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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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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魄仰起脑袋,用嘴拨弄她的手指,夕霜生怕它又来啄,可实在不忍心,把手拿回来。反而是水魄用尖嘴在伤口的地方小心碰触,她猜到对方的心思:“不疼了,你刚才啄我,是为了认主,并不是要伤害我。”
水魄冲着她眨了眨眼,夕霜发现它的睫毛长而弯曲,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大概是在身边待得久了,早就有了感情,怎么看怎么美。
夕霜脚底下一晃,差点没站住:“这会儿形势危急,你在蛋壳里的时候,不!你还在我簪子里的时候,曾经把一只隐形的妖物打跑了,可还记得?那妖物啊,恐怕又卷土重来了。”
水魄仰天长鸣一声,十分悦耳,似乎在回答夕霜的话。
“你既然能第一次把它赶跑,一定还可以继续对付他的,我们去帮帮韩遂好不好?”夕霜根本不用等它答应,因为水魄不再蜷缩在她怀里,两只爪子直立站起。迎风展开了翅膀。夕霜知道水魄的羽毛丰腴艳丽,可没想到一双翅膀会斑斓如画。这会儿还不是阳光显眼的时候,都差点睁不开眼。而且,水魄的尾翎也很长,她眼见着它飞了起来,尾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像是在同她招手,让她赶紧跟上。
另一边,韩苏两人见到了显形的真凶,难怪,先前留下的足印这样巨大。韩遂需要高高仰头,才能勉强看到妖物的真容,目测下怕是有十来个成年男子叠加起来的高度。苏盏茶在他身后,轻笑着问道:“小韩,你知道这是什么?”
“就是嵌观丸,本身并不大,这里怕是有成百上千个叠加在一起,才能形成这样的规模。这东西变得如此巨大,空有力气,又有什么用?”韩遂右手一张一合,镜魄忽明忽暗。
“我还想问你,他袭击甘家又是为了什么,?”苏盏茶咯咯笑着道,“小韩游历了这些年,果然增长见识,连我一眼都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你就知道了。”
“嵌观丸特别喜欢成群结队的出现,不过上一次我见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五十只。能凑到这么多,也需要点本事。就是他们一旦粘合在一起,刀枪不入,金石之身。我们硬攻是攻不下的,只能一味防御,有些可恶。”韩遂一侧头,锁定目标,“应该也不是攻不下,我先试试。”
“你等一下,它出现过一次,你们怎么赶走的?”苏盏茶仿佛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她一转身,满目斑斓的颜色,从面前飞过,撞破了两人结下的阵法,直接出了院门。她差点叫出声,刚才那是什么!
韩遂心中有数,等他回头,夕霜已经跑到了面前,气喘吁吁道:“它出壳了,我给起个名字,它能听懂我的话。”
“它不该此时出壳的,谁动的手脚?”韩遂透过夕霜的肩膀往后看,答案不攻自破。除了急于求成的甘望梅,还有谁会牺牲灵力,助其成长,“它提前出壳,身体虚弱,不该这么神气活现的。”
“有人给了点灵力,它一下子就变这样了。”夕霜看着院门再次被撞破,还有外面这个形体高大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妖物,“它这是直接要攻击了?”
