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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妖龙太貌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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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前院房间里找到了那具焦黑的尸体,耿通自从没见到儿子之后就陷入了极度不安,如今见了那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的尸首,更是如遭雷击,抱着焦尸痛哭不已。
丫鬟说起当时听到夫妇吵闹,众人又忙着寻找瑞娘与盼儿的尸体,可在废墟中查找半晌,都没见娘俩的踪迹。
耿通大放悲声,“定是杨瑞娘杀了我儿,带着孩子逃出了家门!恶妇,恶妇!早知如此,就该先把她沉到河里死个干净!”
村民们都已得知狼妖假冒成耿庆生之事,现在见真正的耿庆生活活烧死,而杨瑞娘母女却不知所踪,便都痛骂她心狠手辣,与山上的狼妖勾结在一起,谋杀了亲夫。
忽又有人问起之前帮助耿庆生逃出山壁的那两个过路人,众人四下寻找,才发现颜惜月与夙渊也已经不见踪影。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这外人果然信不过,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好是坏,也有人说也许这两位只是不管俗事的仙人,事情已了就悄悄离去。
耿通却顿足大骂:“我看他们说不定和那狼妖本是一伙,先是骗取钱财,后又害死我儿,要不然为什么突然就没了踪影!”
*
南台村的村民们在耿通的带领下,拿着柴刀木棍又开始追捕杀人凶手。
而在相隔数里之外的伏山岭深谷,颜惜月透过钧天宝镜看到了这一切。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恍然觉得之前经历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从一心要抓住山君,到被困结界之中,再至救出耿庆生,却没想到他出来后不久,还是死在了大火之中。
但对于他,却始终同情不起来。
雨后的瀑布水势盛大,水花飘飞到她眉间,她站起身来,听到身后有草木晃动之声。回头间,浑身是伤的山狼正缓缓走来。它的头上血迹斑斑,前腿还是瘸着,眼里满是疲惫。
而夙渊,则走在它身边。
“终于找到你了。”颜惜月如释重负,朝着山狼扬了扬手,随后带着它朝竹林走去。
成千翠竹掩映光影,两人一狼静静前行,穿过了幽深的山谷,直至到了藤萝遍布的山洞前。颜惜月弯腰进去,过了一会儿,搀扶出一个素衣女子。
她披散着长发,脸上手上都有灼伤的痕迹,正是在大火后失踪的瑞娘。一见到山狼,瑞娘便冲上去搂着它,眼泪簌簌而下。
山狼低着头,默默地倚靠在她肩前,温顺地看不出一点野性。
“宗峻。”瑞娘抚着它的脖颈,像对人说话一样,“我们走吧。”
山狼望着她,却迟迟没有动作,眼中似乎含有悲哀。瑞娘湿润了眼眶,同样望着它,道:“你不能变成人形了,是吗?”
它沉默着,慢慢低下头去。
颜惜月心中难受,低声道:“它本来就受了重伤,昨夜又拼命施法想要冲进村子……所以修为受损,只能以原形出现了。抱歉……”
瑞娘点点头,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悲伤欲绝,只是道:“我明白,如不是你们,我也根本活不下来。”她又正视着山狼,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条大狗,因此不准猎人剥你的皮毛。你看,我当时就没有害怕……以后也不会。等你伤好了,再慢慢修炼,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等你变回原来的模样。”
山狼发出低沉的呜咽,深深埋着头,受伤的前爪微微颤抖。
颜惜月又转身进了山洞,抱出了还在昏睡中的盼儿。她头上缠着白布,其间还有隐隐血痕。
瑞娘将盼儿抱到怀里,摸了摸她幼嫩的脸颊。夙渊抬手,指尖微光浮现,如萤火般飘到盼儿眉间。盼儿紧紧皱眉,过了不久,便睁开了眼睛。
“娘……”她虚弱地叫了一声,蜷缩在瑞娘怀中,神色还带着不安。
山狼见了她,不由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显得有些焦躁。瑞娘抱着盼儿蹲下来,盼儿看到了山狼,吓得紧紧抱住瑞娘,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
山狼怯怯地往后退着,不敢再靠近。
瑞娘拍着盼儿的背,忍着眼泪,哽咽道:“盼儿别怕,这是你爹爹,山上的爹爹。”
盼儿却还是瑟缩不已,“不是!它不是爹爹!爹爹是人,不是大狗!”她忽又抬起手,摸摸瑞娘脸上的淤青,蹙着眉道,“可是爹爹昨天为什么要打人?他还会再来吗?”
