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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戈之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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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苏一皱眉头:“都统这是……”叶浩郑而重之:“这法子虽然省力,但对付老黄,自有对付老黄的办法,不能委屈了他。我要他真正的服气!”

子苏眼中泛过异彩,这少年稚容未脱,此话却掷地有声,尤其眉宇间英气勃发,已颇见丈夫峥嵘。其余众人也是大异之,曾几何时,这少年已经长大如此。

“老黄,对监军的判决,你有什么话可说?”叶浩一挑眉头,问道。

老黄咽下口唾沫,道:“迂难营风气如此,大伙儿嘴无遮拦,从来没有以言语获罪的道理。监军就此要砍老袁脑袋,全营将士都不会服气。”叶浩颔首道:“算你说得有理,袁远就不追究。”坦然望向老黄,“那么,本都统的军令,你可要遵守?”一语既出,四座皆静。老黄威望素著,是一众反对者的中坚,现在一个毛头小伙,开口不容转圜,要他遵从号令,这岂非自找无趣,更有甚者,两人当面摊牌,势必再难缓颊。

孰料老黄龇牙一笑:“都统乃是全营认同,所发号令,自然一体遵从。”叶浩已做好翻脸准备,不料如此轻松,一怔之后道:“今日我军攻城,是要引出敌人主力,在城外决战,然后以马阵奇术,一举击溃对手。飞鹰人龟缩惯了,一见不对,就会躲回城里。我需要一支敢死队,到城下去挑衅,然后牢牢牵制其主力,待战机成熟,才可大军出击。”

老黄望他一眼,饶有深意:“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计。”

叶浩飞快接道:“如此重任,迂难营中也只有你老黄可以担当。”

老黄大笑数声,问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叶浩坦然答道:“没人可以否认这点。”老黄颔首道:“冲你这句话,我火里血里滚上一遭又何妨!”他朝袁远大声喝道,“老袁,你可愿意陪我走上一遭?”

袁远胸中热血直沸:“我这条命就搭给你老黄了。”

“好兄弟!”老黄大力一拍袁远肩膀,头也不顾,径往帐外走去,擂响中军大鼓,一时营众奔集,聚成几圈,绕在他周围。

老黄脱掉盔甲,扯开衣裳,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扬声道:“我老黄不是营长了,但还是迂难营的汉子。现在都统令我率一支敢死队,去引出城里的突古狗,谁愿与我一同前往?”一语激起千层浪,千余人毫无犹豫,同时奋臂扬声,要求参加敢死队,一时群情汹涌。真是振臂一呼,云集响应。众人齐喊“营长”,拼命前拥,唯恐老黄没选上自己。

老黄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他稍静心绪,喝道:“中部将士列队!”迂难营几战下来,中部损伤最重,现今只剩百余人,俱是骁勇之士,老黄一贯使着顺手,也就选了他们。百余条汉子应声出列,气势昂藏,脸上全是激动兴奋。迂难营本就是死囚亡命,个个不惧生死,只怕仗打得不过瘾,现在有老营长统率,去向突古狗报仇雪耻,自然个个兴高采烈。左右二部则一脸憋屈,怪老营长偏心,耷拉着脑袋,羡慕地看着中部袍泽。士气回复之后,迂难营仍是虎狼之师。

老黄召来两个兵士,耳语一番,两人领命而去,不片刻,便抬着一口箱子回转。老黄一剑劈开箱盖,登时珠光宝气,眩人耳目,俱是金锭宝石。众人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老黄不看一眼,扬声道:“这次是九死一生,我老黄不会亏待大家,这箱珠宝是我多年积蓄,今日一战老子十有八九丧命,轮不到享用了。中部弟兄们一人一把,若能活着回来,到帝都清和坊也能嫖几个月。老袁,你先来取!”袁远哈哈大笑,也不客气,上前抓起一把:“老子也没福享用了,左右二部弟兄,拿去快活吧!”随手往空中一撒,漫天珠雨金霰,纷纷砸落,却没一人去捡。中部众人依次上前,有样学样,金玉撒得漫山遍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睛生疼。

