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落花辞-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淮质子祜入威虎军之事,便在君王毫不避讳的野心之中一锤定音。

    遣退众人时,巫王特地留住桓冲片刻,笑问:“孤听王后提起过,右相家有女名桓莼,是个才貌双绝的,可有许配人家?”

    桓冲忙道:“王上王后谬赞。臣那女儿,整日里就喜欢啃旧书,认不得几个字,不曾许配人家。”

    巫王似是松了口气,斟酌着道:“文时候甚是钟情于你这女儿,整日央着孤给他赐婚,不知桓相何意?”

    当朝右相有些为难得消化了下这个消息,才忧心忡忡的道:“不瞒王上,臣这女儿,仗着读了几本书,自视颇高,凡事最有主张。此事,臣做不得主,恐怕还得问问她的心意。”

    巫王抚着他肩膀大笑道:“你说的不错。小儿女之间的□□,还得他们自己拿主意。”

    桓冲告退后。巫王便直接去偏殿召见了司天监派来的两名星官。

    两名星官一人手捧龟甲,一人呈着写了卜辞的竹条。

    巫王如往常一般,没动龟甲,只拿起竹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燕燕于飞,向于季秋,水出于东,凤折于西南。”

    那是巫国太殷三十五年,孟冬之季,巫王孟亲临司天监,求问巫世子启与楚九州公主婚事。太祝令卜算整整三日,双目泣血,终于解出卦辞:

    “燕燕于飞,向于季秋,水出于东,凤折于西南。”

    巫王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双目渐渐泛出血红颜色。而那团血红之中,往事如洪,怒吼翻滚,吞噬着爱,更吞噬着恨。

    “咔嚓!”两名星官诧异抬首,只见那支竹片在巫王掌中折为两段,而后化作齑粉。

    同样的卜辞,在巫国历史上,也仅出现过这两次而已。
………………………………

47。青衣文弱

    这一次,巫王巡查威虎军的决定得十分突兀,几乎称得上是随性而起。

    戍卫营只能匆匆为巫王安排了车驾及随行护卫,并临时抽调铁营鹰卫于沿途护驾。

    午后,晏婴按巫王旨意,亲自到了沉思殿,传令世子随驾。

    笔直跪在烈日下的少年,面白如纸,连汗都流不出来,显然忍得极为难受。

    晏婴举袖替他挡住烈日,一面去扶他起来,一面急着脸道:“殿下快起来,王驾马上要出发了,耽误不得!”

    九辰跪着不动,忽然仰首问:“有吃的吗?”

    晏婴一愣,换做以往,他悄悄送的吃食,从没进过这位小殿下的嘴。这次,九辰主动问他要吃的,倒令他措手不及。

    过去的大半生里,他已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暗潮急流,然而,此刻心中的悔恨,却是前所未有的。

    晏婴犹豫片刻,从怀中拿出个油纸包,有些为难的道:“这是昨日剩下的饼子,奴才怕浪费,今早就带上了,已经硬了――”

    他话未说完,九辰已将东西夺了过去,撕开油纸,跪在那儿,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副情景,就这样刻入了晏婴的心底。直到许多年之后,垂垂老矣的巫国内廷总管偶尔经过这个地方,都会忍不住抬头去望天空,以掩饰禁不住浑浊的苍目。

    晏婴眼睛一热,再不忍心催他,不住提醒:“殿下慢点吃,会噎着的!”

    九辰三两下就啃完了一张大饼,然后迅速抹干净嘴巴,自己扶着晏婴起身,边走边道:“父王车驾在何处?”

    晏婴惊觉他手心滚烫的厉害,只是时间太紧迫,他顾不得问,疾步追着他,慌慌忙忙从怀中掏出一副湿帕,一边替他擦掉嘴角敢凝的血迹,一边道:“在文德门前。”

    九辰忽然驻足,想了片刻,反问:“随驾的,可有其他人?”