瑞娘语塞,一时不知如何解释。颜惜月想了想,凑到盼儿耳边道:“昨天那个发疯打人的其实不是你爹,是妖怪变的。”她又指指满是不安的山狼,“盼儿,这真的是你爹爹,是他冲进大火救了你,却被妖怪变成了这样……”
盼儿惊讶地看看颜惜月,小声道:“真的是爹爹?”
颜惜月点点头,她才紧张地回过头,偷偷望了望山狼,却还是不敢细看。山狼踌躇着,想要上前但又后退了几步,忽而转过身子,一瘸一拐地钻进了灌木丛。
“宗峻!”瑞娘一惊,抱着盼儿便想追去。夙渊却抬手示意,“它不是离开。”
瑞娘满怀担忧地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却见灌木丛微微晃动,过不多时,山狼果然又钻了出来,口中还衔着一串鲜红欲滴的山果,正是当时颜惜月看到他给盼儿吃的那种。
它慢慢走到瑞娘身边,衔着山果望向盼儿。
“酸酸果!”盼儿惊喜地叫着。
瑞娘将盼儿放下来,她摇摇晃晃站着,似乎想伸手去拿,可又胆怯地看着山狼。山狼低头,用未受伤的前爪在地上画了几下,便勾勒出木头小羊的形状。
“这是……小羊?”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忽而抬头望着山狼的眼睛,叫道,“爹爹?”
它昂起头来,将山果送至她面前,盼儿鼓起勇气接了过去,浅浅地咬了一口,随后酸得眯起眼,却又抿着嘴笑。
“是爹爹呀,只有爹爹才会给我摘果子。”她说着,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山狼的耳朵。
山狼呆了呆,然后轻轻侧过头来,用耳朵蹭她的小手。
*
伤势好转之后,瑞娘来向夙渊与颜惜月辞别。
颜惜月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瑞娘摇摇头,“不知道,只要能找个僻静之地容身就够了。”
随后,她出了山洞,瀑布前盼儿正与山狼戏水玩耍。瑞娘朝她们招手,盼儿便跟着山狼跑过来,脸上带着笑。
夙渊道:“我送你们去别处,以免再遇上南台村的人。”
“多谢。”瑞娘向他行礼,想要抱起盼儿,山狼却伏下前腿,让盼儿爬到了自己背上。
夙渊拈指施法,在那山路前方出现了金色的灵阵,光华流转,闪烁如星。盼儿惊奇不已,瑞娘向夙渊与颜惜月道别,带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颜惜月望着她们的背影,竟也有些不舍。
“稍等。”夙渊忽又出声,瑞娘诧异地回过头来。他走上前看了看山狼,随后伸出了右手。
一枚绯红的珠子缓缓悬浮于掌心,周身透着微寒光晕。
“穆棱东珠,可吸收日月光华,对修炼有所裨益。”他低声说罢,那珠子便飞到了山狼面前,随后渐渐隐入它的头顶。
瑞娘深深做了个万福,感激道:“希望以后还能再会。”
夙渊并没回答什么,她转身离去,牵着盼儿的手,与山狼一同走向山路尽头。
霞光流彩,盼儿咬着山果,回过头来向颜惜月挥手。在那一瞬间,颜惜月看到的却不是山狼驮着盼儿,恍惚中似乎是个陌生的男子让盼儿骑在肩上,与瑞娘并肩远去。
金色灵阵升起缥缈绚丽的光痕,瑞娘一家踏足入内,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山风徐来,满坡草木簌动,灵阵已经黯淡退去,颜惜月却还望着那个方向。
夙渊走回来,“这次可是你自己放弃了夺去妖物元神的机会。”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元神……”她瞥了他一眼,又蹙眉问道,“那个狼妖想要修回人身得多久?”
