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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小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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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不能让它溜走。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那照你这么说,这件事的真相不能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聂瑶一抬手。她当这半年的贵妃,举手投足间竟也练出一份慑人的威仪。“绝对不能告诉他们。”她说,“不然,我最有可能的下场就是再死一次。我们必须另想一个法子。这件事,绝对要保密,不能泄露半个字。”说着,她还有模有样地在自己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刺啦”一声。
巫小婵点头应是,又问:“既然不能说出实情,那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戚贵妃’的‘病’呢?”聂瑶一时也陷入沉思,涂着红蔻丹的长指甲在椅搭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笃、笃、笃、笃,发出缓慢而有节奏的轻磕声。
门外的人久久未听到里边儿有什么动静,既喜又忧。戚夫人和宫人们都等得着急,但却碍于巫小婵先前的话,不敢擅自进去打扰,只能这样干等着。有精明一点儿的宫人悄悄差人去禀报皇上,又上前请戚夫人到另一个屋子里休息,自己带着一众宫人继续等候。戚夫人本来担心自家女儿,不愿意去休息,奈何架不住这些油嘴滑舌的宫人连番恳劝。随身的小丫头也关切地劝自家夫人去歇一歇,她便只好应下。
第二十四章 所谓忽悠
雨停之后,青石地板还是湿漉漉的,疾走间必带起四溅的水点子。不多时,那一身明黄就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行至冷宫前。领头的宫人一声高亢嘹亮的呼报:“皇上驾到——”房间里的两人自然被惊动。
巫小婵和聂瑶同时站起身来,门也在这时被人推开。两个老宫人首先闪进来,脊背低低退到门两边,垂手而立。紧接着,一双墨绿色镶金线的鞋子威严沉重地踏进门里。屋里的两个人都呆站着没有行礼。继上次在戚将军府主屋里得见过一次天子龙颜之后,这是巫小婵第二次看见这个皇帝。只从相貌上看,他并没有聂瑶说的那么不堪,甚至称得上是风华正茂。不过就自己的偌大个王朝几乎全靠戚家人撑着这一点来看,这不算是个英明神武的怀才之君。
皇帝皱起眉头,明显是不悦的神色,但竟也没有怪罪她们。怪罪确实不必,“戚贵妃”是半个疯子,而巫小婵,却是半个“高人”。
在看清楚巫小婵之后,皇帝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神色,也没有因为她是个“黄毛丫头”而有任何轻贱的意思。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这个情绪,还是只是常年习惯于如此的不动声色,所以面上轻易不露出任何真实想法。“戚走丞找来的人,想必有些真本事。你倒是说说,贵妃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眉目间看,这个皇帝流于平庸疏浅,说起话来,皇帝的架子倒是端得很足。套上这一身明黄,九分都是生硬的威严,让人难以生出半点儿亲近之意。怪不得聂瑶不喜欢,巫小婵胡乱想着,还没有那个齐奕看起来顺眼。如果聂瑶遇见的是齐奕那样的皇帝,会不会——她就会甘心以贵妃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吵吵嚷嚷着一定要回去?原来的世界其实并不是不可抛弃的,只是现在这个地方不合她的意。
毕竟是个皇帝,他一进来,冒牌贵妃聂瑶的手脚就比刚才规矩很多。看来,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他。天子威仪,皇家风范,确实不凡。
巫小婵沉吟片刻,略欠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说:“贵妃娘娘的病…民女已悉知。只是此处狼藉,还请圣上移驾到别处说话。”
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这死气沉沉的冷宫,一路上免不了又是一番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处凉亭。宫人悉数被屏退,亭子里只余皇帝、巫小婵和聂瑶三人。初出冷宫,聂瑶自然兴奋不已,但碍于皇帝在此,不敢太放肆。如此这般,巫小婵才缓缓开口,说出刚才一路来她就想好的措辞。
“圣上英明,贵妃娘娘这病真要说起来…它也不算是什么病。”
“哦?此话怎讲?”
“圣上可曾听过‘梦鬼’一说?”皇帝这一听,倒是有几分玩味。莫非天子脚下,皇宫内院,还会有什么鬼魅不成?“我朝民间确实有‘梦鬼吃人’这一说,不过是坊间百姓口耳相传,用来止小儿啼哭。荒诞离奇,不足为信。你说的难道就是这个‘梦鬼’?”
