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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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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手掌翻转,停留在小池子上,沿着同一方向打圈。只见池子越变越小,里头藏身的竹节星跟着缩小。直到变成鸽子蛋大小,他探手凭空一抓,握到手中,也不知藏到了哪里,眨眨眼已经凭空不见。
夕霜赶紧替它说话:“留着是有些用,它不过是灵物,做的那些也是身不由己的。我们会找到真凶,要是知道是谁杀的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再报仇也不迟。”
“阿霜,你别说傻话,我都知道了,杀我爹的人是从离驭圃的。我们这样的人,虽说也算修灵,可是比凡人又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任他们宰割。千万不要为了我爹娘的事情强出头,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花三姐句句真心实意,上前握住夕霜的手,“你好好的,回来陪我才行。”
夕霜一路忍着确定离开花家远了,才敢小声的哭起来,她怀里抱着三只小旗南,有一只还伸出小爪子来接她的眼泪,以为是好吃的,送到嘴里,赶紧把这又咸又涩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韩遂耐心地等着她自己哭完,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不管用。夕霜把眼泪抹干,眼下最重要的,是替镇上的那些人解毒。两人来到药堂,夕霜因为小圆的病,和郑大夫是相熟的。
郑大夫收治了中毒的人,又是束手无策。可天秀镇统共那么一个地方能治病,药堂里里外外,起码挤着几十个人,要不是韩遂开路,夕霜连门都跨不进去。
韩遂将那包鳞片,放在郑大夫面前:“用它煎水,一片煎一碗水的量,直接给患者服下。不出半炷香,人就缓过来了。”
郑大夫听得白胡子乱颤,要不是夕霜算个熟脸,差点用扫帚把韩遂给赶了出去:“哪里收来的鳞片!哪条破鱼身上刮的!到这里来唬人,这许多人都快死了,死了!”
“郑大夫,他没有骗人,说的都是真话。这是解药,不信你找个人来试试。”夕霜把三只小旗南收好,拦在两人面前。她知道身后多少双眼睛,里面全是求生的欲望,“病情不等人,郑大夫你不认得他,难道还不认得我了?这都是街坊四邻,没有把握的话,我是不敢说的。
试试,让他试试!簇拥的人群中,不时发出叫喊,郑大夫脸上的汗流得更急。
”你保证不会吃死人。”先不说能不能救人,郑大夫担心的是一碗药下去,本来奄奄一息的,直接死在面前,这事可就闹大了。
“我保证,我就在这看着,要是治死了人,我来偿命。等第一个人治好了,我才放心走。”夕霜转过身,声音清脆温暖,“这千真万确是解药,谁家愿意先试试的,可以举手。早试早好,也无需任何药费,郑大夫,你说是不是?”
郑大夫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哪里还敢提药钱,连忙点头道:“试试,只要治好了,不收药钱,不收药钱。”
人群中举起五六只手,都是家人中了毒,快要咽气的。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了。夕霜腾出手帮忙,按照人数数出鳞片,加水煎好,再交由家人一勺一勺喂进病人口中。药堂里里外外,至少有七八十人,这个时候鸦雀无声。有人用手捂住口鼻,压抑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影响了药性。
天秀镇的人一批一批倒下来,解药不仅仅是救中毒的人,剩下的人心惶惶,谁都可能中招。因此药堂外的人不减反增,围得水泄不通。
“离驭圃,余家来送药了。”等着药效起来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人要往里面闯。
“余家听闻天秀镇突降瘟疫,特来送药。”有人在外面扬声喊了一句,人群攒动,纷纷向两边让开。
夕霜眼尖,见着铺路的清辉,从外面笔直进来。这是有人为了分开人群,施展镜势开道,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怎么,白送的好药都不要了吗?”说话的人终于到了跟前,是个年轻的女子。衣饰华美,妆容精致,挤在人群中,微微皱起秀气的眉,似有嫌弃。“谁是这里的大夫,还不快把药拿去。”
………………………………
第三十八章 福气好
夕霜到了这时候,才想起余家的能耐,原来就是以医术精湛见长。小圆的魇症未好时,她曾经想过,带小圆去余家求个情,保住性命。
郑大夫弯身在观察病患的反应,连腰都没直起来,这不还有个夕霜,早了一步,加上喝下药的五六个人,看着平稳,没有任何异常,他觉得解药有戏。
来者显然因为没有得到应有的欢迎,有些不耐烦,扯高了嗓子再喊了一声:“余家的药,可不是谁想拿就拿的。这是恩赐,你们还不快接过去。”
郑大夫此时才腾出空来应声道:“我是这里的大夫,不过已经有人送了钱要来,不劳烦余家姑娘了。”
年轻女子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道:“什么破的烂的,都敢拿来做解药。我再说一次,我可是余家派来的瑜伽,第三代嫡孙女余长弦,送的是救人的药。你莫不是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脑袋都糊涂了吧。”
天秀镇统共一个药堂一个大夫,平时大家对他客气的很,真没人给他看脸色。因此即便来的是余家嫡孙女,说话这样难听,也被身边的人纷纷瞪眼。
一个年轻女子,被诸人目光包围,多少有些不自在,即便她自负骄傲的很,也有些恼了:“这样你们要是不长眼,我就回去了。”
郑大夫咳了两声道:“姑娘既是余家派来的,那应该也精通医术。我们这里正在救治病患,姑娘的眼睛好使,为何看不见?”
