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只见风花(女尊)-第2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妻主已年过四十,可是膝下却是无女,那正夫一连四个生的都是儿子,妻主当时也是着急了吧?自己原本也只是个庶出的孩子,父亲也只是前村一户人家的小侍。据说,当初妻主是听闻自己的八字带女,还是下了不少的彩礼,母亲才同意将自己许配给妻主做小侍的。

想自己出门子的那会儿,父亲也是哭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拉着自己的手悄悄的告诉自己,如果以后有机会遇到一个懂怜惜、知冷暖的女子,一定不要被那些规矩束缚住,一定要主动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毕竟,自己的人生,要靠自己把握……

那是父亲毕生的遗憾吧?虽然父亲没有明着对他提过,但暗地里他也听母亲的那两方侧夫嚼过舌根,说父亲原本,是有一个倾心相爱的女子的。那女子当初不堪当村长的母亲的打压,似乎是变卖了家产,去明滨城闯天下去了。据说,那女子临走之前,曾寻到父亲窗前,问过父亲,可否要和她一起走……

父亲当初是不敢答应的吧?毕竟,若是真就那么和人走了,万一那女子以后负情薄意,要无依无靠的父亲一个人如何生活呢?

父亲的遗憾,他是从小就看在眼里的。然而,看着母亲对待两房侧夫和自己父亲的态度,他却也认为父亲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天下女子皆薄幸,他的母亲家中除了一房正室两房侧夫,还有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不是依然在外面沾花惹草?

所以,当父亲拉着自己的手偷偷劝告之时,他也只是听之任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人已经嫁了,一个年龄大的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女人,又不过是个小侍,这样的身份,还会有谁能正眼看他呢?就是看了,也不过就是想占占便宜罢了,根本就没有真心的,就像那些旅人对待父亲那样。

当他遇到那个女子的时候,他刚嫁过去没有多久。那个女子因着他做饭做的不错,赏了妻主两个银币。那样的一顿饭菜,两个银币即使去饭铺去吃,也够吃上三十顿了,而那个女子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虽然带了一点怜惜,但确实是没有半点风月的。果然,直到妻主送那女子和她的夫郎进了偏屋,那女子也没和妻主提过半句诸如要自己伺候一类的话,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个小侍。

他确实是活了心的。每晚面对着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妻主,他不是不觉得悲哀,每天看着年华已过,对自己哀怨以对的正夫,他不是不觉得心烦,何况,家里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妻主的儿子。

想着那个女子给妻主银币时的神情,想着那个女子看向自己时不带半分低看的眼睛,父亲的那些他原本不以为意的话,竟开始鬼使神差的,一遍一遍在脑海中浮现。其实他的要求并不高啊,他想要的也不多,他不用非得是明媒正娶,他只要一个年纪相当……至少也别大的太多的女子,对他温柔体贴,这样就可以了……哪怕是依旧只能做小侍,哪怕以后会冷落了他,只要对方是个懂得心痛人的,只要不用腻了他之后还要他去侍奉其他不相识的路人,只要这样,他就满足了……

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哪来的勇气,竟是看好了那女子大概会洗漱的时间,提前烧好了热水,捧着毛巾站在洗脸池边等着她。他那个时候的心情很是忐忑的,几乎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个女子的脸,而他的心中是期待的,期待那个女子懂得他的暗示,进一步,要了他,然后带他走。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期待之余,他却也是不安的,他不得不顾虑,若是那女子要了他,却不带他走……他可是做好了准备,去承担那样的后果?

然而,那个女子只是微笑着对他说,她能照顾自己。她不是不懂得他的暗示,她却没有接受,只是软软的,回绝了他。他羞愧的简直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然而同时,他心中却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的,还好,虽然这个女子拒绝了他,可是还好他没有看错人,她至少没有要了他,然后才告诉他不能带他走……

始终未敢再看那女子的脸,他低低的垂着头将手巾递给了那个女子,然后便拎着壶回屋去了,甚至,未敢再多做停留,未敢再回头一次。他怕看到那女子鄙视的目光,更怕那女子开口说出一句什么可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语……

