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妖龙太貌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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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颜惜月不解问道。
“中间那旗幡上绣着的，应该就是西王母。”他低声回答。她一愣，随即望向山下。那一群人从他们所在的山岩下方缓缓绕过，沿着崎岖山路又转向西北方去了。
火把在风中不断摇曳光亮，四下里只有羯鼓声声，震荡暗夜。
“跟上去瞧瞧？”颜惜月试探问夙渊，他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跟想象中的昆仑山仙境的氛围不太一样吧？

　　　　
　　　　☆、第七十五章

　　暗夜中，羯鼓声声叩击心门，引导着那列队伍冒着风雪缓缓向西。被架在高高悬木上的少女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景象让悄悄跟踪的颜惜月感到颇有几分诡异。
　　她与夙渊皆隐去了身形，故此虽一路跟着这群人，也未被他们发现。可是前方的队伍绕过一座座山丘沟壑，在荒芜辽阔的雪原中始终沉默前行，离原来的那座山寨已经越来越远，却还没有停下的征兆。
　　颜惜月有些焦虑，却又看不到夙渊所在，也无法跟他说话，只能继续往前赶去。
　　却没想到，漫漫山路似是永无止境，而更为可怕的是，漆黑夜色亦始终如初。尽管她已经行进了很久，却没看到天边云彩有任何光亮透出。
　　这黑夜，竟是出奇得漫长。
　　遥远前方忽传来呼呼风声，她抬头望去，却见夜空下群群黑影忽现，在那列队伍上方飞速盘旋。看那形状，居然正是之前躲藏于山寨里的黑鸟。
　　此时黑鸟去而复返，扑打着双翅怪叫不已。行进中的人们惊慌失措，顿时打破了原先的寂静。也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纷纷跪倒匍匐，口中不断念诵着难懂的经文。
　　尖利的鸣叫声中，为首的一只巨大黑鸟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竟好似发现了颜惜月所在，朝着她便猛冲过来。颜惜月下意识地往后避让，可那黑鸟居然张开长喙，露出锯齿状的尖齿，狠命地向她眼睛啄去。
　　——隐身术对于它来说居然不起作用？！
　　颜惜月惊而出剑，寒光横扫，黑鸟利爪堪堪踏上剑身，旋即扇起长翅击向前方。她奋力抵挡，剑锋过处，黑羽纷飞。更多的黑鸟再度盘旋着朝她冲击，忽有数道金光自后方射来，环绕如练，将颜惜月护在其间。
　　她知晓夙渊已来到身后，眼见大群黑鸟冲袭而至，当即奋力跃起。半空中剑光明灼，与金光交融汇聚，猛然绽现如虹光华，冲下的黑鸟当场哀鸣连连，血肉横飞。
　　一旁的腓腓亦燃起嫣红火光，如小小的太阳般冲向其余黑鸟，一时间怪叫不绝，羽毛零落。那群匍匐在雪地中的人见了此景却大为震惊，数名手持火把的年轻人率先赶来，朝着发出红光的腓腓挥棒便打。
　　腓腓虽已隐形，可四只脚爪光亮耀眼，在暗夜中根本躲闪不过。它一边追杀黑鸟，一边还要躲避众人，自是委屈至极，不多久便嗷呜嗷呜叫出声来，朝着颜惜月奔了过去。
　　颜惜月正将黑鸟驱逐远去，见腓腓被众人凶狠追击，不由惊讶：“你们要做什么？！”
　　众人看不到她的身形，吓得定在原处，当先的年轻人却喊道：“妖魔来了！快些围堵住！”
　　这一声叫喊引得众人齐齐愤怒，就连躲在原处的老人妇孺亦急速赶来，手持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将腓腓团团包围。
　　腓腓无辜被围，对凡人却也不好使出蛮劲，只在人群中嗷嗷叫着，听上去十分可怜。颜惜月握剑上前，忽觉周身一凉，无数水沫星光在近旁飘散，身形便缓缓显出。
