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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归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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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举目环顾四周,自己竟相安无事地躺在床上。定神一阵思索,那广袤无疆的莲花碧池原来是一场梦,出了一身冷汗,顿时觉着内心清明了不少。
      攸冥神君见我醒来,先是一惊,再是勉强笑道:“烧鸡如何?”
      对于他这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开场白我很是鄙视,奈何这种鄙视之语偏偏又正中我的要害。若换往日我定是巴巴地求之不得,唯独现在,我难以原谅自己,以及眼前之人。
      我轻飘飘瞟了他一眼,乃问:“衣衣何在?”
      攸冥神君倒是云淡风轻,也不拿我这眼神当回事,直接为我倒了杯水:“走了!”
      我忍住了发怒的冲动,自床上坐了起来,不打算接他手中之水:“那日神君费心费力陪衣衣演那出戏用意何在?帝休不幸身亡可是败衣衣所赐,神君你又作何感想?”
      那厮听了我的话,别说悔悟,脸上竟连一丝愧疚之色都不曾有,站在我床前似笑非笑,半响后自牙缝里挤出句:“你只知其一不知一二罢了!”
      我心窝窝一阵拔凉,他说得倒是轻巧得很,我挑眉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一眼,无奈自嘲:“当下人已亡故,晓得再多又能如何?”
      只见那厮轻微皱了下眉,盯着我默了许久,而后忽然笑得诡异:“不过,那日某人的反应倒是令我颇为满意。”
      帝休已亡,他竟还有心思谈笑风生?此人真真是不可理喻,正当我欲发作之际房门咯吱一声响。
      吉玉手中端了碗东西直径朝我走来,先是恭敬地向攸冥神君欠身行了个礼,再将一碗白粥递予我。如若我没看错,吉玉脸上竟挂着丝浅浅的笑意,一句:“忘尘,你可算是醒了!急死大伙儿了。”
      我愣愣地接过白粥,再愣愣地看向攸冥神君,欲寻个答案,岂料那厮已拂袖而去也,哪知他走到门槛边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冷不伶仃地扔了句:“还望他日再见时,你能真正做到冰释前嫌!”
      不待我问个究竟,他人也潇洒离开。截止那道玄衣背影消失在眼底,我仍不懂他那番话含义何在。
      再看向吉玉,心中不禁愧疚得很,我火速掀开被褥下了床,放下手中的碗,再扶吉玉坐在床沿上,深深地鞠躬道:“帝休乃为救我而魂归的离恨天,吉玉你要打要杀我悉听尊便。”
      吉玉似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吓到,连连起身将我扶起,嚷嚷道:“你这条命可是神君花了万年修为,守了三天三夜方救回来的,万不可再折腾。再者,我相公并没死,三日前已被神君送往混沌之地空虚洞中静养。”
      我只觉脑瓜子一阵嗡嗡响,难以置信地盯着吉玉。吉玉见我疑惑终是道清了原委。
      原来,那帝休乃是攸冥神君的属下,多年前被派往少室山上完成一桩使命。未曾想帝休未完成使命反倒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听吉玉道那庄使命好似牵扯颇广。
      因帝休误了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搭进了许多平白无故之人,同时也乱了多人的命格,遂需得承受那反噬之劫。

      ☆、第30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1

      原本帝休乃是必死无疑之人,因神君体恤其死后妻儿无依。便想了这么个法子,陪衣衣演了那样一出戏,那衣衣倒也真是不负众望,是机会皆不放过。
      吉玉被关在陀罗阵的消息显然是她挑唆帝休的,我很是疑惑,害死帝休于她而言究竟好处在哪里,她攻击之对象不是我么?
