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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夜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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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鹦鹉无关,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刘五郎上前两步,急道,“你若要我的命,尽可拿去。”
  刘义隆冷笑,伸出手,手中浮起一颗龙眼般大的琉璃珠,玄微惊恐的面容在珠子里显现,刘五郎脸色顿时变了,即使已转世再生,即使经过七百年的漫长岁月,他依然能够一眼认出她来。
  “鹦鹉!”刘五郎急道,“你把她怎么了?”
  刘义隆说:“她不过是个女婢,也值得你如此?”
  “我说过,一切都与她无关,你要杀就杀我!”
  “放心,她暂时没事。”刘义隆将琉璃珠握在手中,“她已经记不得前世的事了,杀她对朕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要朕放了她,你须为朕做一件事。”
  “你要我做什么?”
  “杀了严道育,将那妖女的头拿来献给朕!”
  半夜凉初透,芸奴带了食物和草药,小心翼翼地避开上夜的人,来到库房。库房内很安静,刘五郎又不知到哪儿去了,她不敢久留,将所带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她看到了沙尘之中所写的那两个字:
  鹦鹉。
  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生生地疼,难道他已经想起前世的种种了吗?
  身后的脚步声几低不可闻,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沉默着,缓缓站起,缓缓转身,看到了一个人,一把刀。
  “你是该杀我,前世的我不是什么天师,只是个女骗子,是我怂恿你杀父夺位,是我害你最后身首异处。”芸奴轻轻地说,“是我欠了你。”
  刘五郎举着刀,刀尖指着她的面庞,沉默许久,他低低地说:“他们抓了鹦鹉。”顿了顿,又道,“鹦鹉的转世,名叫玄微。”
  玄微?芸奴暗暗吃了一惊,原来玄微就是鹦鹉的转世,难怪她失踪了。
  “我并不想杀你。”他继续说,“但他有鹦鹉在手,为了鹦鹉,我愿意做任何事。”
  心中的疼痛更加浓烈,像有一只手,抓住她的心脏,用力捏紧,又松开,再捏紧,如此循环往复。
  芸奴看着黑暗中的他,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当年你对我那么好,我快要被人烧死的时候,是你策马来救,而我,却陷你于不义,那是我的罪,我愿为此付出代价。”她闭上眼睛,“你动手吧。”
  刀尖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这位义军将领握不住刀柄似的,良久,他咬紧牙,挥刀一斩,芸奴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额前的一缕碎发飘飘然落地,刘五郎已经走了,空留下一扇随风拍打的窗户。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前世的她或许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刘劭吧,要不然她的心怎么会这么痛呢?
  轻纱做的帘幕随着清晨的微风起起伏伏,帘幕内点着白瓷博山香炉,香气袭人,春光无限。
  叶景印掀开帘幕,大步走进来,床榻上放着素色的屏风。这种小屏风沿着床榻边沿摆放,将床榻围起来,主人便睡在屏风之中,天冷时正好御寒,被称为“纸暖阁”。他打开其中一扇屏风,床榻上的人青丝委地,抬头笑道:“叶二公子今日火气颇大啊,听闻二公子进献‘避尘珠’,官家龙颜大悦,特意下旨赏赐二公子一个云骑尉的头衔,真是可喜可贺。”
  此时的白谨嘉刚刚睡醒,眼角还有一丝惺忪的睡意,美人春睡,自然比海棠还娇艳三分,叶景印乍一看,眼睛都直了,愣住说不出话来。
  白谨嘉坐起身,拢了拢微微敞开的衣襟:“昨夜我在此听苏小姐弹琴,听得晚了便睡下了,叶二公子这么急吼吼地找我,有何贵干?”
  叶景印发觉自己失态,轻咳两声:“你倒是风流,看来你美人在怀,已经忘了芸奴了吧?”
  “我对芸娘子一往情深,又怎么会忘?”白谨嘉下得榻来,青丝长发披在她的身后,叶景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心神一阵荡漾,在心中暗暗惋惜,这样的绝色,为何不是女子?
  “你来找我,可是想约我去青云观看望芸娘子?”白谨嘉坐在铜镜前,一身薄纱的苏小姐进屋来为她梳头。叶景印说:“正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过一段日子就去将芸奴接回来。”
  “芸奴是皇帝下旨送去出家的,你要用什么理由把她接回来?”
