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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美人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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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丹唿哨一声,蹲守在底下的狼群立刻井然有序地往后散开,离开时还不忘火上浇油:“仙子,我之前的建议,你不妨多考虑一下,当我的夫人,远比成仙要好得多。”
玄襄拔出插在树干上的虚无,抬手一送,虚无便如电光般朝元丹飞去。容玉拂了拂衣袖,虚无偏移了几分,刚好擦着元丹而过,绕了一圈回到她手上。
玄襄看着她:“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此妖并无大错,罪不至死。”
玄襄看了她许久,点点头:“好,如你所愿。”言罢,便扬长而去。
容玉只得跟在后面。她也不想试图多说什么,他无疑在气头上,只会多说多错。她走在后面,正好可以看见他的衣衫不断有血迹在渗出,不由揣测他到底能撑到何时。结果一直等到快翻完一整座山,他才脸色发白地停下来。
容玉上前几步,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抬手按在他的额上,竟有些发烫。她看着不远处,天色阴沉,似乎层层叠叠压着什么,可是只有往前走,玄襄需要静养。大约是她手上凉气的缘故,玄襄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挨过去抵着她的额头,呢喃了一句:“很难受。”
容玉呆了一下:这个举动太过亲昵,不在她的预计之内。她本来也并不想同他牵扯太深,但愿她的预感不会成真。而等她的仙力完全恢复,她会消去他的记忆,没必要的都必须摒弃,这是她一向信奉的原则。
她扶着他在树边坐下,伸手解开他的外袍,又解开中衣,简单地用仙法让比较严重的伤口凝固。仙气和魔气本是相克,更何况她也并不擅长治愈之法,怕太过了反而让人伤上加伤。
做完这些,容玉拉起他的右臂,绕到自己的右肩上,支撑起他大半的重量。玄襄想挣脱,低声道:“我还能走。”
容玉朝他微微一笑:“没事,你之前背了我这么久,我也该回报你一回。”
他气息急促:“我跟你不同,我什么都不会要求你……”
容玉有些不耐烦,真想下手打晕他,却还是忍住:“马上要下大雨了,这里太过危险,我们必须去前面的村子休息。乖,你要听话。”
这一程路走得艰难,玄襄确实也疲乏得很,只是硬生生撑住。幸而那村落不算太远,过不多久便到,他们此刻甚是形容狼狈,引人注目,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朝他们道:“两位是不是遇上附近的强盗响马了?前面不远有一伙强人,常抢劫过路人,就是连我们村子里的也不放过。”
容玉颔首道:“如夫人所言,我们的确是碰上了那货强盗,后又摔下山崖,幸得苍天庇佑,才保住性命。”
老人家看着她,露出几分笑容,她吐属清雅,容貌也清丽,能让人一见之下心生好感,她又看了看玄襄,叹气道:“这位小哥伤得这么重,经不起住折腾,来来来,你们到我家来歇一歇。”
容玉忙道:“多谢夫人,我二人感激不尽。”
玄襄犹疑地看着她,她之前便说前面会有村庄可以落脚,可是这地方她也不像曾经来过,又是如何得知。只是他知道容玉远比他通晓人世之道,便静默不语。
老太太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闲闲地同他们唠家常,有时候一句话问了两遍,容玉也耐心地回答了。
西南山区,家家户户都是竹楼,是防蛇虫之故。说话间,老太太已经将他们引到三座竹楼连接的地方:“这便是我家,家里人多,屋里难免有些杂乱,两位不要介意。”
容玉道:“老夫人言重了,能有一方落脚之处便已万幸。”
老太太把他们带上其中一座最小的竹楼,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这间是给客人准备的,你们就暂且住在这里,我会让孙女送药送饭过来。”她看了他们一眼,又问道:“看两位的模样,可是家中姐弟?”
容玉正要应是,却被玄襄抢了先:“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近傍晚时分,老太太的孙女果然来送药了,她穿着西南民族的服侍,头上挂着银质的抹额,捧着草药和纱布,一蹦一跳地来敲门。容玉正在帮玄襄清洗伤口,他的身上各种皮肉撕裂和齿痕,数都数不完,伤口大多是凝固了,却把里衣给黏上,撕开的时候又把伤口撕裂了一回。她下手的时候都甚是不忍。容玉是天生的施术者,本也看不上治愈之术,现下开始有点佩服九重天上那位缝伤口跟缝袍子似的凌华元君。
“姊姊,我叫彩云。”少女往里面探了探头,待看见里面人衣衫不整,瞬间红了脸,缩回头吐了吐舌头,“我先送些止血草来,听奶奶说里面的哥哥伤得很重吧?”