      当然,这一系列皆是攸冥神君背后操纵,我等皆被蒙在鼓里。然,这之间我为何会被牵扯进去吉玉没说,我琢磨这等事许是她也不得而知;为何帝休进了无花宫的迷障便能保他不死,吉玉也没告知,我寻思着许是帝休重获新生她兴奋过度,将这缘由给漏掉了。
      更奇怪的是那日我一身莫名其妙的修为来自何处?至今未思索出个所以然。
      又想起方才神君离去之际所说之话,经吉玉一阵解说后我倒已理解了一二。经此一遭无妄之灾,我对攸冥神君之崇拜可谓是更上一层楼,他乃当之无愧的救苦救难者。
      吉玉道攸冥神君损修为替我疗了伤,我寻思着要不要这会儿去负荆请罪,再慰问慰问他,能吃呼,能饮酒呼?若能吃能饮的话,我二人把酒言欢一番,也算是我冰释前嫌了!
      然也,许是我光想着就觉得很是满足,遂,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睡间忽闻屋内有人在叹气,还不待我一个敏锐的翻身,吼出句:来者何人!
      那厢叹气之人也调侃道:“草木皆兵!”
      光是此等直抒胸臆的话语,我便收起了防备之心,想来我这遭无妄之灾,佩玖定已没少为我操心。他向来口是心非,不善言辞,关心的话也从不说出口。
      我一句我很好,无需挂心还在嘴边,那厮已踩着不轻不重的伐子准备离开。黑夜中,我鬼使神差地喃喃道:“那日我晕厥之际,攸冥神君道了句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佩玖飘忽地脚步声顿了顿,默了一久,乃问:“是甚?”
      “他道:‘你这魔性真真是不减当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岂料,佩玖竟一阵欢笑,反问:“你言外之意是?”不待我回话,他接着说:“人在迷离之际是很容易恍惚的,再者,你就没那当魔君的命。与其想这些无谓的,倒不如好生想想两日后该如何去取那麒麟草!”
      我:“……”
      凡人有云: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更何况区区两日?
      妖族的琉璃宴在大荒内早就是声名远扬,如今这阵势,乃真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今儿一大早,醉方休的门槛都险些被踏破,凡是前往无花宫者皆不忘进这醉方休讨两杯烧酒暖身子。
      多日不见的卯日星君今日破天荒地出现在了狂山上空,虽是时有时无,却也能让人心情愉悦。佩玖一早便混进了无花宫打探消息,只要一见那镇守执念山外围的天吴神君出现在琉璃宴上,我们便即刻前往执念山取那麒麟草。
      这两日以来吉玉的病状越发严重了,攸冥神君给的方子许是已不能再延缓她那狂水毒性。如今这情形,无论如何,我皆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再无回旋之余地。
      说起攸冥神君,不得不感叹一番,那日我怀揣着十二分诚意前去负荆请罪,推开房门时,已是人走房空。听芜荒道,攸冥神君在头日夜晚便已离去,似是走得匆忙,并没留下任何言语。他既也不知去向,我一颗赔罪之心便只得付之东流了!
      他那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倒是令我倍感惶恐,也不晓得损修为为我疗伤,他如今身子骨安好乎?
      我左右掂量了一阵,与其坐着干等,不如出去探个究竟。临走之际,吉玉千叮呤万嘱咐,道:“你已为我与相公做得太多了,此番前去,保重身体要紧,实在不行,那麒麟草不要也罢!”
      我一幅“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的行头委实过了把干瘾,很是慷慨激昂:“来妖族一月有余,此番再打退堂鼓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再者,此事本就该由我去圆滑。”
      见我势在必得,吉玉只是苦涩一笑,她张口似是还想说个什么,最终也只是踌躇地一声长叹。
      彼时我不以为然,一个潇洒的转身,毅然决然地出了门去,那气场就如定江湖闯天下古今唯有奇侠,杀豪杰为鬼雄天下岂能无我?
