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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美人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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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日,差点走不了。
  他们游历过了大江南北,又是五六年过去。容玉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几近绝望,她以一个凡人的躯体,居然活了百十岁,非但如此,那一张脸却依旧维持着青春年少。
  他们行至北方偏远之地,终年白雪覆盖,银装玉砌,比天路上那雾气缭绕大雪封山的景象更像人间仙境。因为积雪太深不好走,他们便又停歇下来。
  那一日容玉起身,却发觉身体疲惫而僵硬,算了算,应是寿数已到。
  她现在的躯体,应该是有问题,不能如同一般凡人一样入棺。她临死之前,必须找到一个僻静无人会至的角落。
  她去找柳维扬,他正站在院中,他还穿着单袍,院子里积雪甚深,将新植的松柏也压塌了,他却像不会冷一样。
  容玉道:“柳公子,我大限将至,可否请你送我一程?”
  柳维扬看着她,脸上并无波澜,许久之后点了一下头。
  容玉披上狐裘,同他行走在茫茫无际的雪上。她觉得躯体正慢慢僵硬,远不如往常身姿轻盈,却还是比寻常凡人要好得多。此刻大雪,家家户户几乎都闭门不出,走了很长一段路,才遇到一个扛着柴火的汉子,他瞧见他们,惊讶道:“深雪封山,你们还要去?”
  容玉裹紧了狐裘,只露出一张脸,朝他微微一笑。
  她自然要去,她这一世便要结束了。从今往后,她会忘记前尘,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她生生压抑住这激动,对柳维扬说:“我马上就要有一颗真正的心了。”
  柳维扬侧过脸,凝视着她:“你下一世会到哪里?”
  “我也不知道,下一世我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也算不出来会在哪里。”她微微皱眉,“可惜你早已不在六界内,我无法再陪伴你太久。”容玉想了想,又道:“是我说错,其实是你一直在陪伴我。”柳维扬如此人物,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也能很快适应眼前的现状。
  柳维扬道:“不,的确是你陪了我很长一段时日。容玉,我对此十分感激。”
  容玉抿嘴一笑,抬起头来看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轻软洁白,那么清晰。她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大片的湖泊,此处已入深山,不必往里再走。她停住脚步,转身朝柳维扬倾身行礼:“柳公子,你送我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柳维扬总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便也停下来道:“好,望你保重,后会有期。”
  容玉不觉将来还有机会相见,只是笑了笑:“后会有期。”
  她慢慢往湖泊走去。她没有回头,但是也可以想到,柳维扬尚未离去,他还会目送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她的记忆太漫长,漫长得有些事都会记不住。
  容玉踏入湖中,那湖水冷得刺骨,她从来都是五感迟钝,冷暖不知。原来会有这么冷,冷得这么难捱。
  她一步步走向湖泊深处,任由那冰冷的水缓缓没过她的躯体。
  那时天地蒙昧,尚且被那些嶙峋怪石连成一片,只有一方窄小的空间。盘古上神执斧执凿,破开天地。她有了灵性,化身为人,照亮这混沌。盘古对她道:“你似有七窍玲珑心,便叫你灵犀罢。”
  混沌结束,她拜在女娲门下,女娲又为她改了名字:“似有七窍玲珑心,这个似字便不好。”她看着她的脸庞,容色如玉,真似精雕细琢的玉人。她笑了,便问:“从今而后,你叫容玉可好?”
  她什么都还懵懂,便拜倒道:“谢师父赐名。”
  她后来去凡间修处世这一课,她是天生的施术者,遇妖杀妖,遇鬼杀鬼,不费吹灰之力。她遇上了一个竹妖,刚化为人,还未染上杀戮之气,这样气息纯净的妖精,她自然不会去伤他。那竹妖却为她的容貌所惑,纠缠不休。
  容玉不胜其扰,因他气息纯净,并无罪孽,她也没有办法。
  那竹妖天天围着她转,每日送来馈赠,从不停歇,如此一晃十年,他问:“你可是没有心的?便是铁石心肠的,也该为我所动。”
  容玉皱起眉。她是琉璃灯所化,自然不会有心。她原先只觉这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没有心而已。
  她想起她的修行,先要有情,再慧剑断情,方才是大彻大悟。她不明这其中的用意,便来到人间最繁华之处,走走看看,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神情,她一眼便能看透。忽然,前方有人拦住她:“站住!这是大人的轿撵,岂容人乱闯!”