余长弦吃了闭门羹,恨得直跺脚,再待不住,转身就走。退路被人群压制,她咬了咬牙,正要施展镜魄,听到身后有个男子朗声道:“你的灵力固然厉害,也不必花在这种地方。既然是来救人,一进门使脸色发脾气,等你把解药拿回去,家里可好交代?”
“瞎了你的眼,敢这样和我说话。”余长弦一转头,镜势蛮横劈出,如同滴水入海,毫无波澜。她哪里吃过这样的暗亏,愣在原地,目光锁定在韩遂的位置,本来想骂人的话,被他的气势立刻压了下去,一口气到这嗓子眼里,居然没回上来。
夕霜还在另一边帮忙,眼角余光瞄着一点,也不来管。这俩人打不起来,韩遂要是连这点都解决不了,就不是韩遂了。
她手底下的病患喝了药,呼吸平缓,就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爹娘在旁边,哭得泪人一样,一见他能睁开眼,就差欢呼起来:“好了好了,我儿好了。”
余长弦越发不能接受现状,不是说天秀镇,瘟疫降临,人人自危。怕是再不送解药来,没一个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怎么说好就好了,和她听到的一点,都不相符,全是不靠谱的谣言!
郑大夫赶紧过去看,那少年挣扎着要坐起来。夕霜轻声道:“你再缓一会儿,慢点坐,很快就好了,不必着急。”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少年双眼看着她,不禁流露出一点儿笑容,那母亲哭得更厉害,娃儿真的是好了,都会笑了。
药效有急有缓,不多时,那第一批灌药的,几乎全缓过气来,郑大夫逐一复诊,连擦汗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看什么离谱的余家姑娘。
“大家别急,解药有的是。等这一批好了,再下一批。不到天黑,你们都能平安回去。”郑大夫偷偷唤了一声夕霜,“我查过他们都是喝了环镇的水,才中的毒。你既然拿了解药来,能不能把水源里的余毒顺手也给解决了。”
夕霜同样压低声道:“水源里的都已经没有了,源头止住,以后也不会再有。”
郑大夫就差老泪纵横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累,让病患由家属抬着人,逐一确诊,刚才压抑的气氛被打散,人人脸上,多半显出点笑容。
余长弦无人搭理,先一人绷着脸,她手里还拿着解药。这时候让她走,脸面全无。而且,被对面的那个人说中了,这次任务不完成,回去还不得被她爹劈头盖脸骂一顿。
难得出来做事,如此不成事,这机会还是他她了老祖宗好不容易得来的,怎么会这样!
“余姑娘愿意出手帮忙,也有这个能力,不如腾出手来,看看那些病患的变化。要是还有其他的问题,你也帮帮手。”夕霜的话让她十分受用,像是找了个无比宽阔的台阶,抬腿给走下来了。
人醒了还未必就好了,有个精通医术的人出手才能事倍功半。余长弦走到第一个苏醒的少年身边,刚要替他检查。那做娘的可不依了:“这是哪里来的!我们不要她来看,我们只要郑大夫喝和清霜镜铺的廿镜师。”
非但一口拒绝了余长弦的好意,还把她的手给拨开,似乎怕她把自家儿子给看坏了,警惕地瞪着她。
韩遂缓步退到夕霜身边,她忙得头也不抬,碎发落下遮挡住眼睛。他顺手给她挽好,接着说道,“万家设局,邱家落魄,谢家袖手旁观,关键时候余家出现了。四大家族,一个都没落下,你觉得这场戏好看吗?”
