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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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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灵者的寿命远远高于凡人,可人心永远不能得到满足。余华英是四大家族中最年长的一个,甚至在离驭圃,他没有遇到过比自己活得更久的人。老态渐渐显露,即便是专心修行,进展也不大不如前。他内心有种恐惧,那是对死亡与生俱来的阴影。
于是有个念头在十六年前,突然跳了出来,如果可以修炼长生之道,哪怕是付出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他要的只是结果。
余华英不动声色地数次催动阵法攻击韩遂为夕霜画的那个圈子,他以为韩遂在不知情下也能中招,更何况是这个看似简陋的小小阵法。然而三次失败后,余华英精神一振,全力以赴地应对。
夕霜站在圈内,对外层的攻击毫不知情。只见始终停留在韩遂肩头的水魄翅膀一振,夕霜眼前一道白弧光,闪现过来,她用力眨眨眼睛,数次之后突然低垂下头,继续保持沉默。她刚才看到了什么?要是眼见为实,那么接下来的局面会变得更热闹。
韩遂没有给余华英更多的机会。在他继续攻击夕霜的时候,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把两个阵法彻底撕开了。
余华英不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敞开手脚平躺在地上的韩遂,阵法与他之间的纽带彻底被扯断,连刺耳的尖叫声都不再发出,余长弦双眼惊恐地看着他。虽然灵力没有损耗,整个人是瑟瑟发抖:“祖父,他破了你的阵法。”
十六年的心血付之一旦。
等到余华英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会想要去试探夕霜。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可夕霜周围散发出来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阵法一破,维持着的景象很快就像失去了养分的植物迅速凋零,那些被吸食走的灵力这会失控的四处乱窜,还韩遂平躺的姿势正好适合收回失去的所有。
“怎么会这样,祖父杀了他们!”余长弦叫一声,突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给抽干了,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姿势,身体已形如枯槁。
等夕霜再眨一眨眼,哪里还有那个蛮狠明艳的余家大小姐,地上只有一具空荡荡的皮囊,轮廓才能勉强看出是余长弦的长相,这个场景有些吓人,夕霜把脸转过去,不忍心多看。
“这就是长生的代价。”韩遂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绵长的灵力,源源不绝地输入他身体里,让他四肢舒展,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余家家主第一步路就走错了,选择这样的阵法,哪怕最终成了,身边人也不过是供给的一部分连渣滓都不会留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六年
两个阵法相互吞噬的速度非常快,连夕霜这样灵力修为的人,也看得清楚。
余华英死命挣扎,但是双脚被牢牢地扣在阵法之上,他早就和这个阵法连为一体,同生同死,这时候想要逃命,压根没有希望。
很快阵法将他整个人也吸食成一具空空的皮囊倒在地上,也就是这时候看得出余华英的本来相貌,哪里有余七的年轻英俊,白发白须是个行将耄耋的老人了。
当小阵法彻底被余家的旧阵法吞噬后,整个景象再次发生变化。韩遂作为旁观者看得津津有味,每家擅长的阵法不同,短短一炷香时间,他看到的是拼命挣扎的同类啃噬,谁输谁赢,当真要到最后一刻,方才知晓答案了。
这时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韩遂返身正要动手,对方吓得连忙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被圈禁起来的,我们也是余家的弟子。”
韩遂冷冷瞥了一眼,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打扮的确和余长弦有几分相似:“你们刚才在哪里,阵法变动之前在哪里!”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家主把我们圈禁起来,每天少几个人,每天少几个人。谁都知道大事不妙,可又跑不掉,如今也就剩我们这几个人。”有个胆子略微大些的,张口解释道,“我叫余长轩,和大小姐是一个辈,大小姐……”
他应该是见到了余长弦的皮囊,毕竟是熟人,依稀还认得出来。等再看到余华英的皮囊,一时脸上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家主已经过世了吗?”
“余家家主一心求长生,用的是禁忌之法。十六年来为了这个阵法,献祭了多少活人的性命数是数不清了。余家若是只剩你们几人,怕是数十年内很难再成气候。我替你们指条明路,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一下,直奔甘家而去。甘家家主应该愿意收留你们,只要心术正,比留在余家还要强些。”韩遂用最快速度把几人给遣散了。只留下他和夕霜,一转身看着不吭气的夕霜,“你不好奇吗?”
