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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女修真记-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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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凌渊,有名字的。”傅灵佩强调,面上带笑。
    “好,好,就叫凌渊,你是说,你要随身带着他去云昬界?”秦绵只觉眼前师妹看似正常,却让她毛骨悚然。
    “晤,我与凌渊自是要一块的。”
    傅灵佩垂头将白骨摆弄好,眼睫在灯下出了一层重重地浓密的暗影,剪影温柔,嘴角含笑。
    秦绵无语,一时洞府内只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师姐,静疏此前一直忘了问,凌渊的四方鼎,你可知,去了哪儿?”
    秦绵一愣,半晌才挠着头道,“这确实没留意,不过约莫清玄道君是知道些的,不如我帮你问问?”
    
    第341章 330。329
    
    “不必了。”
    傅灵佩似醒过神来, 纤长的指腹轻轻划过白骨光滑的头颅,眼神专注而温柔, 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道:“待我亲自去问罢。”
    秦绵口中呐呐不能言,她极不愿承认,师妹约莫……还是变了些,更冷,还有点疯。
    “不如, 还是我陪你一道去吧。”
    傅灵佩淡淡地瞥她一眼,这一眼让秦绵后背都沁上了一层冷意,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师姐多虑了,静疏还没疯。”
    语声清淡,秦绵尴尬地笑了声,摆手道, “好, 好,好, 没疯, 没疯。”
    傅灵佩情知她是言不由衷,却不耐为此辩解,伸手拢了拢罩在白骨架子上空荡荡的袍子,慢条斯理地将翘起的边角又细致地捋了一遍。
    “师姐,莫把师妹我想得这般脆弱,只是……”
    此番过后, 长空失色,日月黯淡,她心力一时无以为继,沉湎进了虚无。
    秦绵敏感地觉出她的一丝郁色,摸了摸鼻子道,“师妹,你且休息休息,有事便唤师姐,莫客气!旁的不行,些许跑腿之事,师姐还是做得来的。”
    傅灵佩颔首微笑,眉眼被灯光釉出一层清冷的艳光。
    秦绵一时心跳滞了一拍,手便停在了半空。傅灵佩奇怪地看她,秦绵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转身出门,心下是一阵惊心动魄。师妹受情伤之后,这容貌更美上一层,本已是人间难寻,如今美人添新愁,更让人见而心折,连她一个女子之身竟也受了诱惑。
    美成这样,未免遭祸。
    亏得师妹已是元婴,若还是金丹筑基之流,早被人掳了去了。也不知师尊的心肝肉怎么长的,对师姐还能皱得下去眉头,再想起魏园回回来时的那副模样,秦绵不免更叹了声。
    “如何如何?”
    娇娇头一个蹦到了她鼻子面前,四只毛茸茸的爪子比划着,“老大疯没疯?”
    见秦绵神思不属,立时嚎啕大哭,毫无形象,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落:“我就知道,全天下的美人,个个都是磨人精,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大这是伤透心了,呜呜呜呜……”
    魔音穿耳,哭得极用力极伤情。
    弥晖露出了个无奈的笑,两只长耳朵耷拉下来将耳洞堵住,一边对着向外步出的傅灵佩点了点头,“老大。”
    秦绵愣愣地看着傅灵佩步法阔朗,身姿飒爽地走过她身边,一路往外扬长而去。
    再一看房内,那具白骨已然消失不见,看来是真的被她收好带在身边了。
    “老大,等等我!”
    还不待秦绵反应过来,一只七尾的白毛狐狸已然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身后缀着一只浑圆的灰兔子,还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小白人?