      出了醉方休,我眯着眼跟卯日星君相互适应了一番,也算是打了招呼。今日我身上穿的乃是芜荒为我量身定做的衣衫,山茶红的裙摆只到了膝盖处,不单人显得精神,行走起来也很是方便。
      我紧赶慢赶终于抵达无花宫大门口,今时不同往日那般守卫松懈,凡进无花宫者,人手皆各持请柬一张,一旁还有一等一的高手专门识别真伪。我抱着双手在不远处徘徊,当下若想混进去,这可是个技术活,烧脑筋得很。
      这厢我还在思索上哪里弄张请柬正大光明地进无花宫,那厢两老者自雪地中并排而来,这人来人往之地出现两老者也不足为奇,我关注的乃是他们口中所说之事。
      话音滑进我耳中时,一人已说到:“非也,非也!话说这攸冥神君乃八荒中最为狂妄之人,他若想要出席琉璃宴,谁人又敢道声不?”
      另一老者沧桑地道:“言之有理,不过方才若不是老夫眼拙的话,那身策鹿蜀之人便是那攸冥神君罢?此番他不关礼,反倒朝执念山飞去,用意何在?”
      “亘古以来,这神君皆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一举一动岂是我等能揣测……”
      两人渐行渐远,而我已完全不能淡定,此番攸冥神君去执念山用意何在?
      曾几何时,凡是有关他的话题,不论轻重,我便尤为上心,念想一旦开始,就覆水难收。
      待我意识到坐在阿彩背上时,人已在赶往执念山的路上了。自始至终我对自己这般反常的举动很是诧异,届时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去执念山探个究竟。
      不多久我已策阿彩翻山越岭上了执念山,三面巍峨的冰山矗立在天地间,冰山凝成,霜花飞舞,高耸如云的雪壁仍旧晶莹剔透、油光水滑。耳边除了冰雪融化的滴答声,再无多余的痕迹。
      又是四处寻觅了一番攸冥神君的踪迹,奈何始终未果。我一阵摇头苦笑,心中不禁暗自诋毁,都怪自己听风就是雨。那二人只说了朝这个方向,并没说就在这执念山,我竟还巴巴地狂奔而来!
      我站在执念山外已有些时刻,并没发现有何异常,眼下这光景,那天吴神君定是已下山去了。此乃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独自暗喜了须臾,我捏了只蛾子去给佩玖报个信。
      私下思量着在佩玖来之前,自己先去探探路。我飞身一跃上了真对面的雪峰,天吴神君不在,一路算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站在雪峰上,我方见识了传闻中妖族的镇山之宝——麒麟草,我只觉荒唐,茫茫白雪中映入眼帘的竟是棵粗枝大叶的参天大树。
      其茎乃赤,其叶乃圆,其干乃长!何以称草?更甚者,树干与树叶皆冒着光彩夺目的金光,数百米之内皆被镀上层层金色。我不禁心生敬畏,不愧是那西天佛祖用执念种出的草。
      值得庆幸的是,我未看到麒麟草附近有任何麒麟神兽出没的痕迹,心中大喜,这会儿那四头麒麟神兽参禅参得正起劲罢!
      我又警惕地瞟了一眼四周,原地踌躇了好一阵,又掂量了须臾,如此难得的机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我提着颗心三步一回头的朝麒麟草走去,越是靠近那麒麟草,心中越是说不出的胆战心惊、心惊肉跳。
      果不其然,这看似平静的背后诚然隐藏着狂风骤雨、波涛汹涌。这厢我前脚方跨进散功区域,那厢佩玖一跃而上,撕心裂肺地吼出句:“忘尘出来,不要进去!”
      奈何为时已晚,我双脚已踏进了散功区,听见佩玖绝望般的嘶吼声后,我转身欲退回去。岂料眼前竟多了一道透明之墙,我无论如何也跨不出这墙壁。
      我出不去,佩玖亦进不来,见此怪状,我有些惊慌失措,用力地拍打着,大喊:“佩玖,佩玖!”