  “再过几日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我作为孝子,请个道士常驻家中,为父母祈福,也是人之常情吧?”
  白谨嘉轻笑道:“听着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令尊令堂恐怕不会同意吧?”
  “我父亲前几日往宁波处理商会的事去了,我母亲的确不肯同意,所以我在叶府附近购置了一处房产,正好安置芸奴。”
  “亏你想得周全。”白谨嘉看着镜中的他,“你对芸奴如此上心,是想娶她为妻吗?”
  “以芸奴的出身,我只能纳她为妾。”叶景印也在看着镜中的她,“至于我的妻子,我也有想娶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可能娶她。”
  “为何?”白谨嘉略带讥讽地笑道,“莫非她是别人的妻子?不会是乌娘子吧?”
  “当然不是。”叶景印自嘲地笑笑,“只怪造化弄人。言归正传,你到底和不和我一起去看望芸奴?”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景印一愣:“此话怎讲?”
  “虽然占卜不是我的强项,不过我昨夜才为芸娘子算了一卦。”白谨嘉嘴角挑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今夜子时,才是去见她的时机。”
  清晨入古观,初日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冠拿了一把大剪子,给园子里所种的花草修剪枝叶,她虽然身材矮小,用起大剪子来却得心应手。
  忽然,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不会是蛇吧,山里蛇多,常有蛇爬进观里来伤人,上次有个女冠就被蛇咬伤了,脚肿得老大,痛苦了好几天,住持请了好多大夫,还是没能救过来。
  草丛摇动,有什么东西缓缓地爬了过来,女冠浑身发冷,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得头皮发麻。突然草丛一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钻了出来,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宛如两颗绿松石。
  原来是只猫。女冠松了口气,走过去抱起它:“小猫,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黑猫轻声叫唤,舔了舔爪子,抬起头与她对视,那双眼珠就像有着某种魔力,在看到它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吸进去了。
  芸奴的早课做得心不在焉,一想起刘五郎来心里就会隐隐地疼,勉强吃了早饭,和一群女冠一起清扫大殿,她拿着一张帕子,小心地擦拭神像前的香炉,刚擦到一半,一个女冠就凑了过来。
  “玄芸,你听说过三世井的传说吗?”
  芸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三世井?”
  “出道观往西走二十里,有一棵皂角树,树下有一口古井,传说午夜子时将一面镜子扔进井中,就能看到自己的前世。”
  芸奴心中一动:“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传言是这样。”女冠神情有些木讷,转过身去继续打扫,芸奴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脑中常常浮现一些片段,但都很破碎,她始终记不起前世的事,七百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知道自己的前世,就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不管传说是不是真的,她都想试一试。
  大殿的阴暗处,一团黑色的动物正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蓝绿色眼珠中波光粼粼,荡漾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刘五郎坐在某棵大树隆起的树根上,手中紧握着大刀,眉头深锁。
  山林之中出奇地静,静得只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鸟叫,他胳膊上的伤又裂开了,鲜血顺着结实的肌肉往下淌。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每一道纹路里都浸满了血,如同一张密密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刀,他砍不下去。
  身后寒气逼人,他侧过头,又看见浑身是血的顾嘏。自从死后,他的脸上总是带着阴森森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发寒。
  “殿下下不去手?”顾嘏阴阴地说,“殿下当年带兵弑君的时候,是多么意气风发,皇宫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殿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只不过让殿下杀个妖女,殿下竟心软了。”
  “住口!”
  顾嘏嘿嘿冷笑:“臣是来提醒殿下,王鹦鹉只是个凡人,在那个极阴之地待久了,折寿也就罢了,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刘五郎握刀的手猛地一紧,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凌厉:“我自有分寸,你给我退下!”
  顾嘏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消散在雾气氤氲的山林之中。
  夜寒露重,芸奴出来的时候披了一件厚衣服遮挡露水,不知为何今晚的月色分外凄迷,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她在山林之中穿行,久而久之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草木精怪。偶尔有黑色的大鸟从林中惊起,扑棱棱冲进苍穹之中。
  道观往西二十里果然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她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发现了那口被藤蔓植物掩盖了的井,井中还有水,寒气逼人。她朝井里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小镜子,擦了擦镜面,扔进井中,沉闷的水响之后便悄无声息,她伸着头看了半晌,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果然,那只是个以讹传讹的古老传说罢了。
  她提了提道袍的下摆,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清脆的女声从井内传来,她心中一动,连忙凑过去,趴在井沿上。
  井内光影浮动,水面仿佛变成了亮堂的镜面,镜中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那人穿着南朝时的衣物,以表演小戏法为生。
  那个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是严道育!