  容玉抬首,那侍卫顿时愣住。
  轿撵之中,有人撩开幕帘倾身而出,面带笑意地瞧着她:“看姑娘面生,可不是本地人罢?”
  容玉看了看他,便道:“我是来寻你的。”
  既然没有情,那就先找一个生情。她虚情假意,那个凡人纵然身居高位,也被她迷惑得寻不到方向。她觉得这就情了,尔后便可慧剑断情,她这一课就算修完。
  那竹精却追踪而来,当着她的面破开了那凡人的胸膛,取出心来扔在她面前。她的眼中毫无波澜,竹精仰天狂笑:“原来我以为你只是不懂七情六欲,现下我看你却是没有心一样!你可还记得你昨日还朝他深情款款!”
  容玉坐在椅上,看着那将死未死的凡人,他也一直看着她,被挖出了心竟然还能把最后一口气坚持这么久,真是不易。她点点头,对他道:“我的确是虚情假意。可你不会白死,我会为你报这剜心之仇。”
  那凡人听见她这句话,依旧睁着眼,眼角落下一滴泪,落在血泊里。
  容玉心念微动,又转头看着竹精:“你戕害无辜凡人,我就再容你不得。”
  竹精清俊的面目扭曲,似哭似笑:“你终于找到了时机来摆脱我……”
  容玉站起身,朝他踏出一步,竹精已经被她慑人的仙气震住,无法动弹,她又踏前两步,那竹精支撑不住重压,屈膝慢慢要跪下,可他还在挣扎,不肯在她面前示弱。真是无聊,都到这个地步却不肯屈服。容玉抬起手,按在他的头顶。他微微颤抖着,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缘何仙子狠心至此……”
  “只因你伤了无辜之人。”
  “当年,我妖族何其之盛,又为人所驱逐杀戮……何谈无辜?”
  容玉低头看着他,竹精的眼泪突然落在她的手心,是滚烫的。她原来以为她与旁人的不同,只在于一颗心,现下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并非如此简单。
  “仙子……你说人与妖,妖与仙,究竟又有何不同?”
  容玉无法回答,抽回手,一拂衣袖,那竹精顿时化为一股细沙。
  她开始明白了,这一课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修成,她根本没有情。但凡别人会有的七情六欲,她都没有,因为她是没有心的。
  


☆、ch。29

  第二十九章
  她回到九重天庭,寻到师父女娲,跪倒在她面前:“恕徒弟驽钝,师父所言的处世一课,徒弟无法修成,请师父责罚。”
  女娲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为何如此说?”
  容玉一震,喃喃道:“因为我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心。”
  女娲却不放过她:“没有心又是如何?”
  “没有心,便不会有七情六欲,只是无知无觉。”
  “什么都要凭借资格。容玉,你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仙者,可是,你却能做到大多仙者无法做到的事。”
  容玉看着她。
  她笑:“冥宫,你能进入冥宫。你是我选出来的最好的冥宫守卫。”
  可是这一切还是要结束了。
  容玉闭上眼,任自己的躯体慢慢在碧蓝色的湖中缓缓下沉。那碧蓝的湖水却在一瞬间化为浓烈的翠绿。
  她再次睁开眼,又站在那烟波浩渺的忘川之上。
  周围有太多魂魄,浑浑噩噩,面目模糊。
  她接过忘川水,一饮而尽,忘川过心,荡涤了前尘记忆。整个过程,她并未觉得痛苦,只是说不出的空茫。
  她渡过忘川,踏上那一片火红的幽冥之花。她停下来,似乎要想起些什么,却还是空茫茫的。她每踏出一步,鲜红的汁水便会溅上她的衣摆,好像鲜血,触目惊心。
  她停步不前,举目四顾,总觉得似乎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她侧着头,苦思冥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可是没过多久,她便释怀了,想得起来又如何,想不起来又如何?她不过是人世间一缕游魂。
  她沿着幽冥之花的指引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向重生届。
  玄襄睁开眼,这一次,他又回到那个华美的大典,坐于高位,俯视着此刻闯入的不速之客。进来的人太多,他只认得其中一人,他立刻便知,这不是梦境。
  梦境里,是不会出现陌生人。
  他看着那人缓步向自己走来,便和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回一样。他似笑非笑地开口:“离枢君。”
  柳维扬神情淡然,可是手中的玉笛却被捏得几欲碎裂。
  他觉得有趣,紫虚帝君几时会变得如此:“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倒成了这般中看不中用的模样。”
  柳维扬看着他,瞳孔微一收缩,自然而然地答道:“那也好过有人连投胎的本事都没有,只能把自己封在楮墨城里。”
  玄襄看着他,似乎微有惊讶:“你的气息倒是变了。”变得不仙不魔,已不在六界之中。
  柳维扬坦然道:“我忘记了很多事。在见到你之前,我甚至不记得你是谁。”
  玄襄站起身,沿着长长的台阶走下两步,正和他面对而立。他们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此刻相对,便如对镜面,玄襄犹豫片刻:“我当年封印了楮墨城,让时光停留在一日,我后悔了。”
  柳维扬便问:“你希望我如何做?”
