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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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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佩玉已想起,静云身上的香味,清淡冲永,应该是茶香。那日小女尼以落叶砌诗,风吹来,也有这样的茶香味。他投过目光,正遇静云抬头,四目相对,他目光更亮了一亮、而笑容柔了一柔。
静云面红耳赤,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伞里。
她随众造访阔别十多年的梅宅。
门墙没有记忆中那么高大,但依旧厚重。院子里多了许多梅氏宗亲,别说静云没见过,许多梅宅里的老仆人都没见过他们。他们像兀鹰,为了凶讯而来,指望分一杯羹。
出家道人们在正堂里做祈福灵事,姑子们在后边小院里。静云见到了她唯一的手足、姊姊华云。
华云比静云大了整整五岁,眉目与静云生得相似,都是柳叶眉、秋水眼,面庞比静云丰润,是春月般团团圆圆一张脸,这样的面相是很难让人觉得愁苦的,纵然眼圈哭成了桃红颜色,衬起白麻孝衣,倒更见俏媚。
水月观新住持带着与出家人不相衬的热切,紧盯着梅华云,只盼她立即上来姊妹相认,说说怎么发付静云。华云却始终没过来。静云看几个族中老人,紧紧不离华云左右,倒像胁持了她一般,不由暗暗为华云担心。
梅员外对二女儿如何,且不提他,华云对妹妹是好的,有机会便来观里看妹妹,不能呆得很久,但静云已然感念:生得这样相似的眉眼,肯不嫌劳苦麻烦、时不时来看你一眼,你便觉得在这人间,你总算不是完全孤独的,还有根细线牵着你。
华云去前头持孝礼,再也没回来。水月观法事都快做完了,终于有下人请静云出去,过了约一柱香时分才回来。定慧她们已在收拾法器。新住持把静云拉到一边问:“怎么样?”
静云道:“另设了个小堂,着我去拜祭父亲。”
新住持跌足:“这怎么好?不让你去正堂,摆明不叫你认祖归宗了呀!你该闯也闯到正堂里去!”
肯动这么大肝火,除了金钱考虑之外,也有些真实情谊在里头。静云心下感念,口中只道:“大不了请住持替我削了头发。我正经出家,专心修行,以后在灵学上有长进,也未可知。”
“胡说!好好的家业,为什么不要?”新住持喘口气,“回去再作道理。”
山中的日子,慢慢挨延,静云依然早起汲水,却见泉面上浮着一片青桐叶子,上头用针刻着美丽烫人的诗句。是哪一双秘密情人,这样粗心?让人看见,给佛门编排些逸事来,总为不美。静云拣起这叶子,不敢收在身上,待埋在地里,又不忍心,看朝着山崖那片青桐生得茂美,有了主意,探身将这片叶子扔出去,藏在千万片叶子中,料是无人能看见了。等秋日一日紧似一日,所有叶子都落尽,这片叶子也就跟千万兄弟姊妹一起,落进深谷中,当不至寂寞。
第二日,却出了桩事,新住持说丢了件要紧东西,把全庵人都集在一起,搜检了一番,最后也没说是丢了什么。静云便没去汲泉水。有个小师妹去那儿转了一圈回来,静云问:“有看到什么吗?”小师妹反问:“看到什么?”静云不语,想是自己多心了。
第三日,静云又去汲水,却又见一片青桐叶,静静浮泛在泉面上。她捡起来,见上头写道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静女其姝……披茶香兮。
她忽然明白了:这是写给她的。是他。
整座山数这一眼泉泡茶最好。泉水什么时候汲、在哪个方位汲,又有讲究,静云每是亲自来,不愿假手于人。而他也善于懂茶、懂得怎样的水好,这才在这眼泉边遇着静云,晓得她也是同道中人,便天天来这里守着她。
她指尖还拈着那片叶子,抖抖的,不敢松、不敢放、不敢近、不敢望,眼角瞥出去,见树后,青袍如碧空,落指处,一曲碣石调幽兰。琴音说的是:以兰草之幽远,如今与杂草丛生,遂令识者感伤。
静云起身,踉踉跄跄,逃也似离开。
她接到了华云的消息。梅氏宗老,毕竟选了个同宗的男子,过继到梅员外名下。华云身为后辈女子,争议不得。
静云回屋,谁也不告诉,把自己东西理了理,拿出菱花镜来看,镜子里那小小面孔的女孩子,眼波柔软,似在作梦。
第六章 华云不肯嫁
第四日,静云还是早起汲水,泉面又是一片叶子。泉边的林中,余佩玉在弹琴。凤求凰。
她走进青桐林,倚着一株高大的青桐,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听。
听凤凰此鸟,非桐枝不栖、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雄为凤、雌为凰,凤兮非凰,不能成双。凰兮凰兮,未尝遇你,我孤翔无侣,自从见你,夙世有定,从此不疑,愿你与我同翱同止。
琴台边是新烧开的泉水,琴台上是一整套茶具。她听罢琴,上前,取水,冲作两杯,碧叶舒展,幽香氤氲。