  这天,她正在酒楼中表演,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过来,笑吟吟地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去华美的宫殿里表演。她自然是愿意的,于是,那位美丽的少女将她举荐给了当朝太子的亲姐姐——东阳公主。
  那位少女,名叫王鹦鹉。
  在东阳公主府,她见到一个人,一位俊美的皇子。
  那是一个云霞漫天的傍晚,一身锦袍的刘劭骑马而来,目如朗星,风姿伟岸。沐浴在夕阳中的她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人,会是她今生的情劫。
  她施了个小戏法,轻而易举地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刘劭姐弟将她奉为上宾,昨日还风餐露宿的她,转眼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刘劭了,每日都在期待他的到来,黄昏时公主府门外“嗒嗒”的马蹄声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让她欣喜。她挖空心思表演各种术法让他高兴,只要他对着她笑一笑,她就会高兴一整天。
  但是在刘劭的眼中,她也只不过是个幻术师罢了。
  他每晚匆匆而来,为的是美丽的王鹦鹉,他喜欢在噼啪作响的水晶帘后,拥着王鹦鹉看严道育表演,他只有在看着王鹦鹉的时候,才会露出温柔的笑意。
  但她不在乎,只要能看着他,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个时候的她,还以为自己只需要向这些贵族表演戏法,但她错了,他们供给她锦衣玉食,并不是想养一个幻术师。
  他们所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以巫蛊之术害人的巫女。
  当王鹦鹉将木偶做成的小人递给她的时候,她吓呆了,东阳公主凌厉的眼神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她不敢拒绝,只得假意应承下来,随便施了个法术糊弄过去。
  那天夜里,她逃走了。
  离开东阳公主府的时候,她哭得像个孩子,因为她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俊美的少年,再也听不到他嗒嗒而来的马蹄声了。
  她决定连夜离开,一直往南走,依然靠表演戏法过活,路过扬州时,一位小吏盛情款待她,酒过三巡,小吏忽然跪下磕头,求她助他躲过一劫。原来这小吏得罪了扬州刺史,被罚一百鞭,明日一早就要行刑。一百鞭足以将人打死,小吏哭得涕泪横流,只求保命。她一时心软,教了他一个避祸的法子:从子时起,跪在月下诵经百遍。小吏自然照做,到天亮时经文正好念完,有刺史府官吏策马来报,说刺史格外开恩,赦免了小吏的罪。小吏对她自然感激涕零,不肯放她走,说要留她在府内供养。
  一时间,她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整个扬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哪里知道,这件好事,竟然是灾劫的开端。
  扬州刺史素来厌恶术士,听闻严道育助小吏免刑,勃然大怒,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她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之后,下令于当夜子时将她烧死。
  那个夜晚,是她永生永世的噩梦。
  火光凄厉,照亮了夜空,火舌在脚下燃烧,灼热的气浪翻卷,她只记得那一片惨蓝色的苍穹。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她听到了嗒嗒的马蹄声,就像那些住在东阳公主府的日子,那些夕阳绝美的傍晚。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太子东宫的精致床榻上,印着卷草纹的纱幔在四周起起伏伏。那个只出现在她梦中的男人正坐在床榻旁,一脸的关切。
  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泪顺着她的半边脸颊流淌下来,另外半边脸已经烧没了,疼得钻心,但为了他这句话,哪怕再烧去她半张脸,她也心甘情愿。
  之后的日子,刘劭对她呵护备至,有些时候,她都要以为他爱上她了,但只要摸一摸那半张丑脸,这种念头就会悄然而逝。
  他不可能爱上她的。
