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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红线成了精-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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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通钺沉着脸道,“这玉牌原本就是一对,一块一直在我这儿,另一块……原先在我妻子手上。后来她身死,便一并遗落了。”
这是通钺第一回主动提起蘅若。
胡氏却问:“倒是从未听闻忠义郎君有妻室。却不知您的妻子如何罹难的?”这话原本问着十分失礼,寻常人都不随意问,何况问话的对象是通钺。但胡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浑不觉自己其实问了句不该问的。
织萝这边三人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色。
却没想到通钺干脆利落地道:“为我所杀。”
“什么?”李绾华大惊失色,手上一抖,险些把整筒茶末都投进沸水中。
但胡氏却神色平静,似早有预料一般。
之前通钺一直咬死了不愿说后头发生的事情,大约是觉得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面对那个专门拆人姻缘的红线。但如今眼前这个,却本就是他的妻子。
通钺沉默片刻,终于缓声道:“我……受命去诛杀妖孽,但只觉得那妖物并不如我所想一般穷凶极恶,反倒是外冷内热,十分善良。于是我寻了个由头,在她身边待着,只对自己说,等她露出一点恶迹,便立刻将她诛于枪下。可我一直都没有动手的机会,反倒与她联手杀了一次山妖——那山妖作恶多时,欺到了她的头上,自然是不能忍的。我那时是封了法力下界,而那山妖也委实有些道行,我们二人联起手来都有些不敌。”
“所以后来她因为救你而受伤了,是么?”胡氏问道。
玄咫仍然认认真真地听着,织萝与元阙没有搭腔,互相换了个眼神——真是……好俗套的故事!
“是,她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险些性命不保,我自然又狠不下心来杀她了。”通钺摇头,“她那样的性子,素来对那些修为不如她的小妖都十分张狂,而对大妖也毫不畏惧,冷冰冰地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故而一直以来,整座青城的妖除却狐族一脉,都有些不喜她的行径。此次一受伤,狐族便遭了秧。
“我其实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却又向着——为何要庇护妖族?因此只要没有闹出性命,我都是不愿意插手的。只是欺软怕硬乃是认得本性,更是妖的本性,见狐族一味退让,各族便觉得狐族软弱可欺,越发变本加厉。她几乎是求我了,求我帮她看顾着狐族,我口里答应了,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她也没有强求,毕竟我那时的身份,是个云游的道士。修天道的人没有见妖便喊杀已然是十分不易了。期间……神使催促我几次,问我为何此次磨磨蹭蹭久不决断,我却实在说不出——我不忍心。
“终有一日,与她最亲近的一只小狐妖被虎妖所杀,她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便忍无可忍,出手收拾了几只修为尚低却仗势欺人的精怪,吸了元气,夺了法力,然后去杀了那些更厉害的妖,也夺了法力,再去找更厉害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大开杀戒。血花四溅,将我送她的白衣都染红了。素日她算不得温柔,有些清冷,但那时……眼底弑杀的火焰勃勃跳动,真是看得我胆战心惊。我告诉自己说,看,这妖狐如此凶残噬杀,几乎屠了半座山,罪大恶极,该杀。但我又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她也是被逼出来的。我站在暗处,看她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手上的银枪亮了又收回去,再亮出来,却始终没有在她身后狠狠刺出那一枪。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不服她的,她才回过头,一身狼狈地朝我走来,浑身浴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多还是旁人的多。她问我……小道士,你在后面看了那么久,那么多机会可以出手,怎么一次也没有动?不怕神使知道之后,就再不许你位列仙班了?
“我倒是很庆幸,她其实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当时的情形,与我自报家门之后的针锋相对也还差不多了。我也没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大约是神使来催问的时候被她或是其他狐族瞧见了吧。她问我是不是其实一开始在她身边就是想着要取她性命。我很想说不是,却说不出口,我不想骗她。她又问我,怎么又不动手了?