夙渊凝视远山,道:“不知道,或许几年,也或许几十年。”
她怅然,慢慢走向山路的另一端,忽又回头问他:“你刚才走过去给了它什么东西?我怎么看到红光闪动,是不是之前你在小夏那里得到的东珠?”
夙渊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挑眉道:“哪有?分明是你看错。”
“那你把东珠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么多东西找起来太烦。”
“什么!本来就是我的,被你抢走了而已,现在居然还嫌烦?”
“嗯。”
“……”
“对了,那夜我喝醉了,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说的话记不得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只是说了无涯和北溟?”
颜惜月脚步顿了顿,侧脸望他,“你在害怕什么?怕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我有什么不该说的。”夙渊避开她的目光,故作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颜惜月埋怨似的追上几步,在他身后大声道:“你对我说——你小时候不穿衣服在水里乱游的事情!”
夙渊那洒脱的身形为之一滞,过了半晌才回头,以惊愕的目光望着她。
“我怎么可能说这个?!”
颜惜月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真是这样啊……”
夙渊冷笑:“好像你一出生就穿好衣服似的!”
落日融金,曳下长影,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远方。伏山岭幽谷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水流缓缓,飞鸟归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千里之外,亦是夕阳西沉,南飞的雁群穿过如絮白云,寻找着栖息之地。
秀拔奇伟的洞宫山在晚霞映照之下遍染绮丽,其间险峰激流,幽潭石桥,无不清幽出尘。数百丈的高崖之上,云雾缭绕,松涛阵阵,雁群掠过山峰,飞向空谷中那一池澄澈。
雁鸣声声,秋水荡漾,潋滟倒影间有人坐于湖中央八角高台,廊台铜铃轻响,青烟袅袅。雁群自山峰间飞来,落于湖水浅滩处,却惊扰了原本在此踱步的一双白鹤。
白鹤飞起徘徊,发出阵阵唳叫,高台上的人缓缓起身走上前,淡然道:“气量如此狭小?远来之客,理应盛情相待才是。”
碧清湖水映出他皎皎容貌,着一袭素白深衣,衣襟缀以深紫锦纹,乌发间碧玉竹节簪通透明澈。
那一双白鹤翩然而来,绕着高台飞翔一圈,随后收翅幽幽落在他身边。他负着双手,似是看穿了白鹤的心思,说道:“既然此处被雁群占了,那就准你们今夜去宝丰岩栖息。只是需记得一点,不得搅乱化剑池中水流。”
两只白鹤颇通人性,点点头颅便潇洒飞向白云深处去了。
他眺望白鹤飞去之处,忽又微微侧过脸,“有事?”
湖畔竹林间隐现人影,朝他拜道:“太符观掌门有信送来,请师尊过目。”
“太符观?”他微蹙双眉,“昆逸真人素来与我交情甚淡,忽然来信倒是蹊跷。”
那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听送信之人说,似乎是惜月在外惹是生非,将太符观两名弟子打至重伤。”
他沉默不言,眼底深处却有轻微不悦之色浮现,略一抬手,那人掌中的书信便徐徐飞来,悬在了半空。
阅毕,他喟叹挥袖,“当初就不该放她下山。”
素白信纸在晚风中飘飞,倏忽间燃起点点红焰,无声地化为零落火蝶。

第二十八章

离开伏山岭之后,颜惜月取出了七盏莲华,它的光亮比先前有所增强,可在空中飞不了多远便又折返回来,恹恹地落在她手心。
“没有力气。”它小声哼哼,收拢如含苞花朵。
颜惜月叹了一声:“看来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夙渊倒也未曾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见路边有石头,便坐了下来。颜惜月看看他,奇怪道:“你现在怎么不催着我使用莲华了?以前不是急着要找人吗?”