  但她对他的爱,却从未减少过,甚至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更加浓烈,她想要替他做些事,哪怕是逆天的罪孽,她也在所不惜。
  于是她教了刘劭一个法子,用玉石雕刻成刘义隆的模样,埋在含章殿前,然后日夜念诵咒语。
  刘义隆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刘劭喜不自禁,兴冲冲地向她许诺,若是能夺得皇位,必定封她为国师。
  可是在她的心中,那些都不重要。她只想看他的笑容,仅此而已。她总喜欢倚在水晶帘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太子寝宫,阳光映照在一颗颗琉璃珠上,漾起一层层淡淡的光晕,宛如一场最华美的梦幻。
  她从没想过,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会结束得这么快。
  东阳公主暴病而死,王鹦鹉不得不嫁给别人,她出嫁的那天,刘劭喝了很多酒,严道育站在水晶帘后,隔着水晶帘静静地看他,连过去劝解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告诉他,其实王鹦鹉在公主府里养了一个情郎,她不值得他爱,但她开不了口,他也绝不会相信。
  不管多么精明的人,一旦爱上了,注定会成为瞎子。
  王鹦鹉所嫁的人,是世族子弟,不知道是谁将这个消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刘义隆大怒,下令彻查。刘劭替她遮掩了过去,但她却害怕了,于是在刘劭面前进谗言,让他杀掉了自己的情郎陈天兴。
  陈天兴死后的某一个傍晚,她坐在屋中静静地看书,忽然有风摇晃了灯火,她侧过头去,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外,低低地说:“天师,可还记得在下?”
  她想了很久,终于记起他是宫中的宦官,那尊玉石雕像,就是他埋在含章殿下。
  “你来做什么?”她问。
  “陈天兴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们了!”
  她自然不信,宦官陈庆国嘿嘿冷笑了两声:“天师还不知道吧,您这半张脸,就是拜太子所赐。”
  “啪”,宫灯里爆了个灯花,烛火摇晃,似乎照见满屋的血。
  “你说什么?”
  “命扬州刺史烧死你的人,正是太子,还是陈天兴去扬州传的令,要不然为何太子会去得如此及时?”陈庆国说,“这不过是太子布的局。他知道你不会乖乖任他摆布,故意放你逃出公主府,然后让你身陷险境,再救你出来,你又怎么会不对他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风从屋外吹进来,水晶帘“噼啪”作响,宛如催命的符,她跌倒在地,屋顶上雕刻的精美图案在旋转。
  陈庆国道:“天师,还是随我进宫,向皇帝揭发太子吧,要不然咱们都要被杀人灭口!”
  揭发太子?
  “不,我做不到。”她浑身颤抖,喉中腥甜,呕出一口血来,血渍在素白的道袍上晕开一朵妖娆的花。
  窗外的陈庆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只好得罪了。”
  又是一阵帘响,她看到几个黑衣人冲进来,不停晃动的珠帘成了她昏迷前见到的最后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冷水泼醒,发现自己被吊在一座牢狱之中,一个身穿华服的美艳女人站在牢门外,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像刀,随时可以出鞘。
  “你就是严道育?”她说,“就是你挑拨我们母子,让浚儿抛弃我这个母亲,去和他大哥沆瀣一气?”
  浚儿?说的是刘浚吗?原来她就是潘淑妃。
  潘淑妃与太子刘劭的母亲袁皇后不合,太子与她形同水火,而她的儿子刘浚却与刘劭极为亲近。
  呵,挑拨母子不合吗?原来外面已经有了这么多关于她的可怕流言。
  她的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潘淑妃大怒,大喝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她心里的痛,才真正刻骨噬魂。狱卒打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已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怎么,你还是不肯去陛下面前揭发太子吗?”潘淑妃怒道。
  她沉默着不说话。
  潘淑妃更怒:“来人,把她的胸乳割下来,看服是不服!”
