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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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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那么不可思议,可又那么顺理成章。
“尉迟酒的灵牌,还是我给放到哪儿的。你还别说,天秀镇的祠堂不大,香火极好,妖魔鬼怪进不去。要是哪天,外头出了大事儿,那地方是能够躲着活命的。”秦云行低头观察茹娘的神态变化,她在甘家十多年没有露出破绽,怎么做到的?要是十多年,能够熬得住,为什么现在不能了!
夕霜想到的却是茹娘手臂上那圈肉瘤子:“她手上有一种寄生的东西,刚才,不见了。”
韩遂确认了她的说法:“她手臂上被种了朱菩提。刚才,朱菩提死了,我以为按照习性本体死了,种下去的朱菩提必死无疑。”
先入为主,谁都以为茹娘是活人,被控制后跳井而死又异变,成了活尸。谁也没想到,她本来就是一具活尸。
甘望梅和秦云行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朱菩提的功效,几乎是同时闪过一次慌乱。
“看样子,我的阵法是困不住她了。”韩遂的话音刚落,茹娘停下了无谓的挣扎。整个身体彻底放松,再次平缓地躺回地上。
韩遂猛地拉住夕霜的衣袖,把人拽到自己身后。平躺着的茹娘腾空而起,半悬在了空中。双目依然紧闭,发髻松开,长发四散,无风自动。突然间她的双眼睁开了,露出比常人更黑的眼珠。
“你说我的女儿,在你那里。”茹娘居然开口了,不再是受伤兽类发出那种嘶吼,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我的女儿,还活着。”
秦云行发现那双眼紧紧盯着自己,尽管见惯大风大浪,心口也是发毛:“你就是尉迟酒,养着的那只活尸,为他生下女儿的那只,也是杀死他的那只。”
茹娘发出痛苦的低吼声:“我没有杀死他,我没有杀死他!”
“他身上的伤,那些齿痕,不是你吗!”秦云行当时用最快的手法把屋中剩下所有的尸体全部给处理了,连灰都没剩下。尉迟酒同样被烧成了灰,情况看起来很乱,秦云行连不能保证,被活尸啃噬而死的人会发生什么异变,烧成灰才能够心安。
“不是我,杀死他的人不是我!”茹娘一次有一次的强调,“我没有杀死他,我只是想离开他。我想成为一个正常人,离开他,我才能做得到。”
“朱菩提一直在你身上,你既然能不死不灭,他也可以。”韩遂看一下茹娘,她果然双手一振,把那个结界给打破了。四周明明安静无风,可她的头发,她的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衣袖翻飞,露出两条皮肤青白色的胳膊。
朱菩提在疯狂蔓延生长,很快布满了眼睛能够见到的范围,茹娘的表情非常痛苦,又在勉强支撑。
夕霜一脸的不解,韩遂解释给她,朱菩提虽然可以维持她的本能,却能够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她已经死了,应该没有感觉的。”夕霜有些不忍,别转过头去,不看她扭曲到狰狞的五官。
“如果连痛苦都没有,她怎么能像一个活人,又怎么能够瞒过甘家这么多人!”韩遂的身材高大,遮掩住夕霜大半个身体,“她的情况很不稳定,要是等下爆发起来,你立刻走,不许有丝毫停留。”
夕霜张了张嘴要反驳,看看在场的人里面,的确是她最弱,留下来大概会成为负担,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才好。
“朱菩提得来不易也就罢了,能够存活的几率很小,要是她当年在天秀镇生下孩子,这棵朱菩提在她体内至少有近二十年,简直是不可思议。”甘望梅低声与秦云行商量,“你带回去的孩子身上没有这玩意吧?”
秦云行摇了摇头,又补充道:“你要再想一下,种下去的时候,她是活人还是尸体,才会觉得更加吓人。”
甘望梅不作声了,警惕的盯着茹娘,认定她很快会坚持不住,一旦失控肯定是场恶战。
夕霜透过韩遂的肩膀偷偷看几眼,茹娘皮肤上的朱菩提疯长长出又迅速凋零,若是花开花谢是走过一年四季,短短时间内,茹娘至少已经经历了四五次相同的痛苦。
“她到底要做什么?”夕霜轻扯了一下韩遂的衣袖,小声问道。
“共存,她在寻找和朱菩提共存之法。”韩遂大概能够确认,当时瞩目提种下时,茹娘还是活生生的。要是说尉迟酒存心要害她,没必要浪费朱菩提,更不可能有后来生下的女儿。答案在茹娘身上,只能等。
“你说,她要是能够控制住自己,我能把那个孩子带来让她们相认吗?”秦云行轻轻叹了口气道,“见到这样的生母,她能接受吗?”