    晏婴点头:“淮国的祜公子。”说完,他还想再问,九辰却点足将他甩到了后面。

    文德门外,仪仗庄严,铁骑肃穆。大将军徐暮正亲自带人检查仪驾安全。

    九辰害怕误了时辰、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一路飞掠到文德门,才停了下来,问徐暮:“哪匹马是我的?”

    徐暮见这位小殿下半边脸都是肿的,先是吃惊,后是尴尬:“臣不知殿下也要随驾――。”话外之意,便是并未准备多余的马匹。

    说时,他望了望天色,愈加犯愁:“王驾马上要出发了,赶不及去马场了,臣让人给殿下匀匹马出来。”

    “不必了!”晏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叫住徐暮:“殿下随王上乘坐青龙车,将军不用麻烦了。”

    九辰听了,大是失望,抿起嘴站着,不肯往车驾方向走。

    晏婴索性拽起他,来到青龙车旁,对着车门,恭敬道:“王上,殿下来了。”

    片刻后,一名小内侍将车门从内打开,里面传出巫王笑声:“让世子进来罢。”

    九辰暗觉巫王语气怪异之极,跳上车一看,便被眼前景象惊住。

    青龙车内,正中央摆放着一面棋盘,巫王正与另一位身着青衣的文弱公子对弈。棋盘旁,放着茶炉,炉上的茶锅滚得正厉害。清淡茶香弥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见九辰进来,巫王笑着招呼他到身边,道:“车驾未行,孤便输了半局。剩下的半局,世子替孤下罢。”

    在九辰的印象中,巫王还从未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这样的气氛与情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袭青衣的东方祜正捏着一枚白字低眉凝思,听到动静,他立刻起身,温雅兼恭谨的缓施一礼。

    他目光清澈沉静,仿佛并没有看见九辰的狼狈模样,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九辰点头回礼,不由心生感激。

    一路上,巫王都在闭目浅睡,九辰除了服侍他喝了几回茶水,剩余时间,便与东方祜在棋盘上消磨。

    缠杀数个回合,双方各有胜负。九辰惊讶的发现,东方祜表面看起来虽然温文柔弱,棋路却是狠辣老练、诡变难测,与他本人相差甚远。

    与往日巡查不同,这一次,巫王直接点名要进破虏营。

    威虎大将军列英面露难色:“那边营盘闹得正乱,末将怕惊扰王上。”

    巫王鼻间冒出一声冷哼:“孤不讲究这些。”

    破虏营,营如其名,巫王进营时,营中士兵正在进行骑射考核。

    校场开阔,位于半山腰,正中央跪着一排身穿囚服的人。这些囚犯的前面,各有一头黑牛,牛尾上,绑着渍满油脂的芦苇。两条铁链将犯人们的双手与牛身绑在一起。

    考核开始时,士兵会点燃牛尾上的芦苇,牛受惊后拖着这些囚犯没有方向的狂奔。参加考核的士兵,必须在指定的时间□□杀所有的牛和囚犯,漏一人一牛,考核不通过。

    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被拖行的囚犯整个身体俱被磨得血肉模糊,牛群负痛狂奔乱撞起来,更不知踩碎踩烂多少四肢躯骸。

    而背负弓箭的士兵却是眼睛光亮的盯着囚犯与牛群,敏捷迅速的射出手中之箭。

    东方祜毕竟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起初只是脸色惨白,强迫自己看了半刻,便忍不住跑到一旁的石壁后面干呕了起来。

    随驾的戍卫营将士,本就对这位羸弱不堪的淮国质子心存蔑视,见此情景,俱是露出鄙夷之色。

    淮王欲遣其质子入威虎军之事,列英已经得到些消息,见此情景,他毫不留情道:“此子羸弱胆怯,若从军,性命尚且堪忧,断无将路。”

    巫王眉峰稍稍一扬,没有评论。

    一旁的九辰忽然挑起嘴角:“原来,威虎军中也讲究以貌取人。”

    列英浑不在意,冷静如初的断定:“貌相可骗人,骨相却骗不了人。臣家中三代相骨,少有看错。”

    九辰顿觉有趣,上下打量他几眼,认真道:“依列将军看,我是什么骨相?”