容玉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含笑道:“请你向老夫人转达谢意,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能做见面礼的,这个镯子——”她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镯,放在彩云手中:“这个给你。”
彩云很少见玉镯,便开心地戴在手腕上,给她看:“姊姊你看,正好。”
送走彩云,容玉拿起止血草闻了闻,都放进药钵里,用药仵捣碎,敷在玄襄的伤口上,再用纱布包裹起来。她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动作有些笨拙。玄襄倒是硬气得很,就算被撕开已经凝结的伤口,连眉都没皱一下。
容玉拿过他的衣衫,随手一抖,上面的血迹就尽数消失。但她仍然拿水浸湿了,挂在外面阴干。
她这个举动显然是多余的,玄襄不由皱眉:“你让我穿什么?”
“你的衣裳上血迹不少,若不晾出去,会有凡人生疑。”容玉在床边的竹编圆凳上坐下,“况且你也该躺着多多静养。”
她对凡人特别温柔,而邪神多半看不上凡人。凡人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浅薄脆弱的种族罢了。玄襄盯着她看了半晌,靠在床头,却因为牵动伤口而轻微地抽了一口气:“我渴了。”
容玉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转身递给他。玄襄没接。她就知道他是故意折腾她,便也不多说什么,坐在床边,将杯子递到他唇边:“来,喝水。”
玄襄两三口便饮尽,嘴角还有些许水泽,他的相貌本来就极是俊秀,有那么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风情:“再倒一杯。”
容玉失笑,她为上神,倒是头一回有人敢毫不客气地指使她做这做那。只是他这样觉得这样好,她便也低眉顺目地顺从,反正最后她会消去他这段记忆。玄襄这回没让她喂,直接接过杯子把水喝完,看得出也的确是渴了。
他背靠着床柱,j□j出来的身体肌肤白润,骨骼优美。他看看她,抬手抹去唇边的水渍,微微挑眉:“既然你现在把自己当成凡人,那么也该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
凡间的规矩,他倒是学得快。容玉偏着头看他,其实除了冥宫以外,不论她看到什么都没有任何感觉,即使玄襄皮相再好,于她来说也跟看野花野草没什么区别。她低头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彩云来了,我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ch。16
第十六章
她刚打开门,看着彩云哼着歌,沿着长长的竹楼间的楼梯轻快地走来,她的手上端着清粥小菜和当地特产的洱丝。她走进屋,将托盘放置在桌上,偷偷地向玄襄看了一眼,又忙转过头去,对着容玉道:“姊姊,这位哥哥的伤是不是很重?”
容玉微微一笑:“伤势不轻,不过多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彩云好奇地问:“我听说奶奶说,你们是遇到了那群强盗,可怎么你倒没有受伤?”
容玉答道:“因我被保护着,是以安然无恙。”
彩云忍不住又瞄了玄襄一眼:“姊姊,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好一直喂喂地叫。”
“我的名字是容玉。”她稍顿了顿,随口编道,“他姓赵,单名一个珩字。”
彩云走后,容玉端了白粥坐到床边,执着勺子轻搅,然后将一勺白粥送到他嘴边:“吃吧。”
玄襄没动,只是皱眉:“你叫容玉?”上神容玉,这个名字他自然不可能不知,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眼前人联系在一起。那个会耍赖让他背,一路上不断有无聊举动,还会闲得没事勾引他取乐的人,竟然是容玉。
他说话时候一张嘴,容玉就顺手将勺子塞过去。那白粥还是滚烫的。他刚困难地吞咽下去,她却已舀了第二勺送来:“你觉得这可以咽得下?”
容玉看了看碗里,将勺子里的粥送到嘴里,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怎么了?”
