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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凰兮从我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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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种感觉;只要指尖稍稍碰上石门;等待她的就会是无尽炼狱。
    “不!”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白术的指尖;那手掌用力;将白术向后拉去;白术感觉自己跌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清淡的南烛花的味道;她听见一个熟悉得几乎让她落泪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道:“别怕;我在。”

第44章 重回九天

白术清楚地感觉到;覆在她腕上的手掌宽厚;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的粗糙感;似是怕她逃走;绕成环的五指扣得极紧;手背上泛着道道青筋;却又担心弄疼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在她的手腕上有所加持;握成空拳的手只是微微颤抖。
    “师姐;你……”
    白术轻轻一挣;就把手腕挣出来;转身向翊泽行礼;“民女白术参见殿下。”
    她话语恭敬;带着一丝疏离;没有表情;无法判断她的情绪。
    翊泽皱眉;嘴唇动了动;未等他开口;原本幽闭的石门内突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兽吼。
    “小心!”
    白术被大力拉开;四周天旋地转;眼角的余光瞄到一抹碧色影子;再定睛看;那自石门里冲出;一压倒性姿态立在他们身前的;赫然是本该被封在洞中的水麟兽!
    水麟兽破出;带动海水又是一阵翻搅;击破了白术周身凝着的避水障;糊了她一脸海水。
    白术抹了把脸;还好她没有鼻子;不存在呛水这方面的困扰。
    提气;正准备再凝一个避水障;白术被人拉住;向后一带;同时原本凝在翊泽身侧的避水障扩大几分;将白术包了进去。
    翊泽凝的这个避水障;不论避水还是隔音;都要比白术自己凝得好上太多;呆在里面;竟连水麟兽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呆在里面别动。”翊泽说罢;仍是不放心;下了个缚咒将白术定在原地;然后出了避水障直冲水麟兽奔去。
    白术被他吓出一身冷汗;再看时;只见这天界太子已同水麟兽打得难解难分;水麟兽性属水;而翊泽修的是火道;按理说应会被水性压制几分;未曾想被翊泽召出的熊熊烈火遇着麟水不仅分毫未熄;反而愈烧愈旺;火势盖水而去;扑在水麟兽身上;白术瞬间听见皮肉灼烧的焦裂声。
    还闻到一股顶香的烤肉味儿……
    翊泽自始至终都是赤手空拳;不见他祭出什么武器;白术看得神思恍惚;想及他从前一直使的是把玄铁剑;剑柄上还刻了他的名字;自己当时喜欢得紧;用苍梧同那把剑比了比;还说等他们拜堂的时候;让那两柄剑也结个连理。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以。
    随着水麟兽一声尖啸;被烤得皮焦柔嫩的上古神兽扑倒在地;还存着口气;两只前爪乱拨;刚好伸在白术跟前。上一餐没吃饱的白术强忍着抱起兽爪咬一口的*;蹲下去;双手缚在水麟兽爪端的伤处;为它疗伤。
    翊泽从半空落下;急急赶过来;看到白术后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有走。”
    “民女被殿下施了咒术;想走也走不了。”
    “你为什么……”翊泽话说一半顿住;目光放向白术身后;本就微蹙的眉头皱得更紧。
    白术回头看;这一看吓她一跳;只见两旁山崖上;幽深山谷里;密密麻麻全是龙宫的虾兵蟹将;远远望去;好不壮观。为首站着长须白髯的老龙王;冲翊泽揖道:“臣等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无妨。”翊泽道;“这头水兽;你们平日里是如何看管的?”
    站在龙王身后的敖宸出列道:“囚此幽谷中;以女娲石为门;伏羲锁相困。”
    “伏羲锁?”翊泽重复一句;又回头看一眼。
    “正是。”敖宸道;“殿下为何如此惊讶?”
