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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欢喜天(流云)-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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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一挥手,低声道:“嘘!这些都是有钱公子哥的事儿,和你我无关——你打听这个干嘛?”“嘿嘿,还不是混饭吃么?”赵二缺打听是假,接活儿是真,当即便搓搓手凑过脸来:“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是不是雇船出海?要真是,这活儿你帮我拿了,到时候亏不了你!”
虽说这两人在宁波没有露底,但那外面的风言风语却是不少,名声也臭污不堪,掌柜知道这事,于是便正了脸色,端然道:“赵二缺、任三建,我可是告诉你们,这俩人虽说有钱,但是听着,却和宁波大帅有点关系——你俩要是打他们的主意,怕是找错了人吧?”
听得这人与大帅有关系,那俩货心中顿时便是一颤,可是转而又想到那大把的金银,心中一横,桌子下便把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了掌柜的腰,压低嗓子威胁道:“掌柜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俗话说,不踹寡妇门,不挡光棍财,我们无非顺个过路银子,你要是今儿个不把这事帮我们圆了,那可别怪我们兄弟多嘴,回头淌水过风的兄弟来你店里讨饭吃,出了事,怕是你店也保不住吧?”
那意思明白,若是不帮,回头便去叫剪径劫道的土匪来店里明抢,届时出了人命官司,这客栈可就保不住被封了——掌柜身子一抖,那下面硬邦邦的东西又朝前抵了他一下,任三建继续道:“这大洋你拿着,其他的事儿就当自己全不知道,带我俩把这生意接了便是…我俩要是吃了肉,回头再给你弄点汤喝。”
掌柜受他这一句,心中也敞亮明白,把自己的处境算了个七七八八,虽说不愿,可也只得长叹一声,把那银子收了,然后道:“我不是吃这刀口饭的人,也不想和你俩有什么瓜葛…现在,我出门去给他们雇船,约莫三个时辰才会回来,这其中…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给家里招呼一声便出得门去。
掌柜这话其实说得明白,也就一切都不多做,只是将那时间拖得长些,这二人倘若自己进去谈得那买卖,便是这俩客人的命数注定;如若俩年轻客人看不上他们的船,那也便罢了…一切,只是放任天意。
果然,不多时,那两个客人便从雅室出来,准备上楼等候消息,刚到梯口,任三建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笑道:“公子小姐请留步,请留步,请听我一言!”
“哦?”至尊宝与玉笙烟双双站住,疑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俩都是船家,”任三建朝旁边那赵二缺一指,他也连忙陪起了满脸的笑,“少爷、小姐,刚才我们在外面吃酒,偶尔听得两位说话,说是要雇船出海——正好,我俩那船便是条小巧的海船,正好出海…您说去那就去那,保证又快又稳!”
“现在呢?连夜出海,可成?”
“成啊!成啊!”任三建某口子答应,“我们夜间驾船极好,您只管放宽心睡觉便是,醒来便到了地儿了!”
宁波近海,可是平常人家的小船都极难远航,除非大舟大船不可,所以,自古以来也就少有夜航之说——可是近些年军阀把那大船都管得极严,是以临时根本不能雇到,于是乎,这两人才想到休息一夜,明天动身…
现在有了能夜航的小船,他俩又如何不动心?
其实这俩人夜航也不怎地,只不过他那目的并非是送人出海,而是说要半道剪径,也就无所谓了,管他两人如何说,只是一味的应了下来便是。
果然,至尊宝听有夜航小船,当即便与玉笙烟商议连夜出海,尽早把那些事儿给办了——玉笙烟对他的心思如何不知,自然也就毫无异议。
于是乎,两人这便略略收拾,房也不住了,会钞跟着二人出得客栈,雇了马车一路来到那东面海边——两人小船在个渔村之侧,看着倒也妥帖,他俩大量购了饮水干粮,叫得二人搬上船去,这才便登船出航,一路驶向那大海深处。
此刻,那玉笙烟才把所去之处告诉了两人:“便在这宁波东南海上,大前门岛与那小蚂蚁岛之间,有几座无名岛屿,其中一座岛虽无名,可是岛上有山却是得了名的,叫做东白莲山,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两人笑着摇船,口中闲话道:“那岛上本是没人的,后来不知怎地山上住了几位白莲圣教的活神仙,于是便得了这个名儿——你可是要去那处?”