　　她回头，夙渊亦已显现身形，正在她的身后。
　　“那些黑鸟是妖魔驱使而来的，你们难道不知？”夙渊抬手阻住了颜惜月，向众人沉声道。
　　众人惊愕地望着这忽然出现的一男一女，当先年轻人竖眉道：“什么鬼话？黑鸟都是昆仑山神灵座下的使者！你们竟敢袭击使者，才是带来灾祸的恶魔！”
　　话音刚落，腓腓身上的隐形术亦渐渐退去。围困着它的人们看到这小兽朝着他们呲牙，不觉后退几步，它趁势冲出人群，扑到了颜惜月身边。
　　颜惜月见这群人好坏不分，恼怒道：“我们又没闯入昆仑山，却在山寨被它们围攻袭击，什么神仙的座下会如此莽撞凶悍？”
　　众人听她这样说了，竟都面露怒色。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头从人群间蹒跚而出，用生硬的汉话哑声道：“天界的使者察觉了妖魔的降临，所以才在山寨守护。你们都是妖魔化身，所以才会遭到西王母的惩戒！”
　　颜惜月气道：“我也是修仙除妖之人，怎会是什么妖魔？”
　　众人却不甚信她，冷眼观望窃窃议论。夙渊又道：“这些黑鸟难道是西王母的手下？”
　　老头冷冷环顾四周，雪地上还散落着许多黑鸟的尸首，“你们杀了西王母的神鸟，很快就会引发神灵的怒火。”说罢，便神情严肃的闭上双目，合着双手喃喃念诵。
　　其余众人亦随之念起经文，更有多人手持火把绕着黑鸟们的尸首缓慢转圈，似是在哀悼超度。
　　过了许久，老者手一扬，便有数人将火把掷向黑鸟尸首，燃起熊熊火焰。
　　空气中散发着焦臭的气息，可他们却依旧敛容肃然，沉默不言。
　　颜惜月一时之间也不能断定这些黑鸟到底来自何处，她望着在风雪中忽高忽低的火焰出神，却忽觉那火焰中心隐隐闪现黑色光芒。
　　站在四周的人们惊呼起来：“神仙显灵？！”
　　黑光不断闪烁，竟像流萤般徐徐飞起，在火焰上方盘旋起伏，最后飞向沉沉黑夜。
　　“神鸟们没有死，是西王母将它们的灵魂召唤回去了……”老者望着黑光飞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引得众人又纷纷跪下，朝着西北方向虔诚叩首，不停祷告着希望西王母将妖魔尽快除去，以保护山民平安。
　　颜惜月蹙着双眉，望向暗沉的天幕，过了片刻，又注意到了那个被悬在半空的少女。
　　少女依旧昏迷不醒，长发间满是碎雪。颜惜月不由往那边走了几步，近旁正在叩首祈祷的人发现了她的举动，很快警觉地爬起将她阻住。
　　“妖魔，离我们的灵女远些！不要用你的污浊沾染了她！”
　　颜惜月一怔：“灵女？我看她是被你们抓起来的吧？”
　　“这是要送给西王母的灵女！几百人中才能选出这一个来。”老者在她身后怒道，“当她得到了西王母的指引，就会脱胎换骨飞升成仙。我们的寨子成为灵女的故乡，以后就会永享太平，再不受邪魔侵袭。”
　　这时又有人在后劝解：“不要跟他们多说了，神鸟既然得到了西王母的召唤魂归山林，我们也快些将灵女送去，免得耽误了时间。”
　　老者这才一挥拐杖，指着颜惜月与夙渊道：“你们如果再敢跟着，就是自寻死路。”说罢，便领着众人吟诵经文，缓缓向西行去。
　　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远去，羯鼓重又响起，旗幡迎风飘展，猎猎作声。
　　*
　　颜惜月看了看夙渊，低声道：“怎么办？要再跟去看看究竟吗？”
　　“你可曾留心到刚才那些黑色光影？”夙渊神色凝重。
　　“怪鸟死后升起的光？”她一蹙眉，走到了刚才那堆燃烧过的残骸边，细细看着，“我怎么觉得，跟以前在临川城看到的黑光很是相似……”
　　夙渊来到她身边，道：“不要离得太近，我怕这尸骸中还有魔气。”
　　她退了几步，抬头道：“难不成这附近也有魔界中人出没？”
　　“我始终觉得那些黑鸟并非西王母部属，但那些山民却言辞凿凿，却也有几分古怪。”
　　颜惜月才要回应，腓腓望了望远处，却急得跳起来：“嗷呜，他们不见了！”
　　两人闻言转身，但见大雪飘飞，黑夜深沉，之前的那列队伍竟果然没了踪影，就连火把的光亮亦彻底消失。
　　夙渊见状，当即飞身掠行，颜惜月与腓腓紧随其后，很快便追到了西北方向的山丘下。