“你说的不对,要是给点灵力能恢复得这么好,我早就不让它待在壳里了。”韩遂眼睛一亮,灵物认主,是夕霜自己让它焕然一新而不自知。
水魄面对体型数十倍的对手,毫无畏惧,迎面飞了上去。
“一物降一物,上一次它只用了一招,这一次呢?”韩遂放眼而望,见水魄舒展翅膀围着嵌观丸飞了一整圈,对方庞大的身躯中,突然爆出一个光点。那位置,十分可疑。
如果说蛇有七寸,那么这个点,可就是嵌观丸的致命位置。与此同时,水魄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也看到了这个点,长鸣过后,它飞到极高的位置,然后猛得俯冲而下,再精准不过的戳中了光点。
果然是一招制敌!韩遂差点要为水魄的果断犀利鼓起掌来。它本来还想不通,夕霜随手把簪子扔出去的时候怎么就把它给打到了,让其落荒而逃,原来诀窍在这里。
上一次是巧合,这一次是真本事。
嵌观丸发出痛苦的吼叫声,令得脚下的地面,再次剧烈震动到让人要站不住。夕霜往后再次跌出十多步,咬着牙重新又走回来。轰的一声巨响,面前的嵌观丸仿佛被抽了筋,散了骨,又仿佛是那烂熟的果子在树上再也挂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夕霜没有听到前面韩遂对苏盏茶说的那番话,也不知这妖物什么来头,什么情况?本能张着嘴,合不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水魄真的只用了一招,没有再浪费力气。脑袋一歪,无比藐视的看了一眼手下败将,转身飞回,轻轻落在了夕霜的肩膀上。
………………………………
第八十三章 不是自杀
水魄展开的形态绝对不小,一旦回到夕霜身边,似乎刻意蜷缩起来,成为毛茸茸的一团。夕霜两手轻轻摸了下它的翅膀,夸赞道:“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是厉害的。”
再次长鸣,水魄仿佛与她的话,有问有十分趣致。韩遂不等那些散开的家伙逃逸,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院门,在原地画下个偌大的圈,那光圈把所有散下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天罗地网般罩在其中,一只漏网之鱼都没有。
“甘家家主请过来看看,如何处置才好?”韩遂不禁想,幕后黑手若是见到花了这么大心血培养的妖物,被一招击败,不知脸上是什么懊丧的神情。
甘望梅走了过来,双眼微微眯起:“养了这么多,怕是要倾尽半个家族的实力。这次可以算是血本无归了。”
“可我依然不明白,它的目的是什么?”韩遂目光锐利,直射向甘望梅,“甘家家主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有所隐瞒,让我们这些来帮忙的,岂非感到心寒。”
“甘家能有什么?不过是传闻中的东西,前辈也要纠结吗!”甘望梅用力一挥衣袖,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中,“前辈必然不是那种道听途说的人,有人说,甘家藏有镜川之心,前辈相信这样的胡话吗?”
世上真有镜川之心?韩遂曾经听过几次传闻,怀有各种心思的人蜂蛹前往,不过是过眼云烟。有人传得言辞凿凿,可在不久后,谣言退散,只剩下一地狼籍。
要是甘望梅没有说谎,甘家的确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尽管镜川之心,是无中生有之物,可每次传闻他它在哪里,那里就会吸引到太多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人。
“其实甘家并没有。”韩遂笑了,“数百年来,每次传播谣言的手法都如此类似,是谁把这盆脏水,泼在甘家的头上?”
“我若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早把这个狗杂种抓出来,让他尝尝胡言乱语是什么下场!”甘望梅说得咬牙切齿,差点丢失甘家家主的风雅,可见心中恨到了极点。
这五六年来,甘家抵御了多少次偷袭、盗窃、攻击。还有接踵而来,潜伏在甘家的棋子,恐怕目的都是一样的,想要不劳而获,拿到锦川之心。
这种委屈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控诉,否则只会越描越黑,让谣言成真。
甘望梅冷笑,这次倒是不算不劳而获了。这嵌观丸花费了某个家族一多半的实力,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韩遂看一眼被阵法圈住的嵌观丸,几欲想要出来,不停地在阵法中,蹦蹦跳跳。刚才看起来还威力惊人,压到得透不过气,这回剩下只有呆呆的样子。
甘望梅的笑容渐渐转为苦涩:“要是知道谁有镜川之心,我也想要。甘家若是有这样的宝贝,还用等到今天,我早就把整个离驭圃归入甘家名下,让这里太太平平的,再无争端。”
不对!韩遂的脸色一沉:“要是单纯为了镜川之心而来,根本没必要放出如此庞大吸引所有注意力的东西。尽管嵌观丸的威力惊人,也不至于让甘家全军覆没。”
甘望梅的脸色也变了,分明就是调虎离山,让他们全都跑到前院来,然后趁势而。,想到这里,她立时转身招呼那三十名弟子,立刻四散入各处防守,所有妄想入侵甘家的,必须活捉,一个都不能遗漏。”
苏盏茶的表情有些微妙,被夕霜看在眼里,这时候,也就夕霜不太在意镜川之星四个字。她大致明白,这是权力的象征,是统治的标识。可她毫无兴趣,早就说过,离驭圃不过在寂望平原,占了极小的位子,像甘望梅这样的人,一旦走出了依附,哪怕手中握有凶猛利器,也未必能够能够战胜得了别人。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个游历路过的韩遂可以力压所有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苏盏茶何其敏锐,察觉到了夕霜的目光,她抬起眼,目光横扫过来:“你才多大,知道镜川之心是什么吗?”