    秦绵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孰料再一睁眼,已然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不由快速冲了出去,只捕捉到一道尾巴,耳边传来傅灵佩沉静的声音:“莫跟,找鼎。”
    言语简洁,行动干脆。秦绵只得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渐落,天剑峰沐浴在一片暖色的霞光之中,似是旅人归途,热烈而温暖。
    弟子们匆匆来去,偶或停下脚步,躬身作揖,一切依稀仿佛。
    傅灵佩却走得格外的孤独。
    脚下的土地有青葱绿意点缀,身后的白狐狸和灰兔子蹦跳活泼,但那并肩而立的身影,却不可再得。
    傅灵佩感到微微的鼻酸,脚下一踏,轻烟步运转如意,不过十几息,人已到了宗门大殿外,穆亭云正静静地等着她,见她来便露出个笑模样:“静疏,若是来看你师尊的话,可去错了地方,他如今不在此处。”
    说起此事,穆亭云便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这半月来,楚兰阔发挥强盗作风硬生生霸占了自己的洞府,害他有家归不得,只能日日守在这宗门大殿理事。
    “非也。”傅灵佩摇头,“静疏来此,只为了想问清玄道君一事。”
    穆亭云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习惯性地摸了摸下颔,发觉一片光滑,这才想起前不久这蓄了许久的一把美髯遭了秧,被心爱的女儿一把剪子全剪了去,不免大感肉疼。再见傅灵佩惨淡淡面色,不免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拍了拍她肩,摇头叹了一声:“老祖宗早先便交代了,你若来寻他,便告诉你,他,闭关了。”
    傅灵佩眉心蹙紧,急道:“闭关?老祖宗不愿见我?”
    穆亭云负手望天,“非也,前些日子陆剑尊之事,将老祖宗刺激了一顿,他说要闭关静思去,暂且不见人。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老祖宗留下话来,你要寻之物,被那姓云的得了。”
    “如此,多谢。”
    傅灵佩做了个揖,脸露感激:“静疏还有急事,便先告辞了。”
    正要转身走,却被穆亭云一句话止住了:“老祖宗还说,那姓云的贼心不死,色心难湮,女娃娃还是莫要羊入虎口得好!”
    傅灵佩嘴角抿了抿,露出个奇异的神情,难得肯多说两句:“老祖宗既早猜到我要来,便该知道,我不会放弃才是。”
    “老祖宗又说,尽人事听天命,女娃娃要撩虎须,还请趁早。等那姓云的将鼎带去云昬界,你便是做了风七老爹的第三百八十八房小妾,也拿不回来。”
    傅灵佩垂眼不答,穆亭云带话带得臊得慌,说起这小妾之事,便他脸上也挂不住,红透了半边,忙不迭挥手赶人:“成了成了!你回去罢!”
    “敢问老祖宗可曾说过,那云涤道君如今身在何处?”
    傅灵佩紧张的神情几乎要将穆亭云感染到,他突然叹了口气,想起那鲜活的红衣修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来。他摇了摇头,“老祖宗没说。”
    “罢。”总还能见到。
    傅灵佩扬唇,露出个无奈的笑,“多谢掌门。”
    穆亭云一愣,不自在地摆手,声音发粗:“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勉强你。”
    傅灵佩怔忪,半晌才牵了牵嘴角,“是。”转身便带着娇娇与灰兔子往天元派大门直射,身似流云——时间紧迫,她尚有许多事要做。
    穆亭云在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穆灵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傅灵佩远去的身影,眼中一片暗沉。
    “你卡在金丹圆满够久了,一月后,便独自下山历练去罢。”
    穆灵兰躬身应是,眼见傅灵佩身影彻底消失,才道:“父亲,大约,傅氏静疏,是女儿这一生都翻不过去的梦魇。”
    “胡闹!”穆亭云额头青筋跳了跳,指着穆灵兰想骂,却又憋了回去,“你只看她逍遥纵意,可曾见她背后挫折?何况,你还留得性命,不过区区一座山,如何就翻不过去了?!”
    “挫折?”