那天晚上,他用尽全力的纠缠着自己的妻主,看着那个老到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或者身下春风荡漾,他照旧觉得恶心,恶心的恨不得马上将晚上胃中吃进的东西全数吐出来。然而,在恶心之余,他发现自己竟也是在纠缠之中,感到了一丝抚慰,无论身边这个女人是怎样的模样,闭上了眼睛,那毕竟也是有人体热乎乎的温度的,黑暗之中,他可以将她想象成是任何一个不那么让自己感到那么不堪的人,比如,侧屋中的那个女子。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在他先妻主一步起身,想要去烧点水清理一下自己和妻主之时,竟是意外的发现,妻主的那个小儿子竟是和自己昨晚的行径一样,也是站在洗脸池旁,手中拎着热水壶,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偏屋的那个女子。而妻主的那个正夫,此刻也在院子中给那女子的马喂马料,一双眼睛也是时不时的撇向那偏屋的房门,等待着自己儿子未知的命运。

两个人竟是紧张专注到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想来,他那个时候站在屋门口看着院中的那两个人,心中是有不甘和酸涩的吧?那村长的独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有所耳闻,那独女看中了妻主的这个小儿子更是整个村子都知晓。走投无路了,所以那对父子才会做出这样一步,这些,即使是当时,他也是明白的。可是,他又怎么能不酸涩呢?虽然他们年龄相当,可那个男孩子到底是干净的,并未婚配,所以那时才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像他。

北河的水面一直都是平静的,那水流不大,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涓涓流淌。尘儿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孩子下浸的那天,北河的水面也是这样的平静。

脑海中却是不自觉的回忆起了,那天那个女子从偏屋出来之时,那个少年的样子。那天,他在看到那个女子出了屋门之时,就不自觉的关门退回到了厅内,转而从窗子里面看着她们,那样偷窥一般的感觉,映在尘儿的脑海中,竟也是宛如昨天般的清晰。

那孩子一看到那个女子出来,便拎起壶将冒着气的热水倒进洗脸池子里,还时不时的用手试试水温。他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孩子秀气的脸在看到那女子之后微微透出了的红晕。闭上眼睛,他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孩子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拎着壶低垂着头,用另一只手捧着毛巾,小心翼翼却又有点含羞带怯的用眼睛偷偷的瞄着那个女子。

那个时候,在看到那个女子抻了个懒腰又退回屋去,他是有些错愕的,而当看到那女子的夫郎陪着女子一起出来,他的错愕多多少少的有些变味成了窃喜吧?如今想来,尘儿对自己竟然有那样丑恶的心态,感到十分的羞愧,可是当时,在当时,他却的的确确,是那样想的。

那个拒绝了自己的女子,也拒绝了那个干净的、没有婚配在身的孩子。无端的,他就是觉得,只是这样的拒绝,就是将他救赎了般。她对他,并不是因为他身份低微、并不是因为他失了清白,没有低看、没有嘲讽、她就只是应为不喜欢他,而拒绝了他而已。就像那个孩子一样,她只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拒绝了,并没有因为那个孩子比自己干净、比自己没婚配,就多看一眼……

那天,本来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的。早上用饭之时,那个女子竟是在饭桌上提起了那个正夫,当时他虽然始终低垂着头,但他自己晓得,那个时候,他的心紧张的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她是什么意思呢?她可是会告诉妻主自己昨晚的行为?她可是会觉得自己……不安于室……不检点?

然而,那个女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隐约注意到,那女子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脖颈处一下,便瞥开了目光,插开了话题和妻主聊别的去了。

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将头埋到饭碗里去。脖子上的吻痕,他知道自己虽然费力的想用衣领遮住,可是终究是遮不住的。那女子的目光虽然只是淡淡一瞥,但在他的感觉中,却像是在指责他的放荡形骸般,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在,那顿饭也没有吃太久,而那个女子,也是马上就要离开的,只要她不说,那么自己昨天晚上的行径,就不会有人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然是不再期盼那个女子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什么态度,他只是希望她能快快的离开,揭过这一页。

而他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妻主,竟是会主动要求将那个孩子许配给那个女子。当妻主在自己的耳边说起要带那个孩子来见那个女子的之时,他的心中除了觉得惊讶,却更是觉得不甘,而在不甘之外,他也是有几分害怕的。万一,她同意了……

理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态,他只是记得自己当时脑海中是一片的混乱,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是带着那个孩子来到了妻主和那个女子面前。