    列英深深一笑:“殿下骨骼清奇,自非常人可比。”

    九辰拉高声调揶揄:“看人下菜,也是相骨之道么?”

    “住口!”巫王轻咳一声,皱眉斥道:“再敢胡言,孤立刻命人传军杖。”

    这句话倒有些威慑力,九辰果然不再说话,将头转向了别处。

    校场上,背负弓箭的将士点足跳跃在山壁之间,身姿敏捷,出手狠辣利落,火牛与囚犯已经被他射杀了大半,直引得巫王连声喝彩。

    空气中的血腥越积越厚,东方祜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九辰走到他身后,解下腰间水壶递过去,俊颜无温:“现在,你还想入威虎军么?”

    东方祜复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撑着石壁直起身体,灌了几口清水,笑道:“当然想。一个人,如果总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该多有趣。”

    “有趣?”九辰冷笑:“一个连血腥和杀戮都不敢面对的人,怎会懂得其中趣味?茵茵要嫁之人,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怯懦之徒。”

    东方祜脸色霎时惨白,迎风立了许久,自嘲道:“祜卑如尘芥,自配不上公主。”

    话音未落,他便生生挨了九辰一拳。

    东方祜猛地吐出口血水,唇齿之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他闭起双目,默默的感受这股陌生而又狂野的气息,忽得惨然而笑:“公主适楚,乃为联姻;下嫁臣子,称为降;若嫁与祜,便也只剩下贻笑大方了。”

    九辰双眸陡然窜起怒火,猛地揪起东方祜衣领,一拳将他抡到了石壁之下。

    东方祜痛苦得蜷缩在地,吐出数颗混着血水的碎牙,嘴角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附近偷偷瞧看的将士起初不以为意,后来见这情况实在不妙,忙报至列英。

    列英立刻黑了脸,皱眉计较完毕,就要去一探究竟。

    巫王本是专注盯着校场情况,听得动静,便叫住列英,问道:“发生了何事?”

    列英斟酌着禀道:“像是世子殿下在与淮国的祜公子切磋武艺。”

    巫王牵动嘴角,神态轻松随意:“年轻人凑到一起,争狠斗勇是难免的。你去看看也好,别让他们闹得太出格。”

    列英匆忙赶到时,正看到淮国那位文弱的青衣质子被九辰按在地上一通狠揍。

    东方祜满面青肿,喉间不断涌出鲜血,眼看着只剩了一口气在喘着。列英身旁的副将啧啧叹道:“殿下出手这么狠,这小子只怕小命难保!”

    列英也索性携剑观望了会儿,隔着老远,边走边朗然而笑:“麒麟弓蒙尘已久,殿下既然来了,可要去练练手?”

    九辰果然停了手,侧眸道:“也好。”

    列英只当成功转移了这位小殿下的注意力,忙命人去取。

    九辰拿起弓,随意抚摸着弓身雕刻的麒麟图案,忽然一把将东方祜从地上拎了起来,直接往校场方向拖过去。

    列英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好阻拦,便又跟了回去。

    九辰径自来到巫王面前,单膝跪落,道:“儿臣有事请奏。”

    巫王淡淡扫过他手中的麒麟弓,以及,他身后狼狈不堪的东方祜,蓦然沉了脸,高声斥道:“在军中,逞强好胜,私自斗殴,成何体统?孤的颜面,全让你丢尽了!”

    巫王这番疾言厉色,语调确实出奇的高,周围将官见君颜震怒,皆是噤若寒蝉,立刻起座跪成一片。

    九辰抿嘴沉默,片刻,继续道:“儿臣有事请奏。”

    巫王怒道:“来人,传军杖!”