夕霜没有回答,她怀中的水魄短鸣三声,仿佛给了苏盏茶一个答案。可惜苏盏茶与它并非同类,哪里听得懂?
苏盏茶还不能对水魄露出嫌弃的神色,刚才水魄一招制敌,实力尽现。她恨自己没早些出现遇到韩遂,否则这样难得一见的灵,如何能流落到夕霜手里。小小的镜师,就算霸占了这样的灵物,也发挥不出多大的实力,简直是一种浪费。可惜灵物一旦认主,想要在剥离开主人,就是件难事。哪怕是和原主分开了,也未必能够保证,与新主能够心意相通。反而,会变得更容易剥离,最后脱身成为无主之物。到时候,搭进去的讨要不回来,只是得不偿失了。
这也就是甘望梅怂恿夕霜赶紧给水魄起名字的原因所在。
“家主,茹娘找到了。”白衡齐急匆匆赶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在哪里找到的,一个底下做事的能藏多深。需要这么久,你怎么办事的!”甘望梅发现白衡齐的神情有些迟钝,“发现哪里不对劲,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在后院,偏僻的一口井中淹死了。暂时,不能查明是他杀还是自杀。但她身上应该是带着药粉,沉入井时,把毒药一并带入,甘家的水源被污染,暂时不能饮用。”白衡齐回答的非常仔细,“确定是茹娘本人,还请家主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茹娘身上到底是带了多少药粉,感染到甘家整条水源。别说是饮用,让所有人远离水源,不能接触,否则非常容易被感染,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一旦异变,极短时间内,甘家会大规模爆发出人咬人,再尸变的惨状。
甘望梅考虑到问题所在,如若是自杀,那就是临死还要拖着整个甘家做垫背,这是有多大的仇怨!如若是他杀,茹娘还有帮手,潜伏在甘家,必须深挖。
甘家实在不太平,对外还要背负,这是因为家主飞扬跋扈,压迫四大家族家族直不起腰,所以才尽力反抗的痛。
同样的话,甘望梅从其他地方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太多,已经不以为然。可是水也污染,成了极大的麻烦,如今甘家只出不进,外面也没有办法送东西过来。或者需要暂时放弃甘家庭院,外出避难,或者存着侥幸之心,因为水源是活水,源头即便被毒药污染,很快也会恢复到正常。
苏盏茶低头轻笑道:“小韩,这里就是你所谓很安全的地方?”
韩遂对她再好耐心,这时候也横生出怒气:“人命关天,甘家至少上百条性命,谁也不应该为一个谣言丧命。”
“小韩,难道在你眼里,我与那些人是一样的分量吗?”苏盏茶神情一变,眼底水汽氤氲,浅波莹莹。
韩遂面对这样的苏盏茶,要说的几句狠话全卡在喉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夕霜假装看不到,听不见,埋头为水魄梳理羽毛。她要是也学会这样的表情,是不是以后做起事来事倍功半?可她只是想一想,也觉得受不了那样娇滴滴的自己。
“衡齐,你觉得乳娘是他杀还是自杀?”甘望梅没有见到尸体,她依旧相信白衡齐的判断能力。
“她不会是自杀,绝对不会。”白衡齐不能说,他这些年因为感恩也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对茹娘一直关照有加。茹娘毕竟是灶房里做事,而他人前人后是家主的养子,家主不曾婚配,养子多半就是以后的继承人,也就是下一任家主。他一句话足以让茹娘过得容易些,茹娘不会害他!
他不敢当着甘望梅的面说,他甚至怀疑茹娘不是奸细。如果所有人都在眼前,除了这一个,那么一旦出事,下意识根本不用分析,就会把所有的怀疑全部加注在失踪的这人身上,然后这一丝线索全断,谁又来为茹娘,洗刷冤情呢!
