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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小店-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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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会揭开一个怎样的迷局。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自己掌握着真相,到头来却发现谁都被蒙在鼓里。真相已经被深深掩埋,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身处联盟时的困境,对事实抽丝剥茧,寻找那潜藏在一切表象后的隐秘的力量。
新娱新人见面会后的第二天,围绕着孟君的那句话,鹿涵的十四岁生日收到的是来自五湖四海、十里八方的孟君的歌迷们铺天盖地的祝福。娱乐头条里鹿涵这个名字赫然在目,而头条里的另一个名字——孟君,此时早已回到华大,他要面对的是一场剖心剖腹的质问和坦白。“孟先生,您能否向我们透露您雇佣安全保护人员的真实原因?”
杜诺与孟君相对而坐,彼此距离只有两三步,这句话说得越恭敬,压迫感反而更强。有些人,不愿意说谎的时候就习惯用沉默来代替语言,孟君就是这样。在调成暖黄色的略显暧昧的灯光下,他眼里只剩下一种情绪,名为“不知名”。“这样说吧,孟先生,我现在怀疑您…曾经接触过非自然能力者。”孟君脸上可见地出现一丝讶异。
“实际上,我也是非自然能力者。”杜诺说,“张先生在替您向京市安全公司递交安全保护申请的时候,出于偶然被我们的人注意到,所以才会临时由我们来接手您的安保工作。”杜诺是在刻意撇清张恨恨和非自然能力者的关系,这很明显,他不想让孟君把张恨恨跟非者联系起来——保持最可能的隐蔽性,这一向是研究社的做事原则。然而孟君却说:“你不用刻意撇清什么,”他的语气竟然显得有些落寞,“其实…我早就知道老板他不是常人,我早就知道。”
孟君说得这样明明白白,杜诺便轻松许多,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那好,我们就说些敞亮话。昨天我们瞒着你设过一个局,不负所望,我们终于等到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非自然能力者行踪暴露。不过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抓到他。我很疑惑的是…”杜诺突然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孟君,说,“那位非者对你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他在保护你。我很疑惑,你是凭什么——能够得到一个控物者的保护?他为什么会保护你?我很疑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寻求额外的安全保护?难道说,你受到的威胁大到连一个控物的强者都应付不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不懂事
孟君说:“不是的,不是这样。我雇你们其实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老板可能是太担心我,才会强调‘保护’两个字。”杜诺愕然。“我向老板要人的时候,他说你们虽然是保镖,但什么都可以做,你们无所不能。”那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孟君继续说:“我猜想这些事情…嗯——你说的非自然能力者,可能和她有关…”杜诺追问:“她是谁?”“她是…”孟君突然闭口不言,像是有点儿忌惮,像是有点儿痛苦,像是有些迷惘,像是有些悲伤。他不是一个演员,也不擅长演戏,这样复杂而真实的情感的无掩饰表露,简直直指人心。时间足足过去有两分钟,他方重新开口,说的却是:“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不想说?”杜诺一愣,还真是不懂事啊…
“不想说…那…唉,那我等,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杜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他利落地站起身来,说,“其实,对于这样鲁莽的直白我也感到很抱歉。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应该说一下,有一个你的歌迷昨天大老远从荆川跑到京市来,只想要见见你。我帮她问问,孟君有没有时间能见她一面?”孟君没有马上给出答复,杜诺以为他这是拒绝,于是不再停留,转身准备出去。在开门的那一刹那,身后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有时间!我有时间。就明天吧,明天这个时候我没有课,你可以带那个人来这儿。”“那好,”杜诺说,“我很替她高兴。”