一杯敬他,一杯自饮。
水灵州聘妇礼,谓之茶。受了茶礼,便许了君家。
余佩玉喉头哽咽,想说情不之所起,一往而深;想说幸得卿心似我心,定终生不负此相思意。最终,却只是轻轻道:“我去讨还你度牒,三媒六聘来迎你。”
他以为她是落牒的姑子。以他的身份,要娶个姑子为正妻,多少阻碍,他也不说了,只怕惹她忧心,只要她相信他会娶她。
静云却道:“不必了。”
“……呃?”他一时没有懂。
“不必担忧。我信你,你也只须信我。”静云抬眸看他,清清楚楚道,笑容如细碎的花朵,一下子在阳光中绽放得倾其所有。令余佩玉目眩。
他醒过神来,她已经走了。
走回庵中,华云已经亲自坐着轿子来了。谢过水月观长久养育辛劳,许了一年长明灯香油,携了静云手。看了又看,忽堕下泪来,不说什么,拉她一起坐进了轿子,替她除去尼帽,一头青丝放下,慢慢梳理。分成两边、每边四股,细细编成辫子,待要再挽成鬟。静云止住道:“就是这样罢。”目光带笑,看着华云。
华云梳朝天髻,插数组银钗,钗头分别作如意云形、牡丹花形、莲蓬形。各垂白玉珠。身上着的是宝瓶纹三镶三滚素衣、雪蝶纹细褶白裙,腰佩玉禁步,足蹑高口平头履,虽在孝中,通身的富家女子气派荣华。
“就是这样罢。”静云重复了一句。华云想想,听从了她。
轿子快到宅门,华云才说了一句话。她道:“妹子,委屈你。”
静云低道:“应该的。”便一心一意看着轿帘。
抬轿的仆从已经退下去了。换了两个婆子来。搀小姐下力。静云足一落地,便听见一声:“哟。这是二妹妹?”
静云抬头,见一男子,也穿着热孝,仍然满身漏出花花大少的作派,五官也算精美,就是带着脂粉气;肩宽臀窄,身材倒是很可观的,他自己也知道,挥开描金玉骨扇子,摇摇摆摆,故意卖弄身段,凑近些道:“二妹妹,有失远迎,今后还须多亲近亲近。”
静云往后一躲,扭头去看华云。华云半遮在静云身前,对那男子道:“大哥,二妹一路颠簸辛苦,我先带她休息休息、换身衣裳。”
静云“啊”了一声,福一福道:“大哥。”
便是族中长辈塞过来的继子,实在是那位爷叔的亲侄儿,名为付尧,打小浪荡,把自己家产都挥霍完了,倒来谋算梅家产业。
付尧也知自己名声不好,但不在乎:他有叔父撑腰,区区两个弱女能奈他何?觑着华云艳色,他涎着脸笑道:“大妹妹也辛苦了,快去歇息歇息,哥哥晚些时来看你。”手有意无意,去勾华云袖口。
华云避过:“不敢劳动哥哥。”便领静云往内院去。付尧在后头直着眼看。静云与华云悄悄咬耳朵道:“这人不是好人。”
华云道:“谁说不是?所以还要跟你一起商量个主意。”
正所谓上阵父子兵。如今没父子,亲姐妹也是一样的。华云有大主意,静云又看的书多,两人参照前人故事,定下一计,要诱哄付尧来非礼姐妹中的一个,另一个就带人来抓破,借这个由头,把他赶出去。
计划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付尧显然也是好色的,应该会上钩。
但半个月之后,风云突变,华云竟然主动嫁给了付尧!静云感觉不对,又没人可以求救,还怕自己留在那儿也遭毒手,于是狠狠心、咬咬牙,假托是回观里看看朋友,实则一路往楞寨来,要向楞匪们求救了。
却是实在害羞,又是少见世面,她被一群凶神恶煞们逼出了鱼腹,竟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幸亏有铭瑭温温润润、娓娓对坐,才把她的话引出来。
但铭瑭也不是那种憨极了的草包,任她说什么都肯听信的。她说完之后,铭瑭就一、二、三的,问了她几个关键点。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想到来向楞匪求助呢?”
“因为情况紧急。”梅静云道,“我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
“那么为什么不向余公子求救呢?”铭瑭闲闲问道。
“正是他也找不到了!”梅静云神情一发惶然,“我其实也想过……想过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羞得又要说不下去。铭瑭体贴和善的目光,才终于让她平静下来,能小小声说完,“谁知道,住持师父讲,他担心……担心我,已经离开天想观,说要来看我。可我们家里也没人说见过他来。他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担心他会不会……会不会被我姐夫害了。”觉得说出这句话来都不吉利,难受得要哭出来。
“为什么你姐夫能害他呢?”铭瑭道,“余公子少年英豪,身手不凡。”
“他离开家乡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如果他能把我姐姐给迷了,说不定也会对余公子下阴谋。”梅静云对答如流。
“为什么说他把你姐姐给迷了?”铭瑭问得也是环环相扣,“怎么就不能是你姐姐后来又发现了他的好处,愿意嫁了呢?”
