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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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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当时一怔,脸色就不太好了。若非这是王座,胡蝶估计想一脚踹他脸上。
旁边的臣子咳嗽一声,喻王也醒觉了,连忙打个哈哈圆过场。但蝶帅这“艳冠三军”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
胡蝶就这么郁闷极了的领兵出征,征战五年之久,终将张郡打回北边。这段时间,顾青钟一直牢牢把住辉王山口。喻郡的心腹之患,在他努力下,并未给胡蝶造成任何后顾之忧。
等胡蝶终于班师,喻王心情大好,正好宣布了一个豪迈的计划:既然张郡败退,喻郡就应该打过去!反正喻郡的地皮也不够好。如果能把张郡吃下来,将喻郡的重心迁到张郡去,岂不大好?
胡蝶先还不知道这事。她回京途中,与顾青钟会晤。两人把酒,先说些兵家事,到豪情深处,胡蝶微醺,以箸击节,对顾青钟唱赞道:“你在内把守山河,我在外铁马金戈——”
顾青钟大约也是醉了,竟接道:“纵一夕欢聚求不得……”
歌声戛然而止。谁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片刻的沉默之后,顾青钟想了句话来打破尴尬,对着她的杯子道:“尊大人是织梦高手,没想到雕石也在行?”
这杯子也是胡爹爹当年雕的。
顾青钟望着她的脸色,急急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尊大人,让你伤心。”
“他求仁得仁。”胡蝶本不善言辞,说了五个字,就低头踌躇。忽有士兵来报:“王宫使者急宣大帅!”
第二十四章
胡蝶匆匆领王命而去。顾青钟在后提醒:“你的酒杯。”
“你先收着罢。”胡蝶回头一笑。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仓促间那一笑,流露出一世都未曾展现过的嫣然,映亮了顾青钟的眼底心间,再也不能抹去。
她进了宫。那时喻王正好公布了想吞并张郡的主张。群臣纷纷劝阻,喻王大是不快,一听胡蝶来了,高兴坏了。他想胡蝶作战英勇,一定主战。他要把她叫到廷前问。她一定支持他的主张!这样一来,看到一女子都不怕打,百官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胡蝶一听就反对,说什么不可战者有五。连年征战,民生已疲,人心思和而不思战,此其一也。张、喻之间隔着沙漠,大军往来不便。张郡败退,正因为渡沙来战、补给不便。喻郡国力远不如张郡,渡沙追过去,地利人和全部倒转,怎么得了?此其二也……
罢罢罢!喻王也不要再听什么三、四、五,怒发冲冠,叫把胡蝶拖下去斩了!胡蝶夷然不惧道:“死生一场梦,我权当已经丢在了那张网里。可怜的是我大喻秀丽河山、忠诚战士、劳苦百姓,都要被陛下断送!”
这话大不敬,群臣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喻王脸色变了又变,徐徐道:“如果人人都像卿这样忠义直言,岂不是我大喻的幸事。”
胡蝶岂止逃过一劫,而且更是加官晋爵。她推谢,喻王也不客气。对她道:“知道卿忠心,我王家没什么吝啬的。不知卿吝不吝啬?”
胡蝶奇道:“我吝啬什么?”
喻王对她和盘托出:喻、张和解,于民休息。这且罢了。喻王对张郡总不放心。好在张王听说了胡蝶的美色,很是垂涎,想要纳进宫做个妃子。“踏平大喻,活捉蝴蝶”这句张军中的口号,胡蝶也是听说过的。喻王打算着,不如把胡蝶嫁到张郡去,一来么作个间谍,二来么张王总也不肯赔给喻郡军费,借着彩礼的名义。想必张王也不好意思不松口了。但是胡蝶吝不吝啬自己的身子呢?