玄襄拿过粥碗:“没什么,我自己来。”他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粥,忽然停住,脸色不善:他竟然用了她用过的勺子。
容玉一见他的脸色,就去拿了干净的勺子跟他换过来:“我都没嫌你脏呢,你反而先来嫌我。”
玄襄暂时把她是容玉这件事抛到脑后:“我何时嫌弃你?我只是不用被用过的东西。”他顿了顿,又觉得不妥,便又补上一句:“我倒听出你是在嫌弃我。”
容玉坦白地点头道:“的确是有点。”她虽随遇为安,在九重天庭可一直是锦衣玉食,出行的车撵也比别的仙君要华贵几分。她的嘴唇艳如桃花,更衬着肤色如玉,偏还舔了一下唇,舔去唇上沾到的白粥。
玄襄便把她说嫌弃自己的话也暂时抛却脑后,满心只有说不出的懊恼,她就是闲得无事勾引他,上神怎么可以无聊到这种地步。
天色阴沉,夜色很快降临。容玉收拾掉碗筷,又为他换了一次药,把他往里床推了推:“你往里让让,我也很累了。”
玄襄震惊地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任着容玉把他推到靠里的位置。她吹熄了蜡烛,便自然而然地躺下。
他隔了一阵,才艰涩地开口:“你怎么能……和我同榻?”
容玉语声疲乏:“因为我累了,而床只有一张。”
“你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
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跟那位老妇人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么?借我半边榻又怎么了?”
玄襄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她这是吃饱了撑得一路上撩拨他,更可气的是,他竟被她撩拨起来了。
容玉睡相很好,安安静静地躺下后,便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不一会儿便气息轻慢起来。他猜想她多半是进入冥思状态,那个时候是她最为脆弱而丧失警惕的时刻,她就在自己面前完全放弃戒备之心,也许只因为相信契约。
玄襄却始终无法无法入睡,依照道理来说,他现在受了伤应该是最疲惫的,却不知怎么越睡越清醒。最后他支起身,转过头看身边的人,她睫毛纤长,好像欲展翅而飞的蝴蝶羽翼,容颜沉静,就像琉璃化成的人。
他迟疑片刻,慢慢伸出手去,手指落在她的脸上,从额上缓缓滑过鼻梁、脸颊,触手的肌肤细腻而沁凉。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以手指代替眼来要记住她的每一分容颜,最后,手指停在了她的唇上。
犹如被心魔蛊惑,玄襄忽然低下身去,她的容颜越来越近,她的气息时断时续,一时半会都不可能从冥思中醒来,也不会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他最终将唇印在她的唇上,没有再深的动作。而他心中,却如擂鼓,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一刻,这么长,那么短。
容玉的梦,依旧和冥宫相关,她解开一道又一道的星盘,最后一扇门就在眼前,突然闪出师父半人半蛇的身影,她朝自己笑得颠倒众生:“你逃不掉的。”
“我们都没有逃脱,你为何还要苦苦挣扎?”女娲朝她伸出了手,“容玉,你不要再强求。因为你是逃不掉的。”
从来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她突然感到如坠冰窟。那是绝望,抑或害怕?她甚至还无从准确判断。
容玉不顾一切,扑向最后一扇门,却摔得全身都痛。她睁开眼,心神未定,她并不在冥宫,而是在一座旧竹楼中。她抬手按在自己的额上,慢慢从地上坐起身来,她昨晚躺的位置就在床边,翻了个身正好摔下去。
她往里床看了看,却空无一人。她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只见玄襄背对着她站在依靠在栏杆处。
她走近了,也同样站在栏杆前面:“你醒得倒早。”
玄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静躺一些时候。”
“无碍,一点皮肉伤而已。”
容玉不再相劝,每个人都有觉得好或不好的活法,她不会多此一举去干涉。
玄襄直视前方,远处雾气朦胧,看不真切:“容玉,你为何要交换一半修为同我定下同命契约?”
“你可知道冥宫?”她看他点了下头,便继续道,“我为了摆脱守卫冥宫奥秘的宿命,不得不这样做。当时我身上都是死气,冥宫会循着我的气息而来,直到把我永远碾碎在底下。我把一半修为换给你,就等于有了一丝生机。我开始并不知道这样做会有用,只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她太坦白,玄襄反而有些无从措词:“那你以后呢?”