杜诺转过头来,看看室内昏黄的光线,说:“外面天光正白,其实把窗帘拉开可能会更好。”身后的孟君听到这句话,不禁一愣。杜诺关上门,把那个愣愣的表情彻底阻隔在另一端。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巫小婵、张恨恨和余为也一起从隔壁间走出来。
杜诺对上张恨恨的眼睛,说:“孟君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很抱歉,我的追问似乎使他更加难受。”张恨恨走近他,像一个慈爱的长者似的拍拍杜诺的肩膀,没说什么话,转身就进入孟君的房间。这两个人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的。透过门缝,杜诺看到,跟屋外走廊里的白光形成强烈对比——屋子里光线昏暗,孟君仍然坐在刚才的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姿势未曾改变分毫。在门锁的锁眼叩响中,杜诺转回头来,望向走廊尽头的窗子。天光太白,黑色的眼睛被它灼得发光发亮。他轻轻闭上眼。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就这么凝滞下来。
时间像是沙堆里的爬虫,蠕动着肥软的身躯,把沙粒所苦心堆起的完美坡面钻出一个个小小的、凹下去的坑。时间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它想从这堆干燥中爬出来。它休想。
良久,杜诺才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叹息一声,说:“走吧,去酒店。顺便跟我说说你们跟张先生谈得怎么样。”
谭潭和燕旦被暂时安置在华大附近的一个酒店,对于这个,谭潭是颇有微词的。她原想着自己跟杜诺怎么着也算认识,自己和燕旦远来是客,他作为东道主怎么着也应该有点儿主人的风范,帮她们把吃穿住行一并解决。却不想,这个前一刻还口口声声地说他是东道主要好好招待自己的人,下一刻就把她们打发到酒店。钱怎么办?当然是她们自己掏!可怜一个谭潭,捂着自己羞涩的钱包做足眼神功夫,杜诺却只当没看见。
巫小婵回来后也难得拿这个打趣杜诺:“你这个东道主做得不厚道。”于此,杜诺是这么说的:“我还真就是故意不厚道的。这两个出逃的小孩儿,还真以为生活就能这么潇洒吗?说离家就离家,说出走就出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在她们不是真的离家出走,我不会把她们轰回去。先晾她们一段时间吧。年纪太小,终究还是太任性。”
杜诺跟巫小婵一路步行,倒是把刚才的事儿各自都交待得七七八八。孟君实际上算是什么都没说,张恨恨那里也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毕竟孟君在国外这三年里发生的事儿他也几乎毫不知情。相反地,张恨恨说起一些久远的事——也就是孟君小时候的经历。
张恨恨当初下定决心要带走孟君好好栽培,自然在他家里那方面下过很大功夫。孟君的父亲孟常泽是殡仪馆馆主,母亲是一位幼儿教师。这是个颇为殷实的家庭,夫妻俩算是老来得子,孟母四十多岁生下孟君,他是那个家庭的独子,本来应该受尽宠爱。但这个得来不易的唯一的孩子身体不健康——至少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那样以为的——孟君不会说话。
张恨恨说:“圈子里很多人明里暗里羡慕,或者说是嫉妒这孩子,他这一路走得太顺,顺得难以想象。他似乎天生就是来让人为他的声音而膜拜的,再加上我的帮扶,他甚至连一句坏话都没听到过。这孩子,不能说他单纯,但他性子确实好。直到现在,他似乎都还不知道愤怒是什么、欺骗是什么,他从来不曾动过怒,一句谎话都不会说。只有我知道,他不是走得顺,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历尽磨难,他笑不出声来,甚至连哭也哭不出声。他一句话都说不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孩子从来没有向我倾诉过,我…你们不要笑话,我也不敢问。”巫小婵和余为哪儿敢笑话?
这不是一个幽默故事,这是真实。“我是非自然能力者,原本我一直想在他身上找到足以证明他与我是同类的地方,但是现在,我没找到也不想再找。我只愿相信,他十五岁那年我遇到他,是天赐的奇迹,我张恨恨何德何能,白白得这么一个儿子。我是一直把他当儿子来待的。”“他对您其实也像是对一个父亲。”巫小婵说。
“你们研究社难道没有什么简单的方法,直接判断出孟君是不是…非自然能力者?”走在路上,巫小婵这样问。杜诺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他身穿华大学生制服,与亚历斯学院制服的优雅绅士不同,这一身儿主打大气稳重,与华大本身的气质很相符。巫小婵突然想看看眼前这个人如果穿上夏大的学生制服会怎么样。那种精致的古典美,这个人会怎样来演绎?