他平静道:“急又有何用?它灵气受损,寻不到妖气,也只能再等些日子。反正我时间还多。”
颜惜月见他这样说了,也只得将莲华小心收起。
这夜他们没有寻找到可住的地方,便留在了莽莽山间。
颜惜月坐在树下拨弄着点燃的篝火,抬头看着碧叶间的夙渊。这两日来他几乎就没休息过,如今才得以片刻安宁,枕着手仰卧在树杈间,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冰轮当空,寒白月色透过狭长的叶子缝隙落下,在他墨黑的衣衫上摇印了浅色的圆光。从颜惜月所在之处望过去,虽只能望见他轮廓清隽的侧脸,却觉恰如沉睡的冰莲,不敢有所惊扰。
忽又想起那夜他喝醉后,亮着眼睛拉着她的手胡言乱语,后来也是这样安静的睡去,醒来后却忘记了之前说的一切。
关于无涯,关于北溟,关于那长达一千多年的光阴。
颜惜月低眉,原来,自己对他还真是了解得太少。可从遇见开始,似乎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同行者,并未真正想过他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又会走向何方。
她悄悄走到大树底下,伸手摸了摸他垂下的黑衫。
很奇怪的衣服,墨色底子暗金盘纹,触及的时候像是有冰凉的水从指尖流淌而过,那种真实的感觉甚至使她不由看着自己的手指,却并未发现有水珠的痕迹。
颜惜月疑惑不解,又好奇地捻捻他的衣衫,来回玩了几次之后,一抬头,却惊见夙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一言不发地斜着视线望着自己。
她吓得赶紧松开了手,那墨黑的衣裾便飘然垂下。
“我……我看看你衣服好像脏了。”
他却还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脏不了,它不会沾灰。”
“是吗……”颜惜月尴尬地道,“这是用什么布料做的?好像很特殊。”
他直起身子,淡淡道:“鲛纱,故此遇水不濡。”
“鲛纱?”颜惜月想到了传说中的美丽图景,“就是能落泪成珠的鲛人织成的纱?你住的地方也有鲛人?”
“那倒没有,鲛人只居于南海,北溟太冷,她们无法生存。但每隔一段时间,南海海主派人会送来鲛纱,鲲后也同样以礼相还。”他说着,便从树上轻轻跃下,站在了她近前。
颜惜月眼前浮现出了浩瀚碧蓝的海面与望月流泪的鲛女,可是关于深海的景致却实在难以想象。夙渊见她出神,不由皱了皱眉,道:“你又在发呆?”
“没有。”她的幻想被他打破,不免有些不悦,“我在想事情,怎么叫发呆?”
“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飞玉碎雪般的山泉。夙渊跟在后面,想了想才道:“难道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故此不好意思说给我听?”
她气恼回头,“呸,说的就像我什么都得告诉你一样!你不是也有很多事都没说清楚?”
夙渊愣了愣,道:“有些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想问些什么?”
颜惜月欲言又止,想着不能就这样急吼吼地显出自己的疑虑,便故意背过身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多问了。”
他倒被这淡漠的态度激起了浪花,扬起眉梢道:“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一直寻找幽霞,对不对?”
她心里一晃,嘴上却还坚硬,“谁说的?你找不找幽霞,为何要找,关我什么事?”
夙渊看看她的背影,却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坐在了山泉边。颜惜月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再说话,回头望了望,只好走到他身前。
月光遍洒,他坐在山石上,抬头看看颜惜月,颜惜月也看看他。
两人似乎都想说点什么,可又有些茫然。
颜惜月望着他那双浸透了明月光华的眼,忽而不由自主地道:“夙渊,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微微一怔,好像从没人这样说过一样,呆滞了半晌,挖空心思想出一句:“多谢夸奖。”
不知为何,他说了之后,颜惜月好像有点泄气。夙渊又补充道:“我还可以变成其他模样的,你要不要看?”