老黄收起黑色巨剑,头也不回,带着中部众人,径往辕门口开去。左右部众自觉排成两列,一齐举刀向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中军帐中,众人默然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难明。即便叶浩也热血沸腾,尤其老黄离去的背影,高大坚定,竟让他联想起老爹——匠师那日舍身战秦伯,也是如此气概。一刹那间,叶浩竟想出声阻止,终于苦苦忍住。环顾帐中诸人,无不目含敬意,雪姨眼角更有一线湿润。唯独监军子苏,神色淡然,不带一丝烟火味。叶浩心中一冷,想起雪姨的话,这子苏是仙宗人,肯定不会在意自己这些人生死。

红石听到警讯,率领羽威登上城头,夜鹰、克勤二人随侍。此次迂难营集结兵力,单攻北门,从城上俯瞰,但见旌旗招展,阵列俨然,兵士斗志昂扬,无有丝毫靡态,最前是一列攻城器具,投石机、撞车、云梯木一应排开,气势宏伟,根本不像新败之师。夜鹰观察一会,道:“敌军的确没获增援,只有千余人马。”克勤惊咦道:“他们哪来这么多马匹,老天,竟全部是骑兵!难道想跟我们来场野战?”

红石不答,转问夜鹰:“你怎么看?”夜鹰也是一脸不解:“迂难营虽然彪悍,若论骑兵战力,拍马也难望我们项背。此中必然有诈!”

红石双手撑在墙堞上,沉吟道:“看他们的架势,攻城器具都摆上来,分明有恃无恐。难道真不怕我飞鹰铁骑,还是在摆空城计?”

夜鹰迟疑道:“那匠师之子身负神通,是否要把我们诱到城外,可以从容收拾?”红石默然不语,这也是他的顾虑,迂难营所谓后着,也仅止于此。但有秦伯保证,大可不惧。

正此时,克勤惊呼:“他们动了。”迂难营中,一支百人骑兵策马冲出,大剌剌地,径往城下开来。兵士三人一组,持着巨幅白幡,飘扬招展,蔚成奇观。当头者骑黄骠马,背负巨剑,领着兵士一列前冲。

“是迂难营长!”夜鹰眼利,老远便认出来。红石眯起眼睛,打量这老对手,待得敌军逼近,问道:“他们那白幡上似乎有字?”骑兵冲到五百步远,勒马列阵,白幡上字大如斗,一无激荡飘扬,便可看得清晰。红石疑惑道:“似乎是突古文?”这时,夜鹰与克勤都已看清,脸色涨得通红,城头军士更有怒骂出声。红石淡然问道:“都写着什么?”

克勤愤然道:“什么‘突古狗’、‘飞鹰鸡’,更骂我们胆小如鼠,龟缩城中,还有背信弃义,小人不如。”饶是夜鹰沉稳,也怒喝道:“两军交战,也没这么骂的!”

红石嘿然笑道:“迂难营费尽心机,无非就是要迫我们出城一战。”

夜鹰犹豫道:“那少年神通无敌,飞鹰铁骑也难抵挡。”红石一挥手,决然道:“就他迂难营会算计么?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那少年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结局更要残酷。”夜鹰二人精神一振,问道:“城主有什么妙计?”红石不答,取过一支令箭,喝道:“夜鹰听令!着你率一千骑兵,杀出城去,先驱散城下挑衅者,然后捣毁敌人攻城器具!”

夜鹰衔令而去。克勤却闷闷不乐,嘀咕道:“又是夜鹰,我几个月没遛马了。”红石莞尔一笑,一反峻刻,拍了拍他肩膀:“仗会有你打的,先给我安静候着!”

一千铁骑穿过吊桥,风驰电掣,径往挑衅者捣去。老黄呼哨一声,百余人丢弃白幡,驭马向西逃窜,却非退回中军所在。夜鹰一愣,率军尾随直追。老黄所部坐骑,均是遴选而得,较之突古烈马也不逊色。放缰奔驰之下,夜鹰只能望而兴叹。正要掉头不顾,这小撮骑兵又缠上来,用古怪的突古语恣意痛骂,更抽冷子放上一排箭雨。

如此三番五次,饶是夜鹰镇定,也怒火中烧,将骑兵分成三队,张成一口大袋,专心歼灭这群讨厌鬼。但迂难营收容亡命,个个鬼精也似,又胆大无比,每每在夹隙中逃生,更抽冷子放箭。