  “我已将我的魂魄修补完整,可以转世为人,你如将我的魂魄带出,我定以所有的修为交换。自此,天上地下,再无人是你的对手。”
  真是自负如当年,柳维扬轻扬嘴角:“我不需要你的修为。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心心念念着的一直都是冥宫,即使进入冥宫后再无法离开也没有关系,他本来也不打算再出去。
  只是今日才知,他同玄襄竟是一样自负。
  玄襄微微一笑,那笑意不深不浅,恰到好处:“那么,我送诸位出去。”
  他又回到黄泉道。
  至此走下去,便是夜忘川,就可以转世为人。
  玄襄坐在岸边,遥望远处青山逶迤,烟波无限。这样的美景,在上古时期却是生死场。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站起身,准备闯出幽冥界。
  他多年未曾摸过剑,虚无早已渴望厮杀饮血,露出了完整的形体。虚无原是容玉的剑,她那日逃脱楮墨城,弃剑而去,便成了他的佩剑。
  邪神天性好战,他曾征战无数,鲜少有败绩。可是迎面而来的鬼差看到他,纷纷避开,便似没有看到一般。他一路而来,竟没有遇到半分抵挡。
  玄襄不禁摇头,偌大的幽冥地府竟然就这样由他自如进出。他却不知道,那日他独闯黄泉道,杀戮无数,将忘川水染得一片血红,自古以来,这是头一回。鬼差自然不敢造次。
  他来到凡间,便开始思索:他在封印沉睡的时光里,容玉早不知轮回多少次,天地之大,他该去何处去寻找?
  容玉本是无心之身,心无旁骛,魂魄必然精纯,转世之后能保留下来的特质便会越多。他在凡间待了几日,便听闻说当政的景帝驾崩,新帝即位,立侧妃为后,这大逆不道的举动引得百官纷纷上书谏言。
  能从侧妃爬到皇后的高位,不仅需要美貌,也需要很深的心计。若是容玉,倒也不是难事。
  他等夜深了便入宫墙,凤仪所在的宫殿必和帝宫相对,他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他略施术法,宫中服侍的宫女便陷入昏睡,只剩下俏立在屏风前的皇后。她抬手抓着里衣的领口,柳眉倒竖,怒道:“你是何人?竟敢闯我禁宫?”
  玄襄看了她一眼,知不是容玉,却也是曾经相识之人,便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皇后何必惊慌,我不过是个故人。”
  惊怒之气过去,皇后也平静下来,扬起下巴道:“故人?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个故人。”
  玄襄看着她,他的瞳孔漆黑,犹如深井,似乎顷刻会将她卷入。她愣愣地看着,确有似曾相似之意,只是她想不起来。
  玄襄站起身,掸了掸衣袖:“琏钰,看你如此,我也就安心了。”他正待转身,忽听皇后在他身后叫道:“你——站住!”
  他没有理睬,又听她在身后急道:“本宫让你站住!”
  玄襄侧过脸,凝视着她:“皇后,夜深露重,不必远送。”他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皇后顿时僵立不动,茫茫然失去了知觉。
  还是身边的宫女将她叫醒:“皇后,皇后,天凉了,玉体易染寒气,可是奴婢们当不起的罪过……”
  皇后睁开眼,想追思起些什么,却只剩下一丝思绪,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手。
  玄襄出了宫,又出了内城,夜色深重,便是外城的勾栏酒楼都闭了门。纵然他想大醉一场,都找不到地方。
  他一路走过紧闭大门的民居,忽然眼角掠过一丝光亮。
  他不由慢下脚步,寻找着这个光亮的来源。
  只见一个少女,跪在一个火盆前,慢慢往里放纸钱。寒霜露重,地面上已经开始结出点点白霜,而她只穿得一身单薄的素衣,冻得发抖,披了一身结了霜的月光。
  玄襄静立不动,看着那白霜上凝结着淡白色月华,疏疏朗朗,像是恒久。
  她似乎有所知觉,缓缓转头望过来。玄襄忙闪身到门边,靠着墙,闭上眼克制着气息。曾经的相逢总是不够好,这一回,他想选择一个最好的相见的时机。寂静的街道似乎有马车急急奔过,却盖不住他耳边的心如擂鼓。
  那少女听见马蹄声,站起身疾步出门,朝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叫了声:“爹爹。”
  那男子走过来,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皱眉道:“这么冰,穿得又这样单薄,你娘就没有为你准备厚重的衣物?”