妻主对那女子说的话是在意料之中,他脑袋昏沉沉的并没有仔细的听。可是,那个女子回复,却是真真的让他睁大了双眼,一时之间,心中除了讶然,还是讶然。

他突然为自己感到好笑,原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不曾低看自己!根本就不是不在意自己的低位身份!原来,她的拒绝,只不过是因为……家有妒夫!而她……却是要仰仗一个男人的鼻息……过活……

后来,正夫跑出去抱住了那个女子妒夫的腿,苦苦的哀求,再后来,正夫被妻主连打带骂的拖回了院子。自己没有多看一转身进了主屋,而即使在屋中,也能清楚的听到妻主在院子里大声骂着丢人现眼之类的话,隐隐的还能听到正夫压抑的哭泣声……

那正夫自然是更不受待见,妻主碍于正夫与她是结发夫妻,倒是也没休了他,只是时不时的冷草热讽,偶尔喝多了也动手打几下出出气……

打那之后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妻主便正式收了村长独女的聘礼,那门亲事算是正式定下了来,原计划等过了秋、忙过农忙的时候,就将那孩子迎过门的。

看着一条细细的银鱼从北河平静的水面一跃而起,又噗通一声落回水中,尘儿的眼睛不由得跟着闪了闪,心中一片黯然。

自从订了亲,那个孩子几乎夜夜以泪洗面。面对妻主,那正夫是哭也哭过、求也求过、闹也闹过,可最终,只是惹得妻主更加的不待见他,几乎是连看到他,也是不乐意了。那个孩子一开始对妻主还有几分期盼,也会哀哀诺诺的央求着妻主,说自己不想过到那样的人家。可说了几次,见妻主并没有取消婚约的意思,那个孩子的眼睛便一点点的黯了下去,而黯淡之外,也带着许多的不甘,和不愿意。

这样的眼睛他是熟悉的。几曾何时,在自己知道将要许配给一个老到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女子之时,面对镜子,他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睛。然而最终,他也是这样一个小轿子就过了门来,委身了这个让自己看着就悲哀的女子。

那个孩子委身的那个客商,他自然也是见过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看上去并不怎么出众,特别一双眼睛,看着就是浸过油的,不透亮。可那个孩子还是抱着满腔的希望委身了,以为天亮以后,会有一片新的天地。

可是天亮之后等待那孩子的,却是无限的悲痛。商客得知那孩子已收了聘礼许了人家,说什么都不同意带那孩子走人,咬定了说这不是个安分的。他看着那客商一副吃摸干净了就不想认账的嘴脸,恨不得要上去扇他两巴掌。可最终他也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个孩子一脸的不敢相信。那孩子恐怕到最后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夜里还信誓旦旦说要带他走对他好的良人,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狼人,出口伤人得比谁都重。

哭了、闹了、骂了、打了,可最后那个客商还是甩甩衣袖就走了人,全然不顾留下了的孩子会承受怎么样的悲伤,和怎么样的命运。

就好像那一天注定了那个孩子的悲剧一样。那孩子跪在院子中保持着哀求那个客商的姿势,不顾妻主愤恨的打骂,简直要哭断了肠一般。可是还未等他过去劝阻,那村长家的独女便闻讯上了门来,二话未说一把拖着男孩便拖出了这户宅院。他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妻主竟也是没有组织,只有那个正夫,紧追了几步一把抱住了那独女的大腿,哭着哀求,可是,几下就被那独女用脚踢了开。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孩子在那独女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已是隔着几户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正夫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喊先是呆呆的愣了很久,续而便疯了一般抱住妻主的腿,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你听到了没?你听到了没?你去救救他啊!你就救救他啊!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闭了闭眼睛,尘儿觉得身上竟是有了一些凉意。北河还是那样十年如一日的安静,而那天正夫的哭喊声,却仍然仿佛回荡在耳边。

隔了一日,大家便发现那孩子开始裸着上身在独女家,一身伤痕的伺候往来留宿的客商。往来的客商一般人家的也不会动这样一个身上伤痕不断的少年,而接受服务的,据说也都是些喜好独特之人。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就是他出门也难免会被邻里邻居的指指点点,他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个少年如今面对的,是怎么样生活。