“有,当然有。”杜诺回答说,“非自然能力者世界有一种感知者,只有他们能感知到同类的特殊气息。”“就是你这种人?”“是啊,就是我这种人。”杜诺倒有些哭笑不得,他这种人?他是哪种人呢?“但凡事总有例外,这世间总存在些不可控因素。还有一种人,我们通常称之为隐匿者,他们具有隐匿自身非自然能力者气息的能力——也就是隐匿术。可以说,感知者和隐匿者就是相对而生的。昨天逃掉的那个控物者,应当同时也是一个隐匿者。他出手救孟君的时候动用非自然能力,自身气息就无法完美隐匿,所以我才有机会能感知到他藏在哪儿。”
“但孟君绝对不会是隐匿者。”巫小婵说得异常肯定,连杜诺也不禁讶异:“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为什么呢?巫小婵自己也不清楚。
三年前的孟君站在舞台上安然接受所有的艳羡与崇拜,隔着一块屏幕,竹音说:“这个人的声音有一种魔力。”生命里的前十五年,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甫一开口却惊为天人。也是在三年前,他突然再次毫无理由地失去声音。远离这个国家的三年生活,被他隐藏在无人知晓的深井似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至今不肯稍有坦白呢?
第一百一十章 知情者
“这只是我的直觉。他不会是非者。”“谁知道呢?”杜诺说。突然他站定,扳过巫小婵的双肩,这个动作让巫小婵一愣一惊,又一颤。那一天在华大东门,他应当也是这样,扳过自己肩膀迫使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试图把那双眼睛变成一个陷阱,她是他的猎物。人行道上匆匆而过的人们不免好奇,一再望向这两人,也有闲暇无事的人露出来那天华大的保安一样的表情。
他慢慢靠近,或许多多少少还带有恶作剧的意味,堪堪擦过巫小婵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可控因素其实还有很多,就如你,我离你这么近,却还是看不透你。”他凑近的时候,巫小婵竟然没有想要逃离。这个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打破她此前生活的“界限”,没有一个人曾对她说这样的话;没有人曾像他一般,握着自己的手同弹一首曲子;没有人曾像他一般,邀她穿上华袍艳服,给一位睿智的长者祝寿;没有人曾像他一般,和她听同一首甜蜜的关于爱情的歌;没有人,曾像他一般,吻她。
说完那句话,杜诺又恶作剧似的,原路轻擦过她的脸颊恢复刚才的姿势。巫小婵近乎粗鲁地推开他。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正在向一个危险的境地走去,这让她很气愤。在那种境地里,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她会像万万个时空里万万的生灵那样,任命运摆布,最后沦为庸俗。这绝对不能发生。
“杜诺。”她说。她倔强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她要即使跌进陷阱也能全身而退,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任何人都休想干扰她,她要抗争。她确乎是在抗争,但仔细一想却不知道是在抗争什么。她说:“我答应过小舟,要跟他…过一辈子…”杜诺的脸几乎瞬而苍白。
刚刚被推开时,他还只以为她是恼怒他的恶作剧。她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受不得一点儿亲近。但现在,她在说什么?“巫小婵,你爱的人,是我。”杜诺压抑地、无奈地低吼出这句话,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优雅公子哥儿形象,分明一头愤怒的野兽。不管是什么人总有很多面,懦弱的人也会坚强,温柔的人也会暴躁,随和的人也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的人也会显露出柔情,同样,一向矜持有礼的人,在被激怒的时候也会变得粗鲁。所以,人这么复杂,一个人到底要如何才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杜诺说:“叶孤舟?他算什么东西?”巫小婵脸一僵,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哦?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旁边看戏的闲人们眼瞅着不对劲儿,悻悻走开。在他们眼里,吵架的小情侣最是惹不得。沉浸在爱情里的人都是疯狂的,这疯狂刹不住脚,极易伤及无辜。他们原本也只是想看乐子,可不像被小情侣的怒火烧及。即便是一个愤怒或者厌恶的眼神,如果它是来自一个陌生人,人也是不肯安心承受的。