    白术知道他讶异什么;因为当自己来到困着水麟兽的石门前时;上面分明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她原以为之前听到的幻听是为了迷惑她去触碰石门;借她的生人气破除封印;现在看来;真正困住水麟兽的伏羲锁早就被人拿走了;引她去推石门的原因只有一个——想要借水麟兽之手除掉她。
    翊泽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神兽出逃;是龙王失职;限你三月时间追查原委。至于水麟兽;我会带回天界。”
    龙王携众人道:“遵命。”
    敖宸俯着身子;眼角余光刚好瞥见白术;不由得挑了挑眉:“又是你?”
    他这一问;问得微妙。
    伏倒的水麟兽太过庞大;白术站在它身侧给挡得严严实实;众人起先并没有发现她。待敖宸出声;才纷纷将视线落在白术身上;不看倒好;一看之下;抽气声四起。
    白术有些难堪地用袖子遮住脸。
    其实她知道那个二太子没什么恶意;无非就是自己相貌奇特;叫人过目不忘;他几次三番见着自己;还好巧不巧总跟翊泽在一块;他觉得奇怪而已。
    只不过;这样万众瞩目;她真的;很不舒服。
    翊泽忽然握住她挡在脸前的那只手;稍一用力;白术便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只留后背示人。趴在翊泽的胸膛上;白术觉得自己定是太过紧张;以至于翊泽的心跳她分毫都感受不到;不仅如此;白术此刻连发梢都在颤抖;恍惚间她听见翊泽道:“她;我也带回天界。”
    ***
    这是白术来到九重天太兴宫的第三天。
    三天;度日如年。
    那日在东海;翊泽连个商量都没同她打便将她掳了上来;安置在他的寝宫里;惊煞一干侍童婢女。
    在他们眼里;太子殿下向来不近女色;虽说入住太兴宫距今不过百年;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只有各色神女仙娥独送秋波的份儿;他们殿下是理都没理过人家。
    百年前太兴宫本该有桩亲事;后来却不了了之;自那以后太子殿下醉心修习;于物色太子妃一事绝口不提;以至于坊间流传;太子有龙阳之癖。
    正在太兴宫众侍在考虑是否该上奏陛下;帮太子挑选男妃的时候;太子殿下亲手从外面捞了个人进来——女的!活的!
    众侍惊而奔走相告:呜呜呜呜!我们殿下终于有姻缘了;竟然比煦晨宫那位还快;赌坊里投出去的钱终于能回本了;可喜可贺!
    白术对此很是头疼;因为隔三差五总有不明事理的小姑娘跑来看她。
    其实太兴宫的生活还算悠闲;毕竟是储君寝宫;修建得很是奢华;三餐丰盛还有水果;娱乐丰富花样繁多;要说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白术为了不吓着别人;不得不天天在脸上扣块面具;待到没人时才能拿下来透透气;一听到脚步声又迅速戴上;跟做贼一样。
    拜访她的人变多后;取下面具透气的机会自然少了;白术感觉憋得甚慌。
    不知楼玉那小子怎么样了;在榻洞前等不到她许会以为她食言吧。
    ***
    翊泽几乎日日来她住处;每次翊泽前脚还未跨进来;负责侍候白术的婢女已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众人退下;美曰其名为他们留下独出的空间。
    白术听了嘴角直抽;有次终于忍不住问她一套一套是打哪儿学的;小婢女犹豫片刻;在白术的再三追问下;取了一册话本;递给白术过目;后者翻过一遍;又翻到扉页;“啧”了两声;道:“穷秀才诌诗;水平欠佳。”又说;“不如我说与你几本好的?”语毕;便寻了纸笔书写。
    小婢女当时怔愣着不说话;过一会手足无措起来;手下白术递给她的单子后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白术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听见那小婢女同他人提到自己:“我第一次收到主子送的东西;当时都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有人回她;“怎么是第一次?主子不是经常会赏你东西吗?”小婢女摇摇头;道:“赏赐给我;和送给我;是不一样的;送给我的时候;我们是平等的。”
    白术觉得喉头发紧;鼻头有些酸;看着小婢女的脸让她想起另一个人;一个为她牺牲掉很多的;她的朋友。
    ***
    到第四天的时候;白术说要出去走走;领着她的就是此前那名小婢女;唤作素萦;原是在别处做事;最近才被调来太兴宫。
    素萦年龄小;性子也活泼;同白术聊得挺投缘;有些别人拘束着不敢问的话;素萦也照将不误;比如素萦问白术;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我容貌生得丑。”白术说。
    素萦吃吃笑道:“姑娘莫说笑了;素萦才不信呢!姑娘一定是个天下第一大美人;因为太美貌怕招人妒忌;才戴着面具的。”
    白术笑笑;问她:“若我确实生得丑陋;你还会高兴我同太子殿下在一起吗?”