胡蝶低头静了很久。手按在衣襟上,苍白如一段失血的梦。喻王以为当天得不到答案了。她开口,只有一个字:“诺。”
一诺千金。
千金买珠、万金置缎,红染裙褶、香浸胭脂,喻郡的蝶帅将去张郡和亲。山口的顾青钟大军反戈而回,令鲜血把喻京染得比嫁妆的绸缎还要红,血腥味淹没了胭脂香,喻王须发花白的头颅被顾青钟亲手斩断在御阶前。他居然还有脸拉着胡蝶跑来道:“看!你来看!”
胡蝶把他的手拍开:“看什么?”
他哑然,掉转眼睛。凝视胡蝶。
那一刻,他的眼神,胡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他要把他自己的心来给胡蝶看,或者剖开胡蝶的心口。把他自己埋在里面。
让他怎么跟胡蝶说呢?她是被喻王算计了。她在困局中,已经无解了!顾青钟是不得不这样做,但却不能告诉胡蝶。
不能告诉她说:喻王不是真的要送你去和亲。他的修为已经挽不回衰老了。脸上打起褶子、头发也白下来,仍然宠爱着好几个美人。见到胡蝶这样美,又生邪念。可惜她本人显然不会愿意,民众又向着她,强行霸占未免困难。喻王王心生一计,假意和亲,哄得张王来接亲,他将胡蝶私下劫走,囚禁起来享用,却倒打一耙说喻王杀人,既可名正言顺翻脸、突袭喻王,又可发动民众拥护战争,三全其美,岂不很好?算是这样算计,然而王后只有一子,虽然立为****,等了半个甲子也没有登基的机会,喻王又不断有新宠,王后只怕儿子的****会断送,听说喻王有这个疯狂的计划,索性透露给顾青钟。顾青钟自然急着来救人,是王后趁乱杀了喻王,还有喻王身边参与了假和亲阴谋的僮子、老奴。
顾青钟本来是绑起喻王,让胡蝶来看看喻王,让喻王亲口向她认错。他也没有想到拉她跑过来,看见的是这样血腥的场面。他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到这一地步,他也知道,解释是没有用了。他是个聪明人,很知道,这时候,不但她入局,他也已经被困进局里了。轻举妄动是很危险的。
这样一来,顾青钟无法向胡蝶澄清事实。喻郡王后很满意他的表现。她坦率的告诉他:胡蝶身上已经被她下毒了,顾青钟只有好好扮演一个篡位者才能得到解药。
篡位者明明是喻王后跟她的孩子!但是她要顾青钟背锅。因为篡位者为大家所不齿,而大臣们也还忠于喻王。喻王后怕自己母子公然篡位,纵坐上王位也是不稳的,所以希望顾青钟担下弑王的罪名,然后再乖乖“受诛”。太子就可以即位。
何况,喻太子心仪的妻子人选是胡蝶。王后想想:让胡蝶先受反贼囚禁、继而诛杀反贼,赚足民心。太子娶了她、她辅佐太子,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就连顾青钟也无法否认这一点。既无法翻盘,他为了胡蝶的好结局,只好顺着王后的剧本演下去了。
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声音嘶哑、安静,对胡蝶承认:“如你所见,我篡了位。”
地上的鲜血与残肢,都在为他的话语作注脚。胡蝶相信,他甚至把王身边的僮子、老奴都杀了,毫无怜悯。
但他至少没有杀王后,只是废为命妇。诸王子都斩杀了,只有王后所出的太子因为代父出使别国,幸免一难。至于胡蝶,拒绝与他成亲,被他贬为奴隶囚禁了。
当年花妃尚且不肯受辱受囚,蝶帅岂是囚得住的?胡蝶逃跑了。
喻王后很高兴胡蝶逃跑。她甚至帮助胡蝶逃跑!如果胡蝶不跑。她这剧本怎么演下去呢?她的计划是:胡蝶逃跑了,然后诛杀了顾青钟。然后举郡庆祝,太子娶胡蝶。一切都美满了。
可是喻王后太低估了胡蝶的智商。
一个叱咤边关、挥戈击敌的女子,是这么容易糊弄得过去的吗?何况胡蝶对于顾青钟……是有情意的。她一开始特别气顾青钟。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但是后来一想想,这事儿还是有破绽,再综合到她平常对顾青钟的了解,越来越不对了。这次逃跑出来,喻王后是悄悄的协助她,但是协助得太着急了,胡蝶更加起疑了,将计就计。不但没有去杀掉顾青钟,反而直捣黄龙,去揭穿了王后的阴谋!