    穆灵兰沉默半晌,突然哑然失笑,是她入了魔障。
    傅灵佩自是不知身后那慈和的掌门用她做了番教女的材料,只御着从一,很快便来到了位于天元坊。
    如今陆天行已死,沧澜傅家处心积虑对付玄东傅家之人也折在了她手中,傅家已然安全。她这回来,是想将父母一并带入云昬界。
    傅灵佩没有去傅家,而是在距离傅宅还有两条街的地方找了个客栈吝了个房间,而后便等在了房内。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房外便传来扣扣扣的敲门声。
    房门应声而开,傅灵佩站起了身:“父亲,母亲。”
    廖兰快走几步,直直拉过她的手,不错眼地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个遍,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才舒了口气,叹道:“没受伤便好,没受伤便好。”
    傅青渊一脸心慰,不过到底不擅长在女儿面前露怯,只道:“此番神神秘秘地将我二人招来此处,可是有事商量?”
    傅灵佩虽发了传音符,却没具体说明何事,两人虽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敢笃定。
    “父亲母亲且安心,是好事。女儿这回元婴大比得了名次,半月后便会入云昬界修习,父亲母亲便与我一并去了罢。”
    之前傅灵佩便与他们讲述过一些关于云昬界之事,是以两人并不陌生,只傅青渊仍有些疑惑,若真的能轻易将旁人带去,那也不会像如今卡得这般严格,不由道:“可会影响到你?”
    傅灵佩神秘一笑,“父亲,你便相信了罢,女儿自是会带你们安安全全地去了的。只不过此事,还是对其他人保密为好,否则……”
    两人自是明白她言下之意。
    家族中事,历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云昬界既如此之好,傅灵佩带他们虽是人之常情,却也难免有人会心中不平,还是干脆瞒着,便当去了外地游历,不说也罢。
    “也好。”廖兰点头,“不过我等出来得急,一会回去再做些准备,你何时出发?”
    “还有半月,时间还充裕得很,不过女儿估摸着,还是需与族长交代一声。”
    傅青渊视线从傅灵佩面上滑过,“青艋那自是要交代一声。不过佩儿,那传言……是否属实?”
    “凌渊真君,他是真的……不在了?”
    这句话,自打今日见女儿第一眼,他便忍不住想问了。
    傅灵佩面色褪白,强撑着的面具一下子便碎了。在廖兰温柔到近乎悲伤的视线里,她几乎哽咽起来:“是,凌渊他……不在了。”
    每一承认这个事实,她都觉得自己被再一次掏空了一遍。
    在父母温柔的并不那么强大的臂弯下,傅灵佩第一次,痛痛快快无遮无掩地哭了出来。
    “他……真的不在了,母亲。”
    
    第342章 330。329
    
    这是廖兰这么多年以来, 第一次见到傅灵佩哭。
    六岁对她的女儿来说是一个分水岭。
    六岁前,傅灵佩仍保有孩童的天真稚气, 贪玩爱笑,爱哭爱闹;但六岁以后,傅灵佩似乎是一夕长大,不再留恋孩童的游戏,坚定理智得近乎冷酷,除却对修仙有着执着的狂热, 对旁的几乎是毫无所求。
    廖兰承认,她并不是一个事无巨细的母亲, 她承袭了自己母亲一贯的养育方法,观察,与支持。
    她看着女儿一路走来,成长成如今这般耀眼的模样, 但不论是多难的困境, 她都不曾见过女儿掉过一滴泪。
    可时隔多年,傅灵佩再一次哭了。
    哭得像是一只痛失伴侣的孤雁, 在唯一的温暖里寻求慰藉。
    廖兰只觉得心也像被丝线剧烈撕扯着, 母亲对孩子的痛苦从来都有种直觉式的感同身受,她眼里落下泪来,轻轻拍打着傅灵佩的背,喃喃道:“乖囡不哭,乖囡不哭啊……”
    叫起了幼时的乳名。
    傅青渊在一旁看得鼻酸,干脆背过身去, 看向窗外。
    傅灵佩没有放任自己太久,便是脆弱,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便停止了抽噎。她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母亲胸前被泪水浸湿了的衣襟,抽了抽鼻子:“母亲,对不住,今日女儿有些失态了。”
    “傻瓜。”廖兰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与母亲还这般客气做什么”
    “就是可惜了那帅小伙……”
    见傅灵佩眼眶红红的,不由停止了话音,换了个话题,“不如且说说此去云昬,我与你父亲要准备些什么。还有就是,我们还……能回来么?”