杜诺攥紧拳头,松开,攥紧,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拉长一张臭脸,大踏步走开,把巫小婵一个人留在原地。他骨子里有不容侵犯的骄傲,不容任何人对他不屑一顾。即便是巫小婵,也不行。
巫小婵呆立在原地。恍惚间,她竟有种被抛弃的错觉。来来往往的人所能给予、所愿意给予她的,不过一个同情的、好奇的、疑惑的、戏谑的、淡漠的眼神。越过雕琢拙朴大气的石栏杆,穿城而过的河流依旧一往无前。凡世间物水最灵动,最无法忍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手握得再紧,也握不住水。不管前路有多少障碍,水的一生也只有一个方向,它必然以柔情感化坚硬,以刚强摧毁软弱,它必将葬身归宿之地,无我,即处处有我。水所倒映出来的人世间百种千般嘴脸,在“情”之一字下越显光怪陆离。巫小婵看到自己的脸像风中的口袋,在水里飘泼。这里的水称不上灵动,它无鱼。没有这般为水而生的生灵,水便不成其为活水,自然也就称不上灵动。鱼?她倒是忽然想起来店里的鱼坚强和鱼勇敢。这两条鱼搬来店里住以后,她这个主人未曾尽到什么地主之谊。只聂瑶一个人照顾它们,儿子似的宝贝着这两条前世的鱼,叶孤舟偶尔也喂喂食、换换水——他是个细腻的人。自从叶孤舟来到店里,他就一把包揽下店里所有的俗务,小到擦书架拖地板,大到买进卖出、官方交涉,巫小婵其实早就已经是个甩手掌柜。她一直不是个能干的人,竹音走后,叶孤舟来之前,店里的生意其实一直很冷清。
这是在想些什么呢?他们这应当算是吵架吗?不太像,但确实,这使两个人都不愉快。巫小婵向来是不擅长生气的,她只感到失落,并且还有不可避免的悲哀。她最终还是要到酒店去见杜诺。不管在途中停留多久,目的地总是不会变的。
门铃清脆响亮,谭潭欢欢喜喜跑去开门,把巫小婵让进房间里来。杜诺一直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人,谭潭是知道的。从他进门到现在,杜诺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他跟燕旦倒是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但实际上这两个人没有半点儿瓜葛。要说有,也只有孟君。燕旦是孟君的歌迷,而杜诺跟孟君的关系可不简单。
巫小婵走进来时,杜诺和燕旦不知说到什么,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他的样子轻松至极,就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见到巫小婵,杜诺也只是点头示意,转过去又跟燕旦说说笑笑起来。燕旦应当不是个活泼性子,此时却也笑得有些坐不住,拿手半掩住嘴唇,脖子上那根红绳儿随着少女的躯体隐隐颤动。杜诺要讨一个人欢喜,确实是很容易的。
巫小婵原本还打算坐到杜诺身边,此时却是改变主意,就站在从门到房间腹厅的一小段走廊里。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等身样貌。华大的制服大气端庄,于她却有些不合适,她穿不出那种气派来。杜诺曾说,橄榄绿是最适合她的颜色,俊秀,却一点儿也不张扬,低调,又不会沦为平庸。
谭潭走过来,面色颇有不忿,说:“拈花惹草,不知羞耻。”杜诺在她眼中,竟已经沦落到古时拿扇头挑良家妇女下巴的混蛋公子哥儿形象的地步。杜诺要惹一个人生厌,也是挺容易的。巫小婵只是说:“他们谈的似乎是孟君,你也喜欢孟君,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我这次来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巫小婵当然知道。从温家堡出来以后,谭潭就一直揪着林雀子的下落不放。也不知道杜诺把林雀子藏在哪里,连对自己都没有提起过半分——巫小婵这样想着。“你要真想知道雀子的下落,得自己去问他。并且,不要动怒,不要瞪眼睛,要心平气和地、郑重地向他提出来,他才会理你。”“真的?”谭潭仍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你就这么了解他?只要我这么做,真能问出雀子的下落?”谭潭毫不自知,她随口说出的那么一句话竟让巫小婵有一瞬间失神。
我了解他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习惯把不想说的事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或者是用一个小动作就把人引到另一个话题上去的?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这个性子的?