“以前没见你这么心软踌躇的,你儿子来的时候说你身体不好,数年不曾出门,是养病把性子也养软和了?”甘望梅抬头看一眼自家七零八落的院子,马上要把这句话收回,秦云行的战力惊人,才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就在茹娘竭力抗争的同时,不停有弟子过来禀报,甘家内部又出现有人异变,幸亏三十名弟子在各处监视,及时制住,才没有发生更大的变数。
“一共有几个人?”甘望梅揉了揉额角,转头来找夕霜,见韩遂这样护着,放心之余,对秦云行有些傲然,“这位前辈对我家这孩子另眼相待,多加照拂,据说救了她数次性命。”
秦云行直接猜出她要说什么,小安对夕霜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打小惦记着,前些天见到长大的夕霜,立时回来把好消息告知,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秦云行侧头看向韩遂,眼前有这样一个摸不着根底的茹娘,韩遂单手负在身后,目光沉着冷静,而另一只手被夕霜拿捏着袖口,他没有拒绝。
她突然对自家儿子的一颗真心,有些心疼。要是韩遂有意相争,小安拿什么去赢人家。
正在此时,韩遂跨前一步,他动了。
茹娘对自身体内的朱菩提太了解,正如韩遂所言,她每次要寻求共体的过程缓慢而痛苦,很多次她想要彻底放弃,放弃的话,她也就放弃了所有的意识,不再有过往的记忆,她居然不是怕死,而是不舍。
这一次,为什么朱菩提会涨势惊人,她至少花费了比上一次多三倍的经历去抗争,依然在悬崖边缘来回盘桓,她需要有人搭把手,需要一点助力。
可是旁人一旦获知她的真实身份,除了要她快点灰飞烟灭,谁又会来帮她!
“前辈!”秦云行看到韩遂出手,以为是要斩草除根,她和茹娘萍水相逢,对于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孩子却难以交代,除非是把秘密彻底掩埋。
韩遂的食指正点在了茹娘的眉心,茹娘在剧烈刺激下扬天长嚎,四周居然此起彼伏出现了类似的回音,听得诸人心口发颤,分不清那些回音从何而来。
然而,茹娘很快发现,眉心的位置仿佛是在漆黑夜色中撕开的一线光,朱菩提的涨势缓慢下来,让她能够稍稍缓过一口气。
哪怕是这样的刹那,茹娘听到神识中有人在说话,你相信我的话,放松开,让我探入帮你。
她认得出这个男人的声音,用光线绑住她的也是他,要是他有意赶尽杀绝,她根本无力抵抗。
“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帮我?”茹娘这些年来,第一次向别人求救。
“不要去想朱菩提,放松,想着你平时做的那样,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只是甘家灶房打杂的一个妇人。”韩遂不提前尘往事,只说十几年来茹娘最为熟悉的场景,“平日,过了午时,你在做什么?”
茹娘被他的话带着,眉心的一线光更亮了些,仿佛有暖暖的气流从那里要涌进来。她的迟疑只是片刻,要是这人的力量不够强大,她一旦放松就会被朱菩提彻底吞噬掉,会再变成什么,连茹娘自己都不知道。
韩遂分出一缕镜势,遭遇到了茹娘的抵抗,她还是不能够信任别人。但是很快韩遂发现镜势从眉心的位置探入到了茹娘的神识之中,那团团黑色浓雾把他的镜势要一口吞没。
他笑了笑,这样倒好,要吞就吞吧。
茹娘与暖暖气流接触到更多,她就越想吸收进身体里面,尽管她看不见听不到,可她很清楚朱菩提停止了对她的侵蚀,那人的帮助起效了。
韩遂的镜势无论分出多少,很快被茹娘吞吃得一点不剩,仿佛她体内有个巨大的黑洞。不,茹娘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此了,世间哪里有真正能够容得下一半镜势的黑洞!
………………………………
第八十九章 够了!