    摇晃着立在风中的东方祜突然开口:“王上息怒,是祜初入军营,心中有怯,一心要与殿下切磋武艺。若论私自斗殴,祜才是首罪。”

    巫王缓颜,将东方祜唤到身旁,抚着他手背道:“祜儿,孤的这个世子,自幼嚣张跋扈惯了,你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更不必替他说好话。”

    九辰看巫王果真不打算理会自己,垂目计较片刻,索性起身,直接掠到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高举起手中麒麟弓,朗声道:“淮国的祜公子想跟诸位兄弟比试一番,大家期待么?”

    “好!”“好!”

    整个校场,一瞬静止后,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哄闹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校场外的青衣公子身上。

    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东方祜没有畏避,反而走出几步,扯着青紫溢血的嘴角,道:“能与各位英雄交手,祜三生有幸。”

    说完,他一撩青衣,果然缓缓走进了校场。

    九辰盯着他羸弱身影,眸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列英不知何时已回到巫王身侧,见这情形,俯身问道:“臣看这个东方祜并不懂武功,火牛阵实在危险,要不要派人护着?”

    巫王双目幽深的盯着前方,过了许久,面上忽然浮出一抹笑意:“世子既然有把握,就由他闹去吧。”

    九辰隔空将麒麟弓抛给东方祜,东方祜踉跄接住,摸了几遍弓身,又弹了弹弓弦,满是歉意的笑道:“殿下赎罪,祜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拉不动此弓。”

    周围,再次爆发出哄笑声。

    九辰立刻命人给他换了最轻便的小弓。

    东方祜试着拉了一下弓,复惭愧道:“祜双手实在无力,这弓,就不用了罢!”

    此次明明是骑射考核,他却一副凡事都好商量的口气,许多将士,已经捂着肚子笑倒。

    手执松火的十名士兵,已站定位置,准备点燃牛尾。

    东方祜拿起一根羽箭,突然奔至西南方向的石壁,开始手脚并用得往上攀爬。

    众人只当他生了逃跑之意,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一声鼓响,绑着犯人的牛尾被齐齐点燃,牛群立刻狂奔起来。

    东方祜爬上高壁,忽然转身,脱去一身青色衣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用箭划破手腕,任滚热的血浸满那件袍子,将其染成血红之色。然后,他用双手将血袍铺展在石壁侧面上,让其迎风飞舞飘扬。

    发狂的牛群视见这片晃动的袍子,愈加愤怒,纷纷向石壁狂奔而去。

    空气如乍断之弦,忽然静止,吸气声此起彼伏。

    转瞬之间,十头火牛齐齐撞壁而死,血染石壁。牛身上绑的那些犯人,也被这巨大冲力甩到石壁上,粉身碎骨。

    一片死寂中,一人抚掌而笑,连声赞叹:“好!甚好!”

    却是巫王。

    下一刻,校场内外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点将台上,九辰缓缓抱臂,看着东方祜,唇角渐渐浮起笑意。

    考核完毕时,巫王正式宣布,准淮国公子祜入威虎军,历练两载,以成其冠礼。
………………………………

48。针曰青梅

    从破虏营出来后,巫王由列英陪着去巡视其余营地。

    通过考核的将士皆扔了弓箭,聚成一团,直接在校场中架起铁锅,毫不忌惮的啖肉喝酒,哄闹叠叠,以示庆祝。

    九辰掠上石壁,找到正席地休息的东方祜,将一个布包递到他面前:“茵茵让我转交给你的。”

    东方祜灰暗的眼睛陡然迸出一丝亮光,他仔细扫干净身上的尘污,才如捧珍宝般将那个布包紧紧贴在怀里,青肿的面上,也慢慢弥散出宁静的微笑。

    九辰抱臂笑道:“今日这一招,你用的极妙。”

    东方祜撩衣而起,深深一拜,声音黯哑轻沉,溢满感激:“断绝后路,死地后生,祜多谢殿下成全。”

    九辰闪身避开,迅速扶起他,轻道:“这是你的本事,不必谢我。况且,这也算不得绝路。我只是想顺便告诉你,两日后的国宴之上,父王便要宣布巫楚联姻。”

    东方祜雪容煞无血色,左手指节,下意识捏紧了那袭染血的青袍。

    九辰将他的反应一分分看在眼中,忽然道:“你闻到味儿了吗?”