喻王后也是蒙了,忙着跟胡蝶解释、要求原谅——注意,是要求,不是请求哦!她王后的架子还在,而且——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胡蝶身上还有她下的毒呢!她本来是用这个要胁顾青钟就范的,现在么,就拿来威胁胡蝶本人还不行吗?谁不怕死呢!
胡蝶不怕。
她直接击杀了喻王后。
该下手时。胡蝶是从来不迟疑的。在战场上,她见过太多犹豫不决、以至于反遭所害的例子。
如果曼殊在这里听到胡蝶的心声,一定会热烈的赞同她:对啊对啊!像很多电视电影里,为什么反派杀不死主角?全都是因为太鸡歪了啊!明明把主角拿枪指头了。还不爆;明明刀搁脖子上了,还不砍,都要啰嗦一会儿、或者狂笑一会儿、或者想侮辱一下主角。然后就被主角反爆了。
不不,胡蝶才不想被喻王后反爆。
她干掉了喻王后。并且不想成为顾青钟的负担——毕竟她身上有毒嘛!暂时死不了,但是要彻底解毒很麻烦。唉!就是这样才讨厌!如果反正要死的。那索性放开了,跟顾青钟一起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也不错。可是偏偏这毒可以拖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可以想见,顾青钟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为胡蝶续命。这财力物力!怎么耗得起?要知道他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喻郡要靠他了!他怎么负担得起胡蝶?胡蝶怎么肯让他负担?
她跑了。
当时,只有沙漠的一边,因为条件过于恶劣,把守不算严密,胡蝶就往那边逃跑了。
沙漠是这样酷热,空气仿佛都被烤得模糊了。
有个老头子在整理门前遮阳的棚子,手上皮肤又瘦又干,眼窝陷下去,沉默而耐心。天边与沙海相交的那条线上出现一个人影子时,他只是默默的动了动眼珠子。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商队。后来他发现那只是一个人,穿着白衣服。在碧天与金沙间,那一点白影格外醒目。为了反射光与热,白衣是沙漠中常见的服色。但孤身在大漠中行走的人可不常见、简直等同于找死哪!老头子看了又看,还是回到屋子里躲太阳去了。等他再出来时,那孤身的旅人已走近他的屋子。
是个女人,不算很年轻了,但还是美。就算被酷暑折磨得如此憔悴,也还是美。就算额头太宽、骨骼线条太过刚硬、神色又太过冷漠和骄傲,她那双眼睛却让老头子想起年轻时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深邃的潭,映着点点星光。他沉在里面几乎不愿醒来。
女人的白袍子质地很好。她把袍袖撩上去,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下来给老头子,说:“水。”
十足赤金。阳光打在上面,灼灼的扎人的眼。她的嘴唇干涸得像整整一个春天都缺乏灌溉而坼裂的土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老头子知道她需要水。但是沙漠中的水是很贵的,甚至比金子还贵。
于是女人又撩起另一边的袖子,褪下珠钏。那珠子一颗颗有龙眼大。
尘土弥漫的小窗户后面,一双眼睛也瞪大了。老头子无奈的继续向女人表示:如果她想多要点水,那最好再多给点金银珠宝。
虽然她的眼睛美得似他年轻时能梦想的最美星潭,可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的老婆子在窗户后面瞪着。他不得不现实一点。沙漠里的水真贵到这种程度?也许。反正这个女人已经别无选择。他看到她双腕上都有伤痕,那弧度让他顿悟:是镣铐留下的痕迹。
沙漠的南边就是喻郡。女人是囚犯,从那边逃过来的吧?只有穿越大漠。才能进入另一个郡地,暂延残喘。逃犯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女人把身上所有珠宝都交给了老头子。老婆子从门里递出一件半旧白麻袍。老头子呆了呆。老婆子把麻袍用力朝他一捅。老头子就请女人把那件贵重的白袍子也换下来了。女人没有抗议。在她掀起袍子时,老头子看见她的身体线条。如此美好,如图画书中的母豹子。然而如此疲倦,是一只死境边缘的母豹。