“好奇,你当时被阵法吸食的样子跟他们没有两样,我是亲眼所见的。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夕霜本身灵力修为不高,即便是被阵法吸收,损耗也很小。何况有韩遂的圈圈护着她,当真是毫发无伤。这时候水魄扬起脖子长鸣了一声,用力煽动几下翅膀,她心口一松,笑起来,“怎么与你还有关系吗?”
“当然与它有关,若没有水魄帮忙,今天怕是难以了断。”韩遂向后退了两步,“你可看清楚我脚底下。”
水魄收起翅膀,依旧停在韩遂的肩膀上,看起来不闻不问,很是乖巧。可夕霜经过提点,再看韩遂脚下,发现他的双脚离地,压根就没有踩在阵法之上。她嘴角抽动,忍不住笑问道:“是水魄把你提起来了,它怎么做到的?”
“你养的这只灵物可好,比你想的更有用。”韩遂走入阵法的同时,感受到阵法中妖气袭人,知道不妥当,所以就想了个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只要身体不碰触的阵法一丝一毫,哪怕是再厉害的阵法,对他也起不了作用。所以他假借水魄之名,用它把自己脱离开阵法,离地不过两寸的高度,却是万全之策。
“所以你一开始看起来被抽离了灵力是假的,还有中毒也是假的。”夕霜一下子全明白了“你的修为完全可以化形遁走,可你没有这样做。”
“我那时候要是用到了镜魄灵力,容易被余华英看出破绽。再说了,我要是遁走,怎么把这个阵法彻底破坏。余华英可以三分真七分假,我同样可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法子用在余家正合适不过。”韩遂走到余华英的皮囊之前蹲下来。
夕霜知道他在观察,对那东西心生排斥,不想走近,嘟囔道:“这样还没死透,你是怕他诈尸呀。”
“你不觉得奇怪吗?也是十六年,这么巧合。”韩遂继续蹲着,在那张皮囊上不知道在查看什么。
夕霜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十六年前,秦云行在天秀镇捡到了出意外的小珍。”
余家在十六年前得到了禁忌之术的阵法,而谢家在十六年前捡到了小珍,同时茹娘也到了甘家。剩下的还有万家和邱家。邱家家主那个炼尸之法绝对不是偶然所得,要是查一查可以知道年份,至于万家……
韩遂的一只手按在了余华英的皮囊上,沉声笑道:“你不用怕成那样,他活着的时候,见你胆子倒大,不慌不忙的,死了更不可怕。你把手放在余长弦的身上试试。”
若不是对韩遂实在信任,夕霜实在没有勇气把手放在那张人皮上面,水魄重新飞到她的肩膀上。她咬紧牙一闭眼,索性把双手全部按了上去。
余长弦的镜魄居然没有散开!夕霜一下子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所有境界之类的修灵者一旦死去,体内镜魄散开,除了残余的偶尔会遗失在外,大部分都会被镜川吸入,沉在镜川之底,慢慢凝聚成新的镜魂。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可余长弦体内的镜魄完整无缺,甚至可以说本命镜都在,没有丝毫损耗,这怎么可能!
“虽然没有散,但也拿不出来,我已经试过了。”韩遂松开手,再尝试了一次。镜魄仿佛被黏在了皮囊之中,明明是上好的资源却无法使用。他并不稀罕余华英的这些镜魄,对他而言,即便收入体内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对夕霜可就不同了,“要不要把皮囊带回甘家,慢慢再做研究,我问问苏盏茶,她或许知道该怎么利用一下?”
夕霜洞察到他的心意,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行修炼即可,这东西就算是白送给我,日后也会膈应。”
韩遂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说你呀,体内的镜魄像萤火虫一样,几时才能修成正果?”
夕霜嫌弃地半闭着眼指了指余华英:“要是像他这样。算不算修成正果,我宁可不要!”