“我想了想,只问她一句,如何才能让你不再杀生?这话其实毫无道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就那样嗜血无情。但她竟然认真想了想,笑着问我,要不你娶我?日日夜夜把我看着,保证我再没作恶的机会。
“她说的本是玩笑话,我却当了真。我不想杀她,更不想留个借口让别人杀她,最后终究是答应了。她倒是惊讶了许久,怔了许久,才开始反反复复地问我,是不是真的,答应了便不能反悔了。”
这哪里是什么玩笑话?不过是借着开玩笑的由头,试探着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掏给通钺看,若是他愿意接着,自然是好的。若是他不愿……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收回来,反过来嘲笑他两句,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织萝暗暗在心里叹息着,竟然还想胆大包天地瞧一瞧通钺的姻缘线到底系在了哪里。
通钺觉察不到织萝的想法,只是对着仿佛入神一般的胡氏继续道:“答应之后,她便很欢喜地回狐族去准备,还告诉我说新人成亲之前不能见面,让我几日不要找她,等狐族长老测出个吉日再通知我。她回去之后,我就有些后悔——虽说神族不禁嫁娶,亦不问婚配何人,但我在九阙天领职,若要婚娶是要上报天帝天后的,若是告诉他们我要娶一个上头命我诛杀的妖孽,他们会作何想?
“且那几人我还反反复复地在想,我母亲因为爱上了我的父亲,一条竞神失败的妖蛟,落了那样的下场,还连带我们兄妹许久都不受神族的待见,若我还要娶妖狐……究竟值不值,我对她的真心有这么坚定么?
“一直浑浑噩噩过了几日,狐族请我去。因为久居人界,狐族的婚丧嫁娶之俗与人族是差不多的,须得六礼俱全。几只老狐狸认认真真地在哪儿问名,我才惊觉原来我竟然从来没告诉她我的名字,一直让她小道士小道士地叫了。我没想取假名,痛痛快快报上通钺之名,倒是把几位长老吓着了。许久之后,一位长老坚决不同意,说是绝不能与神族结亲,何况我的父母便是前车之鉴。
“她……其实一直躲在旁侧偷听,听长老说绝不允婚,便急着冲出来,只说问我几句话。她先问我为何娶她,我答因为当日她提娶她为妻的时候我竟觉得十分心动。她问我是以通钺的身份娶她还是忠义显圣郎君的身份娶她,我答要娶她的就是我,与身份无关。她问我若日后神族容不得她是妖族该当如何,我答既然我领职于九重天,便会一直护卫神族,但她……永远是我妻子。于是她对长老说,不论长老点不点头,她也一定要嫁给我。
“又过了几日,我想着须得送她一样定情信物,便去了锦官城。路上有位老妇将我拽住,硬要送我一对玉牌——便是这对绿玉双喜牌了。我看着有些奇怪,想递还回去,但那老妇却变了模样,竟是天后乔装亲至!天后问我可还记得我父母的后果,我请求天后务必允准我的婚事,天后看了我许久,说婚姻之事她本不想干涉,只要我自己决定就是,末了还问我婚期是哪日,而后飘然而去。我心神恍惚,也不愿再逛,就把这一对绿玉牌取了一枚送给了她。她却十分欢喜,还特意找人打了同心结来配。
“狐族原是不同意她嫁与我的,但她一意孤行,到婚礼那日,我在月城湖畔的小桥前等她,看她穿着如火的嫁衣,梳着高髻,带了一头珠翠,盖头也不盖,慢慢朝我走来,身后只跟着为数不多的狐族。她原本就十分美艳,作新嫁娘的打扮更是如此,一颦一笑都叫我移不开眼。她将那绿玉牌递到我面前,与我道,我们互换这玉牌,从此便是夫妻了。
“我答应一声,正要伸手去接,怎料天兵神将忽然落下,扬言要捉拿作恶多端的狐妖。她大惊失色,手上的玉牌没有收回去,却问我,是你引来的?我连忙摇头,却不料那个领头的神将向我拱手一笑,此次通钺郎君居功至伟,若不是您,小的们还找不到这妖孽究竟躲在何处。
“他这一语,我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她起先是不信的,但那群天兵不问青红皂白地便开始射杀那些狐族,她也不得不信。一顶华丽的凤冠被她毫不留情地掀了去,满头青丝如飞瀑般倾泻而下;嫁衣被她脱下,仅凭一双素手,便瞬间撕得稀烂。她看着我笑,通钺郎君,我到底是错信了你。只是她的眼角分明有一滴泪,却绝不肯任其坠下而已。
“第二次大开杀戒,杀的都是天将,若是论罪,便是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到底没有动手,因为不知道帮谁。但那时,天后忽然又从天而降,与我说,通钺,这狐妖的下场已成定局,但你,却还待定论。若你这样看着,便是从犯,下场只怕惨过你父母百倍;可若是诸了这妖孽,便是大功一件,封赏绝不会少。末了还加了一句,只怕你妹妹闻音也不愿见你走了父母的老路不是?