夜鹰无奈之极,根本无法抽身,去捣毁攻城器具。而迂难营中军也不动如山,坐看那小队骑兵游弋在死生边缘。

叶浩与子苏策马阵前,伍汉及一众头领环侍左右。子苏默察局势,道:“是时候添把火了。”叶浩微一颔首,令工程兵调定诸元,发动投石机,骤雨冰雹也似,向城头倾泻。

飞鹰城高七丈,绝多石弹只砸在墙根上,一阵阵隆隆巨响,城头士兵震耳欲聋。克勤愤懑地道:“他们这是在示威!这些清蒙猪,一得意便要猖狂。”红石摇头道:“这是在激我们出城野战!”若是夜鹰在场,当能立时领会他意图。迂难营始终不出中军,实为隐忍其锋,要待己军倾巢而动,再配合方仙术天威,给予致命一击。

克勤眼巴巴道:“城主,该给这班清蒙猪一点教训了!”

红石看他跃跃欲试,哑然笑道:“也罢,就遂你之意。你再领一千骑兵,与夜鹰配合,从左右两翼直捣其中军。”

克勤兴冲冲拿着令箭,一路疾奔,往城下蹿去。

“秦老,下面就靠您了。”红石周围无人,却向虚空言道。

一阵幽光环绕,全身黑色斗篷的秦伯平空现身,淡然答道:“只要那小子敢出手,我今日就把迂难营屠了。”

克勤率军出城后,绕到左翼,静待进攻命令。一千骑军勒马持刀,阵列俨然,单看气势,就足以把迂难营比下去。城头五色令旗摇动,夜鹰若循指令,应布阵右翼,无奈那小撮骑兵附骨蛆也似,牢牢缀在后面。夜鹰索性分出一百人,横里拦截,总算腾出身手,在右翼布下阵列。

在这两把尖刀的钳制下,迂难营就如待宰的羊羔。兵士虽知伍汉有驭马奇术,但纵眼望去,草原骑兵彪悍无比,马背之上,没有任何民族可以一较长短。叶浩一皱眉头,这少年如今重任在肩,竟有一种形之于外的沉静威严。“飞鹰骑兵果然气势非凡,两面夹击过来,我军形势不大妙呀。”他喃喃自语道。子苏却自信异常:“有伍汉的奇术在,敌军纵使增加一倍,也不足为虞。士气却是关键。”

叶浩打肿脸充胖子,强辩道:“迂难营弟兄何曾怕过!”子苏淡然一笑:“现在要取万全之策,就是让老黄缠住右翼,我们出其不意之下,只要一刻钟,就足以击溃左翼,然后回师歼击。”

叶浩断然摇头:“老黄只有一百人,正面迎上去,半刻钟都支持不住。”子苏从容言道:“慈不掌军,为将者杀伐决断,不能有丝毫私情。况且老黄散尽家私,以明死志,都统应成全他。”

叶浩心中一动,此刻竟浑无陷害老黄的念头。难道是早上那一幕,感动了他?不过这老王八可是老爹死敌,若不整整他,老爹九泉之下,也定难瞑目。他一时彷徨,想起以往种种,觉得老黄也并非那么可恨,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子苏察颜观色,道:“都统对他仁慈,别人可未必这么想。否则昨天也就不会联合众人,一起逼迫篡权了。此人不除,都统在迂难营的权威如何也立不起来。”

叶浩心中一震,默然不语。子苏嘘出口气,知道打动了他。见到这少年时,原以为他不谙世事,只要诱之以利、胁之以势,应把握在股掌之间。孰料这少年竟能与幽门圣女暗通曲款,早前更是勃然一怒,竟让他难测深浅。到底是那人的血脉,大不简单呀!子苏在心中低叹。

叶浩召过传令兵,道:“传出旗语,让老黄拖住右翼敌人,不惜决死一战。”那传令兵一愣,直到叶浩瞪他一眼,才犹豫地挥动令旗,眼中却闪过不解、愤懑。

老黄被阻截在数百步外,再无有作为,正想绕圈游弋,等大战开始,抽冷子从背后给敌人一下。却见到中军处令旗挥扬,正是传令给自己。那令旗挥动轻飘,每一下却如重槌大吕,敲击在心子深处。