“不要!”她一惊,“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为什么?说不定还能更漂亮点……”
“你一个男妖,变得那么漂亮干嘛?要懂得知足,明白吗?”颜惜月认真地点点他,“再说,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模样。”
*
数日之后,七盏莲华的灵力慢慢恢复,颜惜月将它放飞之后,它便翩翩然往东南方向而去。她经过询问得知,再朝东南行去便是临川城,附近亦有小镇林立,只不知莲华到底要往何处。
于是一路南下,不几日到了白露镇,离临川也不过两三日路程。此镇房屋多为依河而筑,白墙黛瓦,胜似水乡。颜惜月在镇上找到了住宿的客栈,先让夙渊住了进去,随后又说要出去准备一些吃的路上带着。
夙渊近日来因为常在山野行走,只能吃她所带的干粮,听颜惜月说还要再出去购买,竟从床上坐起来道:“不要胡饼。”
“怎么了?这几天不是看你吃了两个吗?”颜惜月诧异道。
他颓然皱眉,“又干又硬,实在饿了才咽下去。”
“那要吃什么?”
夙渊正在苦苦思索,听到窗外传来吆喝声。他探身一望,见楼下摊子上正有人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吃得酣畅,不由道:“那是什么?你怎么没给我吃过?”
颜惜月看了看,好笑道:“那是馎饦,要和着汤吃的,难道我路上还带着锅碗瓢盆给你煮?”
他有些不信任地又望了一眼,只得重新躺回床上,百无聊赖道:“那算了,只要不再吃胡饼。”
“一个妖怪还要求那么高,胡饼有什么不好?总比你生吃大鱼强!”颜惜月哼了一声,转身便出了房间。
*
白露镇虽是个小镇,但水路畅通,故此南来北往的客人还不少。沿街开着各种各样的商铺食肆,颜惜月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好到底给夙渊带些什么回去,正犹豫间,身边两个食客的对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个老汉说道:“听说那算卦的仙人实在灵验,只要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他就能把你过去的大小事情都说得丝毫不差。”
“哦?看来还真是逍遥山的得道高人,哪天我也去请他算上一卦。”
“咳,你倒不晓得,仙人在这儿停留不了几天,听说很快就要走了。”
那人听了连连叹息,颜惜月在一旁却觉奇怪。洪州逍遥山与她所在的洞宫山均是七十二福地之一,门下弟子却寥寥无几,且都恪守清规,从不轻易下山,从未听说过会周游四方替人算卦。她一时好奇,便向那老汉打听道:“两位刚才说的仙人说自己来自逍遥山?”
老汉点头道:“正是,听说逍遥山上有神仙,这一位看上去就知不是寻常人。”
颜惜月略一忖度,问清了仙人所在之处,便出了食肆往那边行去。
沿着白露镇最宽阔的街道一直向西,又过了一座石桥,穿过狭长的小巷,行人就渐渐稀少了起来。前方一株大柳树,树后有小楼临河,窗户半开,竹帘低垂,传说中的逍遥山仙人便暂居于此。
她正要往前,从小楼上下来一名男子,颜惜月想起刚才老汉说的话,便上前询问:“请问这楼上住的是不是能算卦的仙人?”
那男子却对颜惜月不闻不问,径直从她身边走过,颜惜月疑惑不解,又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此人才如梦初醒似的转过头来,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想问问,你刚才是去楼上算卦了吗?”
那人原本呆滞的双眼陡然亮了起来,神情兴奋不已。“灵,真灵!仙人神机妙算,连我小时候跌到河里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含糊!”
颜惜月被他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还待再问下去,那人却已转身离去,嘴里还不断喃喃自语。
她蹙了蹙眉,便走进了那座小楼。
*
才推开虚掩的大门,一名青衣道童上前迎接,简单询问几句后,便将她引上楼去。她在门外等了片刻,从房中又走出两个算完卦的人,也是神情呆滞,好似大梦未醒一般。
道童进去通报,隔了一会儿,才听房中有低沉的声音道:“请客人进来。”
木门轻启,颜惜月在道童的指引下踏入了房间,那窗下端坐着一名身着白袍的老者,面容清瘦,长须飘飘。四周则熏香绵绵,使人如在梦中。
老者面前摆有檀木矮几,上有黄铜罗盘,笺纸一叠。颜惜月扫视一眼之后,跪坐在了近前蒲团上。
“不知客人想算什么?”那老者抬起眼望了望,神情淡然。
颜惜月不假思索道:“寻人。”
“好。”老者颔首,示意道童将桌上的纸笔递了过来。狼毫小笔,洒金笺纸,颜惜月才一落字,似远似近的熏香便又沉浮氤氲,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变得模糊不清,慢慢的,眼前的笺纸仿佛飘飞在了半空。
“将你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我自会替你算卦。”老者的声音也变得极为遥远,好似来自天外。
颜惜月闭了闭眼睛,极其缓慢地写下一行生辰八字。也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面前的笺纸便徐徐飞起,飘到了老者手中。
他默念一遍,矮几上的黄铜罗盘竟自行转动,发出“咔咔”之声。
过不多时,老者看着那命盘,轻笑一声:“真是有意思,客人既然过来算卦,怎么毫无诚心?”