    东方祜也感觉到了鼻尖萦绕不去的浓郁香味儿,缓缓点头:“是肉香。”

    九辰闭目嗅着,继续问:“味道如何?”

    东方祜不得不承认,此间肉香的确比他吃过的都要浓烈诱人,纵使心情低落至极,他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民间有言:神仙站不稳,佛爷也跳墙。”他徐徐道出此刻真实感受。

    九辰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笑吟吟道:“胜利者,将猎物分而食之,是破虏营的规矩。那铁锅里煮的,不仅有牛肉,还有被射杀的死囚,自然香飘四溢。”

    东方祜顿时面如死灰,“哇”得便吐出一口血水,无端的森森寒意,从他脊背直直窜进心底。

    日光融融,惠风和畅,他却觉得自己是身处无间地狱,鬼面獠牙遍布四周,皆张大血红的瞳孔望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连肉带骨的吞食。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更甚于猎人与猎物。你若不懂得反击,下场,只怕比猎物更惨。”说到此处,九辰忽然挑起嘴角:“当然,你可以一开始,就别在猎人面前暴露。”

    东方祜愈加用力的攥紧怀中布包,唇边溢出丝丝苦笑:“祜明白。今日,祜若不敢踏进校场,殿下是不会将此物转交的。”

    “不错。”九辰盯着他,眉峰犀利如刃:“没有勇气和能力,就不要给茵茵任何希望。如果给了她希望,就不要辜负她。否则,即使你没有死在猎人手中,我也不会放你。”

    然后,他翻手抛出一个细静的白瓷瓶,散漫轻笑:“我从五岁起就呆在这个地方,它的血腥、杀戮、黑暗、以及它能带给你的力量,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东西,也许能帮到你。”

    东方祜捡起地上的瓷瓶,拔开瓶塞,只嗅了一下,面上接连闪过震惊、惨然、悲哀、绝望等诸般神色。

    等他猛然抬首时,九辰早已扬长而去。

    日色落尽,晓月初升,巫王方才起驾回宫。

    东方祜已经被列英安排到新营报到,回城的青龙车驾里,便只剩九辰陪着巫王。

    巫王一路沉默,并没有提起白天校场所发生的事。九辰便坐在棋盘旁,自己跟自己玩儿棋子,一边打发时间,一边思索如何顺利脱身回府。

    威虎军驻扎之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十分隐蔽。往返沧溟,需途径许多艰险山道。

    此时夜色渐深,浓云堆积于长空,月光不及泻下,便被吞没,车驾行进的速度更比预想的慢了许多。

    徐暮敏锐的嗅到了周遭蛰伏的危险气息,不由心神绷紧,反复检视护驾营卫,并加重青龙车驾四周的护卫数量。

    青龙车内,巫王忽然开口:“这两日,你先歇在宫中,待国宴结束再回府。”

    九辰捉棋子的手顿了顿,垂目应道:“是。”

    心中正烦闷,他便被一股突来的巨大力道带着撞到棋盘上。

    一时间,乱马嘶鸣,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青龙车仿佛是绊到了重物,猛地停止了前行。

    巫王袖中淡青光芒一闪,无数细如牛毛的暗器纷纷坠落,车外,徐暮刷得抽出腰间长剑,疾呼:“护驾!”