    素萦想了想:“唔;如果换做别人;我还真不愿意;不过如果是姑娘的话就不一样了!”
    白术摸摸小姑娘的头;素萦嘿嘿一笑;像是想起什么;换作一副严肃脸;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附在白术耳旁道:“姑娘;我们殿下;待你是真与别人不同的。”不等白术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那个未婚妻还要重要啦。”
    白术“唔”一声;“一百年前未拜成堂的那位茶神之女吗?”
    素萦摇头;“不是那个;是另一个;说是已经死了;太兴宫里一直有她的灵位;但听说最近被换掉了。”又道;“有一事说来姑娘莫气;想已是过去的事了;据说当年那个女子故去后;殿下为了复活她剖出了自己的心脏。”

第45章 人心不古

脉脉夕阳沉入天际;在海面上抹开一层绛色光晕;水波荡开一道一道的波折;看上去像打翻的染缸。
    片刻前的动荡惊扰了沿海而居的渔民;所幸那时已无人出海;渔民们逃至高山上;躲过一场灾祸;待海面平静后;陆续下来;修补自己被风浪摧垮的房屋。
    那只硕大如磐的海龟;以及龟壳上负着的少年就是在此时被发现的。
    “娘亲;他是谁呀?”留着寿桃头的男童;一面吮吸手指;一面含糊不清地询问身侧的妇人。
    “嘘。”妇人示意他不要说话。
    伏在龟壳上的少年身形消瘦;穿一身被海中礁石磨成破烂的衣裳;湿漉漉的长发四散着;看不清容貌。听到远处渔民的动静;少年的身体微颤了一下;而后慢慢爬起来。
    他额角磕破了一处;伤口已经凝结;殷红色的一块;更衬得肌肤雪白。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拍拍身下的龟壳。那只覆满复杂花纹的巨大海龟攸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子抹到正中;发出清寒的光。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神仙!是神仙啊!”
    接着;原本拥在四处看热闹的渔民得了指示一般;呼啦啦跪倒一片。最先问话的男童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原是没有跪;被他母亲拉了一把;慢吞吞磕在地上;还时不时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去瞄眼前的不速之客。
    楼玉负着老海龟往水面跑时碰上暗流;将他搅了个昏天黑地、东西不分;好容易捡回条命;爬上岸;探探老海龟的鼻息;发现它也是个命大的主;当即松口气;敲了敲对方的壳;“从前叫你修行你去摸鱼;仗着自己寿长成日偷懒;算算也活了几千年了;连个人形都没修成;丢不丢人啊你?”说完眼前一黑;放心睡去了。
    等他再醒来;就是眼前这么一幅场景。
    楼玉愣住了;醒的比楼玉还晚的老海龟也愣住了;龟嘴一张一合;暗中传声给楼玉:发生什么了?!
    楼玉:我不知道!
    老海龟: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楼玉:我不知道。
    老海龟:这里是哪儿?!
    楼玉:我不知道……
    老海龟:我是谁?!