　　头顶乌云缓移，悬崖间古树横出，先前他们最后看到那支队伍，正是行至此处。如今再朝四周放眼望去，雪地中脚印杂乱，也恰是到了这山崖下就忽然断了踪迹，非但没有再往前去，亦不曾朝着其他方向行进。
　　发着红光的腓腓在雪地里奔来奔去，嗅着地上的味道，原地转了几圈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嗷呜，没有了！”
　　“就是在这凭空消失的？”颜惜月问道。
　　腓腓点点头，蹦起来道：“被妖怪抓走了吗？”
　　夙渊又掠上山崖查看，过了片刻重新落下，无奈道：“山上并无异常。”
　　颜惜月沉眉思索一番，随后静心拈诀。悬在腰间的钧天宝镜徐徐浮起，在半空中幽幽泛光，她指尖轻轻一抹，镜面上波纹渐生。
　　镜中的数点光芒来回浮动，如星莹般映出淡淡影痕。
　　在这古镜深处，竟浮现出了先前那列队伍的身影。漫漫黑暗中，他们依旧手持火把，虔诚地吟诵着经文，在旗幡的引导下缓慢前进。
　　颜惜月朝着四周张望，疑惑道：“明明应该就在附近，可为什么看不到他们了呢？”
　　夙渊凝神注视着这景象，忽指着其间道：“你看，他们所在之处虽依旧黑暗，却没有了风雪的侵袭。”
　　她定晴一看，果然这队男女老幼虽与先前一样的装束，可身上衣衫不再飘飞，就连旗幡亦低垂下来，可见周围并无狂风吹卷，亦不见飞雪乱舞。
　　但那种阴郁的无尽黑暗，却比这漫长夜晚更为诡异。
　　“这么黑，像是在山洞中？”颜惜月不由抬头望向山岩，夙渊却道，“我方才看过，这山丘间并无洞穴。”
　　“那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再看了一眼古镜中的景象，微一蹙眉，低了低下颔，“若不是在结界之中，那或许便是去了地下。”
　　“地下？”颜惜月惊讶地望向脚边。夙渊迅疾后退数丈，背倚山岩抬手拈诀，淡淡金光自他身子四周层层漾出，如流水般在雪地间不断回旋波动。起初只是绕着他周围徐徐旋转，逐渐的，那金光流转的范围越来越大，竟至蔓延覆盖了这山崖下的整片雪地。
　　碎雪簌簌，在金光流注泛起阵阵寒意，忽而又有黑色光影自雪下钻出，像蝴蝶般随风飘舞，汇集又散。
　　夙渊目光清透，猛然间双指一挥，赤金光痕穿透厚厚积雪，又折射向天空。
　　数十道金光环绕四周，颜惜月只觉自己身子一坠，眼前便骤然漆黑。她在惊慌之下伸手去抓，却已被人握住了手臂。
　　“是我。”夙渊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一句，她便安下心来。
　　身子似乎还在不断下坠，然而周围一片黑暗，让她根本不知自己到了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悬空的奇怪感觉才终于消失，脚下一震，似是踏上了土地。
　　
　　　　
　　　　☆、第七十六章

　　颜惜月闭上双眼，过了片刻才慢慢睁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发着红光的腓腓蹲在脚边，才映出一小片光亮。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她望向四方，竟都是茫茫无尽，好似到了漆黑的宇宙之中。
　　她错愕回头，好在夙渊还在旁边。
　　“这是……地下？”颜惜月小心翼翼发问，虽压低了声音，但在空寂间还是有回声徘徊。
　　“应该就是了。”夙渊抬头望了望，上方亦是黑暗，但隐约显出高低不平的剪影，似是雪块聚集而成。只是这地下空间也并非想象中的暗道，而是混沌朦胧，倒更接近于另设的结界。
　　颜惜月向前走了几步，小声道：“那群人似乎已经不见了。也不知又去了何处。”
　　夙渊想了想，“用你那宝镜再看看？”
　　她抬指掠过宝镜镜面，其间只泛起些许微光，却映不出具体画面。颜惜月诧异地望向夙渊，他微一蹙眉：“这里有法力存在，压制了宝镜……要小心些。”说罢，便走在了她的前面，可行了几步，又不放心似的回头看看。