  狱卒嘴间浮着淫笑,拿着刀走过来,刚撕开她的衣服,忽然牢外有人喊:“太子兵变了!”众人大惊,狱卒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严道育忽然动了,一脚踢在刀柄上,刀身飞起,划过狱卒的喉咙,穿过地牢的木栅栏,击落墙上熊熊燃烧的火盆,刺进墙中,刀柄还在不断颤抖。
  火盆落地,大火“轰”的一声燃烧起来,狱卒们和潘淑妃的侍女们都慌了,惊慌失措地拥着娘娘朝外跑。
  火烧得很快,不过顷刻之间便涨满了她的眼帘,今生,她注定要葬身火海吧。
  火焰湮没了水面,待火光退去,古井又恢复了原样,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芸奴趴在井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仿若置身于梦魇之中。
  身后脚步声响,她回过头去,看见刘五郎手提大刀朝自己走来。
  月光阴冷,她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又坠入另一个梦魇。
  芸奴茫然地看着他:“如果要骗我,就该骗我一辈子,为什么要撕开温情脉脉的假象,把血淋淋的真相给我看?七百年了,我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来?我们都已经转世,成了各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刘五郎不敢看她的眼睛,举起刀,刀锋阴冷,他的话更冷:“对不起,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等我用你的人头换回鹦鹉,我会自尽向你谢罪。”
  芸奴望着他,一言不发。
  刘五郎的手在颤抖,有一瞬间他心软了,但是一想到鹦鹉,他的心又不得不硬起来,一咬牙,挥刀砍了下去。
  当白谨嘉和叶景印来到山脚下时,白谨嘉忽然步子一顿,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面前这座山,柳眉渐渐皱起。
  “怎么,有什么不对?”叶景印问。
  “有人布了阵法。”白谨嘉沉声说,“是浮幻之阵,进山之人都会迷路,有人想阻止我们入山。”
  “可有破解之法?”
  “跟着我的步伐,踩着我的脚印走,记住,千万不要走错。”
  刘五郎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抓住了刀锋,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涌出,在地面种出一串鲜艳的桃花。
  “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一滴泪顺着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庞流淌下来,刘五郎暗暗心惊,从她眼中流出的,根本不是泪,而是血!
  芸奴抬起另一只手,指甲一弹,刘五郎好像被一记重拳击中,大刀脱手,朝后飞去,重重地摔在树干上。
  他浑身像被摔散了架,艰难地站起来,刀锋蓦然而至,刺进他的肩窝,他闷哼一声,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面色冰冷的人就是那个善良木讷的女孩。
  “曾经有个人,她愿意为你献出生命,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芸奴的眼中泛起红色的荧光,在那妖异的光芒中,刘五郎看到一丝可怕的疯狂。
  这个女人疯了。
  芸奴大叫一声,将刀抽出来,举刀欲砍,却在他头顶上生生停住,她的手在颤抖,额头上有一道道青筋暴起。
  她似乎在挣扎,纠结于杀与不杀之间。
  刀猛地一收,芸奴转身朝西山的方向奔去,速度之快,宛如一阵疾风。
  胸口的伤剧痛,他捂着刀口缓缓蹲下身,单腿跪下,鲜血不住地流。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女孩从前世起就有着奇异的力量,虽然那个时候她只会些小术法,但他能够感觉到,今世的她,力量已与前世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她是妖怪?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靠着树干,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白兄,这里有个人!”叶景印冲过来,将刘五郎扶起,白谨嘉连忙在他身上几个穴位拍了拍,止住鲜血,大声问:“你是谁?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清清秀秀,十五六岁的女冠?”
  刘五郎猛地抓住她的手,虚弱地说:“她疯了。”
  白谨嘉倒抽了口冷气,抓住他的衣襟,怒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睛流出血泪。”刘五郎断断续续地说,“眼珠泛红光。”
  白谨嘉脸色骤变:“糟了,她走火入魔了!我们一定要赶快找到她!”她粗鲁地将刘五郎抓到身前,恶狠狠地问,“快说,她到哪儿去了!”
  刘五郎艰难地抬起右手,朝西边一指:“李……宅。”
  “叶兄,你留在这里,我去带芸娘子回来。”
  “等等。”叶景印拉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很危险啊。”白谨嘉提醒他。
  叶景印正色道:“我像是怕死的人吗?”
