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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尼罗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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膛,而那里也在燃烧,火势蔓延,她也被点着了。他火热的唇再回到她的唇上,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他带走了,灵魂飘在半空中,无法思想无法呼吸无法抗拒,只能迎合,全心去感受这缠绵入骨令她窒息的吻。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在渴望了那么多天之后,他总算能再一次领略这人间至乐,通往天堂的门打开了,快乐如汪洋大海淹没了他,相形之下,姐姐那扰人的婚事变得如此微不足道。他沉醉在这幸福里,飘飘欲仙,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不知道她的理智丧失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只一会儿工夫。当她回过神来,光影中已现出了黄昏的颜色,该是渐次亮灯的时候了。外面应该很热闹,可这里却什么都听不见,门外没有一点动静。她静静地躺着,宛如漂浮云端,德卡伏在她身边,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项间,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倾听着彼此的呼吸,那是快乐升腾后的回响,在余热未息的寝殿里漾出情欲的涟漪。

她知道这只不过是短暂的间歇,德卡不会就此满足,他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她有点害怕,现在理智回来了,义正词严地督促她:快走,快走,快走。

她推开了德卡,翻身坐起。德卡的手追上来,缠住她的腰,他顺势坐起,下巴隔在她肩头,往她耳朵里轻轻吹气。

“别走……可纶……”他低低道,“夜还很长……不要急着离开……”

“我该回去了……”她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寻借口,“云翩翩会着急的……”

他笑起来,低沉温柔的笑声,摄人心魄。可纶屏息听他轻笑,哦,神啊!她喜欢德卡的笑!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让她着急好了……”他蛮不讲理地说,手移上来,将她凌乱的长发拨到前面,她的发绺丝一般滑过他的指尖,他开始吻着她的后颈,轻轻的,细细的。

“不行……德卡……不行……”她软弱地阻止他,“我们不能这样……这样真的会有孩子的……”

“那就为我生下他……男孩女孩都行……要和你一样……有翠绿的眼睛……有洁白的肌肤……可纶,我想要你为我生养孩子……好吗?可纶?”

“可是……可是……”她想要挣脱,“要是有了孩子,我就不能了无牵挂地回去了……”

“那就不要回去了!”他霸道地说,“神将你送来埃及,绝不是让你来玩的。你属于我,可纶,即使你生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你依然属于我,这是神的旨意。你回不去了,我不会放你走。你是我的!”

“这不公平,德卡!”她挣扎地更用力了,“你不能因为我无法抵挡诱惑就擅自决定我的人生!”

他停下来,“诱惑?”他重复着这个词,柔情蜜意在一秒钟内神速褪去,“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出于本能?——只是因为受了情欲的引诱?难道你不是来安慰我?而是成心来被我诱惑?”

可纶默然,她已经失去了扪心自问的立场。她无法面对自己,德卡说的不错,是她自己走进来的,她甚至连抗拒都不曾有过!她连这点矜持都保不住,看来她确是德卡天生的宠物!

“回答我!”他命令道。

“不要问我,”她疲倦的说,“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我。也许真有神明存在,可他们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神将我送来,就是为了让我象别的女人一样?全身心地崇拜你仰慕你讨好你?余生困守在这笼子般的后宫里,等待你的临幸?等待被更年轻美貌的女子取代?之后便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即使死后被人抬出来,你也不见得会想起这具白发苍苍的尸体会是被神千里迢迢送来的可纶!既然彼此都不能压抑住天性中的相互吸引,那就及时行乐吧!谁也不是圣人!逢场作戏也有欢乐可言。等到彼此都厌倦,我回我的世界,你在你的世界继续原来的生活,这对谁都不会有伤害!可你偏不满足,偏要我留下来!其实你大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倘若这是重点,那我们只能彼此折磨。索性随天性摆布,反正我们都不是神,不过饮食男女,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她,可纶颓然躺倒,她听见他穿衣服的细碎声,隔了一会,他将她的衣服递过来,然后,只听宫门砰然一响,一道光射进来又飞速消失,他已经走出了寝殿。