　　“我在后面跟着呢。”她举了举手中长剑，示意他不必担心。腓腓亦在她身边蹦跳几下，表示自己也是个好帮手。
　　夙渊这才继续向前，可是这茫茫黑暗之中，连方向都难以辨别。他凭着感觉前行了许久，四周依旧是黑蒙蒙一片，腓腓似是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忍不住小小地叫唤了起来。
　　颜惜月急忙将它嘴巴捂住，可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夙渊忽然后退一步，将她一下子挡在了身后。
　　她意识到情况有变，抓住腓腓屏息前望。初时还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可看了片刻，却觉眼前一阵模糊，再细细观望，原是那黑暗之中隐隐有水雾似的东西飘浮波动，还微微带着些银白光亮。
　　颜惜月心底发麻，贴近夙渊背后，低声道：“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若真是被发现了，无论换什么方向都是一样。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便也只能往前去。”他沉声说罢，握了握她的手指，右手间微微一动，已有淡淡金光环绕。
　　腓腓亦察觉到了前方的诡异，两只耳朵竖得笔直，跟着夙渊和颜惜月朝着那边慢慢靠近。
　　*
　　四周依旧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夙渊一步步往前，终于在距离银白色“水雾”不足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水雾”已经蔓延如海，远望去好似轻纱浮于黑沉沉的水面，而此时离得近了，才看清其真相。
　　竟是无数只幼小透明的昆虫，急速地扇动着双翅在空中飞舞。它们的体型纤细如孑孓，从身子到翅膀都透明发白，忽而飞高忽而落地，自远处望去自然好似水雾飘浮一般。
　　夙渊指间金芒渐盛，正想出手将这些昆虫烧个干净，却被颜惜月压住。
　　他回头，不解道：“怎么？”
　　“不要轻易出手，还不知这里到底是谁设下的法界，万一真的触怒了神灵……”颜惜月想到上次因为她的事使得夙渊伤及鬼车，从而触犯了祝融神君，心中还是不安。
　　夙渊看看她，又望着那些寂静飞舞的昆虫，不由道：“那怎么办？这些虫子已将前路封锁，如不散开，我们就没法过去。”
　　颜惜月一低头，正看到腓腓睁大眼睛盯着前方，忽道：“方才那些怪鸟好像很怕腓腓，不如让它试试？”
　　腓腓听到主人唤它名字，连忙抬头：“嗷嗷？怪鸟又来了？”
　　“不是怪鸟又来。”颜惜月蹲了下去，拎起它的长耳朵，指指前方，“那些小虫子不知道会不会也见了你就逃走，你过去转一转，不准大开杀戒，只需要将它们赶走就行。”
　　腓腓浑身长毛竖起，精神抖擞，还没等颜惜月交代完毕，便“嗖”的一下从她手底窜出。
　　“要是虫子厉害就快回来……”颜惜月只能在后边焦急叮咛。腓腓哪里还听得到这一声，早就四脚生风，像小火团一样冲向成群成片的银白虫雾。
　　“水雾”原本正在渐渐朝着这边扩散，腓腓一接近它们，只见“水雾”顿起波澜，好似平静的湖面遭遇风浪，忽然间便波涛汹涌，狂卷飞溅。
　　腓腓却全然不怕，腾跃在半空飞速旋转，那四爪和耳朵的红光越来越盛，真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呼啦啦便将“水雾”搅得朝着四面急速铺散，空出了中间好大的地方。
　　腓腓见了此景，更是兴奋欢喜，卯足了劲头拼命转圈，周身红光层层叠照，宛如浴火红莲。银白色的虫子们起先还只是往四处躲藏，随着腓腓身上红光越来越艳，那些虫子都被挤到了边远之处，最后似是终无可忍，竟倏然汇聚成线，像蛛丝攒射般朝着远处飞速逃离。
　　腓腓见状，也不顾颜惜月的呼唤，猛地飞跃起来，紧追不放。