老婆子在门里粗暴的咳嗽,将一只水壶捅给老头子,让他交给女人。
用一身珠宝与衣裳换来的珍贵水壶,只有巴掌大,里面的水甚至不是全满的。
女人愣了愣。老头子以为她终于要发怒了,但她却笑起来。那笑容傲然如阳光下能绽放的最美玫瑰,老头子忽然想起人们传说中喻郡的蝶帅。
女人抬起手。将遮阳的袍帽撩开,露出脖颈。从颈项到耳边有个喻郡奴隶的标记,一般应该是黥上去的,但似乎行刑者也爱惜她的容颜,只用难溶于水的植物颜料画了上去。女人就用这满身珠宝华袍换来的一小壶水,用力冲洗着青黑色的标记,末了问:“都洗掉了吧?”
老头子和老婆子早已惊呆。
用了这么大力气,几乎搓下一层皮,水也恶狠狠的全部用完。标记确实已经洗净。
女人把还湿的手指在干燥坼裂的唇间按了按,将水壶还给老头子,道:“谢谢。”然后又迈开步走了。
她已经不可能走出沙漠,所以根本就不再讨价还价。但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朝自由的方向多走一步,而且,绝对不带着奴隶的标记。
她渐渐消失在老夫妻俩的视线里。南边又卷起一阵沙。一支军队。以沙漠中所允许的最快行军速度奔来。打头的一个年轻将军,相貌平常。但一双眉毛黑如鸦羽。他眼里满是焦灼,问:“见过一个女人吧?”
老头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将军已经看见他没来得及收好的龙眼珠光。
于是一道刀弧划过,又是一道。两颗头颅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飞到了空中,然后重重落下。鲜血喷涌而出,又被金色的沙地贪婪吸收。
沙子又卷起,军伍再次开拔。有的士兵脑袋晕乎乎的,不知因为阳光,还是因为不可思议的任务:他们竟然在追捕喻郡百姓的恩人、最好的“织梦者”、传奇中的蝶帅!
胡蝶晕死在沙漠深处。
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死了,但迷蒙中,仿佛听到有鸟羽在摩挲她的面颊?她吃力的张开了眼睛。黄金的镣铐又已经锁回她的双腕。有道高大的身影倚在窗前。阳光洒在他双肩,明亮得近乎落寞样子。他听见动静,转过身,双眉是鸦羽般的黑,而目光,温柔得让胡蝶觉得痛楚。她不得不低下视线,便看见了他手中的杯子。英石八角盘螭龙,原是她父亲的遗物。
那年她班师回朝,与他共饮,把这杯子留给了他。
当年场景犹在眼前。如今,已王袍加身的顾青钟低头望着酒杯,眼神都变得温柔。若时间能够停留……
胡蝶扯起黄金的锁镣,厉声指责他:“你都做了什么?我国百姓本来可以休养生息。我好不容易劝服了王。可是你、你——”声音都变得哽咽。
她不记得她已经揭穿了喻王后的阴谋。
她不记得喻王后有阴谋。
她的记忆竟然又回到了刚看见血流满地的惨状、对顾青钟震惊而愤怒的状态。
顾青钟放下了手,望着胡蝶。
那一刻,胡蝶不知如何形容他的眼神。
然后他掉转头,走了,留下一句话道:“你好好歇着罢。”
胡蝶难受的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她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她逃亡之后,再也没能从沙漠出来。现在的她,不过是活骨罢了。现在这个黄金镣铐的房间,只不过是顾青钟撒开梦网,为她织的安乐乡。
首先,他要让她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这样她才会安心呆在这里,而不会疑虑、挣扎,而挣破了梦网,回去做活骨。
真正的织梦者把活骨哄在梦网里之后,是要趁机杀活骨的。而顾青钟把胡蝶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胡蝶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着窗外,难受的想:她这样的人生算什么呢?好歹逃跑了一次,被抓回来,继续锁住。下一次再跑估计难了。叫她怎么办呢?