“回圣上,民女说的正是此‘梦鬼’。”反正忽悠不要钱,这是承竹音的本事。这里这个所谓的梦鬼到底只是民间故事还是真有其物,巫小婵没亲眼见过,也没见“时光”历任店主有过什么记载,所以她不知道。但就是这种玄玄乎乎的事,最适合拿来忽悠人。
亭子里有方石桌,桌上有宫人们刚刚奉好的茶水。巫小婵翻起两个倒扣在盘子里的杯子,提起茶壶,往其中一个杯子里倒茶。茶汤浓,茶香郁。嗯,是好茶。倒至七分满时,她伸手示意两人看这茶杯,不紧不慢地说:“以茶为喻。原本真真实实的贵妃娘娘便是此杯茶,梦鬼来后…”她把原来杯子里的茶水全部倒进另一个杯子里,再走到亭子外面的地面低洼积水处,用空杯子舀起同样七分满的雨水,放回桌上。“现在的贵妃娘娘就是这杯茶。或者,我们更应该称它为‘水’。虽然还是同一个杯子,还是七分满,但内里却…”她适时地住嘴,不再说下去。皇帝皱起眉头。聂瑶惊奇地瞪大一双美目,心里其实在哀嚎——你能不能想个好点儿的比喻?!照你这么说,原来我就是个“水货”?!
“你要我相信世上真有鬼魅之说?”巫小婵一拱手:“信不信全在圣上。不过民女相信,以圣上的慧目,不可能看不出来——此贵妃早已非彼贵妃。”突然被皇帝锐利起来的眼光一瞥,聂瑶顿时如坐针毡。“那她现在算是谁?梦鬼?”巫小婵低头:“可以如是说。”
“荒谬!”皇帝突然站起身来,声音怒不可遏,吓得聂瑶差点儿就从椅子上滑下去。怎么办?她看向巫小婵,却见她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巫小婵轻飘飘向她投来一瞥,聂瑶立刻稳住身形,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刚开始无异。
皇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脸上不知作何表情。良久,皇帝才开口问:“那…那杯茶最后会如何?”
巫小婵闻言,重新执起那杯换过杯子的茶,手一松,“啪”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瓷四散,茶水四溅,浓郁的茶汤淌成一地。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宫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连滚带爬,看到地上的碎瓷也顾不得避开,只哆哆嗦嗦道:“启禀圣上…戚走丞有…有要事求见,说是…说是…南境大败!”“你说什么?!”龙颜霎时大怒,可怜小宫人不敢吱声儿,跪在碎瓷片上瑟瑟发抖。皇帝终于一甩袖子,重新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急急忙忙离开。
聂瑶大呼出一口气,问巫小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谁知道会突然插进来这么件事儿,这皇帝,也不给她个准信儿。到底放不放我走啊…“你先回冷宫去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别去。我必须得跟去看看。等我把事情办完后再去找你。”说完,巫小婵的身影就已消失在凉亭中,蜿蜒曲折的皇宫小径上,她青丝垂肩,蓝色的丝带在走动中带起风来。这么小的一个背影。
事情?聂瑶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人家王朝里的国家大事儿你去凑什么热闹?难道你还真有什么没有办完的事情吗?
第二十五章 鬼面青铜铃
从御书房里出来之后,戚衍的脸色一直很难看。相比之下,里面的那位脸色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江南依旧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手执长剑,黑衣肃穆,行走中剑鞘与青丝纠缠不清。看到这一幕的宫人们无不感慨,这二人,无一不是不世之才。戚将军府的第一高手江南江侍卫,一手好剑法,普天之下,无人能及。而能被允许有带剑侍卫随侍左右、出入皇宫无禁的,这天下也只有戚走丞一人而已。
回到将军府,戚衍屏退左右,只留下江南一人跟他走进房间。不出意料的是,巫小婵早已坐在房间里等他归来。“我对南边儿的战事不感兴趣。我来,只是想跟你做笔交易。我帮你治好你二姐戚月的病,你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交易?戚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少年,他拂袖坐下,脸上已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老到表情。这次的交易绝不会像他们的第一笔交易那样可爱。
“说吧,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鬼面青铜铃。”巫小婵这样说,“一个青铜的铃铛,铃铛表面应该雕刻有一张鬼脸,狰狞可怖。寻常人应该不会喜欢这东西。在它的身上,或许还会有一些神神鬼鬼的传说,譬如…‘死人复生,生人复死’…这东西失落在这个世间已久,找起来恐怕不会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儿。”“‘死人复生,生人复死’…”戚衍反复念叨起这句话,像是想确认它的真假一样。“我的时间不多,越快找到越好。这样,我也能尽快治好贵妃娘娘的病。”
巫小婵没等多久,第二天,她就得到答复。“我原本也没想过要把你卷进南边儿的战事中来,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戚衍说,“昨日同战败的急报一起传回来的,还有我爹的一封亲笔密信。信里说,他怀疑南蛮军中有人使用邪术。他们把一个青铜铃挂在战旗上,铜铃一摇,原本已经战死的那些南蛮士兵竟然一个个重新‘活’过来,变成行尸走肉,不知疼痛,没有恐惧。我方军士听到青铜铃响,却会七窍流血而毙。正如你所说,‘死人复生,生人…复死’。它也许…就是你想要找的东西。”
“铃,青铜鬼面者,死复生,生复死,命舍命归。”小店的古籍里如此记载。鬼面青铜铃,是一件失落在这个世界的古物。持铃者可以用生者的命换死者的命,使死者生、生者死。不过,为什么会是行尸走肉呢?