“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也许下一次我还是逃不掉。只是现在的时间都是我白得来的,要更加知足。”她转头看着玄襄,又道,“彩云过来了,我猜是来找你的。”
隔了一会儿,彩云果然沿着楼梯走上来,见到他们都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她看看容玉又看看玄襄,像是鼓足了勇气:“赵哥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玄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容玉昨日顺口替他取了个名字,叫赵珩:“还好。”
彩云更紧张了,抓住容玉的手臂,从她身后望着他:“那么我今日带你们在附近走走,一直待在家里很闷的。”她肤色不算白皙,跟容玉站在一起更显得有些黑,可是大眼睛翘鼻子一样不少,笑起来嘴角还若隐若现着小小的酒窝,很是娇俏。
容玉看着她:“我就不随你们去了。”
彩云期待地看着玄襄。
玄襄瞥了容玉一眼,又转向彩云,嘴角含笑:“好,我随你四处走走。”彩云欢呼一声,当先领路,一边还叽叽呱呱地说着话。
玄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容玉笑了笑,沿着长长的竹楼间的楼梯,往另一座竹楼走去,她的黑发很长,一直拖到裙袂边。她总是独自一人,也不知曾经有谁会与她并肩,也不知以后会有谁牵她的手,也不知最后是谁陪她看天荒地老。
玄襄想起昨夜的梦,梦很短,里面有她。
梦里的容玉在流泪,泪水一滴滴落在他手背。灼烫,一直灼到了心底。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他抱紧了容玉,那泪水又一直灼烫在他心口。
彩云回首,笑意柔和,眼睛亮晶晶的:“赵珩哥哥,我给你唱一支歌好不好?是我新学会的,一首汉人的歌。”
玄襄微微颔首。
彩云笑了,唱起歌来:“火树银花,刹那芳华,长亭孤立曾远望,究竟心彷徨。数流年煎熬,一梦高唐,叹神女襄王何惜?梦中惊醒时,憔悴有谁堪知。却浅情深缘,十方一念,相思只半。虽在咫尺,远隔天涯,但见红尘苍茫,夜色微凉。”她歌声动人,用西南方言常来,更别有风味。
容玉凝目看着远方,耳边是彩云悠扬的歌声,她转头问那老太太:“老夫人,近来你家中可是有喜事将至?”
老太太呵呵笑道:“是啊,我家小儿子将要回来,娶我们美丽的阿朵。”
阿朵正低着头编制竹篓,闻言羞红了脸。
容玉微笑道:“可惜我们来时毫无准备,不然必定要备上一份厚礼。”
老太太摇摇头:“姑娘,你太客气。有你们在,彩云都开心了很多,昨天一直说要带你们出去逛逛。”她看着容玉,又问:“那位赵公子,并不是你的夫君罢?”
“不是。”容玉顿了顿,“老夫人何出此言?”
“他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老身也见过不少人,看上去却不像。如果只论相貌,你们倒是十分般配,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像。”
容玉低头笑了笑,问:“不知那大喜之日定在何时?如夫人需要人来帮忙,尽管吩咐。”
“就在两日后。其实我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不用劳烦你。”
还有两日。容玉瞧着远处阴沉沉的乌云,那乌云压着天边,久久不散。
玄襄只出去了半日便回。容玉盘膝端坐在床边,正在坐枯禅。他走近了,语调低沉而平稳:“我跟彩云四处走了,本想先探探路,却发觉出不去了。”
容玉睁开眼,看着他。
玄襄道:“不论走哪条路,最后的结果都是回到这座村庄,出不去。”
容玉淡淡道:“嗯,我知道。”
玄襄凝目注视着她,隔了片刻才道:“你不解释一下你这句话的意思?”
她抬手将颈边的发丝撩到身后,又整了整衣裳,微微一笑:“你跟彩云在一起这么久,就没有发觉什么吗?”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本不太情愿,也只得低下身来。容玉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彩云的身上,有轻微的死气。你有我一半的修为,却连这点都觉察不了。我很失望。”
玄襄没动,他们挨得这样近,只要他一侧头就可以亲吻到她的脸颊:“彩云身上的气息,就跟村子里所有人一样。”他语气一顿,忽然了悟:“你是说——”
“我刚问过那位老夫人,他们两日后将有一场喜事,是她的小儿子,这跟当初那群强盗为起尸的男子办冥婚正好对上。那群强盗屠了整个村子,怨气太重,所以时光便停留在那场喜事前后。”
“你想如何?为他们办场法事超度?”
“我想要促成那场喜事,怨气之所以不散,只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喜事一成,怨气散尽,我们也可以走出去。”
玄襄垂下眼:“那不可能。”
“怎么?”