她也想到顾青钟可能会找人来劝降她。但没想到,顾青钟找的是喻郡前王后。
再见到喻郡前王后时,胡蝶几疑是梦境。
其实这当然是梦。喻郡前王后早已经死了。现在她还能出现在这里,是顾青钟特意制造的幻境。他造出前王后来做什么呢?
胡蝶看着喻郡前王后。她一向来觉得前王后气质绝佳,现在在她眼里,前王后身经大难,难得竟然还是那般雍容,也许身形面影稍微瘦了点……或许只是胡蝶的错觉。胡蝶盯了她一眼,转头向窗外,侧耳一会儿,又望向她。喻郡前王后强笑道:“这孩子,在看什么呢?”
“好像有鸟叫,我还以为是苍茫。”胡蝶觉得自己多疑了,怪不好意思的,“您知道?梦网肇始,有鸟苍茫——”
织梦者给入门学徒教唱的口诀。当胡蝶与顾青钟联手撒开梦网,踏入她父亲的梦里时,这只鸟儿张开了羽毛,蓬松如云,沉默如永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它默默望了胡蝶与顾青钟一眼,张开双翼,化为雾气融化在这个世界里。顾青钟板着脸质问胡蝶:“我不是把你的手拍开了?你怎么还是进来?抢着想死不成?!”
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来?”
“我是将军。”顾青钟皱眉,拉紧她胳膊,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紧张四顾,“算了!既然来了,我赶紧让你知道一下,这只鸟名为苍茫——”
“是云气的凝聚、梦的化身,鸣叫宣示着梦破。如果我们的目标不肯就范,挣扎着要走,把它惊动,我们就失败了。只有安抚住目标,让他找到美梦,不肯再离开才行。”胡蝶一口气说完,反过来拉住顾青钟的手,“不用怕,将军,跟我来。毕竟这是……我的父亲啊。”
喻郡前王后在等着胡蝶,似乎愿意听她说与顾青钟冒险的前尘往事。
胡蝶回过神来,道歉:“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好说的。”
喻郡前王后叹道:“久闻人言:蝶帅敏于行而讷于言。诚不我欺也。”
胡蝶讪讪然不能回答。
她不说话,喻郡前王后就说了。舌粲莲花,推心置腹,都是劝胡蝶归顺了顾青钟,对自己有好处。
这当然是顾青钟命喻郡前王后来劝降的。也许用了她孩儿的性命威胁她?胡蝶不知道。她只回答喻郡前王后:“娘娘珍重,不要白费劲了。你只见死了的蝴蝶,几曾见能被囚禁驯养的蝴蝶?”
喻郡前王后长叹着离去。
胡蝶紧紧的攥着拳:喻郡前王后在说那些违心的废话时,找到机会,给胡蝶递了一张纸条。找到机会,胡蝶读了这张纸条,根据上面的妙计,与喻郡前王后的心腹里应外合,假意答应婚事,趁机伏击了顾青钟。
那柄剑,是胡蝶亲手刺进顾青钟腹部的。他身手也许比她好,但论到谋略,其实从来不如她。
可是胡蝶没有把剑刺得足够深。似乎有什么东西阻住了她的手。顾青钟讶然盯着她,她也讶然望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在抖。
还没搞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胡蝶发现整个世界都抖了起来,有鸟翼震颤,谁在连声叫:将军,不如归去!