“不出意外,你说的那个南蛮军中的铜铃应该就是我要找的‘鬼面青铜铃’。”巫小婵对戚衍说,“只要有这个东西,南蛮就相当于拥有一支不死的军团。用我们的将士的‘死’,换他们的人的‘生’。有鬼面青铜铃在,这场仗,必败无疑。”戚衍不禁忧虑:“现在军中人心溃散,人人都传言南蛮有鬼神相助,一统天下是大道所趋。真是荒谬至极。如此凶残邪恶的行径怎可称‘天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如此邪物?”
巫小婵没有对他说的是,世间之物本就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鬼面青铜铃在南蛮人手上用于战争和屠杀,自然凶残邪恶,可是打仗这件事本身难道有什么高尚圣洁的吗?但如若把这东西用在其他地方,也并非就不可以成就正道。而她来找它,也正因如此。有一些本就不该酿成的悲剧或许可以借此挽回。
她用手指卷起一绺垂在耳边的发丝,无意识地把玩着——她想起半年前“时光”小店里的那位客人。或许不该称他为“人”,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体。那本该是一个美好而单纯的故事,却不想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半年以前,她还没有遇到叶孤舟。竹音不知所踪,小店里长久的只有她一个人。有东西们的陪伴,虽然不至于冷冷清清,但有时不免寂寞。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男人推开时光小店的雕花大木门,茫然无措地走进来。这是一位父亲,刚刚经历一场死亡,而死者正是他自己。他的心脏已经被一根几分钟前突然断裂的钢架洞穿,他的眼睛亲见钢架穿过自己身体的一幕,然后他拖着血逐渐流尽的身体来到小店门前。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可怖的黑洞,透过这个洞,巫小婵能看到他背后的商业街,华灯高挂,繁华而苍凉。他在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中茫然徘徊许久,最后用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枚结婚戒指,换走一把银锁。
“‘锁,缚命者,尸身不朽。’它的名字叫做‘缚命锁’,是为完成有缘人未尽的夙愿而存在的。有这个东西,你就可以再一次站到太阳底下,以‘活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直到夙愿完成。到时候,我会来收回它,同时也会把你暂时存放在我这店里的东西还给你。”
世事真是难料,谁曾想到后来他竟然会走上那样一条路,把一个好好儿的西山假日大酒店变成罪恶的屠宰场,美好的故事转瞬成一个惨不忍睹的悲剧…
“巫…巫姑娘?”被唤回思绪,巫小婵摇摇头说没事儿,“我必须拿到鬼面青铜铃,而且要尽快,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空耗。”“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南境。”“嗯,好…”
虽然巫小婵完全可以撇下戚衍,自己去南境,那样的话半刻时间也不需要。但是如果没有戚衍,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她什么也做不了。两人抛下其他随从,一路快马加鞭——当然,巫小婵不会骑马,她坐的是戚衍的坐骑。即使这样,到达南境也已经是两天之后。两个时空不对等,巫小婵也不知道原来的世界已经过去多长的时间,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心里焦急,所以一到地儿就拉着戚衍站到城头。城墙几里地以外就是南蛮军队的营地。
此时整个南蛮营地一片死寂,诡异得使人遍体都不舒服。唯有军旗在阵前猎猎作响,然而军旗上并不见有铜铃。城里的百姓已经全部撤离,整座城里都驻扎着王朝的军队,金戈铁马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军队大多都是从各地临时调遣过来的,军心不齐,根本就没有戚家军那样的军魂。”
情况比巫小婵想象中的更加糟糕。人数上南蛮军队不占优势,但王朝军队里已经难掩疲惫和恐惧,城墙内外的空气都是一样的浮躁。城头上的士兵虽然还强自镇定,但他们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不安和烦躁,躲躲闪闪,根本不敢长久注视几里地之外的南蛮军队。
戚走丞来到这里。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气公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两个这样的人来到此时此地,不得不说奇怪。守城的士兵们无一例外都有意无意看向他们。戚衍不无忧虑地说:“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也知道,行军打仗最忌军心溃散,他们现在这么个模样怎么可能跟南蛮的军队抗衡?”