“我不愿伤害她,可更不愿让闻音失望。从前神族瞧不上我们兄妹俩,我便咬牙发誓,总有一日,我要成为让他们不敢轻视的存在。我还没做到,可是也快了,我不想让自己数百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所以后来……她死了,死在我手上,一枪穿心,当场毙命。我收枪便走,也不知她最后将那绿玉牌怎样了。”
在外人眼里,司法天神通钺在还是忠义显圣郎君之时便是冷心冷面的,见人不爱多言语,如今却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却是例数自己的罪证。
李绾华已吓得久久不能回神。元阙与玄咫各自背过身去,不胜唏嘘的模样。
织萝又是一向不甚喜欢通钺的,因为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会如此衷心拥护天帝天后那些可笑的旨意。但如今却又动了恻隐之心——会不会都是逼不得已呢?既然选了站在天帝天后身边,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族,许多事便没了可以商榷回环的余地。
但只有胡氏,一直端端正正坐在原地,神色淡淡的。
直到通钺说完,她才微微扬了扬唇角,缓声道:“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活动终于完成,张嘴吐出一缕魂烟……
明儿恢复日三,就这么愉快滴决定了!
第85章 扫尾
司法天神在神界的地位; 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绝对算得上是十分超然的。他手下也养着一帮小神将替他处理一些琐事。原本送一个鬼魂去森罗殿的事; 只消一纸书信发回神界便可办妥,但通钺竟有亲自走一趟的打算。
“司法天神; 请留步啊。”织萝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通钺自李绾华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便是魂不守舍的; 织萝叫他; 神色也很是不耐烦。
织萝莞尔一笑,将另一块绿玉牌绕在指尖甩啊甩; “您的东西忘了。”
通钺深吸一口气; 有些无奈地摇头; 伸手便去拿。
织萝却一把攥住玉牌; 往怀里一收,笑道:“方才找胡娘子要这玉牌; 司法天生可是讲了好大一通故事才拿到手的。怎么到了小女子这儿……竟是伸手就要?”
“你待如何?”通钺眉头紧锁; 一见就是一副快要压制不住脾气的模样。
玄咫有些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织萝往后挡了挡。元阙也抬眼打量着通钺; 看他究竟会不会爆发。
但织萝却一点也不紧张,只是笑嘻嘻地往前走了一步,一手环胸一手托腮,“不待如何; 只是有几个问题; 想请司法天神解惑而已。”
“你不是仅凭只言片语便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么?如今什么都说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你一定要问本座的?”通钺没有发作,但语气十分不耐。
“司法天神行事; 小女子不敢胡乱揣测。”织萝轻笑,“这位胡娘子,便是当年的蘅若?”
通钺还不曾答应,而他话语间的意思也本就是不想告知,织萝却毫不顾忌地就把自己想问的话尽数问了出来,半点也没顾忌可能的后果的模样。
不过通钺也只是冷哼一声,“难道你没瞧出来?”
“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既然是天帝天后点名诛杀的妖孽,身死自然是不够的,连魂魄也该好生处置,否则便是过了忘川河饮了孟婆汤,也总有触及旧事的时候,对不对?”织萝依旧笑意盈盈,“只是蘅若被司法天神亲手刺死,便是司法天神不过问,也总该有人处置魂魄的,就这么好端端地又送去轮回了?好生大方啊。”
通钺脸色越发不好,“是我偷偷送到阎罗殿的。”
织萝却笑,“不对吧,不是说司法天神自请雷刑,足足挨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很长一段时日都伤重难行,难道这么长时日,都任她随意飘荡不成?”
“难道本座手下没个可以托付的人了?”
元阙见通钺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发作的意思,才开口问道:“那您……怎的还让她做了狐族啊?不怕重蹈覆辙?”