夕霜对这些不太在意,这边十七八个人明显好了,她能松口气,把先前旗南死的那时候,心里头的郁结化解差不多。她知道怀里揣着三个小家伙闷气,要跑出来闹腾,腾出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它们安静下来,忙完就带它们回去。
“我看余家没什么问题,不然不会让个大小姐过来,她本来以为出来逛个圈,能神气活现的回去,结果成现在这样了。”夕霜虽然连余长弦的脸都没看清,说话却十分有理。
韩遂一转头,见余长弦眼圈红红的站在那儿,说不可怜吧,上来实在不讨喜,白费她走这一遭。
郑大夫动员所有能用的人,都忙起来,与他预期的不差,太阳快落山时,药堂中撤的七七八八,喝过解药能睁眼喘气说话的,被家人抬走了。也就留下三四个原本体弱的,住在药堂中再观察观察。
他直起腰来,长叹口气道:“我是不敢问你们这解药是哪来的,但是我要替整个镇上的,四邻八方的病患谢谢你。还有你家里的孩子以后来抓药,我不收你药钱。”
夕霜低头笑道:“我们家小圆都好啦,不劳烦郑大夫操心,已经全好了。”
郑大夫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拍了拍额头道:“福气好啊,你们这一家福气都好。”
夕霜偷眼看韩遂,心说福气是不坏,这个人出现以后,事事变得顺心起来。
她又念着要回店铺交代完琐事,抓紧和韩遂上路,不敢在药堂多加停留。郑大夫不敢多留,亲自要送他们出去。走过余长弦身边时,未料到对方突然叫住了她:“你停下来!”夕霜没空和她纠缠,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余长弦追上来,又喊了一声:“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的脸怎么这么熟。”
“我的脸在天秀镇,人人都觉得熟。我的铺子在那边,若是姑娘来过天秀镇,那么觉得眼熟见过也是正常的。”夕霜本不愿意搭她的话头,见她上来拉扯,往后退了退。韩遂很是配合地挡在了她身前。
“不对,我没有来过天秀镇,我是在别处见着你,暂时想不起来。反正你这张脸熟,让我再仔细看看。”余长弦好似不懂人情世故,硬把脸凑过来,夕霜没和她客气,这种时候韩遂大男人不方便出手,她把人给一把推开了。
余长弦被推得差点摔出去,幸好身后有人及时出现,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恨恨地想把那人的手拍开,一扭头,脸突然涨得红红,舌头打结了。
夕霜更不愿意见到白衡齐,拉了下韩遂的衣袖:“走了。”
白衡齐把余长弦扶稳,不给他们开溜的机会,直接把路给堵上了:“就这么不待见我呀。”
余长弦一脸娇羞的模样,夕霜哪里还有看不懂的,心中更加厌恶,与这人多说一个字,她都感觉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衡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余长弦原来不是不会细声细气,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
夕霜巴不得余长弦把人给缠住,到底是余家的嫡孙女,依照白衡齐的脾气,是不会放过机会的。果然,他没有怠慢,扬起笑容答道:“我是来此地办事的,天秀镇近来遭遇大劫,家主说过,能帮则帮,毕竟都是寂望平原一起的。”
“衡齐哥哥,他们自己把瘟疫给治好了,本来就是小病,连我送的解药都没用上。”余长弦总算是把带来的解药给取出,装在个朴实的葫芦里,轻轻一晃,哗啦啦作响。
夕霜蹑手蹑脚的加快了脚步,韩遂见她模样有趣,忍着笑,护着她走。白衡齐虽然要转头来问夕霜,余长弦见他今日格外亲和,心中更添好感,不给他丝毫分心的机会,把她来到这里受的气,吃得苦,从头开始慢慢的细说。
白衡齐只能耐着性子陪听,他原来以为这位大小姐说个三五句能住嘴,谁知道放开的水闸一般,说到后来,余长弦眼中水光盈盈,委屈地要哭了。而他转头才发现夕霜早就走远,要赶紧追上去才行。
夕霜走得足不点地,韩遂的笑意终于溢了出来:“你别紧张,他暂时追不上来。”
“我不是放不下,是见了这人一张假惺惺的笑,就全身不舒服。”夕霜生怕韩遂误会,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实在有些犯难。
“我明白这种感觉,你也真没有时间供他浪费。”韩遂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揶揄,让夕霜看一眼,心里舒服多了。
………………………………
第三十九章 护她周全
在韩遂面前,那些被世人纠结的难题,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夕霜打心眼里承认,他的这种开阔明朗,很容易感染身边人,包括她。
很快回到清霜镜铺,果然如韩遂所料,白衡齐没有赶上来。夕霜心说或许余家大小姐,更值得花费他一部分的时间。她突然鼓起勇气对韩遂说:“我和白衡齐的事情,以后我找机会都告诉你。”
韩遂停下脚步,肩膀微微一动,似乎在笑:“忘了就好了,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惦记。”
夕霜像一个刚被吹起的纸灯笼,吹得很大,被他这句话,给戳破了。她忍不住低头,心想也对,过去就好了,她何必耿耿于怀。
朱雀在铺子里听见两人对话声,小鸟一样扑出来:“阿霜,你终于回来了。”
夕霜被她那股劲头,扑得往后倒退了三四步才站住:“你几时才能稳重些,要是这样,你让我们怎么放心离开。”
朱雀才见她回来,又听她说要离开,不满的撅着嘴道:“你们又要去哪里?把我和小圆抛下,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去!”