    楼玉:……
    一人一龟两相对望间;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突然跪下来嚎啕大哭;面向西北方拼命磕头;嘴里不住念叨:“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老妪身侧跪着个穿花袄的妇女;此时亦是泪如雨下;搂着那老妪道:“娘;莫哭了;阿宝有救了;阿宝有救了。”
    楼玉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些渔民尊他为神仙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想到过去从白术那儿听得几则话本传奇;忽地心下了然——这些渔民怕是将他和老海龟认作神仙了。
    区区骨妖被认作神族;楼玉有些臊;但本着“断不可让这些尘世百姓失望”的念头;楼玉抖抖肩膀摆出个他认为颇大气、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准备再从他灌墨不多的脑袋里寻两句文绉绉的话摆摆架子。一不小心扯到肩上伤;脖子一缩;倒抽口凉气;形象登时就萎了。
    这时;只见原本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妪突然站起来;身手矫捷得宛如初生牛犊;一挥手道:“快!快把他们抓起来!”
    楼玉:“???”
    直到被麻绳缚住手脚;叫四五个壮汉抬上木架;又扔进挂着倒刺的木笼;楼玉仍是没能明白过来——这跟白术那些话本上写的不一样啊!凡人遇见神仙不都应该恭恭敬敬一跪三叩吗?这二话不说上来就绑算怎么回事?地方风俗?!
    老海龟的遭遇较楼玉要好些;估计是渔民看它只是个水物;又一副蔫蔫的样子;没什么攻击性;七八个汉子抬了扔进茅屋;关上门算完事。
    楼玉和老海龟身上都有伤;那些渔民上来捆楼玉手脚时;他本想用法术挣开;可渔民们不知往他身上贴了什么符咒;楼玉感觉身子软软的;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任由他们抓了随意处置。
    渔民们显得很亢奋;尤其那名老妪;先前楼玉看她还是一副垂死的灰败颜色;这会再看;双颊竟显出诡异的红润来。
    奇也;怪哉。
    楼玉仰卧在木笼里闷闷地想;莫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间现在已失了信仰不再拿神仙当回事了?
    也不是不可能。
    上古时期;三界还遵守着井然的秩序;神、人、妖三族互不侵扰;违反者自有天罚。彼时凡人对于神族怀有无比崇高的敬意。为了更靠近神灵;他们修筑高塔;为了表达敬意;他们祭祀拜天;为了诉诸信仰;他们将口耳相传的神灵的故事变为传说。
    作为回报;一方神祇庇一方清平。
    然而太古过后;诸神凋敝;新任的神王;也就是现在的天君;拟出一套新的秩序;同远古时期截然不同;新的秩序弱化了神族的神性;虽说加固了三界联系;却使尘世苍生失去了原本的信仰。
    “神明终有一天会被淡忘。”想到曾经有人这样同自己说;楼玉将那句话喃喃念出声。
    失去信仰的凡人也许有一天会发现;他们不再需要神;而后者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个阻碍;彼时当如何?
    楼玉脑中忽然冒出两字:弑神。
    他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眼前则雾白一片;慢慢浮现出不当是由这座窄小牢笼里所看到的场景——
    “弑神么?”扶桑树下;身着月色长衫的尊神随意掸落肩头花瓣;看似漫不经心地执起酒杯;唇边一抹浅浅笑意;“也未可知。”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神君当怎么办?”
    被称作神君的男人饮完杯中酒;将杯子搁回盘中;发出一声脆响。
    “生死由命。”他说。
    “大哥哥;你痛吗?”记忆中尊神的脸慢慢同眼前的稚嫩面容重合;楼玉回过神。
    向他问话的是那个留着寿桃头的男童;村中男孩差不多留的都是这个发式;但因他模样较他人要水灵许多;楼玉也残留了些印象。
    男童见楼玉不答他;又问了一遍;“大哥哥;你痛吗?”
    楼玉侧着头同他对视一会;道:“还好。”说着勉强起身;掌心刚好碰到笼边上锋利的倒刺;被割开一道顶深的口子;汩汩向外冒血。
    楼玉下意识地抽口气;一抬头;见男童白胖的小爪子伸进来;掌心握了只小药瓶;“大哥哥;你莫出声;我是偷溜进来的。喏;这是我娘亲让我给你的;她说可以止痛;你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很痛;敷过这个药;就不痛了。”
    楼玉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凑到鼻下闻了闻;接着问那男童;“这里是哪儿?你们为什么抓我?”