黑暗被闪电般的光亮击溃,光的速度太快,没有人真正能够捕捉到其行走的痕迹,用夕霜的那双眼来,光线好似巨大的蛛网,又好似干涸河底的龟裂,没有人可以阻止韩遂的推进,强光之下,纷纷闭眼护住,否则会被刺瞎。
听不到声音,听不到茹娘痛苦的或者是宣泄的声音,夕霜勉强透过一口气,她的灵力不够强大,被影响得也最明显,此时全身衣衫被汗水浸湿,仿佛才从井里打捞上来的人是她。她听到身后徐徐清风,是水魄始终护在她身后,替她扇风,替她恢复。
她心念一动,伸出右臂,水魄欢喜地把身形缩小到合适的尺寸,停留在她的臂膀上,爪子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衣衫。夕霜微微侧头,脸颊在它的羽翼上蹭了蹭:“我没事了。”
韩遂原来已经在离开她十多步开外,与那个茹娘最多只有一尺之遥,那是非常危险的位置了。
水魄看看韩遂,又看看夕霜,眼中晶光四射,夕霜抚摸它背上的羽翼:“他不会有事,他是很强大的,而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甘望梅听到夕霜的话,肩膀一震,努力节制才没让自己转过身去,隐在长袖的中手握成了拳。
秦云行的目光被远处走来的女子吸引,那人走得太快,几乎是一眨眼已经到了跟前:“这位就是暂住在甘家的第一美人苏盏茶?”
甘望梅哪里有心情说这个,勉强嗯一声,这个苏盏茶刚才在秦云行出现的时候,一脸不屑地离开,这会儿怎么又过来了?
苏盏茶快要到韩遂跟前的时候,二话不说,镜势逼人直冲着茹娘的要害刺去。几乎是同时,在场数人异口同声喊道:不要!
茹娘对韩遂有了九成的信任,对外界没有丝毫的防备,那镜势迅疾又霸道,哪里避让的过去!千钧一发时,韩遂转过身,腾出另只手挡住了苏盏茶的攻击。
夕霜暗道不好,她和水魄心意相通,水魄不用她命令,展开翅膀扑向了莫名其妙的苏盏茶,加以阻扰。
苏盏茶一看又是这扁毛畜生,新账旧账一起算,衣袖挥动飞出镜势击中了水魄。她原以为水魄再稀有罕见,毕竟是只灵物,哪里经得起她一半灵力的攻击,又是正中目标。不想水魄连飞过来的势头都丝毫没有减弱,尖嘴朝着她的脸孔啄了下来。她对容貌最是爱惜,不敢托大,双手一撤,往后退开避让。
离得最近时,苏盏茶见着水魄周身被一层很淡的光晕笼罩,应该就是此物护住它,让其所向披靡,无视了她的攻击。
夕霜的手还指在半空,任凭是谁也会以为刚才是她和苏盏茶正面交手,而且没有输!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出手的时候,甘望梅也出手了。但是出手比她晚了一分,收手又快,时间掐算得太好,除非是苏盏茶本人,再没有旁人能够发觉了。
甘望梅的脸向着韩遂的位置,视线由始至终没有看过来,夕霜咬了咬嘴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谁要你帮忙,帮了我也不会谢你的。
“你好大的胆子。”苏盏茶一击不中,反而被水魄再次偷袭成功,虽然没有啄到人,发髻还是松散开来,她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准备拿捏住夕霜的软肋,“我次次手下留情,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苏前辈灵力修为远在我之上,辈分也不知道要比我高了多少,和我这样一个小辈计较有意思吗?”夕霜没有硬抗的意思,立时委屈服软,“苏前辈,我今年才刚满十七,灵力微薄,怎么敢和几百年修行的前辈作对。”
苏盏茶差点被她这句话气得吐血,小丫头嘴巴厉害,暗地里嘲讽她年纪大,还斤斤计较!
“你养的这只畜生数次冒犯我,若你说不是受你指使,那么把它交予我,让我来替你管教。”苏盏茶再次抓向水魄,这一回没有甘望梅帮衬,水魄的速度再快还是被她画下的结界拦下来,随即她一把握住其脖颈,大拇指按在要害处,挑衅地看向夕霜,“是你的错,还是它的错?”