顾青钟攥紧剑锋,厉声向胡蝶喝叫:“是地震!”
第二十五章
呵,果然大地颤抖、崩塌。所谓叫喊声,也不过是胡蝶错觉。无非林中杜宇被惊起,声声凄鸣:“归去归去。”
地上裂开口子,顾青钟滚跌进去。外头禁军们齐声欢呼:“老天有眼,惩治奸人!”喻郡前王后也来道贺:“多亏蝶帅亲手——蝶帅,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呢?胡蝶低头看,顾青钟坠在下面约半丈远,半个身子埋在泥土里。那泥土似乎很松软,他完全有可能陷下去,若非衣带拉住了他。
衣带的一头照着当时的着衣样式,固定在他衣襟的带绊上,另一头则攥在胡蝶手里。
他坠下去时,她想也不想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带,紧紧的攥在手指间。
“蝶帅!”王后皱眉,“你本来民望甚高,诛杀奸贼后,更是众望所归。我儿回喻,登基为王,你辅佐我儿,岂不甚好?还在犹豫什么?”
“是啊,”顾青钟居然也在诧异,“为国为民,你不想吗?!”
拜托!这个半身入土的人能不能安静点!胡蝶把发疼的额头压在发疼的手臂上。空气流动得太诡异了,哪里哪里都不对劲。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在求她杀他啊?
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发生过一次,
因为是将军,职责所在,死则死矣。
既然是这样的将军,怎么可能将战乱刚结束的国家与百姓,重新拖进动乱中?
胡蝶不愿意相信。死死攥住自己的手指,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原来。她从来都不愿意相信!
从囚室中逃离,往沙漠走。她也是希望万一能到张郡,完成和亲。使两国和好,她有了政治资本,可以再一次质问顾青钟:“为什么?!”
没有得到合理的答案,她怎么可以让他死!她也许不善于说话,但是她能坚持。就算到地狱,逼也要逼出一个答案,非得叫她满意才行!因为他……若非喻王恳求她答应和亲,他本是她想嫁的人。
顾青钟喟然闭上眼睛。
王后拍了拍手:“非要追究到底才行吗?不愧是蝶帅呢。”说到最后几个字,忽然变得危险的轻柔。
人影消退。世界沉静欲死,只有王后保养良好的嘴唇一张一阖,对胡蝶说这个答案:“所以只能当弃子了呢。”王后满脸遗憾的向胡蝶挥手再见。
大地摇晃得更厉害了。胡蝶死死的攥住那根衣带。一块泥石坍砸、又一块泥石坍砸,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仍然不能放手,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如嫁衣的颜色。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为他披上嫁衣。那只杯子,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本来就该送给未来的夫君。
你在内守护山河、我在外铁马金戈。一句歌还没有唱完。就要生死拆开。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空气剧烈的震颤。蓬松的鸟羽逐渐凝聚。胡蝶根本没有注意到。梦里的人、已死的人,就是这样盲目,只急着抓住最重要的东西,其他什么都不会看。
顾青钟闭了闭眼睛:这样。任务就完成了吧?