韩遂一拍手站了起来道:“行,不要别人的东西,再好不稀罕,自行修炼才是好的。”
“可这两人的皮囊放在这儿,万一别有用心的人摸过来有所觊觎怕是也不妥,还是带走放在甘望梅那里更妥善。”其中经过这些天,夕霜发现做人而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甘望梅的确还是值得信任的。
韩遂让夕霜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大步走出余家院落,他仰起头看了看左右,再次确定里面没一个活人了。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刚才离开的几人。余家剩下的全陷在这个阵法里了。”夕霜大致算了算,就算余家弟子不如甘家那么旺盛,至少有一百多人。刚才剩下不过七八人,为了一个阵法,为了所谓的长生,余华英太不值得。
韩遂左右手交叠,眼前的余家院落仿佛变成了一张薄纸,被重叠起来越来越小。最终化诚信笺大小,飘飘然地落在了韩遂的脚前,他弯身捡起来,随风抖了抖。
夕霜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一大片的空地,喃喃自语道:“没了,这就没了。”
“余家早就被两个阵法吸食的只剩个空壳,还真是没什么了。”韩遂把东西收起来,重新大步向前走,夕霜自觉跟在她身后,“等把东西送回甘家,我们还要去一次万家,这十六年的数字,总是让人心神不安呢。”
等两人回到甘家,甘望梅早就从余家逃过来的几个弟子口中把事情的大概听了个明白,专心等着韩遂归来。韩遂二话没说把收起来的东西直接交给甘望梅手中:“余家就剩这些,还请甘家家主收好,以后若是还有机缘,兴许对余家后人来说,还有开枝散叶的机会。”
“前辈可知余家已经没有直系子弟,剩下的那几个。除了一个余长轩灵力修为尚可,其他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什么都不懂。而余长轩经历过此事,再不肯承认自己是余家弟子,决定改名换姓,离开了离驭圃,去其他地方从头开始。”甘望梅口中虽这样说还,是双手把东西接过来,他见多识广,见着这个也不禁吃惊道,“余家只剩这一点了!”
“是不是很奇怪?阵法十六年间吸取了这么多,就算被毁,灵力应该喷薄而出四散逃窜。可我除了一些自己溢出的灵力能够收回以外,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甘家家主可曾发现异动?”韩遂早知道甘望梅在离驭圃世事动荡之时,已经派了不少弟子潜伏在四大家族周围,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没有,由始至终没有丝毫异动,四周平静如水。若非那些余家弟子口径一致,加上你们及时回归,我会怀疑所有。”甘望梅对韩遂没有掩饰,“就在刚才,余家附近的四名弟子尽数归回,说法与前辈是一致的,那些献祭的灵物献祭的人呢,去哪里了!”
韩遂把发现的十六年这个巧合告诉了甘望梅,又问十六年前甘家可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甘望梅细想之下,回答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韩遂发现她突然眉头一动,分明是想起什么,按捺不语,只等她自行出声。
“十六年前你说茹娘到了甘家,看起来是大事儿,对甘家而言实在没有影响。但是十六年前,甘家还发生了一些事事。”她抬眼看一下站在韩遂不远处的夕霜,“与她娘亲也是我的妹妹甘望竹有关,我稍作整理再告诉前辈,暂时不想让情绪破坏了我的记忆。”
夕霜站的不远不近。并没有去留意两人的对话。白衡齐远远见她回来,快步走过来:“听说余家出事了,你们是从余家回来的。”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愿意帮你
“余家已经没有了。”夕霜突然歪过头来,看了白衡齐一眼、
这一眼让白衡齐有些坐立不安:“你看我做什么,你是怀疑我?”