守城的将领刚刚得到朝中有人来督战的消息,正急急忙忙往城头赶来。军靴踏在城楼坚硬厚实的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南境守城军统领罗柏,参见走丞大人!”来人出乎意料的年轻,浓眉大眼,眼睛里有大漠沙场的气息。“你就是罗柏?”来人低下头,一点儿也没有一般武将一贯的目中无人:“正是。”也是——巫小婵想——仗打成这样,怎么有底气目中无人?
“末将曾经是戚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小卒,得戚大将军提携,才有现在。”这么快就表忠心啊,把你的皇帝主子放在哪里?
原来是你爹的心腹——巫小婵用眼神询问戚衍。他不易察觉地点点头,对罗柏说:“我听爹提起过你。年纪轻轻,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末将惶恐,不敢忘大将军提携之恩。”
戚衍看向巫小婵,她会意,目光在城头每个人身上扫视一圈儿,最后停在罗柏身后一个身材矮小,但是看上去挺机灵的小兵身上。“罗统领,我能向你借一个人吗?”小兵被指到,诚惶诚恐地站出来。面前是就连他们统领都得恭恭敬敬对待的人,他自然不敢放肆。巫小婵问:“你怕南蛮军吗?”小兵张张口,却一时没敢说话。巫小婵继续说:“我不怕。”一个将士是不能被如此侮辱的。小兵几乎是立刻就涨红脸,粗着脖子吼出一声:“我不怕!”“嗯,很好。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接近南蛮将领吗?”只要能接近那个拿着鬼面青铜铃的人,她就有办法拿到它。小兵不愿意在这么一个姑娘面前被看低,居然认认真真思考起来。戚衍对巫小婵说:“你要去接近那个人?岂不是很危险?”“若是不危险,我还会等到现在?”巫小婵说,“这不是有你戚走丞在吗?”戚衍顿时哑口。
“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办到,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我敢这样涉险,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兵想得抓耳挠腮,怯怯地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蛮子都好色,如果用‘美人计’,我想…”罗柏一听,气得一巴掌拍在小兵脑门儿上:“平时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尽出些馊主意?像什么话!”戚衍也说:“简直是荒唐!你不能去,别听他胡说…”“这法子虽然笨,但能省很多工夫,还能避免正面的杀戮,我看未尝不可。”戚衍还想阻止:“可是你…“巫小婵说:“可是我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美人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巫小婵难得调侃他,说:“其实要说使美人计,你去才是名副其实,戚公子。可惜,这件事情你做不来。”戚衍瞪大眼睛,而巫小婵一说完就径自转身,往城楼下走去。边走着,她头也不回,一扬手招呼到:“刚刚出谋划策的那个,过来!”小兵应一声,然后一溜烟儿似的跟上去。他再磨蹭一步,就要被罗柏一脚踹在屁股上。
“戚大人——”戚衍抬手止住罗柏要说的话。她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就让她去吧。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离南蛮的营地越近,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明明该是吵闹的营地,此时却像墓地一样阴冷沉重。小兵脸上渐渐露出胆怯的神色来,却又因为不愿输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硬绷着脸。
离营地只有一箭之地远的时候,终于有个人跳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三支箭招呼过来,堪堪钉在两人脚前两三寸的地方。来人大喝:“什么人?”