第 20 章

宫中平淡乏味的生活,一向就是平静无波的死水。佩特拉女王突如其来的婚事,正如投入水中的一块巨石,不但湖面涟漪久久不散,连湖底都受了翻江倒海的震动。法老阴郁的怒气还未曾消散,谁也不知道巴比伦王的贸然求婚究竟以何结局收场,所有人揣摩不出法老的心意,却都看得出大祭司破釜沉舟的决心,那些侍妾们私底下悄悄嘲笑巴比伦王把落魄当潇洒的行事作风,纳芙德拉女官长则开始暗自筹划该如何为埃及公主置办嫁妆,外殿的官员们对这门亲事很不以为然,毕竟埃及不可能从这一联姻中得到任何实际利益,还很有可能间接与近东霸主赫梯皇家对立。只盼大祭司能回心转意,只要她一个拒绝,埃及就可全身而退,不必去趟幼发拉底河的混水。

在这隐约的僵持气氛里,可纶过着她寝食难安的优游岁月。日子一天天溜过,她清闲得腾不住时间去牵挂别人,只想着她与法老之间那仿佛亲密无间却又远隔天涯的微妙关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想更靠近他还想更远离他,旁人又怎能猜透其中端倪——她这看似这无忧无虑的天堂生活仅存于白昼,而夜晚,则是阴冷孤单的炼狱光景。明明已经累得打呵欠了,一个人躺在暗夜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不禁怨恨起德卡来,他毁了她本该安眠的每一个夜晚,她那本该沉睡的欲望之源被他一手唤醒,她再不是那个人事未知的女孩,将一切孤单寂寞践踏如尘。她对于这两个词有了更深入肺腑的感触,这感触常在夜半时闯进她的心绪,让她不得好过。

这是一种真正的折磨,一方面,她与德卡对峙着,谁都想不出一刀两断的好办法,只好彼此回避,避免彼此永无休止的爱与伤害。而在另一方面,她耻于承认那潜意识中的渴望,于是在逃避德卡的同时,不得不努力与另一个自我搏斗。

于是她总是去旧宫玩,反正大祭司也很少在那里,因为大祭司每天要去新宫做法老的思想工作,期望弟弟能痛快地应承了这门亲事,她好象被换过了血,成了彻头彻尾的巴比伦人,一心只想要早归故里。住在旧宫里的阿尔启迪凯倒极欢迎她去,再说她还要去找曼图赫特普,让他继续教她骑马。她最近出人意料地进步神速,驾马沿尼罗河小跑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

与几个孩子一起玩到月至中天,阿尔启迪凯一时不慎露出了困倦的表情,在曼图赫特普近似嘲弄的炯炯目光下,可纶无法再拖延下去,只好告辞。等她回到后宫时,夜已然很深了,通向后宫甬道里的火把熄了大半,本该有守夜的卫兵负责看护的,可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一路上都空荡荡的,穿堂风“嗖嗖”地在柱廊里穿梭,一个人的脚步声听来透着寒意,可纶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而且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小心没再让自己的脚步声吓着了自己。

“云翩翩……”前方随穿堂风悠悠飘来一声男人的低语,若非周遭死一样的寂静,可纶是绝不会留意到的。她很奇怪,精神恍惚的云翩翩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上演“私会后花园”的戏码?下意识地,可纶的步履变得鬼祟,她尽量躲在黑暗里,乘着夜的掩护,好奇地向前悄悄靠近。

“少将军……”云翩翩的声音里带着被突然捕获的惊恐,可纶几乎想象得出她轻轻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怎么……在……这里……“

“这么晚了,你守在这里等谁?”少将军温和地问道,可能是可纶自己多心了,她觉得将军温和的口吻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期待。

“哦……可纶小姐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太晚了……”

“云翩翩,”将军以最柔和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只听那姑娘轻声答道:“大人,奴婢不敢……”

“你想一个人继续等下去?”将军低沉地说,“我以为你向来是怕黑的……”

这是个暧昧的开端,他成心说给她听的,想以过去拉近现在的距离吗?那他可大错特错了。这次云翩翩回答得飞快,“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纶听见她冷静地(这简直不可能出自云翩翩之口!),一字一句地说,“长大后的变化真是奇怪……我不但不怕黑了,也不怕死了。只可惜河水没能淹死我,却带走了我的孩子——那个被她父亲所唾弃的……”

“够了!云翩翩!”将军突然就暴怒了,厉声喝道,“那是个意外!你想为它疯到什么时候?!”

“我是故意的……我骗过了哥哥,骗过了所有人……神罚我……我就做个疯子……当初我就是发了疯才会听信你的话……我早就疯了!”