通钺望了他一眼,眼底恨意涌动,“我……本是让底下人好生保护她的魂魄,待我出关之后亲自去阎罗那里走一遭,千叮万嘱将她送入人道,谁知……竟还是去了妖道。”
“哦,那阎罗也真是办事不力了,连得罪司法天神都不怕。”元阙轻轻点头,面上神色浅浅,也不只是什么情绪。
织萝却道:“阎罗怕什么,司法天神偷偷藏下本该严加处置的魂魄求他送入轮回,他即便办得再杂,司法天神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追究,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说起来,倒是司法天神白白欠他一个人情。”
玄咫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插了句嘴,“阿弥陀佛。”
通钺的剑眉高高竖起,飞扬入鬓,语气也冷得仿佛三九严霜,“问完了吧,问完就把玉牌还我。”
“慢来,司法天神莫要这样心急嘛。”总是被通钺冷着脸降罚,织萝想报复想了很久,难得有了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还有何事!”绝不是错觉,而是通钺的语气间真的带上了杀意,仿佛织萝再问一句不应当的,他就真的会拔枪将她刺死当场。
织萝却一点不将的反应放在眼里,笑问:“那么宫里的皇帝……该不会是司法天神私生的吧?这鼻子眼睛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姑娘慎言,莫要妄生口舌业!”玄咫一直在边上看得胆战心惊,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毕竟织萝句句都往通钺的死穴上戳,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忍到哪一句。
咦你这臭和尚,就你会讲话是吧?元阙气得牙痒。
于是元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织萝与通钺之间,以一个大无畏的姿态张开双臂,将下巴一扬,“姑娘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你开心最重要。若是司法天神真的不爱听了要暴起伤人……我就替你拦下来!要伤害姑娘,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只是姑娘啊……日后每年的除夕与清明,还望您能给我上柱香烧点钱,今生我真的很穷了,我真的不想做个鬼也这么穷啊!”
上下嘴皮一碰便扯了这么长一串有的没的,仿佛真事似的,玄咫目瞪口呆,织萝忍俊不禁。
“……”通钺的脸色更黑了,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是忍了回去。
元阙便又道:“司法天神,你做都做出来了,承认一句没什么的。那可是蘅若姑娘唯一的遗物,还要不要了?”
威胁人一套一套的,究竟是跟谁学的?通钺恨恨地道:“是我做的傀儡。因我对不起蘅若,将她的魂魄送入轮回之后,我想偿自己罪业的万一,便做了个傀儡送去阎罗殿,嘱托阎罗将他送到蘅若身边去。”
这一世的胡氏仍是狐妖,修成人形少说也需得一二百年的光阴,而皇帝至今才四十多岁……就算投胎有先后,但阎罗再怎么疏忽也不至差了这么多年才想着要把傀儡也放进去吧?
看起来,是通钺过了一大阵才想起将傀儡送过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啧,这愧疚,来得还真是一点都不及时。
于是织萝毫不遮掩地嗤笑一声,“难怪皇帝做了这些事……却是与他主子一模一样啊。”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通钺打断织萝。
似乎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了。于是织萝大大方方从怀里取出那绿玉牌,一边饶过元阙往那边递,一边又道:“司法天神,你睁只眼闭只眼,我帮你个忙如何?”
竟然还跟他讲条件的?当他什么人?通钺怒极反笑,“你究竟还想耍什么花招?”
“这哪敢?不过是真的想做件好事罢了。”织萝无所谓地一笑,“两世纠缠,大约您也是叫那糊涂月老绑了姻缘线吧?要不要让小女子给您解开?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啊,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明目张胆地违反天规,偏偏还是为了他的事,不敢与她计较是么?
通钺心底愈怒,面上倒是愈平静,绕开元阙,大大方方地将手腕伸到织萝面前。
这么好说话?织萝有些惊愕,却还是抬手在通钺手腕上虚虚一捻,忽然又神色大变——这么乱的一段纠缠,本是笃定他腕子上一定是有一条线的,谁知竟让她捻了个空!