是个活人,巫小婵心里如是想。小兵没有忘记他们是来干嘛的,赶紧挡在巫小婵身前,说:“我们是王朝来讲和的使臣。这位是我们罗统领特地挑选出来,献给贵将军的。”巫小婵把小兵拨开,直视着南蛮蛮子。
那人把巫小婵上上下下放肆地打量一遍,舔舔嘴唇,冷笑一声。然后两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咕噜,咕噜,咕噜…像是在吞咽什么。巫小婵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有“人“绕到他们身后,团团把他们包围起来,而且还步步逼近。包围圈子越来越窄,巫小婵面色不变,一个、两个、三个…八个…十三个。十三个缺胳膊少腿儿的、缺眼睛缺鼻子的、脸上少半块皮的、胸膛被洞穿的,全是行尸。鬼面青铜铃复活的死尸,没有疼痛,没有恐惧,没有思想。
小兵吓得脸色惨白,却还强自镇定,护在巫小婵身周。她不禁对这人又高看几分。
远远的在城头上,戚衍看到两人被带进南蛮营地,立刻吩咐罗柏让全城戒备,随时待命。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戚衍身后,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戚衍看他一眼,说:“不是叫你不要跟来的吗?”江南微阖眼,颔首道:“保护你,是我的使命。”
第二十六章 美人名不副实
南蛮攻城军统领铁木雄双腿盘坐在上好的羊毛毡子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两个人,命令到:“倒酒!”巫小婵面色不变,跪坐到他身边,提起酒壶替他倒酒。她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铁木雄搁在桌上的右手里紧攥着的鬼面青铜铃,随即敛下眉眼,看上去就像是因为害怕而不敢直视。军帐里几个高大的南蛮士兵带来的压迫感很强,小兵看到巫小婵受委屈,也是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个南蛮士兵轻蔑地看向小兵,嗤笑道:“王朝人号称是天朝子民,其实也不过如此嘛!我们都还没认真起来打,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来投降。还要靠女人!哈哈哈…你们统领怎么没来呢?来看看我们统领是怎么怜香惜玉的…”说着哈哈放肆大笑起来,周围的南蛮士兵也都跟着猥琐又放肆地盯着巫小婵看。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用胜利者的姿势嘲笑失败者,毫无顾忌。
铁木雄接过巫小婵递给他的酒,自己却没有喝,而是粗暴地捏起她的下巴把那杯酒强行灌进去。巫小婵不会喝酒,这一下被呛得眼睛发红,本能地挣扎起来。然而她这小小身子骨,哪里挣得开南蛮统领铁木雄?小兵惊得想上前去拉,几把明晃晃的刀立刻就架到他脖子上。
铁木雄灌完酒,一甩手丢掉杯子,另一只手就揽住巫小婵把她往怀里拉:“就让我尝尝这王朝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吧…”巫小婵强忍着恶心把他推开,说:“让他们出去!”“哟——还害羞嘛!”南蛮士兵中有人起哄,被铁木雄一挥手,连带着被架着脖子的小兵一起屏退。
帐中只剩下巫小婵和铁木雄两人,铁木雄捞起她就要去扯她衣服,就在这个时候,巫小婵幽幽开口:“看着我的眼睛。”铁木雄毫无防备地对上那双眼睛,身体一瞬间僵硬。
那双眼睛里一种尘封的力量已被主人开启,那么浓重、那么浓重的黑,那么悠远、那么悠远的蛊惑…
“把铜铃给我。”
铁木雄双目呆滞,在那种蛊惑人心的声音的指引下,没有丝毫反抗,缓缓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鬼面青铜铃,两膝跪地,双手奉到巫小婵面前。就像一个被人控制、毫无思想的傀儡。
“可怜的人,生之痛苦不是你所能够承受的,拿起你的刀,刺入你的心脏,到地狱里去寻找救赎吧。”她的声音竟充满虚假的悲悯,不可抗拒的蛊惑,像是圣洁的天使拿着死神的刀,要把一切愚昧的人引向死亡和毁灭。在矛盾中,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整整衣服,走出军帐,身后的南蛮将领握住自己的刀缓缓刺进自己的胸膛,重重倒地。死者的眼睛兀自睁大着,显示出在死亡前一刻清醒感受到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和怨恨。
鬼面青铜铃如同鬼哭一般的铃声在风中散开,回荡在整个南蛮营地的上空。整个南蛮军队都骚动起来,“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沉闷地低吼着的行尸用最原始野蛮的力量撕开南蛮士兵的喉咙,惊恐的尖叫声和惨嚎声激起一阵阵尘土,旋转着,飞扬。