    傅灵佩苦笑,“回,自是能回的。只不过,女儿打探了下,要回来必须都有元婴修为,且通常都是三大门派回去驻守峰头的。若他还在……”
    必是有办法随时回来的。傅灵佩微微失神,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似蕴含着无限的心事。
    傅青渊窗外望够了,也随之走了过来,捡了傅灵佩另一边的位置坐下,面色犹豫道:“此番说来,我等也不一定能回玄东。便是能回,想来时间也极长了。”傅青渊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届时,傅家若出了事,你我皆鞭长莫及啊。?”
    “傅家既有女儿在,天元派便不会不管。待女儿临走之时,自会拜托朱师兄和掌门,让他们在傅家有难时帮衬一二。背倚着这棵大树,傅家只要不去招惹自己招惹不起的,想来也是无碍。”
    “如此甚好。”傅青渊颔首,却听傅灵佩提起另一事:“但坊市也不是久居之地。至于原来的驻地,有吴楚两家在旁虎视眈眈,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女儿想了想,倒有一个主意。父亲可还记得天峰山?”
    “你是说当年的兽潮营地?”傅青渊回过味来,“你是想将傅家迁徙到天峰山处?”
    傅灵佩没有正面回答,反解释道:
    “当年小兽潮退去之时,各大门派也随之退了,但许多散修却留了下来,如今倒也成了一个镇子,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我傅家此时进场,正是时候。”
    “这灵脉……”
    两人从资源、灵脉和安全问题,将天峰山讨论来分析去,又通过苏正探知得来的一些消息佐证,很欣喜地发现,天峰山对现今的傅家,再合适不过。
    傅灵佩曾探得过一条极小型的灵脉,便在距天峰山十里开外的一座山头上,这灵脉大派看不上,小派没发觉,到时候他们傅家圈地一隅,摆上阵法,便可直接入住。灵气浓度虽与天元坊差了不少,但也与曾经的住所差不离。
    天峰山那边的小镇子已经像模像样,往里日熙熙攘攘,修士来来去去的,若在那开个商铺,倒也不差。
    傅青渊越想越满意,恨不得立刻起身将此事与傅青艋商量过一遭。
    “此事待我与族长商量过,近几日趁你在,先将族给徙了。这坊市寸土寸金的,我与你母亲住的委实逼仄了些。”
    傅青渊开玩笑道。
    傅灵佩正有此意,趁她尚在玄东,将这些事都办妥当了,她方能安安心心地去云昬界。
    “等父亲你与族长商量妥了,便通知女儿,女儿自是会及时赶来。”说着,傅灵佩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堆子玉瓶,叠成个小山似的,这是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所有低阶灵丹,包括金丹期的云尘丹也还在,一股脑地都都给了傅青渊。
    “这些你也一并给了族长罢,往后苏正怕是也不能为傅家提供灵丹了。”
    真正能让家族传承下去的,只有稳固而独立的体系,也正如傅家曾经做过的那般——进出有度。可惜自那次陆天行派人来,傅家匆匆结束了原本的商铺,便没了进项。
    光出不进,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傅灵佩自学会炼丹后,每年都会为傅家提供一大批灵丹,也因此傅家这些年来,很是出了几个进阶快的小辈;但光靠一人之力供养全族,终非长久之义。
    傅青渊老实不客气地代傅家收了这许多灵丹,廖兰静静地看着父女两人,眼眸温柔地弯成了一弯新月。
    “你们两个啊,空下来便没别的好讲,真是……”她摇头笑道。
    “此事至关重要,不安排好,女儿如何有心思去云昬界?”