“不错!”
“好嘞!您就请好吧!”
第一九一章施物应机心路远,出变随意魂门开
船儿离岸远驶,渐行渐去,忽而那微风起波澜,晓晴照落霞,一抹子水波泊泊泊的打在船头,二人放眼望去,但见山青水绿天蓝云苍,夕阳橙黄晚霞桃红,说不出一副极好的山水景色,宛如泼墨洗绘般的璀璨,顿觉兆头甚好,心中也宽敞了许多。
走的一停,夜色渐渐垂幕,远处那渔村沙岩也看不见了。见两人在那船头坐着闲话,惬意斐然,任三建忽然便对赵二缺挤挤眼,下巴朝着后面一扬——赵二缺会意,便把手中船舵交到了他手中,走到船尾拉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尾肥美鲜鱼,又取了旁边鱼钩穿过,然后悄悄沿线放入海中,假模假式的钓起鱼来…
见他弄得妥当,那任三建便喊了起来:“喂!你究竟行是不行,到底能不能钓着?倘若不行就吭声,我来下钩便是——弄不到鲜鱼熬汤,饿着了贵客,你看我骂不死你。”
“就好,就好,”那赵二缺回道:“这不,刚才有尾大鱼咬钩,你这一叫唤便就跑了…咿!等等…等等…这是开始咬钩了…”作势便开始在那里松松紧紧,将大鱼渐渐提得上来。
两人这一唱一和,至尊宝自然听见,但觉腹中不饿,于是便笑道:“你俩也别忙了,我们都不觉着饥饿,这鱼汤倒是不必了!还是快些赶路,才是正事。”
“您这就不明白了!”那任三建正色道:“客官,这夜航出海可比不得旁的。非要吃了鲜鱼汤,敬拜了海老爷,才能平安无事——您就算不吃,稍稍喝上几口汤也行,可是不能点都不尝啊!”
至尊宝玉笙烟均是陆上长大,对那海里规矩倒是点都不懂,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说,任由这两人钓鱼——果然,不多时那赵二缺哎呀一声喊。猛然从海里拎起一尾大鱼来。长逾尺许,肥厚无比,倒真是熬汤极好的鲜货。
“真是好鱼!”那任三建哈哈一笑,转头对至尊宝道:“少爷小姐。你们暂请稍等。我这便给你们做那鱼儿三件。到时候保管你们吃得欢喜。”说完便与那赵二缺换了手,喜滋滋的拎着鱼,去那船尾做菜。
见得这两人如此热心。至尊宝俩也不多想,只道是那海上人家原本的脾性,便打叠起肚肠等着——可正在此时,忽然脑中有个声音乍然响起,似惊似喜:“宝哥儿,宝哥儿!”
那声音正是天吴!
自从上次它重回至尊宝体内之后,许多日都不曾露面,呼唤亦不答应,至尊宝略略感受,才发现它是陷入了个深深的睡梦之中——没得想,此刻居然醒了!
有得它在,那赢面可又大了许多,至尊宝当即便喜欢起来,口中道:“你可终于醒了,哎呀呀,我还怕你不醒,到时候我和烟儿那事儿弄起来麻烦呢!”
“你莫多说,先进船舱,我有东西给你看,”天吴似乎甚为急迫,一个劲的催促:“快来快来,真真不得了…”听如此说,至尊宝猜得和上次之事有关,心中倒也极有兴趣,这边又闲着无事,便给那玉笙烟将此事说了,两人招呼一声,这便钻到了那小小的船舱之中。
此船不大,那船舱儿也甚小,只能堪堪容得两床一桌,二人这般下来分坐两边,顿时显得挤了——可便在此刻,至尊宝突觉身子一凉,然后舱中一股青烟骤然出现,顷刻便在桌上出现了个赤色小人!