  少女抬起头,眉目如画,即使尚且年幼,却也可以看得出今后必将出落成美人:“娘亲前几日就病了,做不动针线活,爹爹你不要生她的气。她最怕你生气了。”
  那男子瞧见小女儿撒娇的样子,心便软了,解下身上的狐裘将她包裹起来:“你娘呢?”
  少女牵着他的手,踏进门槛,目之所及,只有满地的冥纸,以及屋中停着的棺木,因为主屋太小,放下了棺木便无立足之地,只得把火盆放在屋外。
  那男子顿时僵住:“你娘她……”
  玄襄侧过身,看着院中。少女的眼珠往下望去,似乎在思索,又抬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娘说,她一直在等你。我也一直在等爹爹。”
  那男子动容,低下身,将她娇小的身体抱在怀中,似有哽咽:“是我苦了你。”
  玄襄看着她窝在父亲怀中,眼珠微动,不知在想什么。果然是容玉,也便只有她,示弱起来也如一根针,一直扎进最柔软之处。她是他见过的最复杂却也最简单的女子,他根本无法将她忘记。
  那男子将她抱起,一直抱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只听帘子后面传来一声叹息:“回府。还有……明日一早,便来这里处置下后事,死者为大。”那车夫低声应了一句:“是,容大人。”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往内城驶去。
  玄襄依旧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一下,任寒露落在肩头,打湿了外袍。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少女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那街道两旁渐渐变得陌生,想来是到了内城。她年纪尚幼,又是女子,离了她的生父根本活不下去。可是一脚踏入容府,便要步步小心。她顾自发着呆,忽听父亲开口问道:“你娘给你取了什么名?”
  她的娘亲在她刚出世不久便被赶出容府,成了下堂妇,悲了一辈子,也怨恨了一辈子。听街坊领居说,她也曾美貌如花过,可她看不出来。她没有为她取名,生气的时候就会叫她狗杂种,自然是越过她在骂眼前的男人。
  而这个男子偶尔会来看她们,娘亲总是闭门不见,等着他低头服软,等着等着,一辈子都没有等到。
  她想了想,便道:“我叫妆成。”
  父亲忽然笑了一笑:“这是为什么?”
  她轻声道:“待卿妆成时,吾将归。”
  男子顿时如遭重击,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卿妆成时,吾将归,这不过是一句当初新婚燕尔、情意正浓之刻的闺阁情话。斯人已逝,骤然听见这句久违的玩笑话,他心中顿时五味俱全。他无言片刻,疑窦顿生,眼前的小女儿不过十四岁,却句句直刺进他心中,每一句都是一语双关,这实在太过巧合。可若不是巧合,那必定是心计太重。
  他想到这里,眼底的温度立刻冷却下来,侧头看着她。
  她还在发愣,裹着狐裘,毛茸茸的只露出一张秀美的脸蛋。他看着看着,心不由地又软了下来,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妆成这个名字不好,小家子气得很,爹爹给你再取一个。”
  她仰起头,看着他。
  他摸了摸她的侧脸,虽然还没长开,却已经看得出将来的容貌,必定是容颜如玉:“容玉,你便叫容玉。”他在她的手心写下容玉两字,忽然又想到:“你会不会写字?”
  容玉摇摇头。
  “不会也罢,我回头教你,以后还让先生来教你念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全部都教会你。你想学什么,就跟爹爹说,一定会让你学会。”他自知亏欠了她,想一次补全,其实朝堂之上繁杂的事务如此之多,哪有功夫每天教她认字?
  容玉笑了笑:“谢谢爹。”
  “什么怪人,这么早就来喝花酒……”牡丹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却又忽然僵立不动。珠帘晃动,碰撞出阵阵轻响,露出帘后那个人影。
  她整了整发髻上的朱钗,碎步倾身而入,轻声道:“公子。”
  玄襄举杯一饮而尽,侧过脸朝她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花名牡丹。”一双玉手执起酒壶,为他将杯中酒斟满,“不知公子贵姓?”