　　“快走！”夙渊抓住颜惜月的手，朝着银白昆虫逃窜的方向追逐而去。腓腓虽跑得飞快，但还是快不过夙渊，只是它见夙渊追上，便有意在颜惜月面前表现自己的神勇，还是一股劲地往前追赶。
　　小火球亮起的光芒照得那些银白昆虫不断前飞，就像无数道蛛丝引导着他们前行。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见“蛛丝”们骤然汇聚成极细的一缕，飞速穿过黑暗前方，又在瞬间消失无踪。
　　腓腓追得正欢，一时间收不住，竟往前径直冲去。幸得夙渊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它的尾巴，颜惜月眼疾手快，趁着它还没叫唤出来就把它抱进了怀中。
　　夙渊做了个手势，示意它不要出声，又对颜惜月指了指前方。
　　颜惜月细细望去，这才发现那些虫子并非无故消失。原来就在不远处，有暗沉沉的巨大石门伫立其间，那石料色泽极为奇怪，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因此之前根本无法看见。
　　石门上有着许多细小的圆孔，刚才那些虫子便都是自此快速飞入，从远处望去，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腓腓好奇地张望着，颜惜月怕它发出声音，便低头捂了它的嘴巴，再抬头时，却见夙渊已经站在了那巨大的石门前，想要通过那些圆孔窥视门内的景象。
　　她担心地想唤他回来，可又不敢出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蹑手蹑脚地潜行至他身边。
　　他侧过脸，朝着她望了望，眼神之中含着疑惑，似是对看到的景象很是意外。
　　颜惜月皱了皱眉，亦谨慎地透过圆形小孔望了进去。
　　*
　　门后仍是混沌如未分开的天地，只是在遥远深处，有一团银白光亮盛开如莲，其上有人端坐。
　　长发披拂，垂目敛容，上半身竟是赤｜裸在外，肌肤宛如玉雕。再往下看，颜惜月更是震惊。这趺坐的女子下半身并非人形，而是粗长盘曲的蟒尾，正如先前山民们旗幡上所画的一样。
　　在她身边，则有无数银白光影上下飘浮，宛如天上群星有了生命，于黑夜中化身流萤。
　　——这难道，就是西王母？！
　　颜惜月心中诧异，同样地望向身边的夙渊。可夙渊却好似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凝望着门内的情景。
　　颜惜月忽而想到黑暗中的女子上身丝缕未存，不由脸上发红，伸手便想捂住夙渊的眼睛。
　　却在此时，那坐于银白光芒间的女子骤然睁开双目。黑暗中华光四射，石门上的无数圆孔中顿时光线如箭，飞射攒出。颜惜月急忙朝后掠去，夙渊迅疾将她护在身后，抬手间金色光环绕前方，将那道道光箭强行挡住。
　　但光箭在瞬间变得更为有力强劲，金色光环被万箭抵得急剧后移。夙渊猛然发力，背后数道短剑升射而出，于黑暗中耀起夺目光焰，直击向前方石门。
　　岂料剑光才触及黑沉的石门，便在顷刻间爆发出震天巨响，整片混沌黑暗好似山摇地动。颜惜月攥着夙渊，急忙拈诀出咒，但两人身边只泛起微弱的法光，转瞬间便被刺眼的强光铺罩其中。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从高空忽然坠落，直至摔进了滚烫的熔浆。
　　怀中的腓腓尖叫起来，她被巨大的力量抛起又砸落，重重地摔在了灼热之中，也不知夙渊是否还在身边。
　　*
　　石门轰然打开，银白色的光芒铺满了这片黑暗，亦映出了隐没于远处的那群人。
　　他们齐齐跪倒在地，向着悬坐在光华中的蛇尾女子俯首祈祷。她伸展双臂，口中轻语，身边光影纷飞，渐渐拼出了另一人的身形。
　　相对于人身蛇尾的那个女子，这人看上去倒是仙风道骨，面容英俊，只是左臂断折，只留衣袖飘飘。
　　跪在最前的老者抬起头，朝着他虔诚道：“使者，西王母所要的灵女，我们已经找到。但她体弱多病，不知道能不能得飞升成仙？”
　　年轻人微微一笑，右手扬起。空中便有少女沉睡其中，通体泛着银光，正是那无数透明昆虫匍匐其上，点亮了如此光华。