“我问你,你是几时来甘家的。我跟随娘亲走时,你还没有入门吧?”夕霜问的有些无意。
白衡齐还是紧张起来:“你们在余家发现了什么线索?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只是随意问问,十六年前我还没有出世,你呢?”夕霜做了个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应该不在离驭圃的。”
“我是在你们母女俩离开离驭圃的第二年被家主收留的。当时你们的事情是个禁忌,我隔了好些年才知晓的。然而遇到家主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家主说不记得也好。我尝试过几种法子,想要找回那一段丢失的记忆,可是都失败了。”白衡齐居然实话实说,边留意着夕霜表情的变化,“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位苏前辈苏盏茶在来到甘家之前,?说记忆全失。她那样的灵力修为都无法想起来,你就不用提了。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夕霜转过头去看向所谓镜川的方向,“如果有人刻意喝过镜川之水,就会把之前所有的往事通通忘记。可镜川九百九十九年才会出现一次,你才多大的年纪,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这种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白衡齐立刻追问道,耳畔却听到甘望梅在喊夕霜的名字,“家主唤你了,这些日后再说,我总是相信你的话。”
“没准我也是骗你的呢。”夕霜咧开嘴笑了,以前她觉得这人讨厌又难对付。如今却有了改观,不知是不是自己有所成长,白衡齐在她眼里变得再普通不过。她回到甘家只是短短的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不断地磨练,无论是眼力还是实力都在突飞猛进之中。
夕霜走出两步,白衡齐突然在她身后问道:“你们去了一次余家,有没有其他的收获?”
夕霜想了想决定对他说实话:“发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现象,修灵者死了,可镜魄未散,本命镜留在了体内。”
果不其然,夕霜在白衡齐的脸上看到了吃惊的表情。在她没有碰触到余长弦皮囊的时候,若是别人告诉她会产生这样的状况,她肯定也是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韩遂又是见证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岔子。
“这件事情韩前辈知道吗?”白衡齐心中想到的也是韩遂的见证,得到夕霜的确认后,他再问道,“那本命镜可能从体内剥离,占为己有?”
夕霜摇了摇头:“只能看,不能用。”
白衡齐松了口气道:“这算是好事儿,否则以后别说离驭圃,连整个寂望平原可能都会大乱。”
一旦发生修行者死后出现本命镜留存体内,可以被他人占用的现象,那么低修为者必然会成为猎物。镜魄融合令得自身的本命镜修为突飞猛进,为了这个目的,很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必须和家主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还有这件事,你为什么会告诉我?”白衡齐目光闪动,这表示夕霜是信任他的吗!
“我相信你在甘家做出的努力,还有你也不是那么坏。”夕霜留下这句话朝着韩遂身边走去,“甘家家主喊我,有什么请教?”
“刚才韩前辈同我说了匪夷所思的情况,这个发现很危险,我想暂时保密。不管本命镜在时候是否能被他人占为己有,只要有人获知这种可能性,必然会尝试,到时候肯定有无辜之人会因此而丢失性命。修灵者修灵修心,光想走捷径,只会自毁其路。”甘望梅自认做事做人无心无愧,一直对四大家族对甘家地位的虎视眈眈诸多不满。然后从韩遂口中得知余家基本消亡,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许苏前辈会知道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可是苏前辈把自己锁在屋中,谁也不见,只能请韩前辈多走一遭了。”
“阿茶还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来见人吗?我去见一见他她,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有个明确的说法。”韩遂的确要找个人商量,而苏盏茶是最好的对象。
夕霜正在犹豫是否要跟随韩遂一起前往,被甘望梅再次喊住:“你跟我来,我有些事要问问你。”
韩遂一回头见夕霜眼巴巴看着自己,低笑一声道:“去吧,甘家家主可能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夕霜心念一动,甘望梅果然会把她想要的答案告诉吗?似乎眼下这个对她而言更为重要,于是她两条腿不听使唤地跟着甘望梅去了。
甘望梅走出一段路,身边再没有第三个人时,出声问道:“你对韩前辈有男女之情了吗?”
夕霜冷不丁被这么直白的一问,嗓子眼都卡住了,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再想到甘望梅前些天她和白衡齐也是这样直白的关心,大概这人对男女之情就是这样古板的处理方式,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她斟酌一下,想了个婉转的说法:“韩遂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看出韩前辈和苏前辈之间的关系吗?”甘望梅根本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搪塞,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俩有数百年的感情纠缠,你确定自己可以赢得了苏盏茶?如果你有这份决心,我愿意帮你。”
夕霜不知是否应该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甘望梅说的帮她,是要帮她把韩遂从苏盏茶的手里抢过来,那绝对不是小事,而且这做派实在不像是一本正经的甘家家主会做出来的。
甘望梅的手用力在夕霜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衡齐,你们年龄相当。看样子是我想错了,衡齐固然很好,但是和韩前辈相比还差了些阅历与风度。苏盏茶可是数百年来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又和韩前辈有旧日情分,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既然说是想好了再回答,夕霜立刻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说。她和韩遂绝对没有到那个份上,两人在这方面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可是又好像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夕霜有时候看不清楚韩遂的心中所想,可她知道这个人很好很好,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甘望梅果然是留给她思考的余地。一路上没有催促,把她直接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夕霜一见到那道门,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她的心思被甘望梅给看破了?