众兵士震惊莫名,原以为危险已过,正自庆幸,孰料风云突变,竟要自己决死一战。那可是十倍于己的草原骑兵,这么直冲上去,铁定被砍成肉酱。袁远把头盔掼到地上:“妈的,老子不陪他玩了!”首领如此,兵士更是怨声沸腾,有些更有样学样,头盔摔了一片。

“捡起来!”老黄瞪了一眼,“你好歹是个头领,战场之上不遵军纪,成何体统!”袁远梗直脖子,急道:“营长,那小子骑到我们头上撒尿不算,更要把我们往死里整!”“捡起来!”老黄语气不容置疑。袁远僵持片刻,终于镫上一伏,掠地将头盔捡起,神色犹自愤然。

“早上老子怎么跟你们说的?九死一生!你们选择跟随我,就是随时准备死!现在中军面临两翼夹击,形势危急,我们只要拖住片刻,迂难营就是胜利!”老黄大声骂道。兵士们低下脑袋,攥刀的手却是一紧。

“飞鹰人杀了我们多少弟兄,迂难营不败声名不能毁了,他娘的,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你们这群兔崽子,也是一样!”老黄痛斥道。

兵士们昂起脑袋,一提缰绳,战马希律齐鸣,只要主人一鞭下去,不管刀山火海,都将一往无前。

老黄巨剑一挥:“就是现在,你们跟老子一起冲!”痛嘶之声扬起,百匹战马一起奋蹄,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死亡绝地!

叶浩见到老黄遵令,长嘘一口气,旋即大喝道:“全军出击!”话声未落,已一骑当先。众军士慢了一拍,见主将已奔出几丈,才慌忙挥鞭,登时阵形紊乱,交相杂沓。

子苏大吃一惊,奋马追上:“那厢老黄还不一定能缠住右翼!”叶浩长声笑道:“老黄若没这点能耐,早被踹下去了。迂难营长不是好当的。”

骏马如流星,长风迎面袭来,子苏鼓起真融,凝声不散:“若是老黄缠不住,真要两翼夹击,我军不整阵列,可是不堪一击呀!”

叶浩逆着长风道:“决胜之机一闪即逝。运筹帷幄我不如你,战场决断你却未必如我。冲呀,弟兄们!”最后一句却是向全军说的,他挥着长刀,身形矫健如豹,激情飞扬,与寻常所见,又是一番神采。

子苏眼中异彩涟涟,这少年愈是接近,愈能发现其超出常人的地方。

那厢克勤也是一愣,浑没料到骑军对决,迂难营竟能不顾后方,悍不要命地先冲过来。但旋即热血涌起,也兴奋大叫一声,率军杀过去。他看得分明,迂难营来势汹汹,却阵列不齐,这种高速冲撞,就好比两只拳头硬挡,一方握姿不好,就要吃上大亏。两军高速逼近,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就如两波洪流相撞,只有一方粉身碎骨,才能波澜平静。

深秋的阳光照在枯草上,竟有几分如火如荼的热烈。叶浩转头喝道:“伍汉!”伍汉身兼驭马秘术,骑术了得,就随在左近:“是!”

“待逼近三百步处,转二龙出水阵,要在五息内完成,能办到么?”叶浩冷静问道,一脸专注神色,锐气和飞扬就写在上面,令人观之难忘。

伍汉不由自主答应:“没问题!”五息之内,以当前马速,就是五十步间。要让杂乱的阵列,倏忽分成两翼,决非易事,也只有伍汉方仙,才敢一口应承。

老黄率军疯狂冲击,不顾伤亡,竟一股作气,冲垮了拦截的百人队。

夜鹰见如此异动,也是一惊,冷静观察之后,却见克勤所部远胜敌军,至不济能持僵势。而背后老黄衔尾直追,一副亡命架势,却是心腹之疾。当即令箭一挥,掉转马头,向后排开阵列,专等老黄自蹈死地。

而城头上,红石与秦伯都是精神一振。迂难营如此阵容,除非有方仙神通相助,定是溃败结局。“一切就拜托秦老了。”红石深沉一笑。

秦伯颔首,正要说话,却听一阵怪啸响彻天地,正自惊疑间,望见迂难营骑列剧变,直惊得目瞪口呆——

迂难营中军从中裂开,散成两部。五十步之后,已分居克勤部两端,倏忽之间,敌我易形,迂难营倒成夹击之势。克勤待要变阵,已是不及,只见敌人阵列整齐,俨如两把尖刀,捅向自己腹心。