　　“只要她得到西王母点化便能脱胎换骨，此前病痛都能消散，又何足为忧？”他语声清朗，神情自如，众人听得这样的许诺，便都点头称赞，不再有什么询问。
　　趺坐于半空的蛇尾女子一抬指尖，少女周身的银白昆虫耀出莹亮光芒，开始慢慢地朝着四周扩展。众人俯首念诵经文，嗡嗡之声不断萦回，那银白光芒如絮如云，随着经文之声上下翻涌起伏，少女躺在其间，就好像睡在了闪着光亮的云朵里一般。
　　随着经文声越来越快，银白的光芒中渐渐生出丝丝缕缕的黑色，像发丝一般缠绕扭转，最终将蛇尾女子与那少女一同裹挟在内，形成了巨大的光球。
　　山民们虽低头吟诵，也能感觉到刺目光芒穿透攒射，一个个吓得扑在地上，无人再敢抬头张望。
　　处于光芒边缘的年轻人扬起袍袖，那个巨大的光球徐徐升起，在万千透明昆虫的环绕间，悬浮于众人的上方。
　　而此时，光球中的那些黑色“发丝”，则在疾速地伸长变粗，从中间延展而出，如触须般垂落下来，慢慢地朝着山民们的头顶伸去。
　　*
　　刺目的白光射在颜惜月眼前，使得昏睡的她渐渐睁开了双目。
　　放眼所见皆是虚无，只有白茫茫的世界，像雪地又像云海。她吃力地撑坐起来，却发现这空寂之中只剩她一人。
　　腓腓没了踪迹，夙渊更不在身边。
　　她叫喊了几下，回音震荡，飘拂的白絮微微起伏，可是他们都没有出现。
　　颜惜月撑着长剑费力站起，分不清东南西北地走，直至精疲力尽，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任何踪影。
　　——难道又是被摄入了某种结界？！
　　她有几分懊丧，站在茫茫云海中间大声叫：“是谁把我关了进来？！”
　　数个声音来回重复了这句话，奇怪的是，她细细听来，那回音竟与她的声音并不一样。
　　“你是谁？！”她错愕之中，又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那个声音亦问了同样的问题，只是嗓音听上去更为清越。
　　“不要装神弄鬼的！出来！”她紧紧攥着蕴虹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一退，却好像感觉忽然撞到了人，她惊恐之下急忙回头，身后依旧空空荡荡，只有白絮飘拂。
　　颜惜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想要以碎星诀护在自己周围，但拈动心诀，却又听到有人在她耳畔道：“你想要代替我吗？”
　　“什么？！”她惊骇四顾。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她身前，轻轻说道：“为什么要去昆仑山？有些事情，你不该追究太深。到最后，只会让自己越加痛苦。”
　　
　　　　
　　　　☆、第七十七章

　　“为什么追究下去反会使我痛苦？”颜惜月警觉地注视着身前的白絮。
　　对方并没有回答，飘飞的白絮时起时落，让颜惜月有些晕眩。她生怕那个声音就此消失，不禁追问道：“你是萦歌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对方轻轻喟叹，拂起云烟翩翩，好似有人在附近徘徊不去。
　　颜惜月满心疑惑，“你究竟想说什么？难道是在故弄玄虚？”
　　“我并没有故弄玄虚。”那个声音依旧很轻，听起来还含着几分委屈。
　　颜惜月道：“我想去昆仑山，也正是因为有很多事情还弄不明白。你既然一直跟着我，就将所知道的告诉我，不好吗？”
　　她说完之后，四周却陷入一片寂静，甚至让她觉得萦歌是不是忽然消失了。然而白絮起起落落，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始终萦绕不散，又使颜惜月感到对方应该还在身边。
　　“萦歌？”她试探着问了一声。
　　过了片刻，那个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带着几分惆怅与无奈。“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颜惜月惊诧，“怎么可能？你难道忘记了离开青丘后发生的一切？”
