了一圈,“几位快坐,快坐。”放下手时,无意碰到了榻上的书籍,戴鹏正悄无声息地将它推到角落里。
唐玄伊自是按戴鹏正的话做了,入了席。
戴鹏正看起来心情不错,翻了翻过所,“原来是……唐闻之,唐君。”抬头又看看其身边二人,“这两位是……”
唐玄伊侧身,先是看向沈念七,一时沉默。
沈念七对唐玄伊眨眨眼,心中打赌,必是随行医者。
唐玄伊又静了一会儿,回眸说道:“贱内,阿七。”
沈念七忽然愣住了,一双眼瞪得滚圆,王君平更是唰的一声转过头看向沈念七,顿时将念七变成了全员的焦点。
唐卿说她甚?内,内是什么,内不是商贾称呼妻子的吗?
唐卿现在是旅商,那她……她是唐卿的妻子?!
念七愣得像是一尊石化的人像。
唐玄伊眉心微蹙,说道:“抱歉,贱内惧外,有些紧张。”回眸又看向念七,“娘子!”他沉声一喝,登时将心情飞跃云端的沈念七拽回现实。
这声“娘子”叫的沈念七忽然有些泪目,突然缓过神来,不过念七一向不喜世俗规矩,想来想去还是表达的含蓄点好以免说多错多,遂侧过身轻轻颔首,露出嫣然羞涩之相,只是抬头之时捎带手对唐玄伊抛了两个媚眼,几乎是一瞬间进入了角色。
第50章 火光
唐玄伊却转过头选择不看念七,似乎是想眼不见为净。
王君平憋笑却不敢笑。
戴鹏正听到眼前之人是携家眷而来,神情稍放缓,又看向王君平。
“那……这位是?”
王君平立刻挺直腰板坐正,然后一脸殷切地看着唐玄伊。他琢磨着,方才沈博士都是夫人了,他最差也该是个表弟之类。
唐玄伊对望着他闪烁着光亮的大眼,静静道出四字:“仆役,吕君。”
“噗!”沈念七嘴里突然漏了个风,怕露馅儿,紧忙又咽了回去。
这身份绝了,就连名字都起得那么随意。
王君平也愣了,但冷得凄凉,万念俱灰。
半晌,他才有些委屈地看向戴鹏正,“小奴随阿郎来此,能够入座,多亏阿郎平日照顾小奴……”
戴鹏正笑开,“也是一表人才,做仆役真是可惜了!”
当然可惜了,当然一表人才了!王君平腹诽。
沈念七又漏了个风,痛苦而纠结地将笑意生生咽了回去。
一时间,气氛热络不少。
但很快,戴鹏正只手放在案上压下气氛,就像闲聊一样顺带脱口,“话说回来,几位为何会来俞县呢?据我所知,港口不是更适合几位通商?”
气氛,微凝。
终还是开始了。
沈念七不动声色地清点着送来案前的一盘子糕点,拿了一块递给王君平,王君平攥在手里没吃,只定定看着唐玄伊,眼里敛了轻松,多了一分紧绷。
唐玄伊抿唇微笑,道:“港口去者太多,俞县富庶闻名遐迩,却鲜少来人,鄙人既是商者,自是要买别人买不到也想不到的东西。”
“然,几位既然是从张德县来,应知最近岭南不安生,再加雨林凶险,这还要铤而走险往俞县走动,胆量也不是一般。”戴县令看着手,搓了搓指尖。
唐玄伊面露难色,刻意叹了一口气,“戴县令明鉴,此番来此确实遇见许多凶险,但商人本就吃那什一之利,越是凶险之处,越能抬高价值。港口虽富,但远近中外的商者早已趋之若鹜,东西没甚新鲜有趣,何以来趟岭南,却带回了四处可见之物?”
“这么说,此番来俞县,是想寻到那世间难见之物了?”