    男童先是报了个村名;又说些周边景;楼玉在脑子仔细丈量一番;发现自己此时离东海竟有百八千里。男童顿了顿;又说:“大哥哥;有你的话;阿宝哥哥就能活命了。”
    此前从花袄妇人嘴里听过“阿宝”这个名字;楼玉留了个心眼;几番追问后从男主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楼玉算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他;凡人迷信。
    那个叫阿宝的是花袄妇人的儿子;白发老妪的孙子。这家在村里颇有地位;不幸的是他家的男人都陆续患上怪病早早离世;剩下唯一的男丁便是不满三岁的阿宝。几个月前;阿宝也身染他父辈的那种怪病;高烧不退;长此下去;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
    老妪四处寻求能救他孙子的方法;最后从一个江湖郎中手上寻得一纸药方;拼凑几日终于将药方上其他几味药凑齐了;独缺一个药引;千金难求。而那药引便是;神仙肉。
    楼玉听后脸色都变了;他问小童;“这一听就胡扯的事情;你们也有人信?”
    小童答:“孙婆婆说;那个江湖郎中就曾亲手杀死过一个神仙;剜了他的心头肉给京城一个大官的儿子作药引;没过多久那个贵公子就好了。”
    楼玉将手握在栏杆上;指腹被割伤也浑然不觉;鲜血顺着木纹蜿蜒而下;“你可知?那个被杀死的神仙;是……什么模样?”
    小童摇头;“我不知道。”
    楼玉道:“好;好……你过来。”
    “作什么?”
    楼玉将身子挨近小童;轻声道:“我身上这纸你可知是做什么的?”
    小童又摇头。
    “你帮我撕下来可好;我贴着有些不舒服。”
    ***
    负责看守楼玉的村民发现他不见了是在次日清晨;头天晚上有四五个汉子在茅屋外把手;半点异样都未发现;然而现在那木笼里却是空空如也。
    楼玉解开缚在老海龟身上的绳索;手里还抱着一个昏睡的孩童。
    “这小家伙哪儿来的?”
    “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找个地方将他安置了;省得他受牵连。”
    老海龟活动一下四鳍;“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太邪乎了!”
    “说来话长。快点走;我法术还未回复好;若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了。”一转身;从袖里掉出只瓷瓶;底部碰到地面的瞬间摔碎了;里头的粉末悉数洒出来。
    老海龟鼻子甚灵;闻到味道后大惊:“你带着这种毒丨药作甚?”
    楼玉看着怀中熟睡的孩童;叹口气道:“是这孩子的娘亲给的。”又说;“倒是个好人。”
    老海龟不解:“给你毒丨药你还说她是好人?”
    “这种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楼玉道;“快点走吧;也不知道那只母夜叉怎么样了。”

第46章 昔年不在

幽闭的紫竹林;站在入口处根本瞧不清里面。竹节笔直屹立;日光错落;自叶间投下;在地面的毕叶草上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
    白术距那竹林站得有些远;而且站了有一会。她向太兴宫的侍女问清翊泽在紫竹林;想也没想便往这儿跑;路上清醒过来;摇摇头正欲离去;看见这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时却顿住了。
    她还在昆仑时;常常会往学堂后的紫竹林跑;捉知了逮蚂蚱;翘掉夫子的课没天没地的撒野。
    后来旸谷同她一起进学堂;她便尽心尽力地将一名好生徒带坏;紫竹林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她在林子里搭了间茅屋;稻草为顶;修竹为壁;四角挂着碎玲珑玉;门口正中悬一块小匾;用她的狗爬字题了个“桃源居”。屋里设一床;一桌;一椅。春光融融;她躺在床上补眠;翊泽坐在她身旁;应她的要求念些“之乎者也”的书;助睡效果极佳。
    有次昆仑遇上百年一遇的暴雨;白术睡至半夜惊醒;匆匆披上衣服;谁也没叫;独自往竹林赶;怕去晚一步她的小屋要叫雨柱击垮。
    风雨中;小屋完好无损;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结着什么;白术走过去;身影渐渐清晰;她将手中油纸伞撑在他的头顶;为他遮去半壁风雨;他低头;有些诧异;“师姐;你怎么来了?”