妻主几乎和那孩子断绝了母子关系。那正夫自那日之后,也是一病不起,还是亏得自己每日去给送一些吃食,才能勉强维持了一口气在。那孩子的三个哥哥据说在各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了牵连,出入也都会被人指点唾弃,甚至,听说有一个还因为这个,将其从侧夫贬为了侍郎。

在那之后,不算北河的那一次,他一共也只见过那个孩子一次。他去那独女家给独女送一个物件,出来路过主屋之时,看到了那屋门就那么大敞四开着,那个孩子裸着身子跪在厅内,一个看上去有五十开外的女人,正用一个什么物件拨弄着那孩子的身体。

他当时震撼的根本挪不懂脚步。不过十来天的时间,那个孩子已经憔悴的整个人都脱了相,□的身子上交错着数不清的伤痕,有的甚至还隐隐透着红色的血丝。那孩子的一双眼睛是他难以想象的空洞,就连看到他站在门外,那双失了光泽的眼眸也不过微微的闪了一闪,便再也没了生气。

厅里的那个女子一抬头看到了他,竟是扬了扬手中的物价,说了一句极其下流的话语。他只记得当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听到那样一句话后双脚竟是不受控制的转身就跑。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是一路跑回了自己家的宅院,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是站在了熟悉的环境,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脚一软,竟是再也站不住的滑坐到了院子当中。

那个时候他的眼泪竟是无法控制滴滴滑落。那样一个孩子,那样一个孩子,竟然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就被折磨成了那个样子!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听说一天一队商客留宿独女家,那商客看着那孩子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接受男孩的伺候,似乎还好言安慰了男孩几句。据说那夜里,那孩子自行跑到了客商的房间,脱干净了衣物,说是会好好伺候那客商的,想要那客商带自己走。当然事情具体如何村子里是众说纷纭,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客商冷言拒绝了那孩子的要求,并训斥了他不检点不自重之类的话。再后来独女因着那孩子不安于室、勾引外人,申请了村中的长老将男孩浸了猪笼。

他无法忘记那个孩子被捆绑住塞入猪笼之时,脸上那惊恐、愤恨,和不甘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在那个孩子被浸的最初的几个夜里,每每都是只要一合上眼便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其实,尘儿心中清楚,如果那一天,那个需要仰仗夫郎鼻息的女子,如果她在那天要了他,而也没有带他走的话,那么那个孩子的下场,恐怕就是他会面临的命运。每每想到这里,尘儿都会不自觉的发出一身的冷汗,心中却也是更加理解那个孩子的做法。其实,那个孩子的要求,也并不高啊……

感觉到自己腹中的生命似乎动了一下,尘儿回过了神,而看着自己面前的北河,尘儿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上前了两步,将自己在路上采来的几只鲜花放入水中,尘儿看着顺着水流流走的花瓣,心中默默的祈祷:

请你安息吧,你的父亲,已于昨天过世。我定会好好的葬了他的。若是可能,我希望你来世,会投胎做一名女子,哪怕穷苦一生,好歹,命运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的父亲走后,我便是你母亲的正室。今天,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请你……一路走好。

☆、葬礼、传言

影儿是贱民,不比寻常百姓可以入土为安,贱民死后是要火化了,挫骨扬灰的。

恋雪选择了平常百姓也可能做的海葬。虽然她也知道,人都死了,这种所谓的平等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但即使如此,恋雪还是希望,这个曾经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少年,至少在走的时候,可以脱离捆绑了他一辈子的贱籍身份,可以尽可能的体面一些。

深冬的海风寒意袭人,对于从小生长在北方的恋雪来说,明滨城的冬天温度虽然并不算低,但海边城市的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潮气,即使穿得再多也让她倍感阴冷。正月里的海港冷冷清清,没有船只会选择这个时候出航,偶尔几艘赶着归航过年的海船,一靠了岸,船员们也都哄的一下四散回家了。