“想说什么,快跟我说,不,遮遮掩掩的。”甘望梅暂时脱不开身,也不可能让白衡齐把茹娘的尸体送过来。
其他人不说,苏盏茶必然是厌恶这样的举动,甘家的警报未除,两个前辈必须尽力留在甘家。此次嵌观丸大举进犯,若没有韩遂几人相助,伤亡难免。
等当然,这其中绝对不能湮没了夕霜的功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右手指向夕霜:“你跟着他去看看,看看那具尸体。”
白衡齐刚要说,让她去有什么用?夕霜居然没有推辞,带着水魄快步走到白衡齐的身边,又回过头来,冲着韩遂轻轻一笑道:“我去去就回来。”
“自己多加小心,能不碰尸体,尽量别碰。让水魄替你把好关,我对它可比对你放心得多。”韩遂这会儿同样离不开,控住嵌观丸要比先前控制两个大小阵法复杂得多。这几百上千的妖物,凝结在一起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要不是水魄一飞冲天,将它们直接打散,韩遂没有把握说自己能够以一当百,赢得这么轻松自在。
夕霜语调轻快,尽管是在场所有人等之中修为最弱的,却不曾添加任何麻烦。转头笑时,连韩遂都跟着想笑了。
夕霜任凭水魄站在肩膀上,快步走到白衡齐身边。这人以前藏匿身份骗取她信任时,明明一副聪明相,怎么回到甘家以后非但缩手缩脚,还变笨了:“你们家族有令,让我去看看尸体,快点带路。”
“什么你们家主,你也是甘家一员。再说了,尸体有什么好看的!”白衡齐这句话等于是对甘望梅的安排有所不满
………………………………
第八十四章 茹娘
白衡齐自小跟在甘望梅身边,尽力不出出任何差错。对待甘望梅的态度充满敬畏,与其说是母子的关系,实则更像是师徒,而且绝对是严师出高徒。
他不相信自己居然有一天还会不满家主的命令,是因为茹娘的死,搅乱了他的心情吗?
“尸体当然好看。你知道吗,尸体自己会说话的。”夕霜才不理会他的阻挠,嘴角一撇,“家主看着呢,你还不赶紧的带我走。”
白衡齐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甘望梅,夕霜把这抬头压过来,连忙什么都顾不得,带着夕霜匆匆而去。一路上还,不停对她说,茹娘的尸体形态可怖,让她有心理准备,千万不要到时候花容失色。
“不是说了跳井而死,那就是被水泡的膨胀起来,能有多吓人呢。那口井,最后一次被人见到是几时?”夕霜头脑条理清晰,把心中疑惑逐一向白衡齐询问,“离驭圃没有不修灵的人,这个茹娘,也是有属于她自己的本命镜。她死的时日不长,或许可以从残留的镜魄中查出真相。”
白衡齐把夕霜一直带到停放茹娘尸体的小院,找到尸体的那口井就在附近。尸体摆放在木板上,用白布半盖着,他想第八十六章
过要是夕霜心生害怕,立刻上前捂住她眼睛,不再让她去看。
没料到夕霜面不改色心不跳,走到茹娘尸体跟前,低下头来细看那张已经被井水泡发到肿胀的脸。她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你对她挺好的,你们……”
“家主不知道,别说。”白衡齐没问夕霜是怎么看出来的,女子心细,也可能是他疏漏了细节。
“尸体从井里打捞,全身应该湿漉漉的。可我看,她头发都被擦拭过。是你不忍心让她那样悲惨地死去。”夕霜的感觉和白衡齐无差别,灶房附近做事的茹娘,不过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人,只因为她是唯一不在眼前的那个人。
“你知道吗,甘家整条水源都不能用。现在,还有一些存储水,勉强支撑。外头的情况不明朗,一旦这些水用完了,不知家主,会如何打算?”白衡齐退后一步,不再打扰夕霜的进度,“你看看,你先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夕霜一点儿不讲究,右手五根手指全搭在茹娘额头发际线的位置,本命镜多半从心,修灵者活着的时候,本命镜存放的位置,多半在心脏附近。像她自身那样,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的,也是少见。
可是茹娘已经死了,本命镜随着身死,化为虚魄,离开驱壳以后散落进了镜川之中。数几千年来,镜川中沉积着的,便是修灵者过世后的这些虚魄。夕霜是镜师,自有手段,那无根手指渐渐被茹娘青白皮肤中,散发出来的荧光包围。
她的手,原本就长得好,这时候半透明一样。白衡齐裔眼望去,似乎连里面流动着的血液,都能看得清楚。
他一直小觑了夕霜,当初他接下甘望梅的任务,隐姓埋名来到天秀镇的时候,夕霜不是这样的。又或者他被什么蒙蔽了双眼,看到的是最简单的那个夕霜,可此时垂眉敛目,一脸悲悯的夕霜,与他印象中的那人,相差的太远。
甘望梅告诉他的是,接近天秀镇的夕霜,博得她的好感,让她有所依赖。难道是他从一开始就理解有误!