“实在带不了,铺子里还有好多事儿呢,有些客人要回来拿东西,还有三姐那边也需要人帮衬。”三言两语的,夕霜大致把三姐家发生的,告诉了小圆和朱雀,过程跌宕起伏,听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和三姐说了,若是有难处让她过来。她的性格我明白,你要有空去看看她也好,若是见她短缺了什么,送些给她。”
朱雀边听边点头:“阿霜,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牢牢记得了,你们这是就要走了吗?”
夕霜把怀里三只小旗南摸出来,朱雀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你们救下来的吗,所以你们长途跋涉也是要去送它们回家。”
夕霜嗯了一声,既然答应了,一定要做到的,不是吗?
“可是阿霜不能离开天秀镇的。”朱雀还牢牢记着这一点,“离开了会出事的,万一你出事,我们可怎么办?”
“你们放心,我会护她周全。”韩遂一句话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朱雀对他的能力,那是深信不疑的。
反而是小圆走到夕霜面前,看一眼小旗南,再看看她:“姐姐,不能离开天秀镇。还有自己身体的问题,你告诉他了吗?”
“问题不大,就是本命镜的能力不能完全施展。这一路过去最多是走道艰难,其他的也没多大障碍。”夕霜突然很想走出去,正如她当年闭塞在天秀镇,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一样。韩遂的到来,像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春色迷人,令人心之向往。
“那姐姐,究竟要去哪里?”小圆的样子,真不像他的年纪。特别是病愈之后,看起来更有担当。要不是他镇宅,夕霜还真不放心把铺子交给朱雀一个人看管。回头连个炉火都看不住,要是溢出来把铺子烧了都有可能。
“去还确山,旗南临终告诉我的地方,就是还缺山。”韩遂看出小圆的不放心,还有夕霜压根不知东西南北的表情,“我游历之时曾经到过还确山,山体连绵,一眼望不到边。所以我不能确定几时才是归期。可我知道,那山中宁静祥和,应该没有危险。”
夕霜取了个玲珑袋,把必须带着的物件通通塞进去,朱雀在旁边补充,往里面填东西,小声问道:“阿霜将终身许给他了吗?”
夕霜差点被呛住,连咳了几声道:“人小鬼大的,你在想什么呢!我们是去送三只小旗南归家,和你说的这个有什么关系!”