    便是现在,她对云昬界也兴趣不大。凌渊走了,仿佛也将她身体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带走了。傅灵佩悲哀地发觉,她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似乎这样也好,那样也行,并不太在乎。
    廖兰收起笑,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
    这种痛苦,旁人无法代替,轻飘飘几句安慰,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她不愿用贫乏的词汇去打扰她,便只能闭口不言。
    “成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与你母亲先回傅家,与青艋商量过后,再与你联系。”
    傅青艋一挥袖,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收起,拉着廖兰与傅灵佩作别,继而走了出去。
    傅灵佩略站了站,直站得一身清冷,袖染月华,才与掌柜退了房,人反方向去了街市的另一头,那里,有一个人等了她许久。
    这是她第一次来苏正这。
    小小的铺子,门脸门头皆平凡无比,只有一个对外的窗口在售卖着什么。占地也不算繁华,但奇怪的是,即便已经入了夜,可排队之人依然不少。一个清秀的筑基男修脸带微笑,招待着各方来客,手脚麻利,不一会,已是成了几单生意。
    傅灵佩无意引起他人注意,早先便带了面具,将自己变作了一个清秀女修。她没排队,静静地看了会,忽而笑了,神识所到之处,在商铺的地下室找到了想寻之人。
    苏正并未修炼,只习惯性地将货物清点一遍,心中却对近些日子来的传闻颇有些急躁。静疏真君已然是夺得了去云昬的资格,可凌渊真君却……
    他对这一对子真正的感情心里面是门清,与傅灵佩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也很是相宜,除却对自身前途的绝大忧虑外,不免也掺了些真心实意的担心。
    正思索间,耳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静的声音:“本君来履行诺言了。”
    苏正手顿了顿,待反应过来立时喜出望外地从地下室奔了出来。清秀男修便看到一向淡定奸猾的大掌柜跟只脱缰的野马事的欢天喜地地朝门口的一个清秀女修处奔,脸上带着夙愿得偿的惊喜。心中不免惊诧,手上动作便慢了一拍。
    这边厢傅灵佩已带着苏正离开了铺子,随手施了个隔音罩,才道:“本君还有半月便要入云昬,你这边收拾收拾,便随我直接离开罢。”
    苏正自打元婴大比开比以来便时刻准备着,随时都能走,对紧迫的时间没甚意见,只道:“恭喜真君。”
    傅灵佩微叹了声,何喜之有?不过她无意与人分享心事,只颔了颔首,“同喜。”
    苏正又是何人?在天元坊摸爬滚打惯了的,察人观色是一流,自看出了傅灵佩的意兴阑珊,便也不去触霉头,只道:“铺子还有半年租约,正也不欲收回,便将它留给铺子里的伙计继续经营着,也权当做了件好事……”
    “你全权做主了罢,本君没甚意见。”
    苏正还欲将铺子之事交代清楚,却被傅灵佩打断了,她此时没甚兴趣来听这些琐碎,也不打算再管。如今她并不缺修炼物资,对这些身外之物也格外漫不经心。
    苏正递过去一个袋子,其中有这么多年来一直收集的灵草种子,还有些珍奇的灵植也被他收集来放在了一块,傅灵佩伸手接了过去,神识探了探,嘴角翘了翘:“多谢。”
    “正分内之事。”
    傅灵佩挥挥手,“如此,那你是现时便与本君回门派,还是等你事情都料理完了再来?”