“武月的事情我很遗憾,还有樱月。她们都算是我得力亲信的弟子,可一个一个都出了事。离驭圃风雨飘摇,不知该信任谁才好。”甘望梅边说边推开门,自己进了屋,又侧身让夕霜跟着进来,“你虽然始终不肯承认与甘家的关系,可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是这个世上最后的血缘之亲。要是你娘亲当年没有一意孤行,改名换姓离开甘家,离开离驭圃,搬到了天秀镇。那么我就是你的姨妈,我不是甘家的家主,我是你的亲人。”
夕霜听她说完武月说樱月,不知为何壮着胆子开口了:“我想看一看甘家的弟子谱,我进过这间屋子,武月带我进来说可以带我见的。我深信了她,却上了她的当。她虽然骗过了我,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那些小心思。事情就是这样巧合,不管你是甘家家主还是我的至亲,你能不能……”
夕霜的话压根没有说完,甘望梅随手一招,那块圆牌已经落到她的手中。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弟子谱只有历任的甘家家主可以轻易的打开,在别人面前看起来机关重重,到了她手里如同简单的工具。
甘望梅将圆牌重重往地上一掷,圆牌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裂开两半。一束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仿佛是薄纱一般展露在了夕霜的眼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就像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她傻了眼。这么多名字这么多人,她要找到几时,才能看到自己想要看的那一个。
甘望梅驾轻就熟地用手在半空中挥舞挥舞,随即停在一处,把那薄纱一样的光束拉扯出一些,上面的字在夕霜已经骤然放大。她看到了甘望梅的名字后面是甘望竹。
甘望竹之下有个更小的名字甘夕霜,她和娘亲的名字都在弟子谱中,而且看样子从来没有被划去过。这和她想的似乎有些出入,是谁从一开始误导的,让她以为娘亲是因为被从弟子谱中除去了名字,才会过早离世的。
夕霜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应该是甘樱月的缘故。甘樱月把自己的身世说得悲惨,犹如亲见,两人相互之间还有三四分的同病相怜。甘樱月说她的娘亲名字被甘家家主从弟子谱中划去后早早过世,于是夕霜自然而然地推断出那样的结果。
“你很吃惊吗?”甘望梅把母女俩的名字又推回到了弟子谱的名单之中,“这个做不得假,哪怕我是家主也做不到。你看连你的名字都在上面,甘夕霜,你娘亲为你改的名字,弟子谱不承认的。”
夕霜对自己是姓甘还是姓廿没有太大的讲究,她猛地抬头看着甘望梅急声问道:“如果我娘亲的名字还在弟子谱中,那么她一直就是被承认的,并没有剥夺去修为,更没有被抽离掉灵力,那她为什么在天秀镇早早地过世了。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甘望梅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悲悯有怜爱还有一种复杂到说不清的东西:“你娘亲过世得早,我是有预见的。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个精准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你释怀。因为你娘亲早逝的原因是因为生下了你,你的出世缩短了她修灵者的寿命。”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不信
夕霜的嘴巴张开又闭合,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想痛斥甘望梅说谎骗人,可她知道作为甘家家主实在没有那个必要。甘望梅说的都是真话,她苦苦追寻的真相,那个所谓害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她自己。
甘望梅把弟子谱重新收起,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给所有的甘家弟子留个念想,作为甘家现任家主,她的名字这长长的目录中并没有比任何人更显眼。
她看着夕霜脸色惨白,有些时候真相不是那么轻易获得的。真相很残忍,会让人承受不住。两人从屋中出来,甘望梅见夕霜始终不开口,反而有些担心:“这是注定的事情,你娘亲心里当时也很清楚,你不必自责。她想要把你生下来,是她想要的决定,与你无关。”