叶浩暗赞神奇,九百骑战马步调如一,即便立定调整,也需要半天工夫,此刻便如一列协调一致的战车,隆隆向敌军碾去。战士只要专注杀敌,如此便集步骑优势一身,即便草原民族,也难望其项背。

强弩已经拉开,两百余步距离,箭矢一闪而至,飞鹰人无从闪避,纷纷坠马。克勤一咬牙,率领骑兵一径冲去,不管敌人张开口袋,只希望冲出重围后,己方仍剩半数人马。

两军终于撞在一起,尘土飞扬,鲜血四溅。迂难营步卒享誉西北,号称无敌,又有骏骑相助,当面一刀,势大力沉,飞鹰骑兵许多被劈成两半。两翼阵列毫不停滞,隆隆向前,无情刈割着敌人性命。伍汉得到叶浩授意,又是一声长啸,骑阵又是一变,转为天地三才。叶浩亲率一部人马,阻截在前方,犹如中流砥柱,牢牢堵住去路,如此一来,飞鹰人更是溃败。不过片刻工夫,飞鹰人只剩三百,任凭克勤如何指挥,号称草原最骁勇的骑兵亡命奔逃。叶浩也不追击,下令全军亮弩,数轮射击之下,只有克勤率十余羽威逃回城里。

夜鹰正自指挥部队围歼,此番老黄撞上门来,他当然不客气,先是一轮弓箭,射杀了数十人,正要以十击一,占尽便宜,孰料老黄旋风般冲来,一群骑兵全杀红眼,浑身散发浓烈杀气,未战已先声夺人。

飞鹰骑兵早知迂难营是亡命之徒,但如何也想不到,敌人竟悍勇如斯。最前的老黄一剑劈去,便有三人头颅飞起,与此同时,也被一刀刺中左肩。这是一群真正悍不畏死的亡命。夜鹰暗自焦急,被这小股人马缠上,也许半天脱身不得。正欲亲率羽威上前,却听得那厢喊杀震天,形势已急转直下,克勤所部无还手之力,几被全部冲溃。饶是他沉稳镇定,也一时惊呆,没了主意。手下兵士为之一滞,难以置信。

老黄精神一振,喝道:“弟兄们冲出去!”当先一剑,砍掉四人头颅,从刀林剑雨中穿过。夜鹰醒转过来,滔天仇恨涌上心头,若老黄突围出去,自己无颜面见城主,也不顾迂难营中军来袭,亲率羽威,衔咬于后。

城头上,红石呆若木鸡,愣愣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一千精骑,竟这么败了!”胸中逆血上涌,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出,洒得城堞斑驳。秦伯皱眉沉思:草原骑兵冠甲天下,如何会被一群马上新丁击垮,毫无还手之力?若说使用方仙,还讲得通,但城下分明两军对冲,毫无花巧可言。蓦地灵光闪过脑海,缓缓道:“迂难营的确用了手段!”

红石精神一振,急道:“那秦老你……”秦伯一摇头,道:“你祖上入过萨满团,也算家学渊源,可知道一百二十年前的太一初始之战?”

红石陷入回忆:“似乎是比驯兽之能,结果是仙宗取胜,那一届仙使别出心裁,将慑心之术与驭兽技巧结合,能同时驭使百兽……难道迂难营有此异人,但同时驱使千匹战马,这……委实不可思议。”

秦伯叹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子苏真是个狠角,随便布置一招,我方又陷入绝地。城主,快将另一支队伍召回,迟了真要全军覆没。”红石大声道:“他们使用了方仙术,秦老……”

秦伯忽然暴跳如雷:“那不算方仙术!下令召回!”炼神高手一怒,果如泰山压顶,以红石胆大威严,也吓得唯唯诺诺,正要传令下去,忽见城下又生异变——

老黄率军隳突,冲出重围时,只剩下七人相随,其中便有袁远,都是全身挂彩,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几人见得己军大胜,士气不减反增,鼓起余勇,向中军亡命逃去。