    眼下;由不得白术不想及过往;竹林的疏密;地面上月牙状的毕叶草;入口一块无字石碑……世界竹林有千千万;却远没这一座肖昆仑后山的竹林肖得真;仿佛是连根带土地端来;连气味都像极了昆仑。
    昆仑;昆仑;她的家;她有两百年没回去了。
    白术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要走;见廊桥上走来一众侍女;手中皆端着食盒样的器皿;看样子是要进紫竹林。走在最后的一个;忽然停了下来;同前面领队低语几句;将食盒交予旁人后;往另一处走去。因为隔得远;白术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白术将手移至心口;顿了顿;接着跟了过去。
    过一会;那名离开的侍女回来了。
    帮她端食盒的侍女似乎很不高兴;愠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就不等你了。”
    后来的侍女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默默接过食盒;随着一众人继续前行。
    白术在心中松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又在心中暗笑一番;怎么都过了两百年;自己还是没能熟悉魅叉的身体:神、仙、凡、妖;只要不脱离三界;她皆可化形;除了修为无法幻化外;便是连气泽都可以模仿的。
    白术自嘲道:用昆仑那个不学无术的仙姬的身份活了太久;以至于到这个“幻化术”修得极好的身体里;有些不习惯呢。
    曲径通幽;林中小道起先是窄窄一方;愈往里走愈宽阔;翊泽在林中设了不少障眼术;领头的侍女叠过好几层幻境;才将众人带入竹林深处。
    入眼便是一间用青瓦、枯稻;翠色竹节修成的小屋;四角挂着碎玲珑玉;门口正中悬一块小匾;匾上三字笔笔俊逸——桃源居。
    “殿下;该用膳了。”
    男人一袭明黄色长衫;衣襟袖扣都绣了龙纹;发束金冠;一丝不苟;平添股威严气息。白术此前总见他穿黑白两色;前者利落;后者清爽;都很衬他的气质;简单干净。
    那时候他是她傻不拉几的旸谷;她会动不动就揉他的脸;骂他傻;那时候他们已谈婚论嫁。
    白术这才意识到;比起素白墨黑;男人更适合的是这样耀眼的色泽;他本就是九天太子;位高权重;受万众瞩目——他当得起。
    “放下吧。”翊泽手上执着卷书册;修长的手指捏住树叶;说话时;头也不曾抬。
    “是。”
    领头的侍女带着众人将饭菜一碟碟拿出;搁在桌上;白术排在最后;她手上捏着盘子;视线则落在翊泽身上;落在他的心口处。
    那里……没有心脏。
    如果素萦说的是真的;那么翊泽;是一个没有心的神仙。
    神仙除了靠修为驻颜;获得不朽之身外;还需心脏助其修得长生。凡人的心是一团血肉;跳动则生;停止则死;神仙的心则不然;心脏里裹着的是修为的本源;被称作内丹的东西;内丹在;则长生而不老;内丹失;则失去了永寿的能力。
    翊泽没有内丹;纵然他是皇族;是未来的天君;长则千年;短则百年;他便会迅速消亡;神魂寂灭。
    白术不知翊泽将心剖出后做了什么;又将它留在了哪里;她只觉此刻自己心口生疼;仿佛翊泽当日的剖心之痛;她正替他受着。
    “发什么愣?”同白术站一处的侍女用胳膊肘推了推她;“该走了。”
    “嗯。”白术应道;临行前;她再度向翊泽望去;男人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书册上;眉心微微皱起;拧成一个“川”字。
    白术喃喃:“是该走了。”
    脑海中她最想忘记却又挥之不去的一幕再度浮现:
    裹在斗篷里的神秘人;看不清容貌;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天降异变;妖星纵横;你存活一天;便克他一天气数。
    ——荧惑守心;相争相斗;注定要陨落一颗。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活。
    ***
    白术随着众人离开紫竹林;寻个契机又回到她迷晕自己幻化了的侍女的地方;转过一条长廊;见四下无人;白术便将容貌换了回来。
    袖里放着备好的解药;白术还未走到她藏人的假山;入耳先是一声惊呼;“呀!这里怎么有个人?”