“那我试试。”尽管怀疑,但显然谭潭乐意一试。“杜诺,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儿。”谭潭果然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这一本正经刚开始或许是强装的,但话一出口,她真的就不自觉地一本正经起来。只因她是真的在乎。
杜诺一行人离开荆川后,她曾不死心去过雀子家。当然,她不可能见到林雀子。雀子不在,那个家似乎也是一个完整的家,有父亲,有母亲,有尚不知事的孩子。女主人招待她比上一次更加热情,那小孩儿长得可真是快,在母亲的臂弯里,一天一个样儿。但几次之后,她便不再去,只因林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雀子。她想,如果不是在那栋房子里,不是在那个女人和孩子面前,他一定会向她说起雀子,说他身为父亲心里是如何担忧、如何焦躁,却又如何感到无力。但是他没有踏出那栋房子,自然也就不可能说出那些话。谭潭为此暗自气闷,心思自然也就渐渐不再集中在功课上。每天她身边来往的同学,说笑的还是一样地说笑,热闹的还是一样的热闹,少一个林雀子,于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相干。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真相,林雀子,她没有在乡下陪亲戚,她不会很快回来,如果自己不做点儿什么的话,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知者永远可以心安理得地冷漠,知情者却无法说服自己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聪明人
燕旦很适时地止住话头,看向谭潭,这样,原本心情不好不想理她的杜诺也不得不转过头来。他表情淡漠,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像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有些人,天生是善于演戏的,对这种人,你尤其不能只看表面,因为你所看到的可能只是他想展现给你看到的东西。
谭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杜诺,竟然感到有点儿心虚。她寻求安慰似的看向巫小婵,对方似有意似无意地一眨眼,这个动作让谭潭的底气一瞬间足起来。在她心里,所谓神秘的行者肯定是要比杜诺这个非自然能力者更厉害的。“杜诺,我问你,”她站直身子,“你究竟把雀子藏在哪里?”
杜诺却仿若被一个笑话击中,夸饰地笑:“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林雀子在我手里?”“不是你还能有谁?那天在联盟…”谭潭恼怒于他的笑意,正欲与他争论一番,话说到这儿却突然停住,略有忌惮地看向一旁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的燕旦。这种事情,燕旦是不应该听的。但现在若叫她出去,必然显得很不礼貌。
这个时候,非常默契的,巫小婵和杜诺对视一眼,双方眼中竟带着出奇一致的探究意味。他们眼中的某中意味是相同的——我知道是你,你不用解释。他们同时都看出对方眼里的这种意味,几乎也在同时,陷进巨大的惊骇之中。
杜诺严肃起来,回答的是谭潭,眼睛却直视巫小婵:“确实不是我,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不承认。”谭潭第一时间想鄙夷一笑以鲜明地表示她不相信的态度,她再要寻找一个盟友,和她一起来揭穿杜诺这个不堪一击的谎言。但这一次,她没能如愿。谭潭第一次在巫小婵的脸上看到慌乱。
杜诺“蹭”地一下站起来,倒把燕旦给吓一跳。她不好意思一个人坐着,便也跟着站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这几个人之间的“气场”实在有些奇怪,在这场“质问”中,自己即便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是格格不入的。
杜诺对巫小婵说:“我一直以为是你,小婵。”巫小婵却说:“不是我。”她几乎把嘴唇咬破,“我也一直以为是你。”所以我们才没有问对方,连一个字都不曾提起。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谭潭这时也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儿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人。不是杜诺,不是巫小婵,那会是谁?难道是雀子自己隐藏起来?又或者,这整件事情之中,除开研究社,除开联盟,除开行者,竟还有第四者?
巫小婵和杜诺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聪明人最易犯自以为是的错误,不聪明的人反而更习惯于谨慎求证。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抵如此。
杜诺几乎是粗鲁地拽着巫小婵的胳膊摔门而去,谭潭本来想跟上去,走到门口最终还是跺跺脚停下,返回来安慰起燕旦。她可以说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里最无辜的受害者。“燕旦,你别理他们。他们那种人就是这个性子,一秒钟一个样儿。你看那个杜诺,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肚子里花花肠子多着呢!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一直到被杜诺拽进车里,巫小婵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要回华大。杜诺简短地对司机说:“去亚历斯。”的士司机一脸讶异地转过头来看他们,随即讪讪回过头,手脚利落地驱车前行,只是眼睛时不时还通过后视镜看他们。
现在的杜诺比巫小婵曾经见过的任何时候的杜诺都要严肃和阴沉,甚至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来。的士司机也不搭讪,可见不是所有的的士司机都爱唠叨。自从离开苏市那座小城,巫小婵和的士可谓结下不解之缘。她和叶孤舟第一次到亚历斯报到,乘坐的是的士,那位爱唠叨的的士司机自以为精明地谈天说地。在荆川城外的大桥上,那两辆追逐的的士应当早已不知所踪,而不久前的的士对峙,现在仍历历在目。而此时此刻,她和杜诺正坐在这位沉默的司机的的士里。杜诺是有车的,但他却不载她。这许多天辗转京市各地,他带她拦的士、挤公交,甚至更愿意步行,却就是不愿意开车载她。这实在是个性情古怪的公子哥儿。
这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红灯都没遇到一个,真是出奇地顺利。任你人再怒、再恼、再愁、再伤,事情仍然像它该发生的那样发生。你心烦,事情可以让你觉得自己顺利得出奇;相反地,有时你高兴、你激动、你手舞足蹈,事情该坏还是坏,该好还是好。天没有不遂人愿,也没有遂人愿,而是天从来没有在乎过人愿。人愿算什么东西?老天何必在意?