夜鹰已冷静下来,也不追击,下令全军控弦。如瀑箭矢密集射出,袁远几人不过逃出百步远,已无力躲避,听得背后呜呜气旋,俱闭上眼睛待死。便听得一声暴喝,老黄驾驭黄骠马,当地一个转身,已断到后面。他面对千根劲矢,毫不畏惧,鼓足全力,将黑剑抡得飞转,形成一面巨盾,水泼不进,将当面劲矢尽皆阻下。

夜鹰也不禁喝彩,手下毫不犹豫,又令将士上弦,千点黑黝黝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着刺芒,聚焦在老黄身上。袁远已然奔远,回头喝道:“营长……”老黄怒目圆瞪,骂道:“给老子快点滚远!”他已筋疲力尽,幸亏黄骠马通灵,不然早跌落下去。巨剑只是勉强抬起,胸膛起伏如潮。

这般状态,抵挡一根劲矢也难。老黄却是洒然大笑,黑油油的脸盘,经阳光照耀,竟发出异样的光彩。这种光辉,只有千军前赴难的壮士、易水边赴难的刺客、千万人而吾往矣的烈侠,才能拥有。

他仰首向天,豪迈大笑:“老叶,弟兄们,老子也来了!”

千根劲矢聚焦一点,虽投石机也不遑让,老黄勉强将剑一举,劲风已扑到面前。箭镞在他眼中无限放大,除死之外,他已别无他途。

就在这时,一把长刀破空袭来,夹杂万千星芒,在他面前三丈爆开,亮光耀眼,将烈日也比下去。千根劲矢一起湮没,化为飞灰,散于无形。

老黄呆立当地,便听得一声暴喝传来:“老黄,你这个老王八,还不快跑!”声音稚气未消,熟悉而又陌生,赫然是那小兔崽子叶浩。

叶浩正要回师,却见老黄只身阻敌,豪气干云,不由热血澎湃。复听到他叫“老叶”,心中无由悸动,过往种种倏忽涌上心头,不假思索之下,运出方仙,一刀掷去,化解了千根劲矢。

他大声喊完,只觉如释重负,竟无丝毫后悔。子苏却一把奔近,大惊失色:“你疯了么,不是叫你千万别用方仙术!”叶浩见老黄风驰电掣,已逃出敌箭射程,心中一松,不在乎道:“用就用了,那便如何!”

子苏如非马上,定要跌足:“你会后悔的……大好形势,一招负尽!”话音未落,陡见长空中幽芒一闪,老黄奔马之处,轰然炸开,此处距中军已近,老黄已张开双臂,想到与叶浩尽释前嫌,不由会心微笑,不料祸从天降,连人带马一起飞上半空,炸成了几截。

叶浩失声痛呼:“老黄……”迂难营众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那位勇士、那位营长,残躯跌入草地,扬起漫天尘埃。

叶浩循向望去,只见城头上,一人半空虚立,黑色斗篷猎猎当风,直如神魔般高高在上。他一锉刚牙:“又是这老贼!”

子苏叹息一声:“你已违太一初始之战禁例,那秦伯便也能用方仙出手,那可是炼神境界,迂难营不过微如蝼蚁。”

叶浩一勒马首,就要策骑奔出,子苏慌忙一拉,道:“你做什么去?”

“我与这老贼不共戴天,决生死就在今日。”不知如何,叶浩此时心中,悲怆竟不下于那日父亲身死。新仇旧恨一起迸发,他少年热血,怎能忍耐得下。子苏哭笑不得:“你不过周天境界……”待见到少年目光,不由一滞,内中决非一时冲动,而是毅然决然。她精于阅人,如此刚强果决,却是平生仅见,芳心无由一颤,缓缓松开了手。

“老爹跟我说过,男人不要瞻前顾后!”少年缓缓道来,“监军大人,烦你指挥军队,务必将残敌歼灭!”子苏不由自主应道:“是!”