    苏正微微躬下身:“正过十日自来天元寻真君。”
    “好。”
    傅灵佩颔首,负手扬长而去。
    娇娇与灰兔子被她丢到了须弥境,陪着那孤单的红衣骷髅,只她一人,踏月而归,带着满身风雪与无边萧瑟。
    夜,微凉。
    
    第343章 330。329
    
    傅灵佩并没有在坊市呆太久, 交代完苏正便直接告辞往天元派而去。
    这条路是走老了的,道旁的树依稀仍是旧时模样, 青翠的叶片被夜色笼罩上了一层灰,黯淡得像离人的影子。
    夜凉如水,风吹得人头脑格外得清醒。
    傅灵佩没有御剑,甚至摒弃了一贯的轻烟步,用脚一步一步往回走,越走, 越清醒。
    失去丁一的痛苦被孤独的夜放大,可她甚至有些自虐式的享受, 也唯有通过胸口连绵不断剜心似的疼痛,才提醒她,有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存在过,爱她逾若生命。
    往后, 纵走过千山万水, 也难回转。
    傅灵佩的心,浸润透了这凉夜的冰冷, 一些被痛苦掩盖过去的细枝末节渐渐凸显出来……
    路旁的一树白松菓前, 黑黢黢的暗影里,细细的枝桠像扭曲的虫子,透过半月的微光,落在地上。
    傅灵佩眼皮子动了动,突然笑了:
    “不过半月未见,故人倒是羞赧许多。跟了本君一路, 莫非是有事相商?如此,本君倒是不胜荣幸。”
    这“故人”自她出了天元坊便一路跟到现在,若非警惕性要比旁人强些,倒是要忽略过去了。
    夜静了静,窸窣的声音才突然传来,一袭白衣穿拂过路旁的暗色,翩翩走到了她面前。
    是沈清畴。
    他静静看着她,眸光沉静,浑身还带着白松菓独有的香气。傅灵佩没有对此表示讶异,前世相处过这许多年,她对他太熟悉了,早从些许蛛丝马迹里便猜到是他。
    “你来此为何?跟本君许久,又是为何?”
    沈清畴见她蹙眉,便知她有些不耐了,他苦笑了声,“故人相见,静疏真君就如此不客气?”
    傅灵佩默了默,好笑地挑了挑眉,“真君若正大光明来见,本君自是扫榻以待,只这半夜三更,未免会让人怀疑真君的居心。”
    “罢罢罢,总说不过你,”沈清畴摇头,一抹笑意一闪而逝,像是想到什么愉快的过往,他颔首道,“其实若不是你突然来了坊市,我明日也自会去天元派拜访。”
    只是她来了,形单影只,他便忍不住跟了一跟。
    傅灵佩没耐心琢磨沈清畴的心思,只“哦”了一声,问道:“你我前缘已尽,傅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拜访。”
    沈清畴眸光黯了黯,自嘲地笑了笑:“过往自是没什么好提,想必真君也不爱听。不过,此物,真君可还认得?”
    傅灵佩一愣,眼前出现一截洁净如雪的缎料,露出一段男人如玉般的手掌,不过,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旁人身上,直直地盯着那沈清畴掌心的一只玉戒。
    每一丝纹路都熟悉得让人心颤——
    这是自沧澜秘境得来的,来自马陆的那一只玉戒!一直被丁一宝贝地戴在指间,她像只失祜的麋鹿般惊诧地抬起头,眼已经红了:“此物怎会在你这?”
    沈清畴叹了口气:“在戊字峰比斗时,丁一事先便交予我的,他拜托我,若是不幸……便将此物交予你。”
    傅灵佩蓦地伸手,速度快得沈清畴都躲闪不及,玉戒便已被她夺了去,他张了张口,哑然失笑。
    便那许多沉淀不去的过往,如今也不必再提。
    沈清畴振了振精神,正要张口,却听傅灵佩幽幽道:“为何是让你给我?那许多人选,为何他偏偏选了你?他可有话……带给我?”