      佩玖已是怒到极致,双眼血红,似已听不见我的喊叫,一遍又一遍地运功撞击着透明的墙壁,我只见他嘴巴在动,亦听不见他在说甚。
      佩玖仍然不辞辛劳地撞击着墙壁,我心中不忍,手舞足蹈示意他冷静,待我去取了麒麟草或许有办法出去!见他眼里的血红渐渐褪了去,我转身大步流星朝麒麟草狂奔而去。
      奇怪的是,我越是狂奔,那麒麟草离我越是遥远,再回头看佩玖时,只剩一片白雪茫茫,哪里还有什么人。我心中一阵颓然,愣愣地站在雪地中,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只觉无处话凄凉,不知何去何从。
      “忘尘!”
      一声呼喊,我一个猛回头,只见攸冥神君玄衣飘飘,笑得人面桃花、潋滟晴方。此等雪中送炭的重逢,感觉好似那多年未曾见过的红颜知己,此番再见,心中激动不已。我不曾多想,主动地上前来了个投怀送抱。

      ☆、第31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2

      待我发现动作有些出格时,我人也被攸冥神君揽入怀中。心中虽感觉别扭,然自己钻进的怀抱,再出格也要抱下去,再者,我竟破天荒地觉得内心也不是很排斥。
      心中长叹了口气,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1)。暂且抛开今日心惊胆战之事,就让自己放纵这一次罢!
      直至头上传来一声爽朗清举的笑声,我方轻推开攸冥神君。只觉脸上烧得难受,脑瓜子快速运转了一番,终是对着攸冥神君一阵傻笑,东拉西扯道:“今日天气不错,你也来赏雪呢?”
      那厮眉开眼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未及反应,人又被他一把揽在怀里,力道既温柔又用力,竟道:“你既投我以木李,我自当报之以琼瑶。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嘴角虽一直抽抽,心中却觉着愉悦得很。几欲开口,又觉着如此便也最好,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被攸冥神君拉着手大步向前时,灵台仍嗡嗡作响,直至感受到冷风刺骨,我方恍然大悟此番我二人修为也被隐去,与凡人无异。我问:“为何这麒麟草看着不过百来米远,我等却要长途跋涉、翻山越岭?”
      攸冥神君又将我拉紧了些,若有所思:“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这话不禁让我眉头一皱,伸出另一只手将外衫拉紧了些,抬脚跨过一道冰坎:“此番我巴巴地来取这麒麟草也算是念起,理当天涯咫尺呀,为何当下却是咫尺天涯?”
      闻言,攸冥神君停了伐子,愣愣地盯着我,一副身形如圭如璧,如金如锡,很是赏心悦目,踌躇了好一阵,似在犹豫不决。
      我还未等到他犹豫出个所以然,顷刻间只见狂风忽起,飞雪乱舞。攸冥神君脸色突变已一把将我拉到身旁,急促道:“麒麟阵中冰阵已启动,这里将被大雪淹没。”
      我心中咯噔直跳,天地瞬间浑浊一片,这雪也不似往日那般洋洋洒洒,鹅毛大雪自九天上直泻而下,似一枚枚锋利的暗器,铺天盖地向我等袭来,雪过之地,皆是立即结成了冰。
      我二人身上尚有温度,虽不至于结冰,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此番四面八方皆是白雪皑皑,冰峰矗立,如若找不到安生之地,我敢说不多时,我二人这与凡人无异的身板便会成为万千冰块中的之一。
      我跺着脚,边走边道:“这爆雪会下多久?”
      攸冥神君抬头看了一会儿天,一把拉着我跑得飞快,他虽卸去了万万年的修为,然一身武力仍足以如骏马般奔驰。回我:“这要看你当年怨恨究竟有多深了!”
      我:“啊?”