夕霜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水魄是她从一颗蛋辛辛苦苦孵出壳成形的灵物,而且乖巧听话,根本不用她操心,又会帮忙又会撒娇,早就有了感情。这会儿见苏盏茶出手毫不留情的,下个重力,水魄想要挣扎却无力,一口气快要透不上来的窒息。
她硬着头皮,准备把这个锅给背了,承认是她指使水魄攻击苏盏茶。这里好歹是甘家的地盘,哪怕苏盏茶要惩罚他,也不可能要了她的性命吧。她没有功夫去看韩遂的反应,这个时候,韩遂一心在帮茹娘渡过难关,谁都知道过程凶险,不能出半分差错。
茹娘的情况一旦稳定,省下多大的麻烦,又让多少人不会被无辜伤害。和这个一比,她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苏前辈,你也知道水魄才从壳里孵出来不懂事,要怪就怪我好了。”夕霜做出低眉垂目的老实样子“前辈想要惩罚我也行,不要为难它,它什么都不懂。”
苏盏茶冷笑道:“你这是用话逼我,意思是我和一只畜生,还有你这个黄毛小丫头,过意不去,特意为难你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前辈误会了。”夕霜别扭地梗着脖子,只要能把水魄救回来,其他的都可以抛在脑后。
“也行啊,它什么都不懂,你好歹十七了,应该懂。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赔罪,我不和它计较了。”苏盏茶本来可以顺着台阶顺流而下,既出了一口气,又不得罪甘家。可看着夕霜的模样,心里窝着一股邪火,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看这丫头就是不顺眼。假如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击夕霜一下,让她吃点亏长点记性也是舒畅的。
“那前辈能把它先还给我,我一定给前辈赔罪。”夕霜早就想过,惩罚无非是磕头,无非是道歉,不至于伤人性命。她刚才也说了,自己才十七岁岁,苏盏茶怕是要近七百岁了,快成祖宗了,给对方磕个头,也不委屈。
“别耍花样,我有的是办法把它再抓回来,第二次绝不轻饶。”苏盏茶手一松,水魄慌里慌张从她的桎梏中挣脱,跌跌撞撞飞回到夕霜身边。
夕霜二话没说,捏着裙子,直挺挺往苏盏茶面前扑通一跪,立即又用力磕头,每一次都是脑门着地,磕得砰砰响。
苏盏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也太干脆,太直接了。
秦云行在旁边皱了皱眉,悄声道:“好歹是你们甘家的孩子啊,就这样看她受委屈?”
甘望梅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她可不是甘家的人,一嘴都不承认,说自己姓廿。甘多一横,拦腰一刀,界限画得可清楚了。”
“什么第一美人,心眼这般狭窄,纵是长了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要我说,指不定是什么蛇蝎心肠,不好应付。”秦云行从儿子谢安在口中听了夕霜不少的事儿,反正儿子喜欢,说的全是好话,她打心眼儿里也挺喜欢夕霜磊落直爽的性子,见她磕到脑门破了一大块皮,渗出血来,顺着眉角往下流,用力咳嗽两声道,“甘家家主啊,就算不是甘家的孩子,这也是在你家地盘儿,什么叫欺人太甚?你脸不疼!”
甘望梅嘴上不说,心里疼,可她不能当面拂了苏盏茶的心意,而且夕霜主动磕头,拦也拦不住,要是中途拦了,反而让她这些头都白磕了。她冷眼旁观,并非是对夕霜无情无义。而是形势所迫,只能走此下着。
苏盏茶见夕霜的血,顺着鼻梁快流到嘴角了,心里一突,韩遂要是把活尸的事给处理好了,一转头见小丫头满脸是血,追究起来,岂非都是她的罪过。她刚意识到这一点,发现又有哪里不对劲,那边茹娘出声了。
茹娘本来是悬在半空,双脚不得落地。这会儿,膝盖一弯,重重跪倒在地上。而且大半个人扑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这哭声中除了悲沧,反而有些释然。
韩遂垂眼看着她,听着那哭声,嘴角轻轻往上扬:“我刚才探入你神识,发现你的确与众不同,而且你手上并未沾染人命,所以才愿意帮你。”
茹娘哭得反而越发大声,然后她扬起脸时,眼角干涸,没有一滴眼泪。韩遂很清楚她的体质,知道她并非弄虚作假,而是这具身躯里,的确是无泪无血,空壳子一般,全靠着朱菩提,支撑着本能,又靠了尉迟酒独门下的邪术。
这茹娘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看起来大有玄机。
这边的哭声,没压住那边夕霜磕头的声音,韩遂显然是发现了,正要转过头来。苏盏茶想要先一步横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他的视线,可这样做又太刻意,太掉身价。所以她的一只脚刚伸出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韩遂见着满脸是血的夕霜,再看看她跪的方向,心里一片清透。
“够了!”只是这两个字,在场所有的人,默契地闭上了嘴,连茹娘都压抑着哭劲儿,用手把嘴给捂上。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弄成这样!”韩遂快步走到夕霜面前,见她脸上的小小倔强,一双眼的眼圈却是红的。他深吸口气,向着夕霜伸出只手,示意要拉她起来,夕霜固执地摇摇头,还只字不语。
“不说话,就行了?”韩遂看起来有些怒意,直接握住夕霜的肩膀,把人给提了起来,好好一张脸,大半是血赤糊拉的,尽管知道不是要紧的伤,可实在是看不顺眼,“胡闹什么呢?知道眼下情势危急,该处理的都来不及,怎么又弄上这个!”