    语声怅然。
    玉戒的出现,让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都断了。神识过处,很明显能感觉到,残留在戒上的主人神识已经没有了。众所周知,到元婴期,便再没有哪个大能修士能在主人存活之时,将神识抹了的。
    玉戒内如山如海般的物资惊了她,可傅灵佩却发现,对这些身外之物,如今她竟连一丝一毫的劲都提不起来,想来现时便是叠成山的极品灵石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不为所动了。
    “他……”
    沈清畴摇头,咽下要出口的一句,顿了顿,“其实我也奇怪,为何凌渊真君不找旁人,偏偏找我。倒也不怕我袂了这许多东西。”
    那等惊人的财物,便是放在一个化神修士面前,也很难无动于衷。便沈清畴自己,也是忍了又忍,才不对这些出手。
    “凌渊他——”
    提起丁一,傅灵佩面上便带了独特的神气,她摩挲着掌心的微凉,嘴角翘了翘,“他这人虽对陆天行之事左思右想,但旁事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让你给我,必是料准了,你会给我,不会袂下。”
    看人,丁一一向准。
    许是孤儿的直觉,看人眼色多了,自然也清楚,何人是何等秉性了。
    不过想来那时,他心中肯定极其不情愿。傅灵佩几乎能想到丁一当时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便带了些真情实感,沈清畴紧了紧手心,第一次愿意承认,“是极,我亦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偏偏又清醒得可怕。
    连陆天行这样一个化神都不敢轻捋虎须之人,也能被他一步步算计得身败名裂而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便他对傅灵佩的心思,也被他看在眼里,利用得彻底。
    “今回是要多谢真君了。”傅灵佩郑重地拂身一拜,对沈清畴,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沈清畴嘴角弯了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月上梢头,天元派的青金石阶已肉眼可见。沈清畴脚步停了下来,朝傅灵佩做了个揖,“东西既已送到,沈某便先回去了。”
    傅灵佩躬身,“真君走好。”
    沈清畴默了默,最终还是没忍住,想要轻拍下眼前瘦弱的肩膀,傅灵佩却敏感地侧身躲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了下来。
    沈清畴抚了抚袖口,眼帘垂下,遮住汹涌的似从前世而来的失意与怅然,“清和,”他又一次唤她,“往后,你好自为之。”
    傅灵佩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月色从上而下地洒下来,仿佛给她罩了层朦胧的细纱,听在沈清畴耳里,那语声格外的冷酷而坚定,“本君道号静疏。”
    你弄错了。
    清和是过往,早该随风而去的过往。
    沈清畴微微颔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拂袖扬长而去。
    傅灵佩略站了站,摩挲着掌心,使起轻烟步,很快便回到了天剑峰峰主洞府。
    秦绵等了许久,才见到小师妹风也似的刮来,正奇怪着不见白狐狸灰兔子他们,却听一道声音轻飘过耳际:“师姐,我累了。”
    “好好好,你去休息,师姐不来扰你。”秦绵听罢,哪还有什么疑问,小师妹出门多久,她便担忧多久,好不容易见她回来,自是不去扰她休息。
    傅灵佩才一入门,丢下阵盘,隔绝神识,人便先去了须弥境一趟。
    须弥境早在上次得了那大圆珠子后,便升了阶,变了许多模样。那种植灵植的一片灵土已然比上一次扩大了三倍有余,大约有十几亩灵田的大小,如今郁郁葱葱一片,种满了各色各异的灵花灵草,琳琅满目。空气中充满了馥郁的香气,另一边,沿着灵土,有一座山脉基线渐渐隆起,渐渐成形。
    一只白毛狐狸在其中悠游嬉戏,灰兔子安静地在灵土间采摘灵植,灵花,将到年份的都放入封印盒里,看得出,边角落已经堆了厚厚一叠,嘴里念着“老了老了”之类的话。
    傅灵佩自是知道弥晖是在心疼有许多灵植过了年份没有采摘,不过她全然不在意,心念电转间,人已到了山脉基线下方,那里,安安静静地矗着一座两层的青竹小楼。
    傅灵佩花了许多日,才在这里也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
    丁一的尸骸静静躺在二楼,傅灵佩当先便去看了看,白骨嶙峋,红衣如火,若在往常,皆是可怖模样,在她眼中,却亲切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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