身子虽然不同,可那面目眉眼却分明便是天吴八面中的模样!
身高近尺,盈盈一拳,头顶乌沙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腮边飞舞胡须乱,耳上飞飘荡蓬松鬓。赤目金光,看三界生死数数;暮耳悬垂,听前后因果种种!
至尊宝口中哎呀呀一声,诧觉嗔奇正待要问,那玉笙烟旁边已经抢着开了口:“天吴,你怎地敢换个如此打扮?难不曾你今儿晕头了,作此鬼仙模样出来,就不怕引动天地冥数,反噬你这一身么?”
这打扮,便不是那普通鬼魂愿意所装的,乃是城隍庙、地府界,阴司鬼殿之中的打扮,只若那些毛头小贼扮不得六扇门捕头一般,少了那端端正气,穿着便是一身的不自在——鬼魂亦有如此之说,天吴看着又怎也不像已修成,所以玉笙烟便得了这般一问。
谁料那天吴却不说话,伸手比划叫二人嘘声,等得片刻,这才如那心中石头落地,整个人轻松,笑着问:“看见了么?看见了么?我如此扮个阴司判官,还是那崔判的模样,居然没感觉到任何端倪!”
至此至尊宝都不怎地明白,疑道:“这又怎的个意思?”
玉笙烟见他不懂,于是便解释道:“原来这是崔判官的装束啊?我倒是没有看出来…宝哥,据说那崔判最是小气,倘若有鬼扮作他的模样,那他立刻便会知晓,然后前来问罪;即便是人扮来唱戏,他亦会多加留心,所以才有那许多道士捉鬼的时候都扮作他,希望届时能得崔判所助——天吴,你扮作崔判而他不来找你,难道是…”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和他谈得好了,能够如此?”
“非也非也!”那天吴哈哈大笑:“并非如此,而是有其他的机巧!”他在桌上走得两步,换个装束,此刻看着和刚才无太大差异,只是面目狰狞了许多,随后笑道:“看看,这便是钟老爷的装束,一样还是没事!”
钟老爷便是钟馗,这…这居然都无事?
见两人不解,那天吴才解释起来,原来他回到至尊宝体内之后,稍稍查看,居然发现至尊宝的内丹已凝成了个指头大小的丹元,五气开始朝元而动。三华亦是聚顶,渐修凝胎,自己也跟着修为进了老大一截,看似隐隐已有了不为之动的局面。
这是修为上的提升,可是附带也出了这般个局面,那便是天吴发现自己受他影响而提升之中,隐隐和至尊宝变得有些相似相近,魂魄中居然带了一丝纯阳力量,也不知是那里来的,但是。这力量一旦出现。天吴就已不是个纯粹的鬼魂了!
和至尊宝变得一般,成为个生存在阴阳缝隙之中的怪异之物。
至尊宝属于阳中附阴,人中之鬼;天吴属于阴中产阳,鬼中之人——人鬼、鬼人。这一人一鬼居然同时出现。把那阴阳缝隙占得满满当当。浑然一气。
这,便是它不畏密宗神咒的原因,亦是那地府中感觉不到它的缘由。从此之后,天吴已算是从那生死簿上除了名,从此不在凡人之属,堪堪步入了鬼仙的行列。
也不再受到阳间的惩戒,能够一直脱离至尊宝留在世间了,只不过现在修行不够,只能定个模样,比如小猫小狗之类的陪在至尊宝身边,也不会被人看破行踪;等到需要的时候,自能飞沙走石,变换成那天吴的模样。
这与之前最大的区别,便是不再需要至尊宝施法,而可以自己为之所动,两者之间转变自如。
二人听它说完,心中也是极为喜欢,至尊宝当即便叫他变成个拳头大小的猴头爬自己身上,并道:“如此一来,你便是有何异样,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这话出口,天吴却是咳咳几声,面带尴尬,“变化成何物倒是无所谓,你只要喜欢便好,可这里有一节,我这、这变化…咳咳,还得你来才行…”
至尊宝还未答话,天吴连忙解释:“我现在不受天地约束,能够在你给我所定的模样和本身模样之间换来换去,可是这能不畏阳世的模样,要靠着你的内丹元气才能定成,不是我自己单单可行的——我所变化出来的,喏,比如这崔判和钟老爷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般,只能在外面两三个时辰罢了。”
“原来竟是这般,”至尊宝想想,又道:“可是,我似乎没有听诸葛大师或者花老爷子说过有此法术啊,我也不会,又怎地帮你?”