“罕见之物人人盼之寻之,岂止某一人。”
“寻物者虽不止一人,不畏生死者却只有君一人。”
“是吗?”唐玄伊面露讶异,随后莞尔,“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好物若能独享之,岂不快哉。”
戴县令眸子闪过一抹微光,他依旧是面带笑容,却直望唐玄伊的双眸。
唐玄伊也不加闪躲,坦荡地回望戴鹏正。
这是一场主客的博弈,两方皆想探到彼此虚实。
王君平若有似无地咬了口快要被捏碎的点心,悄然又望了眼唐玄伊。
这几句问答看似平常,却蕴含着汹涌暗潮。
大理是在极力扮演一位趋利若骛的商者,这才能圆了冒险来俞县的理由。
但戴县令十分多疑,所以每句话都在给大理设置一个陷阱。
半晌,戴鹏正笑了,不再是爽朗的笑,转为了一种无声的微笑。
“那么,客认为,俞县可能会有什么罕见之物呢?”
这句话戴鹏正问的认真,双眸也添了一丝锐利。
似乎当这个问题的答案脱出之时,便会决定接下来,他要如何接待眼前的几位客人。
须臾,唐玄伊抬眸,启唇欲答。
啪——!
然而就在话要出口的一刹,正堂外面突然传来了瓷碗碎裂之声!
“啊!!”一女子尖叫声窜入。
方才所有的气氛都被一瞬间打碎。
戴鹏正脸色突然惨白,神情变得愤怒而焦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咒了一声,猛地从席上不管不顾地朝外跑去!
其步仓皇,中途撞倒了案几和茶杯,噼噼啪啪在堂中响作一团!
唐玄伊紧忙上前搀扶,“戴县令,小心!”
戴鹏正恍惚了一下,点点头以示谢过,但一转眼便拂下唐玄伊的手,又大步朝着外面跑去。
唐玄伊思忖,转步也跟了出去。
念七君平交换了下视线,也觉得事情不对,遂也紧忙跑去看看情况。
正堂外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
一名婢女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地跪在地上,一只碎裂的陶碗倒在地上,泥棕的汤药悄然顺入青石砖的缝隙,将那股难闻的药味飘得到处都是。
在婢女身边还有一十五岁左右、坐在木轮椅上的少年,眉清目秀红唇齿白,本是一副较好的相貌,此刻却痛苦极大限度地皱成一团,时不时从口中飘出几声低吟,额角滑着虚汗,一珠珠地往下淌着。在他衣服上沾着些药汁,看样子是婢女无意间碰到了少年,将药洒在了他的身上。
“德生,德生!!”戴鹏正第一时间跑到少年面前,他伸手想要紧握少年双臂,却一顿,转而又抓住了木轮椅高耸的轮子上,“德生,德生你怎么样!疼吗?疼吗?”
“我……没事。”那叫德生的少年艰难地说着,似有有一阵痛楚袭来,他倒吸一口气,眼神都有些飘忽。
戴鹏正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跪着的婢女,原本挂在他脸上的好客慈目在一瞬间化为了恶鬼般的狰狞,怒吼道:“说了多少次,要小心,要小心!为什么当做耳旁风!!”戴鹏正扬起手就要打那婢女。
婢女不惧挨打,反而仓皇地拽着戴鹏正的裤脚,“戴公,戴公,是奴婢的错!您随便怎么打奴婢都行,但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能做些下等活儿,离开这里,奴婢只能等死啊!”
“放手,放手!”戴鹏正紧皱眉心,想要将婢女踢开。
“父亲大人!!与她无关,是儿,是儿想来找大人……”少年艰难大喊,又是一阵低吟。
戴鹏正忽一揪心,又看看婢女。
“滚!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戴鹏正力喝,登时有几个衙役上前,双双将那婢女架走。婢女一路哀嚎恳请,声音渐渐淹没在这明亮的灯火之中。
周围终于安静了许多,戴鹏正艰难蹲了身,见少年仍十分痛苦,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将瓶口颤巍巍地凑近少年。
“快,孩子,喝了杜大夫的药,睡一觉就好了。”
少年看着药的眼神有点抵触,停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点点头,饮下那瓶中的药。喝着,有些药顺着唇角流出了些许,药汁在夜中泛着些剔透的流光,看起来十分特别。
见少年神情缓和许多,戴鹏正才竭力一般垮了身子,大口喘息着。
唐玄伊、沈念七与王君平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先前没弄明白事情原委,所以唐玄伊未敢轻举妄动,但此刻倒是适宜之时,遂缓步走到戴鹏正身边,道:“戴县令,贱内曾学过写医术,让她替郎君看看吧。”
戴鹏正抬了下沉重的眼皮,见念七正欲上前检查,猛地就站起身,以极大的力道,一把抓住了念七的手腕!