“云翩翩……”

“我要进去了,大人,您请早安歇……”

“坐下!听我说句话!”

“大人!奴婢不敢!”

“云翩翩……”将军最后怅然若失地喊道,只是这声低喊无力得立刻就被穿堂风吹散了。

可纶屏息等了老大一会,没再听见动静,好象前面的两个人都忽然石化了。她觉得现在走过去应该差不多了:装做刚刚回宫的样子,还要不停地打哈欠,好让他们放心——就算她听见了什么,也困得什么都记不住。

达加将军,法老的宠臣,一个人站在后宫门边,尽管光线暗淡,可纶还是不能不注意到他笔挺的站姿,法老永远不会站得这么一丝不苟,果然是将军的气派,她想着,忘记打哈欠了。

见她走过来,将军什么也没说,冲她简略地点头行礼,离开了。

可纶正庆幸将军没有问她是否偷听之类的事,她以为云翩翩会守在寝殿门外等她,那样她就能好好问问她与将军之间的前因后果了,虽然和她没有关系,但八卦的好奇心从来都是充满生命力的,有个罅隙就能开花结果。

不过在她寝殿门前站的却不是云翩翩,却是法老,懒洋洋地斜倚在门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停在他数米远的前方。

“咦?”她冲口而出,“云翩翩呢?”

她敢打赌,法老一定也和她一样“不巧”听到了将军与侍女间的对话,达加将军能目中无人地当着她的面走开,撞见法老的云翩翩肯定没这个胆子,她准是吓坏了。法老一挑眉毛就够让她逃之夭夭的了。

“你有事?”她再问。

他仍没有回答,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暗淡的火光里显得很邪气,德卡就是这样的,如果他不说,你休想猜得出他意欲何为。可纶向来是极敏感的,此刻怪异的沉默氛围却并没令她觉得不安,出于天生的直觉,她想德卡一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又为了大祭司?”她问,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话题。

法老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仍凝视着她,盯得她脸蛋发烧。她很费力地不去看他发亮的黑眸,开始心虚地废话连篇。

“其实这件事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我也知道你是很反对这桩婚事的,所以所有的人也都跟着反对。可是,如果你真的敬大祭司为王姐,那就该尊重她本人的决定。她不是被逼婚的,也不是没长成的孩子,而且比大多数人都更聪明,她会这样决定自己的未来,必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我倒真的很想旗帜鲜明地站出来支持大祭司,可是我的支持没有任何力量。大祭司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了不起的决定,因为她没有选择交易,却选择了爱情,我相信这对于她这样一位古埃及王室女性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抉择。你可不可以偶尔从衡量利益得失的法老天平上走下来,从一个弟弟的角度好好为姐姐想一想呢?我知道你是为了埃及而存在的,但那并不意味着别的人都得接受这种宿命啊!——现在我可以进去睡觉了吗?”

他低垂下头,仿佛在犹豫,隔了一会,他慢悠悠地终于开了口。他说:“我很想你,可纶。”

可纶呆了呆,思绪还沉浸在方才对恋爱自由的讴歌中,尚未转弯。

现在法老漆黑的眼眸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回来得太晚,我有点担心。最近我很烦,不顺心的事太多,当我觉得烦闷时,就非常想看见你,你却总是人影不见。我站在这里等你回来,也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不过我要感谢你刚才的那些话,像你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但让我非常惊讶,也让我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桩婚事。对女子而言,或许你所说的爱情才是最重要的,即使缺乏安定的未来,也要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对吗?”

对于这个问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自然本能的差异使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任何完美的答案。可纶只想知道,德卡所谓的“像你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他的眼中,又是怎样的女子呢?她很有些好奇。

“我是很糟糕的女子吗?”她试探地问。

“你满脑子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不需要别人也希望别人不需要你,没有主宰,没有归属,没有信仰,没有负担,没有感情,没有头脑,也没有心!”

这么冷酷尖锐的评价很难说是客观的,它简直就是挑衅,可纶马上火了。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她嘴硬道,“其实你不必这么罗嗦。一句话——我是个自私自利,半点都不可爱的女人,跟你那些侍妾可没法比。怎么样?既然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一钱不值,我反而高兴。麻烦你下个恩旨,让我快快离开,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出神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她,面容上浮动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温柔安详,这温柔很能镇住可纶的火气。她定了定神,转身想离开这个战场去找个安静地睡觉。这时他突然就如离了弦的箭一般一跃而起,几步就追上了她,伸手从她身后搂紧了她,他的胸口贴住她背心,俯下脸来,他的嘴唇滑过她的耳朵,他的呼吸声撞击着她的鼓膜。“我做不到!”他无奈地叹息着,吻着她柔软的耳垂,“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想你,可纶!神明了我是多么想你!”