  白谨嘉轻笑道:“既然不怕死,就随我来吧,不过,到时候我怕是没有闲暇来护着叶兄了。”
  深夜的李宅已然成了鬼宅,妖气冲天,整座山头都弥漫着不祥的黑雾。
  大门缓缓打开,芸奴站在门外,一头青丝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风飞舞,她手中提了一把大刀,因她身材瘦小,刀尖垂在地上,随着她的走动,在地面画出一道长长的刻痕。
  李宅之中原本聚集着七百年前所死去之人的精魅,当芸奴走进来时,他们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如同山岭崩塌一般朝他们压过来,作为妖物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四散而逃,隐在角落里,不敢近前一步。
  芸奴走得很慢,李宅之中挂着白灯笼,此时都已点燃,亮着惨白的光,照在她的脚下,仿佛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可怕气息令光线都臣服了。
  堂屋正中慢慢现出刘义隆的影子,他的身形比前几日更加清晰,几乎变成了实体。
  “你这妖女,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他沉声道。
  “吸食了这么多人的精气,终于快要炼成实体了吗?”芸奴的脸被发丝遮掩,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她缓缓抬头,风鼓起她的长发,苍白的脸映衬着红色的眼以及猩红的泪痕,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忽然一跃而起,挥刀朝刘义隆砍来,那把普通的大刀带着凌厉的刀风,将堂屋屋檐下的两盏白色灯笼切为两半。刘义隆大惊,他拔出腰间的剑,刀剑相击,卷起罡风,将几个侍立在堂屋内的精魅搅得粉碎。
  芸奴的眼中全是令人恐惧的疯狂,刘义隆命刘五郎前去杀她,不过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无论谁死对他都有好处,可如今看来,他似乎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严道育,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不只是个会点儿小戏法的女骗子。
  二人短兵相接,芸奴的功力竟然不在刘义隆之下,二人从堂屋打到内院,精魅们四散而逃,却还是被锋利的罡风撕得粉碎,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刀痕。
  刘义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被她一步步逼向绝境,他不甘示弱,一个虚招逼退芸奴,将手中剑刺进地面,重剑如一根刺入地底的刺,纹丝不动。他双臂展开,口中念动咒语,冕服的宽大袖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翅膀扑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群群乌鸦从林中飞起,在半空中会聚成一大片乌云,在李家上空盘旋,尖锐刺耳的叫声如同一道道可怕的魔咒。
  芸奴抬起头,仰望那一大片乌云,乌云忽然一动,朝下俯冲而来,扑向她的面门。她挥刀割断自己的一只袖子,将袖子往空中一展,化为一张大网,将屋顶笼罩,乌鸦扑在网中,发出粗犷惨厉的号叫。
  四周的白灯笼摇曳不休,将芸奴的身影照得峭楞楞如同鬼魅。她提刀往前,刚走了几步,脚下忽然漾起黑光,她低下头,看见脚底用腐血绘制着符咒,一道道符咒围成一个圆,组成阵法,将她牢牢困住。她刚一踏上咒语,脚底立刻发出“嗞嗞”的轻响,冒起缕缕青烟。
  刘义隆的脸上浮起一层冷厉的笑意:“原本这个阵法是用来对付那些术士的,没想到竟然困住了你。也该你今天命丧如此,七百多年了,朕今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
  黑火“腾”的一下烧起来,朝芸奴所站的地方聚拢,刘义隆按住剑,叹息道:“想朕堂堂刘宋皇帝,今日竟窝在这鬼宅之中,化为恶鬼。这都是拜你这妖女和那个逆子所赐!今日让你被黑火烧尽魂魄,真是便宜了你。”
  火焰越来越近,芸奴静如止水,就在众魅以为她要乖乖受死的时候,她忽然将刀一举,以剑为笔,在空中画起符咒,刀尖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笔画,她每画一道符,四周的精魅便飞起一个来,一边惨叫一边钻进她的身体之中。
  刘义隆大惊,只见精魅越聚越多,芸奴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一股凌厉的气息如山一般压来。
  这一刻,他生出一丝惧意,正如千百年前当他面对拓跋焘的数十万铁骑的时候,那种面对数十倍强于自己之敌的心惊胆战。
  当精魅聚得够多时,芸奴上前一步,挥刀一斩,大地轰然裂出一道缝隙,阵法破损,黑火退去,她将大刀朝刘义隆一指,刘义隆神情大变,侧身躲过,剑气击在他身后的中堂之上,墙上所挂的容像画和画前所设的贡品器物全都炸开化为齑粉。
  刘义隆皱了皱眉,不再恋战,转身逃进屋墙之中,消失无踪。芸奴也没有追,只提着刀往后院而来,精魅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她一刀斩开厢房大门,屋内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芸奴冲进去,玄微在角落中缩成一团,抱着头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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