知道杜诺要带她回亚历斯,但巫小婵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带自己到研究社总部。
荆川的研究社分社,在徐老板酒吧的地下一层,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京市的研究社总部就在亚历斯学院的地下。在亚历斯学院隐蔽的地面之下,几百年来藏着一个在自然界规则之外的非自然能力界,它同地面上的亚历斯的不同在于这里几乎保留着初建时的所有风貌。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同时看到地面之上和地面之下,那么他一定会为此而惊奇不已。
地面之上,是明亮;地面之下,是灰暗。
地面之上,是奢华;地面之下,是拙朴。
地面之上,是激情;地面之下,是沉静。
地面之上,是青年;地面之下,是老者。
地面之上,百年沧桑,物是人非;地面之下,时间却仿若停止。
巫小婵站在这广阔的“地面”之上时,就有这种感觉——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与联盟的那个“封闭的王国”不同,这里就是一个纯粹的蛮荒之地。她仿若来到史前大战中的古战场,触目全是空茫。她所见只有灰黑色的土地,没有生灵,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雨,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她恍然间觉得,研究社和联盟,非自然能力界的这两个死对头,其实并没有作为对头的理由。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外与归宿
“很吃惊吗?行者。”巫小婵转头看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叫她?杜诺却仍兀自望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惊讶,它简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老态尽显,却不咳嗽、不危弱,只是弓着腰,笑眯眯地盯着我一步步它。你来到这里,”他一顿,沉默良久,终于像认命似的,问,“你有没有…一种家的感觉?”
“家?”
研究社的人把这里当作家,而联盟以彼为国。林雀说,联盟那个封闭的王国里的人们,有一种不灭的信仰,他们信仰他们的“主”,信仰他们微妙的等级。那研究社呢?信仰的——就是这个“家”吗?
“没有。”她不愿意撒谎,也不想沉默。杜诺像一个落败的战士,终于承认身为战士的无能:“你果然…不是我们的同类…”巫小婵竟有些无法承受他语气里的落寞,小跨一步上前去,背对着杜诺,说:“你带我这个外人来这里,合乎规矩吗?”岂料他竟笑:“不合乎。”巫小婵回头看他。
杜诺不知道从哪儿捡到根黑色的树枝,插进泥土里,这早已经失却生命力的树枝开始疯长起来,用老人独有的缓慢与坚定“伸”进“天空”,纵横大地,一瞬间闪耀出极强烈的白光来,巫小婵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这个荒芜之地已如白昼。地面之上尚还是黑夜,这里却已经只有光明。
“这里待会儿陆陆续续会有很多人来,我们还是先去那边坐坐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巫小婵看到几个矮木桩等距地杵在空茫的大地上。杜诺先她一步往那边走去,在他身后,巫小婵看到青草追逐着他的脚步长起来,她看到顽石和花就在这须臾间遍地铺展开来,盛开着,挺动着,溪水流起来,无声地,优雅的。在目所及的地平线上,高阶层层垒砌,尘土精致而谨慎地飞扬。等到巫小婵随杜诺在矮木桩上坐定时,周遭已是林木葱茂。她抬头望天,那纵横天空的黑色枯枝像一张网守护着这里、支撑着这里,也禁锢着这里。
“你可知这是哪里?”杜诺手指轻叩矮木桩的桌面,探究地看向她。“你想让我回答什么?研究社?亚历斯的地下?”杜诺却笑着说:“两个都不对。”来到这里,他似乎心情很好,“这儿既不是亚历斯的地下,也不是研究社,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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