“阿霜若非心中对她存有好感,又怎么愿意同一个陌生男人长途跋涉。你说路途中会发生什么呢?还真说不好。阿霜,你喜欢他吗?”朱雀笑盈盈地伸出指尖点了点小旗南的脑袋。
夕霜被问住了,隔了片刻才道:“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原来这话说出口也没多难。
“可他是个流浪汉,不知身份底细,不知年龄家世,你问过他没有?”朱雀边问边偷偷看韩遂。小圆倒是乖巧知道沏茶端给他。两人低声在说着什么,应该是韩遂在教小圆一些东西,包括店铺前的阵法启动。
“身份什么不重要,喜欢就是喜欢了。”夕霜的脸终于还是红了,把最后几样胡乱地倒进玲珑袋,抽绳一拉,袋子缩小,挂在荷包边,正好大小,“我可告诉你啊,我不在的时候别太小气。灵石要用就用,别心疼。就算全花光了,回来还能挣的。”
“行啦行啦,我和小圆一起看着铺子,绝对没有问题。”朱雀双手叉腰,一个劲保证。
夕霜笑着摸摸她的头顶:“辛苦你们了。”
朱雀和小圆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门口。韩遂一看夕霜不声不响的,各种牵记:“早些出发,顺利的话,用不了多少日子。”
夕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韩遂眉眼间的笑意,被韩遂一把握住手腕,拖着往前走。耳畔听得韩遂说:“那个白衡齐来了,别转头别往后看,他应该没发现我们离开。这会儿,冲着你铺子去了。”
“那怎么行,这个人狡诈多变,小圆和朱雀如何应付他!”夕霜着急了,想要甩开韩遂的手往回走。
“怎么不能应付,他们应付的,会比你好。”韩遂一针见血的说破。夕霜很快明白过来,朱雀见到白衡齐后,什么都不会告诉他,而且直接抽出扫帚赶人,才是朱雀一贯的手法。反而是她,对过往扭扭捏捏,心里诸多不甘,才会放不下。
她想着心事,没发现跟在身边,都出了镇口。韩遂指着某一处,让她看。她认出,那是花叔最后倒地,伤重不治的地方。原本,光秃秃的泥地,长出一圈半月形的绿叶,郁郁葱葱的,充满了生机。
她好奇的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他多半在树林附近徘徊,吸入过渗透出来的毒雾。那毒雾虽说对人体不利,却是旗南因为悲痛化形而出。旗南在临死前,解开所有的怨念,因此雾气消散。这里才会长出这些。”韩遂垂眼看着夕霜,“穿过小树林,到了镜泊湖,一路向北走。还确山还很远,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夕霜抬眼去看韩遂,才发现他眉宇间有些笑意。她不明白,笑意从何而来。韩遂握住了她的上臂,握得特别紧,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抽身离地,向前疾驰而去。片刻间小树林,镜泊湖,全都变成了虚影。
她知道这是因为遁行速度太快,眼睛来不及看。夕霜突然意识到韩遂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确山虽然远,也经不起遁形而行。她刚才老老实实和朱雀,交代了又交代,还装上了这么一大袋东西在玲珑袋中,难道说都是白费了力气!
风很大,吹得头发乱舞,张不开嘴,要不然她早就想向韩遂问个明白,为什么不早说他们不是用双脚走呢?这一路顺风车搭得顺心如意,否则她离开天秀镇就会灵力被压制得更厉害,别说遁形了,连走路都吃力。
然而有的事情,不能多想。连韩遂都没料到,不知路途中经过了多少。突然,夕霜的身体变得奇重无比,连他都拉扯不住这个人,完全就是秤砣掉进水里,硬生生往下落。
韩遂连忙想稳住身形,试了一下,发现不成。他脸色一变,加大了力气,听到夕霜哼哼两下,还有上臂骨头挤压所造成的声响,知道是自己用力太大,夕霜的身体吃不消。他微微松了一点点,两个人已经双双滚落在地,就着一个斜坡,足足滚出百多步远,才勉强停了下来。
夕霜大半个人靠在韩遂怀里,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全是金星,连骂人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韩遂同样摔得厉害,幸而他恢复的快,单手把夕霜身体撑着坐起来,随即自己也坐稳了。脑袋发闷,耳朵嗡嗡作响,他用力拍了两下,瓮声道:“你刚才说离开天秀镇会发生异常,这就是你说的异常,连我遁形都做不到,谁给你封印的!这是想你死呢,还想让你好好活着!”
“我娘,我娘亲手给我封印的,她说这样对我好。”夕霜没有隐瞒,双腿有点发软,伸手在膝盖上揉了两下,勉强站起来,四下张望,“我没有出过天秀镇,不认得方向,更不认的地方。你游历诸多,告诉我这是哪里?”