      还没弄清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忽然感觉有冰块砸在我肩上,有些疼痛。定晴细看,心中顿时惊涛骇浪,空中已转为下冰块,犹如一把把尖刀,扎得我生疼,也冷得我直哆嗦。
      寒风凌冽、席卷而来的狂风恶浪似能将我二人吞噬,呼啸而过北风肆无忌惮地吹着,那声音就似一曲曲悲壮的挽歌。慌忙间,攸冥神君将我拉在一处雪壁边,两手撑在雪壁上,再以他高大的身躯挡在我的前面,为我挡住了大半的冷风和一泻千里的冰块。
      我试着让他也如我一般背靠雪壁,可避过部分的冰与风,怎奈无果,他似坐矗立不倒的大山,一动也不动,沉厚的声音响起:“别动,这姿势本就让人浮想联翩,再动……我不敢保证会一直君子下去!”
      此时此刻,我二人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姿势委实有些惨不忍睹。见他如此,我心乱如麻,那感觉就似一道道阀门,一经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鬼使神差地伸手环抱着他,头靠在他胸前,听着那起伏心跳声,喃喃道:“就因我跟那陆离魔君长得相像,是以你便这般维护于我么?”
      感觉头上之人动了一下,此时此刻我晓得他在看我,但我却不敢看他。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的苦我愿承受,你的伤我愿代替,你将要经历的我愿陪同!不晓得这样说能不能消除你的疑虑?”
      我直觉一颗心扑通狂跳,说不出缘由的愉悦。遂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手指拂过他后背,感觉有些不对劲,我抽出只手定情一看,是血!此番他已与凡人无异,怎受得住这铺天盖地般的冰块。
      心中五味杂陈,抬头看着他,嘴唇已被冻得不甚灵活,颤抖道:“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攸冥神君反倒笑得轻狂,似那背上之伤与他无关一般,“忘尘,就快过去了!再忍忍。”
      见他脸色泛白,背上的血沿着袍子滴在雪地上,一抹抹鲜红刺疼了我的双眼,只觉心尖儿一阵颤动,鼻子有些酸楚,一时不觉,两行青泪自眼框溢出。成华门中二十载,自记事起,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乃是有泪之人。
      头上之人缓缓道:“忘尘,你并非没心没肺之人,你只是……压抑得太久。”
      他的话我还未听出个究竟,又是一惊,画面忽转,寒风不在,冰雪消失。换而代之的乃是坐光秃秃的石山,转头看向身旁,哪里还有什么人,我有些心慌意乱,向着石道试探地挪动,喊了声:“神君?”
      声音回荡,余音袅袅,我不死心又喊道:“攸冥?”
      这次没听到回音,反倒是听见一阵娇滴滴的女子嬉笑声,我警惕地随着声音寻了过去。定神一看看,只觉被五雷轰顶般呆若木鸡,脑中凌乱不堪。一块青石板背后,那两人的动作正如方才我与攸冥神君那般。
      靠着石板的女子一身黄杉不是那衣衣又是谁,让我难以置信的是那玄衣男子竟是将将与我失散的攸冥!
      那衣衣双手搭在攸冥肩上,笑得春风得意,瞟了我一眼,冷哼道“一个替身竟还有脸跟我抢神君,平日里你都不照镜子的么?”
      衣衣的样子别提有多狰狞,我有些疑惑,再将目光移向玄衣男子,只见他淡漠地瞟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寻觅许久,发现衣衣才是我心中所爱,方才对你一番话怪我考虑不周,这厢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我本打算不相信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但一切皆是如此真实,这两人就这般活生生站在我眼前,委实羡煞了我这个旁人!
      我心中错乱,死盯着攸冥,一字一句道:“你选谁与我何干?”
      语毕,我便一个痛快的转身,岂料我这身方转到一半,余光瞥见那二人好像越凑越近。想我也是清清白白的一黄花大闺女,那人适才还对我海誓山盟,转眼便装作陌路殊途,这登徒子竟还当着我的面与别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迅速自地上拾起快石头,转身用力向那二人掷去,嘴里吼道:“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我这厢还未骂完,那厢二人竟像幻影般被我打散了。
      再回神时,我人已出了石山,原来是一场幻境。定神看向四周,瞬间欣喜若狂,因为我站在了麒麟草下,真真切切地见其赤干,看其圆叶,佛光普照,煞是好看!