    两个重物从车顶滚落,在车窗上喷溅出大片污血,九辰贴着车板滚至左侧,挡在巫王前面,连珠暗箭齐发,又射杀掉数名刺客。

    缠斗声接踵而至,刀锋剑刃在暗黑的夜里闪烁着寒彻骨髓的幽光。刺客来势汹汹,又有藏在暗处的□□手相助,越老越多的随行将士倒在血泊之中。

    沿途护驾的铁鹰卫突然失去联系,行动信号连发数次,都无任何回应,巫王此行突然,又无暗血阁跟随。徐暮见形势危急,一咬牙,翻身跃上车驾,砍掉三匹马的套索缰绳,只留下一匹。他立在车前,手中剑鞘往马臀上重重一击,那马便带着车驾,狂奔起来。

    马车剧烈颠簸,刺客紧追不舍,细密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射入,车中人身形尚难稳住,对这些毒针,根本防不胜防。

    九辰脱下外袍,抵挡了一阵,实在力不从心。又一拨暗器飞如急雨,九辰再也顾不得许多,翻手从棋盘下的暗格中抽出麒麟剑,剑尖一闪,挑落巫王身上的明黄龙衮,披在身上便跳出了车窗。

    巫王一心御剑抵挡暗器,对他这番僭越竟是束手无策,只能咬牙忍下。

    徐暮一边驾车,一边与刺客缠斗,一身两用,连中了数刀,已然摇摇欲坠。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只能舍身护君的时候,一道轻捷影子携着一抹凌厉剑光破车而出,瞬间挑掉了紧逼车驾的十多个刺客,周身明黄,在夜空中格外刺眼。

    “你带父王先走!”九辰点足掠至他身旁,简单下了命令,剑刃一翻,抹掉缠上来的暗影。

    他这身明黄装扮果然吸引了刺客注意力,身形一晃,数十道魅影便全部缠杀而去。

    徐暮抓住机会,挥剑刺进马股,驾车沿着山道、朝沧溟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杀气渐渐消散,夜的宁静显露出来,急促的马蹄声、驾车人呼之欲出的心跳,愈加清晰。

    巫王端坐在车中,修长的手指,始终抚摸着青龙剑身,直到车驾徐徐停在城门前。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无数火光从城门内涌出,戍卫营左将军狄申分开众人,单膝跪于青龙车前,高声奏道:“臣等护驾来迟,请王上降罪。”

    巫王携剑下车,薄唇紧抿,侧脸冷峻,许久,方淡淡道:“平身。”

    独孤信随后赶到,匆匆行过礼,道:“臣护送王上回宫。”

    巫王没有动,反而转身望去。远处,长空寂寞,山色茫茫,万物沉寂如水,吞噬着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此般宁静,就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只是梦境而已。

    徐暮忽然跪倒在地,虎目含泪:“臣有罪,不该留殿下断后。”

    巫王捏紧掌心银针,脑中闪过针尾的青梅标记,道:“于忠于孝,都是他的本分。你救驾有功,孤自有重赏。”

    狄申竖起耳朵,忽然指着前方,高声道:“有动静!――是戍卫营的马,蹄上裹了棉布!”

    巫王心中一动,抬目的刹那,果见一列黑骑自官道上飞驰而来,为首的少年,携弓带剑,正是九辰。

    “是殿下回来了!”徐暮激动大呼,心中的愧疚与不安顿时如烟云消散。

    狄申忙命卫兵让道,众人这才发现,九辰还牵着两批空马,马身左右,各绑了两名负伤的刺客。

    徐暮与狄申大喜,忙命人将那四名刺客羁押起来。

    九辰当先翻身下马,将那袭已经破碎不堪的黄袍捧到巫王面前,单膝跪落:“儿臣自知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甘受重罚。”

    其余将士亦翻身下马,在九辰后面次第跪落。

    巫王拿起袍子,打量许久,忍不住冷哼了声,略带疲累的道:“夺袍无异于弑君,忤逆犯上,按巫国国法,当受千刀万剐之刑。这次,你救驾有功,又抓住了刺客,孤也不想多做计较。重罚就不必了,回宫后,去司刑处领三十重杖。”

    “是!”九辰朗声应下,余光瞥见巫王掌间露出的针尾,以及,尾上刻得那束青梅,双眸顿时变色。

    巫王回宫之后,先做了两件事。一是命人将那枚银针装入锦盒,送到章台宫,二是命戍卫营将刺客转移到诏狱,等待提审。

    巫后本是在梳妆,准备迎接巫王到章台宫用膳。内侍送来锦盒时,她并未多做意,只含笑接过谢恩。然而,打开锦盒、看到那枚银针的一瞬,巫后手中芙蓉簪倏然坠地,花容之上,默默流下两道泪痕。

    “他终究,不愿信我!”