从南蛮营地里传来的凄惨诡异的声音也同样让王朝的士兵毛骨悚然,罗柏颤声下令——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激动:“开——城——门——”巨大的城门石应声倒地,激起漫天尘土。早已蠢蠢欲动的王朝军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出城来,喊杀声震天。兵刃交接,火盆不甘地翻倒在地,竭力吐出最后一口火舌。混乱中的南蛮军战旗被一支呼啸而来的金属重箭射中,“咔嚓”一声断裂。残破的军旗在翻倒的火盆里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巫小婵捏着鬼面青铜铃,看着铃面上的狰狞鬼面陷入沉思,越看,心就越沉下去。耳边一道风声忽至,却是一个杀红眼的南蛮士兵挥刀向她砍来,她暗怪自己大意,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刀削在肩上的疼痛。忽然,“叮”的一声刀被弹开,江南站在战场中,收起弹石子的手,一脚踢开向他冲去的两个南蛮士兵,又抄起那两个士兵的刀像那人掷去。明晃晃的刀瞬间穿腹而过,南蛮士兵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两节断肠子热乎乎地滑出来。他身子一歪,在巫小婵脚边倒下,手上的刀应声落地。巫小婵险中逃生,大口大口呼吸着,心里直呼好险好险。这时,戚衍身影一窜就出现在她面前,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他的轻功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那么大意!”巫小婵没想到他会如此气急败坏,稍微有点儿愣。回过神儿来,才对他轻松一笑:“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要是就这么死掉,谁来完成我答应你的事儿呢?”戚衍松一口气,绕过她窜进帐中,再出来时,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看着他古怪的神色,巫小婵说:“铁木雄是自杀的。”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她眨眨眼睛,摇一摇手上的铃铛,说,“你信不信,现在我可以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死,也可以让任何人‘生’,你们的生死…”铃铛没有发出声音。
“…只在我一念之间…”
原以为戚衍会被骗到,但她没有得逞。戚衍看着她,摇摇头,说:“你不会。”巫小婵反问他:“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戚衍一笑,走上来拍拍她肩膀,说:“好歹我们也算是老相识,这点儿看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巫小婵勾起嘴角。老相识?她喜欢这个称呼。可是,这东西,现在确实不适合再在这世间呆下去…
巫小婵盯着青铜铃一言不发。原本,她以为可以用鬼面青铜铃唤回那些被囚禁在西山假日大酒店的少女的命魂,却没想到,这东西在铁木雄手里犯下太多杀孽。它夺去成千上万人的命魂,却没让同样多的人“新生”。鬼面青铜铃只能一命换一命,这是它的存在规则。现在规则被破坏,铜铃里积郁下太多怨气,根本已经没法儿再“起死回生”。即使用些禁术强行使用,死者即使生还,也会像那些南蛮士兵一样变成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意义。也就是说,这场仗即使她不插手,南蛮也必败无疑——铜铃最后会“沉睡”,铁木雄会发现,他的铃铛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行尸们会慢慢衰弱腐烂。他自己造下的孽,现在只不过是提前偿还。
但是,巫小婵此行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鬼面青铜铃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难道,自己的所有努力就要因此而白费吗?
“走吧…”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所能做的,不过就只有这些而已。
南境一战,南蛮攻城军全军覆没。统领铁木雄被杀,尸身悬于城门楼上,日夜供人观赏。王朝要以此来显示自己天朝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让那些南蛮蛮子从此不敢再踏进天朝土地一步。在罗柏率领的王朝军队开始全面反攻的时候,巫小婵和戚衍、江南一行三人正快马加鞭往王城赶。两天之后的深夜,巫小婵才又见到聂瑶——此时的贵妃娘娘。
聂瑶仍然住在冷宫,禁足令也仍然还在,不过现在的她跟巫小婵第一次所见的已完全不同。宫人来通报的时候,贵妃娘娘正左手跟右手下棋。巫小婵一进来,她就招呼她跟自己一起下。“我不会。”“要的就是不会!我也是刚学的,规则好复杂。我以前下的五子棋跟这根本没法儿比…”巫小婵懒得理她,她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心情。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能再这么在这儿耗下去。明天我就去跟皇帝说,我要带你离开,回去我们的世界。我给他立下这么大个战功,我就不信他不卖我面子。”“嗯…我现在是‘梦鬼’,放在身边不吉利,皇帝倒的确有可能放我走。可是戚家那边呢?”
巫小婵若执意要做什么,就算是戚衍也根本拦不住。她在这儿绞尽脑汁想解释,完全是因为和戚衍那份“旧相识”的交情。她不想什么解释都没有就不告而别,就像竹音当初离开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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