“这可不是八幡或者经纬宗所能的法术,”天吴连忙解释道:“我最近几次反复思索,想了良久,发现必然有一门能够使用这法术,倘若你去找得他们,那便能成了!”
“哦?哪一门?”两人齐齐问道:“居然还有这般的妙法?也不知你说的是阴阳是一脉,还是说白莲教,亦或密宗?”
天吴嘿嘿一笑,迸出几个字来:“丁甲宗!”
“丁甲宗…”至尊宝看看玉笙烟,口中道:“这不是上次在石门渡收拾你的石家那一派么?你又是怎地知道,他们能够使出这般法术?”
天吴有些不好意思,“在山中的时候,我和花家守灵穴的那家伙聊过,也知道了许多阴阳师这几宗派百年前的事儿——丁甲宗传至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术法能控制鬼魂、精怪、山魈、妖魅,分成三派御神使,即是灵御、魂御以及体御!那灵御魂御我不多说,也不需要,但这体御,可便有了化实为虚和化虚为实的分别,也正是能够让我变化的法门!”
说道那石家,至尊宝心中也无甚好感,颇为有些为难道:“上次我从石家眼皮底下逃走,把他们得罪不浅,那丁甲宗之人又如何能够帮我?更别说这法术,在他丁甲宗必然属于密不外传的法门,更是不可能了。”
说到这,天吴也发起愁来:“说得也是啊,这个真不好办…”一人一鬼顿时有些踌躇起来,不知该是如何。
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少爷小姐,这鱼汤得了,还请二位出来尝尝啊!”
发愁亦是徒劳,至尊宝干脆也就不多呆了,叫那天吴回到自己体内,然后携手玉笙烟来到甲板之上,准备还是先吃吃这鱼汤再说——
一切自有机缘,急,是急不来的!
可是天吴并没有回去,只是鼻子在空中一嗅,瞪眼惑道:“咿,这味道不对啊!”化作青烟在半空消失,丢下句:“我先去看看!”立刻不见了。
ps:五气朝元,三华聚顶:五气,乃指五脏之气,心、肝、脾、肺、肾五种;三华,乃指人三华之本,元精、元气、元神。
第一九二章接亡送鬼转心念,引魄招魂垂莲旗
要说任三建那厮人品下作,可这手菜确实不错,鱼肉就着海中小虾熬得一锅好汤水,加上鱼血入酒,就算做了宵夜的酒菜——至尊宝与玉笙烟吃得极是开胃,片刻功夫便将碗中汤水扫得清洁溜溜,点滴不剩。
任三建坐在两人旁边,也不动手,见两人吃得这一味,方站了起来,“小姐少爷,这汤如何,可还能入口么?”“恩,”至尊宝自己又给玉笙烟添得满满一碗,自己浅酌口酒,赞道:“想不到这随便一条海鱼,也能做出如此美味,实在难得,难得!”
“可不是么?”任三建嘿嘿两声,满脸尽是狡黠:“老人辈可都说过了,淹死之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那最后的一餐,总得是吃饱喝足才不会惦记,也才不会变成厉鬼来报仇…您二位既然吃好喝好,我便放心了!”