“你可以去找你的侍妾们!”她困难地试图躲闪,“你有那么多的可供你随心所欲的女人……”

“我试过……”他的吻碎碎碾过她的脖子,“我也不想这样……总在你这里碰钉子……可是我一筹莫展……就像嗜酒的醉鬼,尝过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别的酒就再也无法入口了……我想你……可纶……”

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那是不是他在求欢时唯一能想到的话呢?……也许,这世间并不存在绝无仅有的佳酿,谁也不比谁更强,总能找到替代品。才几天工夫,她就成了一个歌姬的替身。

“你找错人了……”她听见自己空洞冷漠的回声,“那味佳酿不是我。你是不是佳酿喝多了,所以看见谁就是谁了呢?我是可纶,没有心也没有脑子的可纶,你的罗德比司还在酒坊里,或许正引颈期待你的恩宠呢!”

他不理会,依然热切地在她的颈项上印下他的吻,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衣,指尖摩挲过她的肌肤。他试着吻她的唇,她清楚,若是被他的吻缠住,她就回不了头了。她不得不用更加冰冷更加抗拒的声音低喊:“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后宫玩物!你想让我把所有人都喊醒来看你的笑话吗?放开我!”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她的心脏直接就能感觉到他炽热的胸膛,幸好他不再吻她了,手也停止了动作,只听在她耳畔低低吹气,蛊惑似的说:“你会有我的孩子,他已经在你的身体里发芽了。可纶,到那时你怎么办,依然抗拒我吗?”

“那不是问题!”她不顾一切地说,“我可以解决掉它,就像云翩翩那样!”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过分了,但她不想承认。她被他一把推开,他后退两步,沉默了几秒种,想给她挽回的机会,她没有理会。然后他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

可纶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激他动手!好狠的一巴掌,打得她踉跄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地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生疼——疼得好,越疼越能让自己清醒,不再留恋他的温柔!

唇边漫溢着血腥气,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她用力咬住唇,跌跌冲冲朝门奔去。

“可纶!”他喊,声音附了魔力,丝一样缠上她。

她痉挛一下,止住脚步,他立刻跃到她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可纶!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烧火的脸颊,混乱地语无伦次地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可纶,我打了你……可纶,求你不要走!求你!可纶!不要离开!求你陪着我!可纶!”

法老是如此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她,这感触非身临其境是不能领会万一的,这不能不叫她怦然心动,思维忽然就停滞了,自尊和欲望在乱麻一样的脑子里冲撞着,她火热的双手已然蠢蠢欲动,只想去抚摩他的脸啜吻他的眉心轻咬他的嘴唇,可她的脸颊依然很疼,他越是小心的吻她就越觉得火烧一样疼,那么多的情感在刹那间交汇于她的心里,她根本无法做出判断,魔鬼在暗处等着看她发疯,她真想崩溃算了。

“王姐一意孤行……什么都听不进去……巴比伦城摇摇欲坠……她被那个只懂吃喝玩乐的逍遥王迷惑住了……不知道她这是在襄助埃及的敌人……可纶,我太累了,累得失去了自控力,把你的赌气当成了真心话……可纶,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呢?哪怕装得温柔一点吧,我需要安慰……我只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安慰……”

眼前一阵眩晕,心头滋生出邪恶的喜悦,可纶没有言语,继续保持沉默,细细品尝这喜悦的滋味。

但法老也不曾再诉说,他骄傲的自尊心因可纶意外的沉默而迅速复苏,“……无论如何,”他话锋一转,连带着语气也变了,“你戴着王家护身符,你得尽你应尽的义务!”