恋雪一身全黑的厚棉服,双手稳稳当当的捧着影儿的骨灰坛,面朝着大海,低头为怀中的少年祈祷。海港的风带着海水潮湿的咸味,凛冽生硬的打在恋雪脸上,即使泪水滑落脸颊,也很快便被风带干了。身旁,江南风黑长的头发被海风带起,顺着风向丝丝缕缕的飘荡,恋雪朦胧的眼睛看不清这个扶着自己手臂的男子的表情,然而,那手臂上传过来的微微的颤意,却足以表明一切。是呀,比起身为女子的她,比起白天经常出门的她,江南风和影儿接触的时间要更多,彼此也更为亲密。虽然平时并不觉得什么,但恋雪还是清楚的记得,影儿唤她,是陈小姐,而叫着江南风,却是江哥哥。

韩天和小牧都是一身的深色棉服。看着陈江两个人的悲伤,韩天和小牧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了一步,轻轻拍着两个人的背,都是劝道:“逝者已逝,节哀随便。”

无论如何,名义上韩天毕竟还是影儿的主人。由韩天主持着按照平民的礼仪做足了海葬的仪式。最后,恋雪轻轻的打开了坛子,让灰白色的骨灰顺着自己和江南风的指缝,一缕一缕的散落大海。渐渐的也有几个无家可归的、游荡在海港的、恕不相识的水手,也加入到了悼念的行列。她们并不知道此刻散落大海的是一个贱民,只是当做这是一个落了海难的海员,她们也都合上双手,为了影儿而默默的祈祷,就像在悼念一个平民那样。

作为男眷,葬礼结束之后小牧便陪着江南风先行回了宅院。恋雪则是跟着韩天前往衙门去办理影儿的最后一项手续——注销贱籍。两人一路步行,一时默默无言。长长的哈了一口哈气,恋雪抬起头,看了看街道两旁的树木。那些干巴巴的枝干上如今只剩下了几片尚未掉光的枯叶,每一阵劲风吹过,便摇摇晃晃的再掉下一两片,直到那昏黄的枝干上光秃秃的,什么都不剩。

收回了看向道路两旁的视线,恋雪暗暗的打量着身边这个低着头只顾走路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虽然她不知道韩天具体的身份,但韩天是世家子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只要一想起巷子里那些本是善良本分的平民是如何对待影儿的,恋雪就对贱民的地位不敢抱有半分幻想。韩天是大家子弟,对待贱籍的态度,按理来说只会更不屑、更漠视或者无视,总之,不会更好。而事实也是如此,恋雪还记得当初小牧想要帮影儿时,韩天脸上的不以为然。然而,就是这样的韩天,却是出手帮她收留了影儿,扫清了可能的碎语闲言,注意留心的在节日送来礼物,甚至,还在大过年的正月里出面,给了影儿一个体面的葬礼,并亲自参加悼念。

这已经不是几个人情的问题了,这样的关照,让恋雪即使拿出了MP3,即使献出了败血症的医疗方案,即使如此,仍是会觉得亏欠。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影儿腰间挂着那个雷劈桃木佩饰,在自己面前转圈圈的画面,恋雪吸了吸鼻子,压下了满腔的萧索,对身边的人说道:

“其实……影儿很喜欢你送来的那个桃木佩饰。所以……我将它和影儿放在一起,散在海里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韩天侧过头,有些意外有些了然的看着这个走在自己身旁的少女。恋雪的鼻头有些红红的,一双眼睛因为过多的流泪,也略微显得有些红肿,少女一身黑色的大厚棉服,即使是站在深冬的街头,也显得有些臃肿。

为贱民办平民海员的海葬,在他看来是麻烦而且毫无意义的事情。何况,他很确定身侧这个海客的少女,对那个贱籍的少年并无半点绮丽想法。非但如此,韩天还清晰的记得,最初小牧冒然去帮那个贱籍少年之时,这个海客的少女是如何的一番推脱。最初的时候她对那个贱籍的少年或许有着怜悯和同情,但很显然,这个海客的少女并非那种不自量力的烂好人。她的头脑很清楚,形势和利害分析的也到位,看她的表现就可以得知,她开始时候并没打算惹麻烦上身。

那么,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初衷呢?甚至,还让她费劲心思的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以求得对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想到这里,韩天不由得对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感到一丝的好笑。这还有什么可猜测的么?答案早就放在那里,已经很是明显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始终保持着优雅端庄的男子,韩天发觉自己的灵台在一时之间,竟是光石电转,而胸口也不由得泛出了一丝羡慕、一丝苦涩。出身世家又能如何?像江南风那样,得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妻主,才是一个男子真正的幸福所在啊!只是,可惜,他的婚姻,只能身不由己。这是他身为一个世家子弟,在享受锦衣玉食、不愁温饱的同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样的道理,他懂。