………………………………
第九十章 旧病复发
夕霜不吭气儿,硬着脖子无声反抗,眼圈比刚才更红了,要哭不哭的样子,让韩遂把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
甘望梅不出手,秦云行过来,递了块帕子给夕霜,有意无意叹气的道:“她还小,懂什么,心里怕了,是真怕了。这没爹没娘的,万一真被人欺负了,也没个出头的人,她心里明白着呢。”
苏盏茶在旁边听着,咬紧了牙,这女人一进甘家,泼妇似的脾气,她就知道不是善茬。所以早早地避开了,没想到连甘家家主都没有插手的事儿,这不相干的人,还帮上腔了。
她火气也上来,偏不解释,也不出声,双手往身后一背,专门等着韩遂主动来询问,看他怎么问,看他说什么!
韩遂接下来,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去,回到茹娘的身边,这才是要紧的大事:“你愿意说了吗,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杀过人,尉迟酒不是我杀的,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活着。”茹娘的样子恢复极快,和普通人实在没有两样,眉梢眼角的柔弱,快要满溢出来,“我以为,他带大孩子,好好活着,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死啊。”
“尉迟酒的死因可以再查,眼下甘家的情况迫在眉睫。你怎么到了井里?又怎么骗过,白衡齐的检查再次诈尸。如果不是我们阻止了你,你能保证不杀人!”韩遂不给她透气的机会,一句接一句的逼问。
“有人,有人要害我。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不是活人的体质。”茹娘太想把话说清楚,反而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我这个身体明显受到了他的影响。这些年来,我一直和朱菩提保持着平衡,它让我可以维持正常的生计,我提供给它养分。直到三天前……”
“你是说三天前,你发现身体异样,而且是被人操控。你怎么能够肯定,不是朱菩提要反噬你,而是另有其人。三天前你出过甘家,见过什么人。”韩遂一抬眼,甘望梅的神色紧张。三天前,她飞速在心里计算着,三天前甘家可有其他特别的人来过。
“我哪里敢出甘家,这地方才能让我维持平衡。我十多年来没有出过门,没有出过那一道门。”茹娘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向院门的方向,“要不是这样,我早就去找自己的孩子。可我不敢,一旦离开甘家,就会失控的。”
茹娘毫无隐瞒,继续往下说,当年她从天秀镇一路逃亡,那时朱菩提的反噬能力还没那么强。她勉强压制住,浑浑沌沌想着,要离自己最亲近的人远些,再远些,才能让他们免于伤害。一直到离驭圃,到甘家,她发现甘家有股力量,不轻不重,正好能平衡她的身躯。于是她想方设法,找了个最粗重的活,在甘家落脚,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秦云行在旁边听得有意思,啧啧做声道:“甘家有什么,谢家没有吗?”
茹娘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压根不知道谢家是什么地方。
苏盏茶方才刚出了一口气,这会儿被诸人彻底无视,简直比夕霜当面顶撞她的滋味更难受。韩遂,连多看她一眼的心都没有。
她把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中,不行,她受不了这样的韩遂,她必须让韩遂,注意她,关心她,把她放在心里的首位,而不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小韩。”苏盏茶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韩遂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转移到了她身上:“你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我这会儿气血上涌,体内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苏盏茶声音很低,很虚弱,然而那张绝色的脸上,浮起一层不正常血色,看起来越发艳丽,艳丽地让人转不开视线。
这时候甘家有个弟子急忙过来回话,没头没脑地赶时间,径直往甘望梅面前跑。一个迎面见到了苏盏茶,双腿顿时失去控制,仿佛变得不是他自己的,左脚直接踩了右脚,脚踝随后一拐,扑通一声,重摔在地上,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苏盏茶的脸,整个人都痴了。
夕霜第一次见有人因为苏盏茶的美貌,而失态。大概是因为韩遂表现得太过平静,而她同为女子,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以至于忽略了苏盏茶,是寂望平原,这数百年来无人可超越第一美人。
“慌什么乱什么,成何体统,起来说话。”甘望梅显然也对弟子的反应极其不满“看着我,说什么事!”