　　“青丘……”她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记得那里，有碧清的湖泊，成片的花林……还有……”
　　“还有怀襄，是吗？”
　　“怀襄？”
　　颜惜月很是意外，在她想来，以怀襄的那些温柔手段，萦歌就算未曾喜欢过他，也该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是现在，那个声音却回答得很是艰难，似乎真的淡忘了许多事情。
　　她连忙道：“你怎么会不记得他了呢？他为讨你欢心，还特意去抓了腓腓送给你！”
　　“腓腓？”那个声音忽而抬高了些，透出惊喜，“它在哪里？”
　　颜惜月朝着四周望去，唤着腓腓的名字，但它还是没有出现。她顿了顿，道：“它应该也是被关在了这个结界，只是现在没在附近。你离开了青丘，是去找你心仪的天神了？他是谁，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天神？我去找他？……”
　　那个声音越来越犹疑，颜惜月急切道：“是怀襄跟我说的，你难道连自己喜欢过的人都记不清了？”
　　“我……我不认识什么天神……”萦歌的声音忽然变得充满痛苦，似乎正在经历难忍的折磨。颜惜月不安地问道：“萦歌，你怎么回事？”
　　云烟翻涌，好似海浪被狂风卷起。颜惜月隐约感觉到萦歌正在离她远去，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可是茫茫白絮铺满了前方，萦歌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萦歌！”
　　她站在空洞之处大声叫喊，然而回音阵阵，皆只属于自己。
　　她茫然四顾，远远的，忽然望到白絮间隐现人形，似是夙渊。
　　“夙渊？”她惊喜地掠去，可那薄薄白絮却忽然纠缠环绕，将她困在其中。颜惜月惊讶之下想要挣脱出去，看似缥缈的白絮竟如蚕丝般越收越紧，很快就蔓延上了她的手脚。
　　此时，眼前的那个人影渐渐变幻了容貌。
　　长袍飘飞，眉目沉静。正是之前站在那个蛇尾女子身边的人。
　　白絮已将颜惜月裹挟了一半，她奋力挣扎着，牙关紧咬。他上前一步，看着颜惜月道：“没想到，竟然又是你。”
　　她打了个寒颤，抬头盯着这人，忽然感觉他说话的声音与先前已有了不同。他似是看出了颜惜月的怀疑，又朝着她迫近了几分，缓缓道：“怎么，已经将我忘记？”
　　“你是……飞烟？！”颜惜月被他这寒彻的目光激得全身发麻，哑声问道。
　　他抬起眉梢，“是我。碧玉湖中一时大意，竟被幽霞的怨魂缠住，毁坏了我的手臂。这一次，可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白絮萦绕如蛇，爬上了她的腰间，勒得颜惜月呼吸都困难了许多。“果然如此……那个什么西王母，就是阴后吧？你们竟然胆敢装成神祇？！”
　　“神与魔又有多少区别？一样长生不老，一样修炼得道。”飞烟抬手，撩起她的下颔，“我们离开碧玉湖之后，辗转多地才寻到了这个阴冷之处，山中寂静，最适合修炼。可惜这片幽境原本被一蛇妖霸占，我便略施法术将她僵化，阴后才得以借了她的身子，以待更好的器皿……”
　　“所以你们骗取山民选出灵女，又是在寻找夺舍的对象，残害生灵！”
　　他冷冷拂袖，“能被阴后选中作为承载魂魄的身体，她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否则的话，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在人间过个几十年就会衰老死去，又怎能获得强大的灵力，脱胎换骨？”
　　“将别人的肉身强行抢夺来，居然还说得这样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