      我巡视了一番四周,终瞥见攸冥神君似笑非笑地靠在树干背后,脸色仍旧泛白,模样略显轻狂,打量了我须臾,乃道:“我就那般不值得你信任?”
      我自是晓得他说的是刚才那幕,也觉得是自己理亏,一阵憨笑算表达了释然之意。抬头看着那金光四溢的麒麟草,问:“这麒麟草该如何取得,是掰下一枝树丫,还是摘下几片金叶子?”
      许久未闻有人作答,我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攸冥已全身靠在赤干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自额头上滚下,脸色白得骇人,紧咬着下唇似在竭力地控制着痛苦。
      我心中一片哗然,大步上前,未及顾虑太多,摸索着他的臂膀,胸口,皆没大碍,禁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攸冥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喘着大气回我方才那句:“恐怕没这么简单!”随即吐出一口心头血。
      我又急又不知所措,手忙脚乱替他擦去嘴边的鲜血!今日这事太过于诡异,他是谁?他可是万万年的烛龙神人,这麒麟阵我都未伤到这种地步,他却鲜血淋漓到此等境地。委实说不过去!
      关心则乱,我一遍又一遍地擦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这麒麟阵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得而知的,我现在该怎么做?”
      见我着急,攸冥竟强力挤出一抹笑,伸手为我擦去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泪水,自牙缝里挤出句:“怎么办,万万年来,我早已将生死看淡,不曾想,这一刻我竟不舍了呢?”
      我没忍住,一时哭出了声,慌手慌脚地一阵摸索,依旧没有哪里受伤,我大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若再敢胡言乱语,终其一生我也不会原谅你。”
      攸冥神君已闭上了眼,半响后竟笑如春风:“快了,快了!”
      我不再管他的话缘由何在,拉过他的手试着把脉,倾尽毕生所学,终是恍然大悟。只是一瞬间,不待他抽回手,我已跌在地上,苦笑道:“你骗我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下弦月之说,也没有那参禅一说对不对?”
      攸冥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对我笑而不语,我忍着心头的悲痛欲绝,铿锵有力道:“你休想让我内疚一辈子!”
      我一个猛转身,已不顾身后之人如何嘶喊,朝着反方向跑去。此时麒麟阵已被我走完,是以脚下之路皆是真实可见。
      我不顾一切地在雪地中狂奔,一颗心已提到了脖子处,心念:一定要等到我,一定要!
      已不知自己被拌倒了多少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翻过执念山背后的雪堆,双手不知何时被尖锐的冰峰划破。彼时,纵使身上多出个窟窿我怕也不会觉得疼痛。
      这厢我跌跌撞撞出了后山散功区,还未及站稳,便被一股巨大的灵力之波弹出数米之远。忍着剧痛定神一看,空中黑云遮蔽,战火弥漫,光芒变幻,黑烟阵阵,只见半空中一条火红的烛龙被四头麒麟神兽围攻。
      四头麒麟神兽磨牙吮血直朝烛龙喷火,烛龙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突出重围,麒麟喷出的火花打到雪山上,瞬间移为平地。
      看四周狼藉一片,这场恶战显然已持续多时。激烈中烛龙回眸看了我一眼,而后又直往麒麟神兽疾驰而去,那身形犹如一道绚烂的流星划过天际,就怕一眨眼他便了无踪迹。我一声绝望地嘶喊:“不!”
      他早也受了重伤,此番再继续下去,定是凶多吉少,我直觉心中撕心裂肺,悲痛难忍,体内那股强大之力即将呼之欲出,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我头痛欲裂。
      我对着空中吼道:“麒麟老儿,欲取麒麟草之人是我,尽管冲我来就是!”