“你……”难怪这么大方让她动手,却是本就没有。
通钺憋屈这么久,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本座一早便知道被月老忙中出错胡乱套了姻缘线,便在做傀儡之时逼着月老移到傀儡身上了,也正好是方便了他将蘅若找到。那傀儡不过是得了我几滴心头血,无魂无魄的,过了此生便再无轮回,这乌糟糟的孽缘便算是彻底解了。”
乌糟糟的孽缘?你还好生得意是么?织萝气得要咬碎银牙。
不过她本来也管不着通钺的私事,怎么选是他的自由。于是织萝还是打叠起笑脸,“原来如此,是小女子多管闲事了。这是您的玉牌,您可千万拿好,别再丢了。”
难得翻身回本,通钺不想就此放过织萝,“慢着红线,本座也有一言非说不可。”
元阙脸色一变,深怕通钺暴起发难一般,再次将织萝挡在了身后。
织萝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无需紧张,“请司法天神训示。”
“你毁人姻缘,是有违天规之事,天帝命本座好生盯着,本座便绝不会懈怠。若是还有下次,本座绝不会手软。”通钺板着脸,又成了素日那个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司法天神。
姻缘?这算哪门子姻缘?折腾着两人尝尽苦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通钺他自己便深受其害,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反倒还要护持着这荒唐的规矩,坚定不移。
织萝不想理他,敷衍一声道:“小女子受教了。天色这么晚了,我肚子饿,元阙,回去烧饭了。”
元阙一听织萝说饿了,当即也不管边上还有脸色铁青的通钺在,连忙问道:“姑娘想吃什么?今天本来想做白龙臛的,可是匆匆忙忙就跑了几趟,那鳜鱼还没来得及杀,只怕要等得久些了。”
“那就养着吧,等到明天再杀。做点快的就是。你那天做的冬菇笋片汤饼很香,就是那个了。”织萝当真一心就去想着吃的事情,转身便走,也不管后头还站着个通钺,末了又忽然回头,对的却是玄咫,“大师,这时候只怕慈安寺早就吃过晚斋了,不如去千结坊将就吃点,那冬菇笋片汤饼恰好是素斋。”
元阙气的不轻,当即反驳道:“没有!冬菇笋片都没买!”
“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买去?”织萝恶声恶气地对元阙吼完,又对玄咫笑吟吟地道:“大师,走啊。”
玄咫愣了一阵,似乎在思考,良久才想通了一般,向通钺行了个礼,才对织萝淡淡一笑,“姑娘盛情,小僧却之不恭。”
……
等到三人都走出很远了,通钺还立在原地出神。
终于,连那豆子大小的背影都看不见了,通钺才轻叹一声,御风回天。
这个……无法无天的红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单元终于完了,只想咸鱼瘫。
原来这是三个故事的,但是基友跟我说感觉支线太多太长,看着不舒服,于是就……三合一了,所以刀片真是一把接一把的。
三个故事合在一起,保留最多的一个就是原本属于通钺个人的那个,因为这个真的是很久远的脑洞,能追溯到初中去,到了大学还重新写了写,所以私心给加戏了。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通钺这个角色的原型,其实是二郎神杨戬。
当年初三,正好浙江版西游记(师徒四人都不大出名诶,只能说沙僧是蒙丹演的!)和《封神榜之武王伐纣》(林心如演妲己那个)陆续播出,再加上《封神榜之凤鸣岐山》《宝莲灯》《宝莲灯前传》的加持,印小天、韩栋、焦恩俊真是个顶个的帅,于是就有了个脑洞。当时的“司法天神”还只是个深情款款的美男子而已。
高三的时候无意间买了《悟空传》,新增杨戬和哪吒的番外,那时候又正是中二叛逆的时候,然后故事走向就变了,成了蘅若那一段的雏形。
今天写完之后,表示有点后悔——我深情款款又武力爆棚的英俊司法天神啊!竟然成了反面角色啊!对不起中二的少年时期啊!
最后,做个预告,“二郎神”的故事有了,“三圣母”还会远吗?
第86章 修缮
四只鸳鸯忽然不见了。
据织萝与元阙认真分析之后所得的结果是; 这四只应该是被抓回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织萝、元阙、玄咫和通钺听到羽林卫大张旗鼓来抓捕李绾华而匆匆赶过去折腾了一大下午之后; 回来便再没见这四只的踪影。
起初包括玄咫都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
毕竟织萝不在,四只鸳鸯也就没人再管束了; 如果当天下午生意不好; 早早关了铺子再相约着出去玩一会也是常事。织萝自问是个开明的老板; 手底下的人出去玩一玩这种事,她也不会认真计较的。
但直到那日玄咫待金吾卫寻街后悄悄回了慈安寺; 他们都没回来;织萝熬的撑不住了给店门落锁睡觉也没等回人;第二日一早起来查看; 一根鸳鸯毛也没见到;甚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四只。
店里没人打下手; 织萝每次下意识喊聆悦的时候都要反应一阵原来已经没人了; 少不得亲自去待客。
从前织萝自己开店的时候,也不是应付不来; 但这阵子使唤惯了; 只觉得自己去应付万事真是太头疼了,为此还与元阙感慨了几次——真是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啊。
于是织萝便与元阙认认真真分析了这四只究竟为什么会不见了的事。
时间太久也太平静,以至于织萝都开始忘了其实聆悦带着潋潋滟滟到了她这儿,其实是因为逃婚来的,而连镜则是为了将她们追回去。
最初连镜不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哄得聆悦回心转意的么?怎么忽然就变卦了?这是见着司法天神都动了凡心所以按捺不住了?