此话出口,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
话才出口,随着那海浪摇晃,两人忽然觉得周身乏力,身子一歪均倒在了船板之上,虽竭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奋力几次却终不能够——任三建哈哈大笑满脸得色,招呼到:“摸在开了,快些把锚下了,过来与我一同看看今儿的收获!”
“嘿,来了!”那赵二缺欢喜不已的叫了一声,三五下便将那锚下了,然后跑将过来——见得二人怒目圆瞪,极力起身,不由哎呀一声道:“这、这、这怎地还能动啊?不是说吃了这药,定然立刻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么?”
“这怎不是麻翻倒地,动弹不得?”任三建反问一声,指着二人道:“你看,都已是这般模样了,还有甚可担心…你且放宽心,这三更鸡鸣散我足足花了一个大洋,定然是管用的!”
此话就像给赵二缺吃下了颗定心丸,立刻乐得满脸开花一把抓过了至尊宝的包袱,两三下便摸出大捧的银洋,拿在手上白花花一片!
对看一眼。这两人不由得同时大笑:“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正值二人眉眼嬉笑洋洋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声有气无力的哀求,“两位,两位大爷,这钱、钱我们不要了…都送给你们…求求、求求二位。能不能饶我们一命啊?”
看时。那至尊宝已兢兢战战满身哆嗦。一副汗洽股栗惊惶万状的样子,整个脸都白了;玉笙烟更是面朝下伏在船板上,周身不住的颤抖…
这俩贼厮鸟听此求饶之声。弯腰捧腹做个奚弄嗤笑的样子,俱咻咻咻的怪笑起来。赵二缺更是讥讽连连,阴阳怪气道:“少爷小姐,这可对不住了!你说咱们这做刀口买卖的,向来都留不得活口,倘若走漏风声引来官司,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我们不说!我们不说!我们什么都不说!”至尊宝惶惶然急道:“只要你愿意饶了我俩,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不成…”
“我们可以发誓,发毒誓!”至尊宝又急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还是不成…”
“我们可以,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再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算了吧!”任三建哼得一声,喝道:“实话告诉你俩,我们就是勾魂的无常,捉鬼的阎王,到了这,就算你们活到头了,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死字!”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光,整张脸也狰狞如鬼,口中一字一顿: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至尊宝看似仍不死心,仍在一个劲的苦苦哀求,可那任三建的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冷笑中伸手到那船板之下,哗啦抽出把明晃晃的板刀,吹得口气,又看看漫天星辰,瞳孔缩得犹如条缝,“现在真是个好日子,好时辰——行了二位,你们也别挑了,我这就赶着紧的送你们上路…”
“求求你,不要啊!”至尊宝恳切哀嚎道:“你、你怎地知道这是个好日子?”
鬼使神差,任三建居然顿了顿,伸手比划一番:“我掐指一算,这不便知道了么?”
“噗嗤!”
突然之间听得一声笑,随后玉笙烟抬起头来,堪堪笑得个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了,这、这、这掐指一算都出来了,你叫我怎地忍啊?”她伸手在至尊宝腰上掐得一把,笑骂道:“还装!还装!你这是要笑死我么?”
这一掐,至尊宝顿时吃不住痛,哎哟哟叫唤着躲了开来,也将那憋住的满脸笑在脸上喷涌出来:“我那知道会有这样一说啊?还掐指、还好日子…我的天啊,你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简直太离谱了!”
二人笑着,闹着,也从那船板上堪堪站了起来,简直旁若无人——那俩贼厮鸟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那任三建大喝一声,劈手将那板刀朝至尊宝当头砍落!
只听‘铛’的一声,板刀飞出,直落而下插在船甲之上,颤颤颠动!
至尊宝玉笙烟理也不理,自顾笑个不停,根本未曾出手。两贼厮鸟骇得兢兢发抖,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瞠目结舌——背上寒毛竖起的声音清晰可闻,栗栗刺耳!