第51章 诡道
“住手!!”戴鹏正脱口而出,整张脸都是紧绷的。
见几人都用狐疑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先是缓缓松开了手,然后尴尬地笑笑,“抱歉,不是不相信贵夫人的医术,而是犬子自小不喜别人碰触。”
“这样哦。”沈念七迅速将手缩回,“那是我失礼了!”
戴鹏正见沈念七原路返回,稍松口气,重新抖擞了下精神,说道:“如几位所见,犬子前阵子出行时将腿摔伤,虽说在各位看来可能不是大病,但因我儿从小丧母,我便对这孩子有些溺爱,他第一次受这么大的苦,我自心疼,让几位见笑了。”顿顿,接道,“原本应准备饭食为几位接风,但我心悬子,怕是会怠慢客人,所以今日就不招待了……因我县居者大多惧外,所以还请几位停留俞县之际,住在县衙我府,待会儿会有人为几位领路,还请几位在此等候片刻。”
“戴县令如此礼代商者,前所未见,还请戴县令万万不要顾及我们。先照顾郎君要紧。”唐玄伊回道。
戴鹏正颔首,亲自握住木轮椅后的把手,说了一句“失陪”,便将少年推走。
离开时,少年无意间侧过了眼眸,用那恍惚而迷离的双眼看向了唐玄伊一行,红唇微动,似想说什么,但下一瞬,却又将头转回,仿佛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
“唐卿,你怎么看?”
月色缭绕,俞县的夜幕终于笼罩了下来,已入亥时。
在县衙府宅的西房里,传来了沈念七一句苍白乃至冷漠的声音。
那是一间上好的厢房,陈设简单大方,木香萦绕,床榻宽松,纱幔因窗缝吹入的夜风轻轻摆动,本是鸳鸯戏水的好时辰,偏被隔壁传来的王君平的呼噜声,以及清脆的落子声打断。
纱幔之内,唐玄伊身着亵衣,长发垂落,眉眼清明,手执一子望着面前矮案上的棋盘,他在拧眉思索,口中喃喃说着:“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十分凌乱,道林绘出的灵鬼图,张德县的干尸,废弃俞县与白骨,以及俞县县令戴鹏正及他的儿子。”唇角微动,轻捏袖口,将手上黑子放在了关键位置。
唐玄伊抬起俊眸伸手示意,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一分深不可测。
唐玄伊的对面,端坐着同样一身亵衣,长发垂下的沈念七。可她的神情与唐玄伊却有天壤之别,具体来说,“面无表情”非常适合此时对她的形容,若是剖析其心理,约莫也可以用“生无可恋”四字来定。
“现在确实还没有什么头绪,总觉得应该有一样核心之物或是核心之人将所有这一切粘连起来。”沈念七落了白子,抬眸,“说起来,这座府邸实在奇怪,尤其是县令的儿子,只因摔断了腿便有那么大的反应,着实也是少见的,而且少年所服的药物有点奇怪。”
唐玄伊眸子微动,“药?”
“说起来,唐卿有没有发现,这座县城里的县民,脸色多少有些苍白,按理说,一日劳作之后,再加气温颇高,该是面红之相……我觉得,这座县城一定有什么不愿让外人窥探到的秘密,戴县令也有。”顿顿,“唐卿,有没有这种可能,俞县县民是被人顶替?”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早先在大理寺时,我就翻查过岭南这一代的官宦。戴鹏正是几年前被贬黜到俞县,他的正侧画像显示,此人耳后又一道疤痕。”唐玄伊捻了捻棋子,“今日戴县令险些摔倒我搀扶时,刻意看了一下他的耳后,确有那道疤痕,应是戴鹏正无疑。”
“那就奇怪了……”念七捏着棋子敲了敲棋盘。
外面有脚步声走动,窗棱可见隐隐人影。
唐玄伊与沈念七一同看了一眼外面,这已经是第二次换人了。
“戴县令还真是热情,这时候还要盯着,看来很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沈念七说道。
“我们不了解俞县的情形,县令也不了解我们的底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之一切谨慎为上。”
念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要谨慎为上……”唇角弯了一下,眼神发亮地看向唐玄伊,“那我们这夫妇也要逼真一些,千万不能被人抓了把柄。一切从真,从真。”她憋着笑,落子,此盘她很有优势。
“确实要做得逼真。不过……”唐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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