颜惜月皱眉,反问道:“为何这样说?”
“这纸上的生辰八字,恐怕不是你的吧?”他伸出手指,在罗盘上轻轻一叩,铮铮作响。“命盘非生非死,难道娘子你也正是这样?”

第二十九章

颜惜月一凛,挺直身子追问:“仙人既然神机妙算,可知道这生辰八字属于何人?”
老者往后倚靠,宽袖一覆命盘,“自然是对你重要之人。我看娘子并非真心算卦,既然如此,还请不要消遣老夫。”
颜惜月不禁道:“还请仙人明示,何谓非生非死?”
他扬起浓眉:“老夫只能言尽于此,看你也是修仙之人,难道连这都不懂?”说罢,他竟起身叫来道童,让其即刻送颜惜月离去。
颜惜月亦站起身来,“听闻仙人来自洪州逍遥山,倒不知与掌门明光先生如何称呼?”
那老者微一皱眉,漫声道:“明光先生与我乃是老友。”
“哦?师尊曾提及明光先生有一位老友,道法高深,常在深山炼丹。”颜惜月顿了顿,似努力回忆了一下,才道,“对了,这位高人道号白鹤子,莫非就是阁下?”
老者神情倨傲,颔首道:“不错,正是老夫。”
“原来如此……”颜惜月说着,便弯腰行礼。那老者负手仰脸,却正在此时,颜惜月忽又抬眸盯着他道:“逍遥山根本就没有白鹤子这号人物,你到底是何来历?”
话音未落,那老者脸色骤变,宽袖一拂,几案上的黄铜罗盘猛然暴涨金光,一时间充斥满屋,如同电光霹雳。
颜惜月早有准备,蕴虹长剑飞旋而出,耀出寒白之光,直刺向老者面门。
与此同时,后方的道童拂尘一震,卷向颜惜月手中长剑。她抽身回击,剑光横斜间已将道童迫至墙角,而身后又听疾风呼啸,回首间那黄铜罗盘疾旋而来,径直削向她的咽喉。
颜惜月翻身跃起,蕴虹长剑剑气凛然,陡然间寒光四射,将那罗盘生生摄在空中。老者猛喝一声,那罗盘金光再涨,刺得颜惜月几乎睁不开双眼,他趁势一收罗盘,化为一道黑影,冲出窗口逃窜而去。
颜惜月急欲追出,却被那道童扑上阻拦,当即拈诀出剑,寒光之下只见那道童委顿倒地,竟是白纸剪成的人形。
*
顾不得去找夙渊,颜惜月借助莲华的指引,循着黑影冲去的方向急速追赶。这小楼本就已临近镇边,她追了不久便已离开了白露镇,沿着河流下行不出两里,遥望见那黑影窜入杂木树林,追至近前却无发现。
莲华在空中来回飞舞,忽而往上升起,闪烁发光。
她抬头一望,却见头顶树叶晃动,有一物飞速窜行。颜惜月手持长剑疾诵心诀,那蕴虹剑倏然飞出,带着虹光直击那物后心。但听一声尖叫,那物闪避间被剑气伤及后背,却仍拼命掠向前方。
颜惜月飞身追去,半空中握剑猛刺,那物陡然回首,原来是只长毛棕黑猿猴。此时它已怒火攻心,掷出黄铜罗盘,直撞向那刺来的长剑。
黄铜罗盘疾旋生风,上面的八卦指针竟突然飞至半空,尖啸着卷起金光如同潮涌,铺天盖地向颜惜月冲去。
颜惜月急退拈诀,数道灵光自腰后钧天宝镜中盘旋而出,正与那金光撞个正着。顷刻间风声大作,树木剧颤,她不由闪避数步,但见猿猴不顾罗盘飞身逃去。
却在这时,自远处射来一团火焰,恰中猿猴前心。
黑毛猿猴惨叫着坠落于地,那火焰却不燃及全身,只在原处熊熊燃烧,其间还有幽幽蓝光闪现不断。
颜惜月正待上前,已有一道身影穿林踏叶掠至近前,她看清此人之后,不禁一惊。来人紫衫白袷,样貌周正,见那猿猴在地上翻滚,袍袖一扬,空中便现出一枚灵光四射的铜铃。