除了心中对这愕然一幕的畏惧,还有周身骤然感到的阴寒冰冷,都让他俩惶恐,如遇鬼魅。
至尊宝笑得片刻,忽然朝着半空悠悠招手,那空中只如水墨画泼洒之中的侵润,渐渐从虚空之中剥离个人影出来,忽忽清晰,最后化作个尺许高的小人,目光如冰,阴阴站在船舷。
两人面上每一片肌肉都在痉挛,抽搐,屎尿已止不住顺着裤裆中流了出来,船上立刻便充溢了股说不出的臭气,熏天刺鼻。
玉笙烟也未闲着,只一甩手,顿时个白色莲花小旗便插在了那船舷之上,阴风抖开,猎猎风中——这看似平常的小旗出现比那鬼魂更甚,顿时这两人腿脚均软,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双手开弓,车轮也似在脸上乱抽,眼泪鼻涕齐流,嚎道:“饶命啊!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没看出您二位是白莲教的菩萨,居然敢给您下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只求菩萨老爷大慈大悲,饶了我们的狗命!”
头在那船板之上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顿时肿起了个血疙瘩——至尊宝看看天吴,又看看那白莲旗,咳咳两声凑到玉笙烟耳边:“你这是干嘛?难不曾还比比谁的法子骇人么?”他偷看看那两贼人的脸又红又肿,里面根根血丝都看得分明,声音更低了两分道:“这两贼太过残酷暴虐,留不得,不如除之而后快?”
“除什么啊,就除了?”玉笙烟蹬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你说你这点小心思,除了把坏人杀光以为,别的什么都不管是吧——告诉你,要是把这两贼鸟杀了,你说我们找谁撑船去,是不是你要下水去把我俩推倒东白莲岛去?就算你能推船,也得知道在那里才行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看,这不是白莲教的地方么,我那小旗绝对比你的天吴管用,定然叫这俩贼子把我们好好送到那岛上!”
“然后…”“回来之后再说吧!生死大过天,岂能轻易断?举头三尺那神明看着呢,他俩就任由老天爷来收拾吧!”
两人简单商议一番,顿时就拿定了主意,也不轻饶,一人狠狠赏了几记耳光,将那红肿犹如绢纸般薄的脸皮顿时扇得鲜血长淌。这俩贼非但不怒,反而脸上乐得开了花——只要白莲教的菩萨赏了罚,那这便是饶了…他们自然是明白的。
在船板上又是一通磕头,道谢连连。
弄得半响也都累了,玉笙烟也不多说,沉声喝道:“你俩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话先搁这,要是你们今次能平安稳妥把我俩送到岛上,然后接我俩返程,那么便算得饶了你俩,倘若不能,那再按照阻我白莲教行事,谋害我教中圣姑的罪名处置…”
“您别说了!我们一定将二位送到!”听说是个圣姑,那两贼悔得肠子都青了,莫口子应道:“求求您千万别说了!千万别说了!只要您能原谅我们,别说是送你们上岛,就算马上死了,我们也愿意!”
说完噗通跪下,接着要磕头…
至尊宝伸手将两人拦住,口中道:“罢了罢了,你们也莫要多说了,现在我们身负要事,你们那磕头什么的真没用,只有越快把我们送到岛上,才能赎罪——废话少说,起锚扬帆!”
“是,是!”两人忙不迭的跑到船头,将那铁锚收起,“您放心,我们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一定连夜把您二位送到岛上,不耽误圣姑大事!”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便将那帆儿拉得浑圆,呼呼吃着海风,朝着那夜色之中嗖嗖而去——只不过这来往之中,根本就绕过了天吴所立那处,不敢靠的近了。
身子背过两贼鸟,天吴嘿嘿露出个笑脸,口一张,将个纸包吐进海里——那粉末至始至终就没有放进锅里,而是被那天吴换了,由此,也才让至尊宝和玉笙烟知道了此事,定下了假装这一条来!