水魄微微舒展开翅膀,向内圈拢,像是保护伞罩在夕霜的脑袋上方。夕霜想起韩遂的交代,尸体恐怕有毒,能不碰尽量不要碰。可是不碰尸体,又如何找寻真相?茹娘的尸体模样一看,就没有异变的痕迹。
茹娘死于溺水吗?修灵之人在水下,亦可自由呼吸,至少能够撑上半天。一个人落了水,挣扎半天,毫无动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甘家本身已经处于临界戒备之下,风吹草动都会招引人过来查看。
她低头看自己半只手都变得透明,那些残魄不曾离开躯体,被她引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连带着如娘最后的记忆。
夕霜眼前恍惚了一下,她看到的是茹娘的脸,生前那张温和秀丽的脸,晃动着,似乎不太稳定。她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井水之中,茹娘看到的自己。人站在井边,应该在哭,眼泪落在井水中,溅起涟漪,让那个倒影始终在微微晃动。
茹娘似乎在查看身体的某个位置,看一眼又紧紧地闭上眼。
突然水中的景象变成一片墨黑,什么都看不见。随即一股力量拖住茹娘把她往井中拉扯,她的本命镜在受到攻击的瞬间,化成一个盾牌的形状。可惜势单力薄,与井内巨大的力量相比,只是小小的挣扎便整个吸进去,连半点水花都没起。
待夕霜回过神来,她的整只手都快变成透明,连忙松开,看向白衡齐:“井里有问题,找到尸体的那口井有问题,还有……”
她的话没有说完,茹娘的尸体直挺挺坐了起来。刚才明明,她才确认过尸体没有任何异变的迹象,而且白衡齐在带她过来之前,肯定也仔细检查过一番,怎么会这样!
茹娘的眼睛睁开,里面也是漆黑黑的一片,分不出眼黑眼白。她转头看向夕霜的方向,水魄忽的张开翅膀,抓住夕霜两边肩膀,把她整个往后拖延了至少十多步距离。也就是这样,电光火石之间,茹娘的尸体已经朝着刚才夕霜站的方向猛扑过来,而且扑了个空。
夕霜有些惊魂未定,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太刺激了。茹娘的样子和外面那些异变的尸体,完全不一样,除了眼珠,其他看起来和尸体本来的样子没有差别。她想到自己先前和韩遂的推断,这些异变会不停的层层进化,茹娘的样子已经进化到了第几层?
水魄长鸣一声,嘹亮,穿透云霄。夕霜意识到它在求援球员,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茹娘,强大到连水魄都知道不是对手了吗?
“你先走。”白衡齐刚才已经被吓得后背一层冷汗,夕霜要是栽在茹娘的尸体手中,岂非都是他的罪过,是他太不小心谨慎,只以为死了就是死透了。甘家家主防备的不就是这种事,死人活人,已经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楚。万一,夕霜怀疑是他从中做的手脚,故意要害人,他全身长了嘴都解释不清,所以夕霜必须要安全撤退。他挡在夕霜面前,又喝道,“还看什么,走啊!”
“我走了,难道你能一个扛得住。你死了,我也没什么高兴的。”夕霜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离开,水魄应该已经招呼到救兵,两个人的话勉强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白衡齐又惊又怒,却知道夕霜没有怀疑之心,她总把别人往好了想。他咬着牙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我,舍不得我死,所以不肯走!”
夕霜不怒反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无论是谁,我都不可能走的。”
白衡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无论是谁都不会走,他就是无论是谁中的那一个。茹娘似乎被两个人不停说话的声音在来回吸引,然后锁定了目标。夕霜固然弱小,她身上的那只水魄,可不好惹。
所以茹娘速度奇快,没等白衡齐反应过来,那十根手指已经抓到了她的面前前。夕霜那只半透明的手,对着茹娘的脸甩了过去,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无数星星点点从她手中甩出,随即像长了眼睛一样把茹娘的整张脸给包裹住了。
“走。”夕霜只说了这一个字,人已经退到院外。白衡齐的动作也快,院子里的那只正奇怪的声响,应该是想把遮住自己脸的光点,全部给撕扯下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白衡齐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你用什么蒙住了她?”
“她自己的残魄,对其而言,真是合适。”夕霜摊开双手看看,依样画葫芦地开始布置那个阵法,十指不停向着半空中划出。
白衡齐一开始不知她在做什么,忽然发现她左右手,能够画出进行金银两色不同的光线,才想到夕霜学的是韩苏两人四手结印的月琴阵法。夕霜应该只看了一遍,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傻了,等她出来,不知还要害多少人。”夕霜的话说到一半,果然有甘家弟子,听到这边打斗的声响,追查过来。
白衡齐来不及转身,也不管是谁,怒喝道:“滚!全部给我滚!”