韩遂刚冒上来的三丈火气,被这个最简单的问题,硬生生给压下去。夕霜看着他一脸的尴尬,歪过头来,笑了笑道:“原来连你,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方向没错吧,别是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我还想问你呢!”韩遂吼了一句,连一贯的镇定都差点没维持住,“方向没错,只是我们没有到达目的地。以后有什么问题,事先不要藏着掖着,否则下次摔得更惨。”
他蹭蹭两步上前再次握住了夕霜的胳膊,似乎想要重新来一次。夕霜嘴唇动动,偷偷说摔就摔,总比磨磨唧唧的用两条腿,跋山涉水,要强得多。
一,二,三,韩遂一连尝试了三次,两人的身形一动不动,像是扎根在了地上,稳如盘石。
“要不,你松开手试试?”夕霜好心的提醒他,真不是他的问题。
韩遂不信邪,夕霜身上的封印难道要强过他?等他发现夕霜脸色惨白,冷汗淋漓,才知道问题大了。
三只小旗南爬出来,凑到她的脸上去看。韩遂一手把它们拨开,难得眼底溢出慌乱:“你离开天秀镇是不是不会死,是不是!”
………………………………
第四十章 解开封印
夕霜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她被抽离到另一个空间里。没有韩遂,没有路途,没有送小旗南归家,她走在荒芜的旷野上,四周看不到人,看不到风景,听不到声音。浓浓的白雾,笼罩在身边,无论是向前走,或者回头看,全都是一模一样。
突然间,夕霜听到水声,流淌的水声,湍急奔腾,她急于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韩遂发现她不对劲,说着说着整个人处于身魂游离的状态,生怕是她的本命镜出了问题。他明明记得夕霜说过,这封印是她娘给她亲手施加的。哪有做娘的,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夕霜的本命镜就在哪里?在哪里!
他恨不得摇晃着夕霜的肩膀,让她立即清醒过来。可他明白这样不行,夕霜的状态虚弱,只要差了分毫,会让她受伤的更严重,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饶是他见多识广,这会儿也犯了愁。
夕霜一路飞奔,以为快要接近水源的时候,水声停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有过希望以后,再被抽离,她不知该何去何从,索性抱着双膝慢慢坐下来。跑的太远,太累,她有些累了,脸颊贴在胳膊边,睡意渐渐上涌,眼帘覆盖住所能见到的一线光。
发顶处散发而出的暖意,一波一拨,弥漫开来。本来浓浓的睡意,被驱逐个干净,夕霜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精神又回来了。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本命镜显出原型,与旁人不同,是挥散成星光点点,完全无法聚拢。
她倒是习以为常,所以很少在旁人面前露出本命镜的真面目。等她站起身,远眺而望,发现雾气散开些了,不,她他的眼睛,能够穿越浓浓的雾气,看到更远的地方。
夕霜知道,这是自己发簪中养着的妖物在帮着自己。韩遂说过,既然身在蛋中尚未出壳前认她为主,那就是命系一体。要是他出事了,估计那个蛋是永远孵不出来的。
想到蛋,她低头又去摸怀里的小旗南,发现三只都不在。
不是现实中!夕霜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与真实相悖的幻境,好比是落在了镜子里面,,看着里外没有区别,实则全是假的。她用力握住双拳,对自己说,我要出去。从这里出去,韩遂在外面,怕是要急死了。
外头小旗南依旧不谙世事,韩遂用手拨了几次,他们依旧玩得乐此不彼,一个劲往夕霜头发里钻。要不是先前答应旗南送它们回去的份上,韩遂恨不得把它们拎着尾巴甩得远远的。
手掌底下一动不动的夕霜,轻哼着发出了点声音。韩遂骤然看到夕霜的身体有些异常,仿佛萤火虫一样的光点,从她身体里,渗透出来,漂浮在上方,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如果这是夕霜的本命镜,韩遂感觉自己有些出乎意料了。这样的镜魄,什么都做不成,怕是连最基础的灵力都聚集不起来。他有些走神,直到那些光点渐渐变暗,重新沉入她的身体,她的眼睛睁开了。
“果然我刚才见到的是假的,你们都还在这里。”夕霜感觉无比疲倦,好像身体里的力量,被厉害的东西一下子给抽走了。
韩遂的表情也有明显裂痕,看她似乎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作为镜师,战斗能力可能不强,但是灵力必然不弱。夕霜制镜的本事不小,按照她的年龄阅历来讲,可以算是出类拔萃。他从没想到她本命镜,会如此脆弱不济。转念又觉得合乎情理之中,也难怪她连一块基础的灵石都无法完全吸收。
是夕霜本来就如此,还是所谓的锁住了她的能力?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有哪里不对吗?”夕霜察觉到韩遂的目光有些古怪,这人坦然自若,敌人来袭,眉毛都不动一下。怕是他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又不好问出口,“你要问什么,尽管开口,我又不会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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