少年狠狠一鞭抽下,骏马负痛长嘶,展开如云双蹄,奔向高耸崔巍的城墙。那神魔一般的高手正目注着他到来。

子苏也是果决之人,当下发令,全军朝夜鹰部袭去。伍汉也不韬晦,尽展所学方仙,近千骑风驰电掣,狂飙突进。

方才剧变,不过电光石火间,夜鹰还不及反应,见到城内鸣金,正要缓缓退却,不想迂难营已疯子般杀过来。窥那马速,己方全速撤退,也是不及,而一战之下,又是克勤般惨败,端地进退维谷。

他终是将才,犹豫片刻,便率三百骑亲自断后,余者迅速退入城里。

叶浩奔到城下,陡然舍马飞起,施展鹤雪身法,如扶摇而上的苍鹰,与秦伯对面而立。他双眼喷火,棱角分明的脸上,写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父亲之死、迂难营大败直到老黄阵亡,一幕幕涌过脑海,使少年面对神魔般高手,也是毫无畏惧。

“你很好!”秦伯凝视半晌,欣然颔首道。

叶浩一愣,冷然答道:“不用你夸!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秦伯摇头道:“你短短几日,便到周天境界,也算难能可贵,但却不是我对手。”叶浩见对手神色淡然,心中压力愈大,狂笑一声:“老贼,我看你也七老八十了,便让你一招,你先动手吧!”秦伯却丝毫不怒:“你如果败了,亡的并非你一人,迂难营全要陪葬。”

他淡淡说来,似乎轻巧无力,叶浩却心中发怵,暗忖:这老贼好不容易寻到由头,须不是说笑,真能把迂难营灭了。自己得拼出小命,与他来个两败俱伤。他如此想法,若让内行得知,定要笑掉大牙,须知方仙修炼,相差一等,便是天壤之别。但他半路出家,无人真正指导,倒有几分无知无畏的勇气。“你就吹吧!老子还能把幽门给灭了。”他吊儿郎当地站着,倒有几分横刀立马的架势。秦伯脸色一变,喝道:“大胆!”右袖轻挥间,如山压力涌至。

叶浩长啸一声,迎了上去,左右双掌,各运足十成星辰力,但见星河卷涌,气象万千,威势煞人。与袖风一触,却无声湮灭,余力未尽,把他卷出数十丈。“技仅止此么?比你老爹可差得远了。”秦伯哂然笑道。

叶浩屈辱无比,自己妄自尊大,十成功力却不堪一击,叫他堂堂迂难营都统、周天境界高手,嫩脸往哪里搁!“老贼休要张狂,本都统仅使三成功力而已。”他急切嚷道。“哦,那倒是不简单!装得这般像,不去做戏子可惜了。”秦伯故作惊讶,也许是叶护缘故,对这少年他倒有几分惜才。叶浩倔性一起,左掌星辰力,右掌太初炁,但见空中星芒烈光,交相辉映,似乎融阴阳昼夜一炉,登时奇象经空,炫人耳目。

秦伯悚然动容,喝道:“太初之气!”不假思索下,一掌拍出,犹如巨灵翻覆,已使出五成功力。气劲四溢,轰然炸开,波及到城头,当面士兵仰跌出去,堞垛间亦颇多损毁。一式之威,竟至于此!

叶浩退出丈余,豪兴大发:“老贼,这招怎么样?”

秦伯脸色森然,问道:“你如何会太初之气?”方仙者间门户森严,身兼两技者绝无,而这少年除了星辰力,竟会太初气,令人委实惊讶。这可是仙宗镇派绝技!叶浩嘿笑道:“小爷天资绝顶,打娘胎里就会了。”这倒非假话,听在秦伯耳中,愈发惊疑,半晌道:“原本还想放你一条活路,现在却饶你不得,见到你老爹时,跟他说声老夫对不住了。”

叶浩不在乎道:“人嘴两张皮,老贼你就吹吧!”秦伯不再话语,袍袖无风自动,幽光千匝,环绕身畔。空中烈阳倏地一暗,他身后墨云翻涌,好似暮色笼罩,在天地间划开沟壑,以此为界,晨昏阴阳可判。他双掌缓缓推出,黑云随之向前,翻涌滚腾间,似乎主宰了天地晴暗。叶浩登觉无穷压力,一时呼吸也难。在这改天换日的力量前,他微如鸿羽,没有丝毫反抗可能。这时他才明白差距之大,断难逾越。

随着墨色涌近,他几被压成碎粉,即便调动眉间、丹田两处真融,也无从出手。正当绝望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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