玄襄半蹲下身,抬手按在床边,抬头看着她:“既然那位老夫人的幼子事后向那些强盗寻仇,必定是因为一些缘故错过了喜事的时辰,他不会再出现。”
容玉道:“所以我需要你代替他去拜堂成亲。”
玄襄站起身作势要走:“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谁就去做。”
容玉眼睁睁看着他抽身而去,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如何?”他定会应允,只是偏要看她苦苦哀求罢了:“你只要答应,剩下的事我都听你的。”她这句话颇具技巧,她说剩下的事,可不是说以后的事,料想就这两日里玄襄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玄襄转过头,嘴角微扬,其中的风情如月华倾泻一地,氤氲生辉。九重天上容貌佳的小仙并不少,却无人有他这般眉目间的风情,假以时日,他必能生成个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美男子。
前途不可限量,容玉当时想过。而此刻早已知道结局的她觉得老天一定误会了她的本意,邪神新君,真是让那万种风情无用武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ch。17
第十七章
只剩下两日。
而在等待之中,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彩云忙着帮忙准备婚事,只要一有闲暇就会来找他们聊天。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到最后一日午后,好端端地娇笑兮然地说着话,突然手指就断了半截下来。
容玉和她相对而坐,看得十分清楚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彩云像是毫无知觉,一边同她说话,眼睛却看着站在屋外的玄襄,只一会儿工夫,右手手腕又齐腕断开。
容玉知道这是在回放当日的场景,彩云的死状定然很惨。而彩云和他们走得近,她身上的仙气会加快这场景的显现。她不忍再看,疾步走到玄襄身后,却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彩云从凳子上摔下来,裙子上现出大片大片的血迹。她却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前方,咯咯娇笑:“容玉姊姊你怎么走了?”
玄襄皱着眉,低声道:“一群畜生。”
“此仇已报,彩云会安息的。”容玉看了看天色,粗粗估算了下时辰,“时候也差不多,该到拜堂的时辰了。”
玄襄满心不愿,却没办法反悔,只得任她拉着走。
老夫人的儿子身形要比他壮实,红色的喜袍披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容玉在他身上施了障眼法,别人看到玄襄便会幻化成今晚的新郎。她转头看看屋里的沙漏,时辰已近,新娘阿朵却未出现。
她放开神识,循着阿朵的气息去寻,一直找到井边却不见人影。她皱着眉,往井下看去,水井很深,本是很难看到底,只是她在黑暗中依旧能视物,便也看清水井里卡着的女子躯体,黑发浸在水中,随着井底的水波微微浮动。
容玉只得回屋,和玄襄商量:“我适才去寻阿朵,她摔进井中已然无幸。看来只得强行超度这里的怨灵。”超度魂魄这类法术她很少有机会用到,很有可能会用得过了,这里无j□j回的怨灵便被她直接清除,再无机会转世。是以这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不会选择这个法子。
她话音未落,玄襄忽然拿起桌上的大红嫁衣披在她的身上,嘴角含笑:“那么,只好劳烦你陪我一起演。”
容玉惊讶地看着他。
玄襄低头帮她整理衣襟,又抚平衣袖裙角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整理妥当,他退开一步,端详一阵此番装扮是否有纰漏:“时辰到,我们走罢。”
容玉收起惊讶的表情,轻声地嗯了一声。
出走房门的瞬间,他停住脚步,直接俯下身:“夫人,这段路该由我来背你。”
容玉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手臂绕过他的颈,按在他另一边的肩上。她可以看见玄襄颈上的一点朱砂,正是契约缔结下的印记。玄襄背着她,走得很稳,只是到喜堂的路实在太短,转眼就至。
玄襄将她放下,拉着她手中的红绸带,将人引入喜堂。
主座已经坐了人,两位老人的面容僵硬,眼角正有鲜血淌下。大红的绸带,大红的龙凤烛,大红的喜字,满目的红,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有些渗人。
一拜。
玄襄转过身,面对着大门,深深地低下身去,他同时能感觉到身边人亦是如此。屋外的村落里,忽然燃起一阵火光,哭声不断。
二拜。
主位上,两位老人眼里涌出的鲜血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然后隐没在深紫红的新衣裳上。
三拜。
玄襄看着她低下头去,那低垂的容颜在红烛的映照下宛如琉璃般剔透,心底忽然泛上一股酸胀难言的滋味,抬手扶住她,低声道:“夫人,我们回去罢。”
容玉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忽觉裙角被扯住,她低头看去,只见彩云在竹梯上爬行,满是鲜血的脸蛋对着她:“这衣裳是我的……你还我的衣裳来……”
容玉眼角一跳,觉得有些不对:“彩云她那日应当也在喜堂观礼,刚才却是我忘记了。”
玄襄将她的裙摆从彩云手中抽回,拉住她疾走几步:“现在只能将错就错。”
彩云也爬行着追赶,拖开了一地的血迹。最先看到的是柴房,玄襄将容玉拉了进去,顺手关上门,把彩云关在门外。彩云在门外转了几圈,忽然一头撞在门上,凄厉地叫道:“这是我的嫁衣……是我要嫁给赵珩哥哥……”
容玉从袖中拿出在集镇上买的符纸,沾了煤灰改了几笔,按在门上,门外的凄厉叫声突然消失。她想了想,接下去便是那群强盗火烧了整个村落,她从几张符纸中挑出一张,添添改改写了几笔,变成了一张避火符,一扬手,符纸便牢牢贴附在屋顶。
屋外,火光冲天,哭喊声不断。
她靠着灶台坐下,闭着眼不动。玄襄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你是在为他们难过么?”