  玄襄笑了笑:“你这自称倒是风情得很。”
  牡丹拿起一个空酒杯,斟上酒,媚眼瞟着他:“那就让奴家陪公子先干一杯。要么,先来一个交杯酒?”
  玄襄拦了一下:“我只是自己想喝。”酒楼又未开,他只有到这花楼来。
  牡丹愣了一下,复又笑道:“公子是为了什么而喝酒?”她顿了顿,猜测道:“是喜事?晋升,还是娶妻?不过娶妻也麻烦,以后便是想来这里小坐一会儿,都不得消停……”
  玄襄放下杯子,伸手抓起旁边的一小坛酒,直接灌入口中,酒意上脸,眼中也似蒙上一层灰:“我在寻一个人。幸好找到了。”
  牡丹收起脸上的媚气,站起身道:“既然公子无需陪伴,那我们姐妹就不来打扰了。”
  玄襄放下空酒坛,又揭开另一坛的封泥,吞咽着酒浆。凡间美酒如何比得上碧落。他将空酒坛排得整整齐齐,末了,躺在地板上铺就的锦垫之上。
  邪神一族早已覆灭,这世上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他,也只剩下一个人可以牵挂。
  除去这些,他是生是死,是笑是苦,竟无人会知。
  他不禁轻笑出声,似在嘲笑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这一步。
  他支起身,按了按太阳穴,慢慢站起身,有些步履不稳地走出花楼。他站在人群熙攘的主街上,有些无所适从,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必是一身倾颓。只是还要继续活下去,没有理由一蹶不振。
  作者有话要说:  


☆、ch。30

  第三十章
  当朝大理寺少卿容勋容大人回乡祭祖,光是家眷便坐了八辆马车,一看便是富贵大家。容勋的假有整整两年,衣锦还乡,是以路上也无需快赶紧赶,还有空暇欣赏路上风景。
  玄襄一路随行。
  时值国泰民安,如此阵势的马车队伍,不论从哪里都彰显着这是个颇有油水的官员,还没有侍卫保护,抢劫起来十分趁手,路上却连个强盗的影子都看不见。
  他跟着走了一路,竟都没有出手的时机。
  容玉坐在第二辆马车中,一路上都十分听话,让她下车她就下车,让她吃饭她就吃饭,让她睡觉她立刻回房。玄襄初见容玉之时,她已是上神,她少年时光的模样只缘悭一面。现在见到,就觉得会看到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容玉。
  容玉随身带着千字文,遇到不认识的字便去问容勋,容勋也会给她解答。她学得特别快,这样利用赶路的间隙读书,才花了不到十日便把千字文看了下来。别的孩子这一路上都十分好动,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但凡新奇的都要叽叽喳喳地讨论半天。每到这个时候,容玉便显得有些孤僻,走在最后,不说话,目不斜视。
  走走停停三五个月,终于走到容勋的家乡,那是一个江南水乡小镇,铺着青石板,雨丝细细,镇子周围都有水环绕。
  刚离开京城,在祖宅安家落户,小孩子总是闲不住的,成天一没人看着就往外疯跑。容勋头疼欲裂,便也不再管他们。结果几日后,他们非但没有收敛,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最后,容玉瞧见大势所趋,便也溜出去玩。
  时值凡间的端阳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她瞧见那站着天师的小船沿着周边的小河平缓驶去,一路抛洒雄黄。看热闹的人太多,将河边围得水泄不通。她看了看周围无人会注意到她,就悄悄地爬上岸边槐树,坐得高了,便看得远。
  她看完热闹,一时也不想下来,躺在枝条上,闭上眼小憩。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透过树叶落在她身上,无比惬意。
  蓦地,身下的树枝发出了咔擦一声,她直接摔了下去。
  她听见周围有人惊呼出声,却没有摔在地上。她睁开眼,最先映入眼中的是那扶住她手臂的那双手,在她淡青色衣衫的衬托下,显得很是漂亮。她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双同样漂亮而明亮的眼睛。
  她挣扎着落地,那人还扶着她的手肘,似乎怕她挣扎得太过而摔倒。
  那人微笑着,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风华入骨:“我等你很久了。”
  容玉退后一步,不明所以,可她还记着不能随意跟陌生人攀谈,便又退开两步。那人只是静静微笑着看她,再无动作。
  容玉退到安全的距离,转过身便跑开了。
  忽闻有人在身后道:“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玄襄站起身,转眼恢复了常态,慵懒地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襟,甚至都未曾回头:“那么依你所见,什么是有意义,什么又是无意义?”