弟子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转向家主,甘望梅气势逼人,好歹让他对苏盏茶的容貌有些免疫,勉强开口说道:“谢家家主来了,说要甘家把谢家主母给放了。”
甘望梅一听火冒三丈,差点劈头盖脸把弟子给训了。什么把谢家主母给放了!秦云行在这里,拆了半间庭院,自己毫发无伤,根本没有人追着她管着她,这谢家还来劲儿了。先前三家在闹事的时候,她以为谢家安分守己,自扫门前雪,没想到这两口子联合起来闹事儿,根本不给旁人留活路!
秦云行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有些藏了私心,不想让丈夫见到,这个明明修为高于任何人,却又柔弱到能激起男人强烈保护欲的苏盏茶。
这种矛盾的感觉,在她心里滋长。她可不敢保证丈夫会不会也作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连忙上前追问那名甘家弟子:“谢家家主人在哪里?速速带我去见他,我来与他解释。”
秦云行先找甘望梅解释道:“甘家家主不必理会,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不会让他产生任何误会,甘家损坏的那些全部算在谢家头上,我会把今天发生的,毫无隐瞒的告知,请甘家家主放心。”
甘望梅一想,秦云行出面,的确比他她更有说服利。事情孰轻孰重,在她心里十分清晰:“既然谢家主母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先请回。若是真有强敌来袭,还希望甘谢两家,携手御敌。”
“这尽可放心,若是有敌来袭,谢家一定站在甘家这一边。至于另外三家会是什么反应,我可不敢保证,只说走一步看一步了。”秦云行转身就走,那背影也可算得上是英姿飒爽,夕霜始终没有看出,哪里有谢安在说的,缠绵病榻数年的模样。
她一回头看苏盏茶,发现她脸色越发难看,快要站不脚住脚一样。这样光景,她反而不向韩遂求救,缓缓往回走。韩遂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阿茶,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要静一静。”苏盏茶半扬起脸,韩遂见她额角全是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纷纷滚落。
“苏前辈是身体有恙吗?”甘望梅目送秦云行离开,跟着也走了过来。
苏盏茶不再说话,勉强举起手,摆了摆。韩遂半蹲下来,沉声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盏茶不知在别扭什么,无视了他的动作,侧过身,自顾自往前走。
“阿茶,你到底怎么了!”她越是这样,韩遂越是不放心。
另一边茹娘双手抱住脑袋,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又来了,我又要控制不住朱菩提了。”她的两只衣袖早被撕成条,能清楚见到朱菩提忽大忽小,而她呼吸急促,双目赤红,竭尽全力与之抗衡。
夕霜开口了:“苏前辈应该是,不想你离开这里,这样需要你继续照拂。让我送苏前辈回去,让我送她回屋,要是还有什么异变,我会及时告知的。”
苏盏茶接受了夕霜的搀扶,一开始是假装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后来就有些身不由己,那种心颤的感觉,让人惶恐。好像有人能够用手穿过她的身体,在她心口重重一捏,疼得她说不出话。
韩遂不能离开,这个茹娘的情况太诡异,万一韩遂离开,茹娘失控,那么前功尽弃。苏盏茶不在乎甘家会有多少损伤,死多少人,可她知道韩遂在乎。
夕霜稳稳扶住了苏盏茶的手臂,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知道她不是作伪。立时让苏盏茶把大半的分量,压在她的肩膀处:“苏前辈,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每个镜师都会制镜炼丹,等于是半个医师。那时候小圆的病久治不愈,夕霜翻看了不少医书:“苏前辈,会不会是旧病复发,才会来势凶猛?”
苏盏茶听到旧病复发四字,眸色一沉,低声道:“我连自己这数百年来身在何处,都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什么旧病。”
夕霜另一边肩膀有些刺痛,是水魄飞上来,要挂在她肩膀处。虽然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刚才水魄受了点惊吓,这时候肯定不想和她分开。夕霜又要扶着人,又要稳住水魄,姿势有些狼狈。正面处,却是白衡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甘樱月以及一同外出任务的弟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樱月还不上去帮忙。”白衡齐眼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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