夕霜惨笑一下,不肯与她的目光平视。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平气和与甘望梅并肩而行,对方还主动安抚她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以前恨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娘亲。离开离驭圃之前的那些记忆,我还能囫囵记得。那时候,娘亲很美很开心,可一转眼我们到了天秀镇,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不能恨你了,经过这么多事恨不起来了。”一旦没有了恨,夕霜反而有些茫茫然。
甘望梅一心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又问她要不要进一步了解傀儡镜的用法。夕霜本没有心思研究,可一来这是甘望梅的好意,二来她的确需要找些事情来让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于是用力点点头。
甘家一共三面傀儡境,最小的被夕霜的水魄一口吞了。没多久,水魄化出实形而出,处处显得与其他饲养的灵物大不相同。虽然没有人点破,夕霜多半也能猜想的出来,水魄与那块傀儡镜本身脱不开干系。特别是水魄可以赋予其他人看到本来看不到的景象,这一点镜子本身的特性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夕霜很是奇怪,要知道傀儡镜得来不易,水魄吞了那一块,虽然不大也是稀罕之物。甘望梅却不曾追究,始终没有正面提起。
“我记得那块傀儡镜不是放置在了密室之中,先前倒是在你的屋子里,后来被苏盏茶发现之后又出了意外?”夕霜这句话一出口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甘望梅的住处不止一个地方,刚才放置弟子谱的,还有先前方便她与各个弟子交流对话的,甚至是白衡齐亲自把傀儡镜送过去的。每一间屋子前后设置都一模一样,连屋外的花草植被全部分毫不差,她怎么会到此时才发现不对劲!
甘梦梅看着夕霜用力捶了一下自己脑门,知道她想出其中的奥妙:“是不是越简单的,越容易被忽视。韩前辈应该早早就看出来,可他那样的心胸,不会将这些小事挂在嘴上?我倒是很期待你几时能发现,这会儿也不算晚。”
夕霜一听这话更觉得惭愧,她连最基本应有的观察能力都没有,别说是韩遂发现,怕是水魄的早就发现了。而她只以为来来去去都是同一间住处,果然是疏忽了。
等到甘望梅再一次推开屋门,傀儡镜就大大咧咧地放置在桌面上,哪里还有什么密室!
夕霜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老狐狸,怕是那个密室当时也是障眼法。不过是为了更妥善的偷窥到苏盏茶的一举一动,既然被对方发现,再没有相同的手法可以隐瞒。
甘望梅索性把傀儡镜拿出来摆放在外头,根本不怕被人拿走。
大张旗鼓地把苏盏茶迎到甘家视若上宾,结果又不放心地在暗处偷窥。夕霜觉得甘望梅的做派有些好笑。可这是非常时期,整个离驭圃不动荡不安,甘望梅即便这样严防严守,甘家还是出了大大小小的岔子,要不是白衡齐还算得力,怕是早就手忙脚乱,分身无术了。
“傀儡镜的用处先放一放,我带你走一遍,让你解惑。”甘望梅关闭了屋门,退身而出。
其实说起来是非常简单的手段,先前没有发现是观察地不够仔细。甘望梅刻意放缓脚步带着夕霜转过一道走廊,夕霜经由她提点,主动向两边张望。发现随着两人的走近,景色渐渐有了变化。原先还是山石重叠的园景,一下子又变得和甘望梅屋前的摆设一模一样,很快眼前出现了一道门,甘望梅推开门去,里面依旧是相同的场景:“你看明白了吗?”
夕霜看明白了,并非是甘望梅设置出多处一样的屋舍,而是心随所动。她走到哪里,陈设跟着她而变化,真正是极佳障眼法来的。夕霜哪里知道堂堂一个甘家家主在自己地盘,还要使这种小伎俩,更不会去留心细节问题,所以理直气壮答道:“甘家家主这是防着内贼呢。”
甘望梅轻笑了一声道:“也对,防着小贼。”边说别用眼角余光瞄了夕霜一下。
夕霜想到自己承认摸进甘望梅的屋子里去偷拿弟子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小贼,落下了话柄,脸色略有些尴尬。
“我刚才问你的事儿,你确定好了吗?”甘望梅话风一转夕霜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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