    白术心道:不好;给人发现了!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着那侍女醒后同今日其她侍女一核对;必能发现猫腻;届时指不定要追查到她头上来。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白术又往前走几步;身子藏在一根合抱粗的石柱后面;脑袋探出去;想看看是谁乱了她的计划。
    假山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着官服;离得很远;看不清容貌;只觉一股清冷冷的疏离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女子倒是姿容清丽;神色也温柔亲切;着一身水绿罗裙;梳双平髻;发髻末端簪了一排清雅的茉莉;她说完后;忙去汲水;用湿手帕小心擦拭着那名侍女的脸。
    其实白术是*之术施得并不重;很快小侍女便醒来;看清救她的人后慌里慌张地跪下来;“绣、绣绣姐姐;环儿并非故意偷懒在此睡觉的;绣绣姐姐可千万别告诉……”她话说一半;像被卡住了喉咙;瞪着眼;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绣绣身后的男人;“上、上神。”
    绣绣收了手帕;“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停顿一下;看向极风;见极风一字不吐;背过身去;松口气;拍拍环儿的手背道:“上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躲在石柱后的白术心想;倒是她多虑了;这叫环儿的小丫头还真是;真是可爱得紧。
    看着绣绣将小侍女扶起;白术觉得鼻头有些酸;离开的这些年里;她时常会想起绣绣;两百年前她让绣绣陪她一同犯了次错;不知她死后;大哥有没有原谅绣绣。
    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白术一是怕自己再度现身;会不会又向上次那样为翊泽带来灾祸;再者;她就算回来了;家里人;还认得她吗?
    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生着一张怪异的脸;无眼;无鼻;无口;无耳;会吓坏路过的海妖精;会被她们责怪;长得这样丑还要出来吓人。
    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受的话;她是受得住的。人身本骸骨;皮相化诸行;一旦瞑目去;茕茕作荒茔。这一点;她体验过;所以她看得很开。
    白术怕的是;阿爹阿娘见了她会怎样想?受于父母的身体发肤;她没有了。哥哥们见了她会怎样想?他们还能认出她吗?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吗?
    白术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不想给昆仑带来麻烦;她宁可自己孤孤单单两百年。
    靠在柱子上唏嘘一阵;白术有时候挺高兴自己没有眼泪;这样始终不会叫人看见软弱;有时候又很不喜欢;比如现在;她觉得哭出泪来会好一点;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
    冷不防;身后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这位小友;为何在此偷听?”
    白术脊背一僵。听见身后窸窣声响;白术知道极风和绣绣已走至近前。
    她倒是忘了;大哥的感官;向来是他们六人当中最为敏锐的;柱子后面有人偷听;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白术叹口气;破罐子破摔般地转过身;恭敬行礼:“参见上神;白术偶然至此;无意冒犯;求上神宽恕。”
    抬头;入目是极风复杂的眼神;似惊喜;似失落。极风就这样定定看了白术许久;待他意识到自己失礼后;忙将目光移开;说了句抱歉。
    白术笑笑;“我天生如此。”末了觉得气氛还是挺尴尬的;想拿自己打趣一番缓解一下;听到极风接下来说的话后;白术笑不出来了。
    极风摇了摇头;叹道:“你像极我一位故人。”
    顿了顿:“是我冒犯了。”
    大哥。
    目送极风和绣绣离去;白术喉头动了动。
    你没有认错。是我啊;是我;我是六儿……
    终于;白术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嚎起来。

第47章 狭路暗争

素萦近来觉得她伺候的这位白姑娘有些不大对劲;常常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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