那些人才不敢接近,慌里慌张地逃开了。
他一双眼死死盯着夕霜,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打扰到她。院子里的茹娘,显然已经摆脱了残魄的纠缠,身体仿佛有些不听使唤地扑在院门上。那一记重击,真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不是常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茹娘的身体好事已经化成了金石之态。
紧接着第二记重击,把院门给撞开,撞得四分五裂,然而碎片击打在夕霜刚刚布下的阵法上,一点儿没有外泄。
这个时候,只有夕霜自己才有苦难言。刚才下意识的,就站在原地开始画这个阵,明明应该先逃跑的,保住小命才重要。还有,还有韩遂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
茹娘发现自己走不出阵法,那些看起来细细弱弱的双色光线,把她的撞击统统给挡下了,她嘶吼着要冲破阵法出来,接连冲撞了十几次,夕霜索性闭了眼,不去看她那可怖的形象。刚才安静躺着,还能忍受,这会儿张大的嘴里面不知是残留的井水还是其他什么,黑漆漆的液体往外流,惨不忍睹。
说起来也奇怪,夕霜一旦闭上眼睛,阵法在眼前反而浮现得更为清晰,后脑勺不一股暖流淙淙而下,她意识到,这是水魄的力量。水魄在蛋壳里的时候便可以让她看到,睁开眼所看不到的东西。
………………………………
第八十五章 小心井里
夕霜费劲全力画出的月琴阵法,最多只有三四成的相像。情急之下,比刚才在地上画画写写的还不如,那一个个破绽看得叫人心惊胆战的。她连忙又腾出手,要去修修补补,这边修了东墙,那边西墙又不稳。
水魄始终停留在夕霜的脑袋上方,尾翎一抖一抖,双眼紧紧盯着成为狂躁形态的茹娘,只要月琴阵法守不住这个怪物,它蓄力待发,同样会给其重重地一击。
“你的鸟,刚才是不是喊了韩遂两位前辈?”白衡齐见夕霜成功拖延住了茹娘,为他争取出脱身的机会。这个样子他怎么走得了?他刚才还让人走,这会儿自己一双腿压根不听使唤,反而离夕霜更近了一些。
夕霜倒是没有赶人,她没有功夫赶,只是抽空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什么你的鸟?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两位前辈必然被什么给牵绊住了,一开始赶不过来,我们能做的只有自救,而且不能让她这样子出去害人。我总是不会抛下你,尽力就好。”白衡齐忽然低头一笑,“你要是还恨我,这次大事了却,我给你个交代。”
夕霜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她很清楚,这个四不像的月琴阵法根本撑不了多久。茹娘凭借巨力一次接着一次撞击,让阵法漏洞越发明显。那力量仿佛成了无穷无尽,要是换成常人,这样撞几十次,早就接不上力,茹娘的面容狰狞,势头反而更猛了。
哪怕是闭着眼,夕霜也能看到茹娘嘶吼着总扑过来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是井水中的药粉致人中毒,茹娘也不会等到,二次验尸的时候才异变。这该死的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会这样霸道凶狠!夕霜的透视目力在茹娘身上游走,入井之前,茹娘应该是在查看什么。只看一眼,立刻闭上眼睛,这个让她不敢多看的东西,在身体之上,就在身体之上。
白衡齐从侧面能够看到夕霜眼睛紧闭,可她的脑袋,不住上下左右:“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你在做什么!”
夕霜说不出话,不知是否被月琴阵法的反噬,她嗓子里像是加了一把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能开口了。”白衡齐的反应倒快,“至少身体能动,那我问你,你只管点头摇头。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夕霜用力点了两下头,这个东西很重要,找到了就是线索。
白衡齐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这东西在茹娘的身上,在她的身体上对不对?”他再次得到夕霜的肯定,既然夕霜能够看到的,不外乎是容易露出来的那些位置。他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亮出镜魄,镜势化为密密麻麻的针状,悬在半空,“我数一二三,你把阵法扯下,让我的镜势攻进去,你再重新画一次。”
夕霜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了,这是什么鬼主意?让她把阵法撤了,然后再画一次。这是画阵法,而且是繁复的月琴阵法,又不是在地上玩泥巴,说撤就撤,说画就说画。
“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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