      话音成功将一头靠我最近的麒麟神兽吸引过来,烛龙再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攻击。那麒麟神兽如洪涛般像我扑来时,我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根本没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自麒麟神兽喷火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渺小,心中莫名地有一种压迫之感。麒麟神兽之力犹如山河愤怒般的排山倒海,我站在它跟前,就如浩瀚苍穹中的一粒红尘,微乎其微。
      一阵领悟,不禁想起师父的锦囊:谦卑!
      即是西天佛祖钦点的守山神兽,我便应该谦卑。我终是闭上双眼,合起手掌,双膝重重跪地,虔诚地对着麒麟神兽一拜!成败在此一举。
      原本已似洪涝般朝我袭来的地狱之火,就在我虔诚地跪地那一刻慢慢退了去。顷刻间我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似是明白了什么。
      只觉头顶金光乍现,佛光普照大地,我未敢抬头,不知来自何处的一句空旷之语:“你可觉悟?”
      我受内心驱使,拜了一拜,乃回道:“弟子觉悟!因中有果,果中有因,因果同时,因果不二。”(2)
      头上又传来声:“可还念这红尘?”
      我又拜了拜:“弟子本就是红尘之人!”

      ☆、第32章 攸冥神君番外1

      远古时期,区八荒,分四海,避洪荒。
      自攸冥记事起,便被世人当做上神敬仰,上古时期,因他睁眼便是白昼,闭眼就是黑夜,是以有人唤他烛九阴,但他却为自己取了个较为顺口的名讳——攸冥。
      奈何纵是攸冥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古神人,也有坠入情网的一天。
      那次她离开他,是风,是雨,是夜晚。
      四千九百二十年前,陆离魂飞魄散那日,攸冥只觉心头撕心裂肺,前路已跌进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寥。青色的助余似纷纷扬扬的大雪铺满整个苍梧渊,怀中的人儿渐渐冷去,他虽早早将眼睛闭上,然也抵挡不住自眼角溢出的两行清泪……
      攸冥自知百年前那场变故生生将他与陆离分在了天涯的两端,而他不信命,更不信他二人此生只是一段孽缘。攸冥绝望地化为原身在苍梧渊上空悲壮地盘旋,彼时,天雷滚滚,暴雨滂沱。
      为找回陆离的魂魄,攸冥不顾众人阻拦,化身烛龙闯了离恨天。亘古以来,凡是已魂归离恨天者皆数天命,万万违背不得。
      攸冥终以一身火红的千里之躯在离恨天外受了天刑,先是被滚滚天雷整整劈了他九九八十一天,而后又被道道慌火连连烘烤了七七四十九天。
      当他血痕淋漓、奄奄一息地躺在离恨台上时,阴司现身,乃问:“烛龙,你乃盘古开天地第一神人也,与天同寿,此番来我离恨天所为何故?”
      一百多日的天邢,攸冥已伤到难以化为人形的竟地,索性龙嘴一张,空旷地回道:“百日前一故人已亡,遂寻访至此!”
      阴司又问:“故人是谁?”
      攸冥勉强撑起红火地龙生,飞身空中,似根五彩缤纷的纽带,煞是好看,乃道:“故人乃是居于流沙之东,黑水之间,不死山上的魔君陆离。”
      那阴司一阵大笑:“那不死山上的魔君乃半神半魔,不由六道而来,亦不入我六道轮回。世世飘于乾坤之间,魂魄聚散皆是命数也!”
      得知陆离魂魄尚且还在人世,攸冥一阵仓促回了不死山。眉姬公主自知小女难逃劫数,为让小女安然渡劫,遂允许攸冥入住不死山。岂料攸冥硬生生被世人以讹传讹说成了鸠占鹊巢,又因攸冥委实身份尊贵,世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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