那铜铃嗡嗡一震,猿猴心上的火焰烧得更猛。转瞬间一点红光自猿猴头颅间浮出,被那铜铃摄入。而此时猿猴心口火焰顿灭,它亦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那人抬手将铜铃收回,看了看颜惜月,不悦道:“一只小小的猿精都降服得这样艰难,可见你平日不肯吃苦修炼。”
颜惜月局促不安,行礼道:“灵佑师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灵佑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因为你在外惹是生非,师尊才命我前来寻你。”
颜惜月惊愕不已:“我怎么惹是生非了?”
“我且问你,是否曾遇到过太符观的云松与云常两名弟子?”
“……是。”颜惜月这才想起当日之事,急忙解释,“但那两人先出手抢夺我打败的妖怪元神,还辱及师尊,我才与他们交手……”
“那还不算惹是生非?”灵佑双眉紧锁,“你该知道太符观本就与我玉京宫有嫌隙,平时互不来往,如今他们的观主写信给了师尊,大有兴师问罪之意!故此师尊让我找到你之后,带你同去太符观将事情说个清楚。”
“要去太符观?”颜惜月心头一沉,灵佑却冷冷道:“怎么,你还不敢了?还有,那两名弟子回去后说了,不仅是你出手伤人,更还有一名男子暗中偷袭,这才使得云松重伤在身。师尊特意命我查清,那又是何方人物?”
颜惜月手脚发凉,没想到师尊都知晓了此事,而灵佑向来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被他知晓夙渊并非人类,只怕当场便要与之交手。
故此她镇定了心神,装作平静地道:“哪里是什么偷袭,是一位过路的同道中人看不惯那两人的行为,帮我出手教训了他们而已。”
“同道中人?”灵佑打量她一番,“你可问了是何方道友?”
“这……”颜惜月想了想,道,“他只说自己修仙已久,游历五湖四海,并不愿透露名姓。我想他一定是位隐逸之士,也没有多问,后来便分道扬镳,再没见过。”
灵佑将信将疑,颜惜月忙走到那黑猿近前,捡起罗盘道:“这猿妖假冒逍遥山神仙替人算卦,我见出来的人都有些神志恍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神志恍惚?”灵佑微一皱眉,“他是在何处算卦的?你是否去过?”
颜惜月便将之前的经过简单叙述一遍,灵佑道:“曾听闻有一种妖术可通过生辰八字,在夜间吸取他人精气,且作法时需得点燃至宝香,只怕这黑猿用的就是此法。你随我同去它先前算卦的地方加以确认,若真是这样,算过卦的人都得用灵符祛除身上的妖气,否则黑猿虽死,但妖气缠身,对这些百姓大为不利。”
他素来行动果决,说罢之后便要颜惜月与他同去,可颜惜月忽想起自己离开客栈已久,倘若与灵佑一同返回白露镇,只怕要碰上夙渊。
“你还在发什么愣?”灵佑沉声问道。
“不是不是。”颜惜月忙将那罗盘交给灵佑,“要不师兄现在就去那小楼查探一番,我还是去热闹的地方尽快告知大家,让算过卦的人都去你那儿,以免耽搁时间。”
灵佑有所怀疑道:“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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