法老以为她会生气,因为她那了不起的自我是厌恶一切义务与束缚的,但可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她仰脸凝视着他,翡翠色的眼眸此刻如玻璃般晶莹剔透。

“你爱我吗?德卡?”她问。

“你相信我吗?可纶?”他答。

是,这才是重点。

她定定地瞅着他,片刻之后,她摇头。

“我不能相信你,德卡。”她深思似的说,“现在还不能——也许永远都不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可纶坦然回望。她没有把握,当她又老又丑时,他是否还会这么舍不得?他自己也说了,“一个嗜酒的醉鬼”,忽然尝到另一个产地来的酒,忍不住想多喝两口而已。人心易变,一念之间,千差万别。她和他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感情,他大可以再找一瓶合他口味的佳酿,这并非难事。没有爱就没有负担,没有爱就没有伤害,爱建筑在人的心里,如同城堡筑在沙上,一阵狂风一袭海浪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崩塌。

她还没有勇气去承受这崩塌和伤害。

最后,法老下了结论。

“我送你回‘神之居’。”他说,“去收拾一下,日出前就能到达圣庙。”

“什么?”她愣愣地瞪着他,惊讶的表情还来不及浮现。

“没有信任,是无法相互依靠的。”法老居高临下地说,“你还是回去吧!可纶!”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可是”什么。

“去吧!”法老说,意兴阑珊的口吻,“动作快点,我在宫门口等你!”

嘎然而止!一切嘎然而止!她感到她的整个生命都在这一刻被法老一刀剪断,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在数秒钟里剪掉了她?

可这不正是她所盼望的吗?她还能说什么呢?

但是,她又该去哪里找一把厉害的剪刀,好将这一切从自己这头剪个干净?难道她也能像小说里的人一样幸运——在时空之旅结束后丧失这部分记忆?

这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被德卡抛弃了。

第 21 章

这正是未及破晓的黎明时分,暗夜的沉寂依旧笼罩着底比斯城。隐隐有吟诵的声音夹杂在清凉的晨风中,仿佛是奥西里斯神自冥界呼出的气息,吹过卡纳克圣庙,叫人胆战心惊。

在通往内殿的列柱甬道上,肃立着两排衣履洁净,神情俨然的僧侣。他们点燃了焚香,碎碎念诵着祭祀的祈祷文。另有一队高级祭司,手持神杖,口中低吟着献给底比斯主神阿蒙的颂诗,徐徐穿行于烟雾缭绕的庭院内,去往内殿。在这样嘈杂阴郁的气氛中,人人都失去了敏锐的觉察力,甚至都不曾听见法老匆忙走来的脚步声。

谁也没有料到法老竟会在这时辰毫无预兆地降临圣庙,想来是连夜都在策马急驰了。出现在火烛微光中的法老,看上去并没有疲惫不堪,只是神色俨然,原本俊秀脸庞显得棱角分明,衬托着他那内敛沉着的目光,益加显出不可逼视的威严来。他的身后,跟着步履虚浮的‘未知’。

法老异常平静地受过众人的跪拜礼,径自走到高级祭司面前,命令道:“备酒送到内殿!我将亲自开启‘神之居’,送走‘未知’!”

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困惑的神情,但没人敢发出一点异议。高级祭司显然认为这是法老对神庙责权的又一次侵犯,因此他回应的语气分外生硬——尽管生硬,却仍是俯首帖耳的一句“是!”

法老的目光掠过聚集在庭院里的僧众,僧侣们匆促向两边避开,让出了一条通向内殿的路,也让清凉的晨风将满院缭绕的香气悠悠送至“神之居”。

“跟我进来!”法老吩咐。

‘未知’心神不定地望了法老一眼,但法老并没有站在那里供她瞻仰,他已经大步朝内殿去了。她咬咬唇,垂下绿眼睛,跟上了他。

不久前的惊魂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未散尽,在这鬼魅时分,若没有人陪着,她是很难再独自踏进内殿的。可她真该感谢这微不足道的恐惧,不然此刻她该拿什么来填满她空荡荡的心呢?

“上灯!”

内殿岂可灯火通明?!

大惊之下,高级祭司战战兢兢地出了声:“法老,这恐怕……”

“上灯!”法老坚持,冰如刀刃的语声轻轻拂过祭司低垂的后颈。

面色惨白的祭司再不敢多言,颤巍巍地在两边一盏一盏放置灯台。他坚持要亲自上灯,而他已经很不年轻了,养尊处优的手被滚烫的灯油烧了好几次,可纶一度以为等他点完灯时太阳也该升起来了,不过他总算还是完成了,在渐次明亮的火光里,汗水淌了他一头一脸,他看上去都快虚脱了。

“把酒放下,你去歇息吧!”法老说,等到祭司摇摇晃晃地出了视线,他才弯腰取了一杯酒,并示意可纶取另一杯。

可纶俯身,王家护身符随之垂落,沉甸甸的荷露斯神在摇曳的火光中微微晃荡。

她没有拿地上的酒杯,直起身取下了颈间的护身符,将它轻轻掷入德卡的杯中,酒溢出来,溅在他的脸上,洒在他的脚下。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神之居”,脚步匆促得像是在小跑,很难判断她究竟是急着回家?还是被逼着去逃亡?