是她自己当年说的:你很在乎一个人,怎么舍得他死在别人手里。
这次,他织了梦。让她为国为民诛杀反贼,永远镇守在她爱的这片国土上好了。王后写的剧本。其实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好。
她却不肯就范。像她父亲一样固执。
胡老爹终于还是留在了梦里。只因知父莫如女。胡蝶道:“我们永远给不了他想要的,就给他希望好了!”胡老爹变回一个刚入门的学徒,手艺粗糙,但至少,永远都有进步的希望。他热爱的那门艺术,随时可能张开双臂拥抱他,或许明天,或许明年。
他和她就在金灿灿的希望中,引发苍茫的鸣叫,结束了这个梦。
如今,胡蝶也自己选择了梦的结局。过度的心理激荡引来了梦境坍塌,苍茫鸟来了,可她不想走。这很好。顾青钟可以让自己“被泥土埋住”,悄悄乘上鸟翼而去。这件事就结束了。
她死死抓住衣带,以为留住了他。鸟羽在她耳边拍打,她听不见。
鸟儿就快要唱了。那时,梦会碎。没有乘上羽翼的人,会留在梦里化为泡影。
顾青钟张开双眼,心地澄明,从泥土里起身,伸手,揽她入怀:“好了,我在这里。”
这一次,他不迟、她不早,都在这里,恰恰好。蓬松的羽毛张开覆住了它们,清澈的鸣叫声响彻了天地。
“——唔,所以他们两个都归我了。”曼殊把包袱解开,给松华看。
“哦,”松华看了一眼,“恭喜!怎么办到的?”
“活骨嘛!”曼殊指着顾青钟道,“这一个,想跟她同归于尽。”指着胡蝶,“这一个,那一个,我都想要。所以趁他们快死,还没死的时候,就把他们都收来了。”
“停住了他们的时间?”松华问。
“是的。”曼殊回答。
现在她都已经会停住时间这个高级技能了。就像当年天哭把糊口儿封在瓶子里一样。不过她的本事还没有天哭那么高,只不过将就能用用而已。顾青钟跟胡蝶如果真的血槽归零,她应该还是救不了的。不过现在胡蝶只不过是活骨嘛!介于活和死之间,还没有真的死嘛!顾青钟要把她杀在梦里,也还没有真正的杀嘛!曼殊只要把鸟叫声停住,让梦保持在将塌未塌的时候,那么这两个人就一直活着了。
但是呢,天哭的能力高到,不但停住糊口儿的时间救了牠,而且糊口儿在瓶子里的时候还一直能说话、甚至还能卷出风去跟别人捣蛋。曼殊可做不到。现在顾青钟跟胡蝶虽然是活着的,但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等于就是琥珀里封的两只小虫子。
“要取出来吗?”顾青钟问曼殊。
“稍等一下。”曼殊手里不停的画着妖阵。“——嗯,好了!”
封印解开。并且梦立刻戳破。顾青钟迅速被拎出来,胡蝶也自己滚出来了——并不是曼殊对胡蝶有什么意见。而是他们两个与梦境都结合得太紧密了。这就像拎起袋子把豆子抖出来。除非有人特意伸手去接,豆子当然是滚落在地上咯!顾青钟作为正常人,从梦里出来比较困难、死亡机率也比较大,曼殊优先接顾青钟了,胡蝶只好自己滚落出来了。
幸亏有曼殊的法阵接着,胡蝶摔得不重。曼殊轻咳一声,做这件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工作,跟他们解释:你们为什么没有死、我是谁、我可以怎么救你们。
曼殊甚至可以让胡蝶从中毒的活骨、恢复到活人的状态!
原理嘛,说起来也很简单:妖术的确可以重塑肌理。而胡蝶现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毒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如果她活过来,毒会起作用,会把她真的致死。可是妖术可以施展风、火的组合技,“煽风点火”。这本来是攻击技能。但是如果把这风只精确吹向人中毒的部分,将中毒部分烧毁,并用妖火帮她重筑这部分身体肌理,那么她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康复。当初黑叉林主帮助怜星,就是用这种办法的。现在曼殊也可以照此办理。
顾青钟和胡蝶都对曼殊很感激。他们都想向曼殊致谢。可惜他们都对妖魔有点意见。他们还算是比较正统的啦!
曼殊只好给他们解释:你看,水州跟地州都已经被我控制妖魔网了……
“已经控制了吗?!”顾青钟和胡蝶惊呼。
“是的。”呃所以……重点是。你看,这两个州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灾难对不对?至少人民的生活也没有比以前更坏多少……所以这证明了曼殊的控制并不算太坏。
“但是长远的事情谁知道呢?”胡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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