  他身后站的正是柳维扬,他闻言,微微一笑:“也罢,我这句话本身就是没有意义。”
  “离枢,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你不去追?”
  “不,太急进会吓到她。”他走到渡口边停泊的船上,撩开船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维扬进了船舱,对方已经斟了酒推到桌子中间。他拿起酒杯,干脆地一饮而尽。
  倒是玄襄笑了一下:“原来我们还有一日能对坐饮酒,而没有拔剑相向。”
  柳维扬皱眉:“你没有去转世。”
  “是的,我没有。”
  “这是为何?离了六界,你会活得比凡人长很多,容貌也不会变化,你要面对的是一世又一世的离别。”他比谁都明白,脱离六界的感觉,也比谁都不愿看见他的兄弟和族人再尝到他曾有过的痛苦。
  玄襄淡淡道:“可是我在夜忘川上想了很久,如果我喝下那里的水,就会……忘记,就算以后再相见,却不再相识。”
  柳维扬握着杯子,慢慢道:“曾有一个人曾告诉我,她想有一颗心。”他微微皱眉,像在回忆:“我说,有一颗有什么好,有了心,你就会变得犹豫、怯懦、胆小,变得感情用事,无法理智。她回答我说——”
  “即便如此,还是想要一颗心。”玄襄随口接上,他眯着眼笑得不深也不浅,“离枢,没有一个人能够天生去懂另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读懂另一个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我无法不去做。”
  柳维扬微微一震,眼中有一闪即逝的慌乱:“我从来不曾去想,也不想去懂。无关紧要的东西,就不该浪费时间。”
  玄襄看着他,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莫名,他知道他此刻莫名其妙地占了上风,却只是叹息道:“也许你是对的。只是对我来说,已经太晚。”
  没有辗转,何来唏嘘。若是无情,总胜有情。
  容玉回到祖宅,家中还是一片狼藉,她的四个哥哥正在家里翻天覆地,恨不得学盘古开天辟地。一只灰色的毛团被丢过来,老管家汗流浃背:“小姐,你没事吧?这是大少爷捡回来,你别碰,别碰,脏……”
  可是已经晚了,那毛团抖了抖身上的毛,抬起小小的脑袋看着她,嗖地一下跳进她的怀里。容玉忙抱住了。老管家顿时连脸色都变了:“小姐,你快放下,放下——”
  容玉没放手。身后正在玩闹的三少爷扔了一个糯米团过来,正中老管家的头顶。他不得不转过身,去管束更棘手的容家三少。
  容玉抱着毛团往河边而去。她想找那个人问一句话。
  她站在岸边,踏着的青石板微微有些松动,不是太稳。她抬起头,看着那人从船中出来,就问:“你认识我?”
  玄襄一怔,便朝她笑了笑,风情万种:“你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
  容玉看着他,没说话。
  玄襄走近了,看见她怀中的毛团,微一皱眉:“这是哪里来的?”
  容玉抱紧了:“它很乖的。”
  那毛团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玄襄不动声色,朝她伸出手去:“这似乎是狼。”
  那毛团见他伸手过来,全身一抖,抬爪便冲他的手背划拉下去。玄襄不避不闪,手背上顿时被划拉开三道血痕。容玉忙握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你疼么?”
  玄襄任她拉着,点点头:“很疼。”
  容玉放下怀里的毛团,那毛团不乐意了,趴在她的裙边拱来拱去,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从袖中取出丝帕,在河边浸湿了,轻轻地帮他擦去手背上的血渍。玄襄倾下身配合着她,他想,他大约是找到同容玉相处的办法。
  洗好伤口,她又取出一块帕子,裹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玄襄问:“你叫什么?”
  容玉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顿时了然,她是大户小姐,怎可把名字说与他知道,便微笑道:“你不愿说,也没关系。”
  容玉又摇摇头:“我需得回去了。”她看了看脚边的毛团,他说它是狼,管家伯伯也不愿意她把它带回去,那就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她打定主意,转身便走。
  那小狼立起来,正想着跟着一块走,却玄襄从后面拎着尾巴。他将那头小狼往地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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