见两人忙乎如此,至尊宝又才与玉笙烟坐到了桌边,哈哈笑着,迎着夜风端起了酒杯,趁着那鱼汤尚温,迎风浅酌起来…
第一九三章古径令牌破石狮,陌路碧潭又骤惊
此时正值季风时节,那小船借风势借水流,兼得两贼人拼命,自然便若流星赶月似的撵着去了。那长庚星才在鱼肚白中堪堪露面,海平面上已出现了那薄雾浓妆般的一抹,渐渐近些,看得一岛,触目处古木森森怪石嶙峋,陡壁悬崖山势狰狞,云雾烟瘴缭绕,森森不知几许…
船得岸边在那礁石上轻轻一碰,轻抖微颤之下,至尊宝立刻醒转,抬眼一看那穷山恶水的兇厉景象,先是一愣,随后似问似答般道:“到了?”
“到了到了!”任三建立刻堆了满脸的笑,陪着小心道:“活菩萨,活菩萨,我们到了!小的以性命担保,这便是那东白莲岛…”话音未落,至尊宝身后舱门嘎然拉开,玉笙烟的声音在里间出现,立刻打断了他:“好,你等稍住。”
即刻,玉笙烟已从那舱中而出,吩咐两人也不躲藏,直接把船大大方方停在岸边,任三建与赵二缺留此守候,生火做饭等得回来,船上所带物资众多,又加之海边出产颇丰,撑个月余倒是无妨——玉笙烟吩咐道:“我两人上山乃有要事,时日不限,也不知何时归来。你二人老实留在此地,自顾谋生,待我归来自然是重重的有赏…但,三月之后若是未归,你等可自行离开。”
“是,是!”两人莫口子的应声,陪着笑脸:“圣姑,您这是要…”
“休得多问!”她脸色一沉,喝道:“我教中要事。岂是你二人能知晓的?”
“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两人一哆嗦,连忙缩着脖子点头:“我们老实等着…”
玉笙烟看得一眼,又道:“三月之内倘若你们先行跑了,那么等我们回到宁波府,那么可对不住了…”“决计不敢先走!”那赵二缺连忙扯着嗓子道:“便是打死我们,也留在这里等圣姑您回来!”
“那好!”玉笙烟脸色略略柔和,这才黔首:“逆我教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我便不多说了——只是记住一条。岛上凶兽众多,豺狼无数,你俩等我们走后,把离岸百米之处找个礁石泊了。可别停在岸边。遇上虎豹自己丢了性命。”
“是。是!”
吩咐完毕,看那二人也不敢先行逃走,玉笙烟这才与至尊宝带了些干粮。沿着海边一路而去——东白莲岛沿海周遭尽是山岩,峥嵘历历,像个城墙般把岛屿围在当中,二人沿着海岸走了数百米,这才找到一条石梯向上。
石梯甚是陡峭,旁边有一屋大山石,一面被磨得光滑圆润,上有十六个大字:
“脱却凡身,无边快乐;完全本性,自在逍遥!”
见此,两人心中顿时明白,一切都与婆婆所说无二,地方却是对了!
石梯狭窄,二人沿着那梯子一路向上,只若登天一般,直走得半日光景,才堪堪走到山岩城墙的顶端,放眼朝着那山中望去,顿见得——
岩多突兀,势更崎岖,峭若蜀道,险似峰刃;惶惶然非阳世故土;戚戚乎乃阴司险地;阴风飒飒,黑雾漫漫,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
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潭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潭不游鱼。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风拨乱云尽喧呼,半掩半藏,迷雾烟瘴时对泣!
好一处穷凶极恶的风水!
两人看得半响,也知此行不易,于是不再多说,将所带符箓兵刃一应备好,皆放在那称手的所在,妥妥收拾一番,这才顺着那石梯开始朝着山谷而去。
山梯朝下并非直取,而是绕势山体盘旋而下,两人走得数里,见一巨岩垂在面前,小路直沿着那巨石之中穿过,此石看那形貌,便得个巨兽拱立伏于路上,张口待势,此路正好便是去那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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