    巫后惨然而笑,冰眸如雪,猛然挥袖将梳妆台上的簪环钗盒拂了满地。

    隐梅默默弯身,拾起那支芙蓉簪,重新□□巫后云鬓之间,笑道:“这毕竟新婚之夜,王上赠与王后的定情之物,幸好没碎,否则,就不吉利了。”

    巫后不动不语,她静静环顾四周烛火,忽然道:“子沂可好?”

    隐梅一怔,巫后甚少主动提起世子,更没有私下唤起这个名字。她掩下思绪,尽量平静道:“殿下为了引开刺客,私自夺了王上衣袍,听说,被罚了重杖。”

    这个消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激起巫后心中病态的快感,她的容色愈加雪白,笑着自嘲:“只要是我的孩子,总入不了他的眼。”说完,她轻轻闭上一双凤目:“阿梅,给我唱支歌罢。”

    “公主想哪一支?”

    “《越人歌》”

    隐梅轻柔点头,含笑启唇:“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巫后眼角,复溢出两道泪痕。

    垂文殿,晏婴伺候巫王沐浴更衣完毕,早有青衣内侍陆续端了膳食进来。

    晏婴指挥他们将膳食摆放整齐,又检查了碗筷,便小心询问巫王是否现在进晚膳。

    巫王理了理青色龙衮袖口,也没理会他,反而坐到案后翻起奏简,过了好大会儿,忽问:“世子可曾过来?”

    晏婴断没料到巫王有此一问,这才恍然大悟,巫王迟迟不肯用膳,原是在等九辰,忙道:“老奴这就让人去司刑处寻殿下。”

    说完这些,晏婴便有些尴尬的命内侍多加了副碗筷。

    巫王估摸着时辰,面色微有不豫:“这会儿,恐怕是过完刑了,你多派几个人,去别处找。”

    巫王所料不差,九辰一回宫,就去内廷司刑处领了三十重杖,此刻,正待在采绿湖边吹风。

    花木幽深,水流潺潺,湖上水榭九转回环,此地在夜间,其实也算得上是个隐秘之处,鲜有人扰。九辰从司刑处出来后,一路剧咳难止,还不停的呕血水,沉思殿尚远,且周遭人多眼杂。他想来想去,只能先躲到此处缓解伤势。

    只不过,他咳得实在太过厉害,还是引来了内侍。

    九辰抹干净嘴巴上的血迹,扶着一根青木勉强起身,向寻到他的两名内侍道:“请替我回禀父王,晚膳我已用过,不敢再扰他用膳。”

    费力说完一整句话,九辰迅速侧过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剧咳。

    两名内侍不明所以,懵然点头,回了垂文殿,将此事悄悄禀告给了晏婴。

    晏婴听得眉心直跳,今日巫王喜怒难测,他特地嘱咐两人不要声张,便匆匆提了灯,亲自去寻九辰。

    谁知,他刚出殿门,便见到一个少年身影正孑然立在阶下,正是九辰。

    晏婴大喜,忙引灯奔过去,拉起九辰,一边不停念叨:“殿下可吓死老奴了。老奴还以为,您又要给王上使性子呢,这可不是时候。”一边便要拉着他进殿。

    九辰站着不动,倔强的抿着唇角,黑眸灼然逼人:“方才,我听过路的宫人说,父王将母后禁足在章台宫了。”

    晏婴避开这两道目光,拢着灯笼,挤眉笑道:“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胡乱嚼舌根子――”

    他正揣摩着怎么将此事搪塞过去,九辰却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