她很想为他们难过,可是她不能。容玉摇摇头,不说话。
玄襄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静默无言。
隔了一阵子,他又问:“你的修为恢复了?”她刚才改动符纸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有几笔被她的手指一抹,便自己改变了位置。容玉答道:“就快恢复了。”
等到她完全恢复之时,便是他们分离之刻。
可他却放不开。其实从他发觉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知道,分别就近在眼前,每过一日就会接近一点,而他的妄想就会消失一些,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
他仰头靠着身后的灶台,闭上眼:“你是容玉,而我是邪神一族,等日后我们再见,就是敌人。”
容玉朝他微微一笑:“不,不会的。”
天色渐渐亮了,门外一片狼藉,到处是焦黑的残破竹楼。天边那层层叠叠压着的乌云已然消散。两人脱掉喜袍,沿着出村的路一直走,果然走了出去。
容玉辨认了一下方向,当先往密林中走去,走了大半日,来到一处泉眼边。她顺手摘下一片叶子,投入泉中,那叶子倏然变成了一块石头,飞快地沉入水中:“就是这里了,这泉水能通到上面。”
她回头看了看玄襄:“你闭住气,跟我走。”
水下是别有洞天,是另一个世界。水是晶莹的浅蓝,水底俱是白色的沙石,水草蔓蔓,宛如仙境。玄襄跟在她身后,穿过密密层层的水草,一直往前游。凡间的树叶进入水下会变成石头,这泉水定十分特殊。过不多久,他开始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不断地往下沉去。
容玉像是有所感知,转身拉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往上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破水而出。
水边的石台上,一局棋正下到一半。其中对弈的一位老人白发白须,怀中趴着一个稚龄少女。她睡得正香甜,露出的小半张脸蛋十分秀美。而对弈的另一人却是个青年,着了灰色的长袍,玉冠束得一丝不苟,待看见容玉时候猛然一惊,一抬手打翻了手边的棋笥。
那棋子掉进水中,飞快地沉入水底,再也看不见。
老人捻着胡须笑道:“凌华元君为何忽然惊慌?”
凌华元君苦笑道:“是我走神了,还请鉴老海涵。”他长身站起,转身深深地倾身行礼:“仙子。”
容玉回礼道:“元君近日可好?”
凌华元君板起脸,正容道:“还好。只是仙子是否忘记规矩,竟然又借用了这条路在凡间天庭往返。”
“规矩是人定的,不得已之时也不必如此拘泥。”容玉招招手,“你来看看他。”
凌华元君不敢苟同得摇头,却也不好出言斥责,走过来朝着玄襄虚空一指,一道华光消失在他身上:“这位——”那个少年身上透出的气息分明是西方邪神,她身为上神竟同西方邪神结伴而行,实在说不过去。他简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做出这种决定来,只因地位有上下之别,他无法指责她,只得叹气:“仙子多日未归,今日总得回去了罢?”
容玉最受不了凌华元君那种性格,平日里十分冷淡、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可一碰上看不过眼的事就忍不住要去操心:“请元君再稍待片刻,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容玉走到僻静之处,停下来道:“我那日曾对你说过,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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