不过如果连镜真的按捺不住了; 大可以不管不顾地表白心迹啊; 按照他的个性,做出这样的事才是最正常的嘛,何必告诉族里让他们来抓人呢?难道是怕聆悦不愿意所以想做派强硬些?这个傻孩子哟!
转念一想; 似乎也不是,连镜之前还没有半点症兆,不对,连镜表现出来的症兆是尽力在讨聆悦的欢心,怎么会转眼又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
那就是鸳鸯族自己找来的了?隔了一年多找上门来了?
也对,如果办事效率不是这么慢,鸳鸯族也就不是那个被讨论了多次到底要不要踢出神族的鸳鸯族了。
如果是被鸳鸯一族抓走了,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连镜再怎么傻也终究是鸳鸯族的太子,而聆悦则是功臣的遗孤,又没犯什么天理难容之事,只是逃个婚而已,最多也就挨两句骂,潋潋滟滟都不太可能会受到太重的处罚。
所以织萝与元阙放下心来,开始努力适应没人可以支使和身上胆子加重的新生活。
李绾华那边有乾坤院出面解释了几句,也没谁敢说闲话,请她去梳头的人家反倒更多了。她腰里别的玉梳子换了一把,上头系的穗子是织萝送的,多少大户人家见了之后都赞一声精巧,因而织萝这里的生意也跟着火热不少。
“李家,团锦蝴蝶大结子四对,要宝蓝;陈家,团员节,最大的那种,两个,朱红;孙家,同心结二十对,最小的那种,大红;刘家……”
“织萝姑娘在么?”
“刘家……在呢,您请进来。”一日,织萝将近日的订单说给元阙让他记下来,外头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便不得不终止此事,起身去外头查看。
店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少年人,穿着乍一看十分朴素,但细细看下来,却不得不感叹一声那衣料的上乘。大生意来了,须得仔细应对。
这少年生得并不十分英俊,方面阔耳,鼻子微塌,嘴唇略厚,却是老实人的模样。那少女也没十分出众,圆脸大眼,却也讨喜。大户人家的下人吧。
不对,这二人……有些眼熟啊。
元阙也从后头走出来了,只略略瞧了一眼,便做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是承华先生要买东西么?”
织萝恍然大悟——哦,那天随顾昭进宫,路遇乾坤院的车驾,惊鸿一瞥罢了。
少女没有反驳,只是问道:“请问……织萝姑娘管修东西么?”
说话倒算得客气,织萝暗自点头,面上打叠起笑意,“是乾坤院的什么配饰坏了么?若是不打紧,不如重新买一个。毕竟结子络子什么的损了,就需得重新打一个,连带上头的玉饰也要再穿上去。”
少女笑着解释道:“是个很要紧的东西——师父的剑穗用得太久,便将绳子磨断了,一边流苏掉了。师父说这剑穗他用了许久了,不舍得换,只要找地方修。师父还说,若是能修得好,多少钱都无所谓的。”
乾坤院财大气粗,留给人这么大个把柄,若是织萝漫天要价,他还修是不修呢?
只是看不出来,承华看着年纪轻轻,却有两个这么大的徒弟了。
心里稍微一计较,织萝便拿定了主意,笑道:“可否让小女子先看看残件呢?”
“合勒,拿给织萝姑娘看看。”少女招呼一声,旁边的少年便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只稍大的锦囊递过来。
织萝接过锦囊,小心地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一边查看一边随口问:“合勒?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好生奇特。”
“我是胡人。”合勒飞快地答了一句。但他的汉语说得十分流利,一点也听不出口音,何况胡人高鼻深目的特征他一点也没占,若是不说,谁也瞧不出来。
元阙插嘴问道:“那你是承华先生的弟子么?”
“他可是我师弟呢。”少女有些得意地道。
这下元阙十分惊奇了,“蜀山……会收胡人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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