“再见!德卡!这次,是真的与你再不能见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用如此突兀的方式离开德卡,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她不想听他对她说:“再见!”——少了这声冷淡的告别,她会好过很多;少了这声冷淡的告别,就像知道一个人死了却不曾听见沙土落在其棺木上的声响,那生离死别的感觉是不真切的;她真的没有勇气听他冷淡地对她说:“再见!”

现在她不想再骗自己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离开!本该欢呼雀跃的时刻,她竟难过得心如刀割,绞肠般的疼痛从她的心蔓延到每寸肌肤,眼泪大滴大滴滑落脸颊,浑身都因抽噎而颤抖,她不得不死命咬住自己的手臂,好将呜咽堵在喉咙里,免得痛哭失声,惊扰了神明。

一忘皆空!一忘皆空!一忘皆空!

她倚墙坐在地上,双臂交叠,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这一整夜都不曾合眼,被各种情绪折磨过,在马背上长途颠簸,又被巨大的痛楚与失落感缠绕,她真是累了,巴不得逃进梦里去,什么也不想,将德卡忘掉,将一切忘掉,了无牵挂地回去过她自己的生活。眼皮耷拉下来,她任凭睡意浓浓侵袭过来,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里,是想象着德卡,想象他把王家护身符悄悄戴在另一个女子的胸前,就象他曾对她做过的那样……

……

可纶睡了很久很久,她不胜负累的思想极度需要在混沌无知的状态下好好歇息,似乎不自觉地在给她做自我催眠:再睡会……再睡会……再睡会……她心甘情愿地躲在梦境里,不想这么快就回到现实。直捱到每个脑细胞又蠢蠢欲动着要去回想那个令她心伤的人影,她才骤然抬起脸,睁开眼睛。

原以为——且理当如是——映入眼帘的该是卡纳克骄阳似火的午后风光,倾颓的莲花柱头滚落在残砖断瓦间,圣湖的水光穿过图特摩斯三世的节庆堂,倒影在那些别致的立柱间明晃晃地波动,游客们都避到阴凉的地方去喝下午茶了,远远的那一端,两座线条俊俏的方尖碑双双刺入不见一丝云彩的天幕——云彩只等着克娄巴特拉的针来将它们绣成花样。没有风,长得很好的棕榈树绽着树冠,重叠着更远处的清真寺,像一把插在穹顶上的摇扇,枝叶上镌刻着古兰经——失落在记忆里的众神,若是回来,是否也要无奈地叹一句人心不古?

我真的回去了吗?

这些如照片般闪过眼帘的情境,不过全是她的想象。真实的视界里,自不知名处落下的光,照亮了四壁上的人物绘画,色彩艳丽且闪闪发光,居中的那乘华轿,垂着雪白的帘幕,花环围绕,没药飘香,神的金身端坐其间。

我真的回去了吗?

大脑一片空白,不能想,不敢想。

我真的回去了吗?

没有!

那么,我还在德卡的埃及吗?

未必!

新王国时期供奉阿蒙—拉的卡纳克圣庙,香火鼎盛延续千年……

这次,我或许真的能见到埃及艳后、恺撒、安东尼、屋大维……运气好的话……

也可能是嗜血成性的托勒密六世——他杀了他的儿子,将肢解的尸体送给他的妻子……

可纶打了个寒战,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去“哗啦”一声拉开了门。

门外的内殿,若不是她曾在这里惊恐过、伤心过、不安过、愤怒过,她是不会一眼就认出来的。毕竟哈特谢普苏特的圣庙内殿与拉美西斯二世的圣庙内殿是不会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但这座内殿——如果建筑也有灵魂的话——漂浮着的正是可纶所熟悉的灵魂。

这么说——这么说——我是回不去了?

她回头盯着那座神像,试图寻找一个可信的回答。阿蒙—拉纯金的脸在帘幕的裂隙间若隐若现,灿烂地诡异地笑着,宛然在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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