面对身侧的少女没头没尾说出的话,韩天发现自己竟是完全听得懂!即使不关风月,那个少年毕竟曾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即使卑微不过一个贱民,对她来说,在朝夕相处之下也可以成为……类似于家人的存在么?……韩天深深的看着低下头走在自己身侧,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到回答的恋雪,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江南风很幸运,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得这样一个独特的人,一个能如此呵护自己的妻主,真的,很让人羡慕;而自己,不知道未来是否有幸,能够遇到。

放眼望出去,全然感觉不到新年的气氛,看在韩天眼里,不过是满街的冷清萧索。轻轻的吸进一口凉气,韩天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平声回道:

“是么?影儿……是叫影儿吧?只要影儿他喜欢就好。”

少了影儿,日子照旧一天一天的过了下去。

有的时候,恋雪回到宅院,看着依旧在客厅临摹的江南风,或者看着用餐时显得空落落的饭桌,恋雪都忍不住要怀疑,影儿是否真的在这里存在过?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满是酸涩,而此刻却是如此之快的习惯了没有影儿的日子。

影儿的去世也没有给这个巷子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除了多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周遭的邻居更多的还是埋怨大过年的巷子里死了人晦气,但那种程度的埋怨,也不过就是说说。十五一过,各家店铺开始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起来。街市一开,被压抑了十多天的各个方向的碎语闲言开始四散开来,全然埋没了巷子中那些关于讨论死去的影儿的声音。

新年一过,各大家族的行动也越发的鲜明起来。比较起之前只是捕风捉影的配方传言,一个远航的船队患上热病的人竟然只有正常情况的一半!——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明滨城。

据说,一开始是几个随船的船员在一个酒坊中庆祝远海归来、大难不死。待等到酒过三巡,几个海员便开始放荡形骸,一个个的拍着胸脯吹嘘起来。一般来说,这种醉鬼水手的酒后言语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只是,那天几个水手竟是不约而同的都在嚷嚷着什么灌了什么配方的酒,喝了不会得热病之类的云云,后来还扯出了自己跟的是具体的哪趟船,走的什么航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之前关于热病有配方这样的传言,已是满城风雨。于是,还真是有好信儿的人去细细的打听了,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次毕竟不比之前的捕风捉影,那船具体何时出发、去过哪些地方、随船多少人员、来往都运卖了什么货,等等等等,无一不传的有板有眼。那船队据说是归在某一个世家子弟私人名下,不过是随便玩玩的一组编队,偶尔才出航。而就是关于据说是掺了药物配方的葡萄酒——这样的信息,也是被描述的绘声绘色。

几个家族的反应都是迅速的。不过一个新年的时间,十五一过,各大家族便都传出了欲大量收购葡萄酒的风声,只是,到底还是有人更快了一步。等到各大家族的风声出来的时候,人们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整个明滨城的葡萄酒市场,已然全数把控在了韩家手里。即使有人偶尔能从其他途径得到葡萄酒,其数量也远不能成事儿。

再结合之前配方的传言,韩冰一下子再度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只是,谁都知道,韩家的背后是毕王府,而那是当今帝君的本家。于是,各大家族不约而同的改变了之前的路线,纷纷开始寻找新的可能的途径。毕竟,解决热病,这样的事情明滨哪个家族不想分得一杯羹?

临近正月月底,各个家族都各自有了新的动作。其中最惹人注目,也是酒家书坊中传的最盛的,是钟家和谷家。

据传,钟家的一个庶出的小姐和毕王府的一个庶子订了婚约,说是在今年入了秋后就下聘明媒正娶过门做正夫君。

而谷家……据传,花王府的世女看中了谷家当家的一个侍郎,而双方已达成协议。虽然没人知道花王府究竟允了谷家什么,但谷家的那个侍郎如今已送入花王府,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恋雪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是在云霄外。一开始对桌的几个人口沫横飞的在那里叽咕,她只是坐在旁边随意听听,并没有怎么留意。毕竟,钟家的那个联姻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