梅静云涨红了脸:“姐姐不可能愿意嫁他的!”
“哦?”铭瑭愿闻其详。
“可是……可是我跟你说了以后,你不能告诉别人。”梅静云要求。
“这却有点难办了。”铭瑭道,“我们这里的主事者,是曼姑娘。我不过是一介客卿。如果我不告诉她,她选择不相信你。那么我相信你也没用。”
“可是……你都相信的话,也能让她相信的吧?”梅静云很期待的拜托他。
“我不能把我的判断强加给统领啊。”铭瑭诚恳道,“我只能是帮她提建议。如果有足够的证据支持,那最好。如果你不让我转告,那她可以选择不相信你。”
“……好吧!”梅静云下定决心,“那我就说了。我们爹爹以前,原来干过坏事。”
这坏事,说起来还真够坏的。原来是水灾泛滥、伤及其他州土的时候,其他灵民没有水灵民这样能在水中呼吸的本事,有淹死的,还有财物被冲走的。梅家老爷悄悄过去,看到无主的财物就取了,看到有主的财物,就把那“主”捺到水里淹死,再把财物给取了。
这种事儿本来不能给别人知道。梅家老爷一向是单干。敌不过付尧机灵,最后还是发现了,软磨硬泡跟着干了一趟,并没有赚多少。后来洪水也退了。付尧没有发财。梅家老爷却不知赚到了多少。以此为本钱,再善加经营,才有了梅家今天的基业。
这基业是血染的,是由那罪恶的本钱里生发出来的。
此事宣扬开去,梅家的名誉就没有了。梅老爷死后的名声彻底败坏。
付尧正是捏着这个秘密,要梅华云带着万贯家财嫁给她。
静云想想也为难:怎么办呢?维护父亲的名声总是留在世上的女儿应尽的职责。难道非嫁付尧不可?
华云却不肯嫁。
她让静云在小堂拜祭父亲,正是为了能有机会,跟静云谈谈这个计划。
首先,她宁肯先父名誉败坏,也不愿意答应付尧。
“姊姊,这样不妥当吧?”静云理智尚存,“你直接拒绝他,把他赶出去,固然干脆,但人家要说你要钱、不要先父的名誉。你……我们两个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那么你去嫁他?”华云睨着她,出语挑衅。
“……”静云绝望道,“我大不了嫁他以后自尽。你就嫁祸于他便了。”
“有你这句话就好!”华云笑逐颜开,“倒也不用自尽。”她就跟静云絮絮的商量,可以设计付尧非礼静云,华云就名正言顺的赶付尧出去。付尧这脾气,准气得喊出梅老爷生前那桩坏事。
得了!梅老爷的名声虽然坏了,但不是华云不孝,而是付尧太坏。华云和静云两姐妹,在道德上还能站得住,不至于今后不能做人。
“可是爹爹的名声还是坏了。”静云犹豫。
“那不是应该的吗?他不是确实做了那坏事嘛?”华云不耐烦道。
“——所以,”静云对铭瑭道,“姊姊弃先父的名声不要,也想把付尧赶出去,怎么会忽然答应把他……让他……成了我姐夫呢?”
“成婚后,你姐姐、姐夫之间感情好吗?”铭瑭又问。
第七章 天生福将
换个人向静云问及男女之私,静云准又是羞得嘤咛一声躲起来了。铭瑭却慈祥得就像个老爷爷在问小妹妹,布娃娃玩得好不好?没什么可害羞的,那些小儿女间的事儿,在老人家眼里,就是个布娃娃过家家。
静云终于告诉铭瑭,华云对付尧好得不得了,如胶似漆。倒是对静云疏远了,如对陌生人。静云觉得姐姐整个儿换了个人。她因此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铭瑭问清楚到这里,就去禀知曼殊知道。
曼殊正在看妖魔跟楞匪过招,用的是新阵法。
副统领跟松华的效率很高,已经排出一些招数,着小的们演练起来。铭瑭过来,曼殊就叫铭瑭看:“怎么样?”
铭瑭怡然看了片刻:“颇为可观。”
“你问下来怎么样?”曼殊又问铭瑭。
“相当可信。”铭瑭道。
有了铭瑭作保,大家都信得过。何况静云这故事本身也引人入胜、细节都经得起推敲。
静云希望楞匪能够帮助她,搞清楚付尧施的是什么妖法、帮她把华云救回来。如果余佩玉也是受了付尧的暗算,那就把余佩玉也救回来。
曼殊等人听到“妖法”两个字,触动秘密。他们这儿正有个妖魔的大秘密呢……如果付尧真跟妖魔有关,那更该走一趟了!
然而派谁去走一趟呢?
妖魔部队虽然有了量斗、和新排的阵法,但要出去作战。还是太危险些。大家商量下来,就由松华带着楞匪去最好。妖魔们在寨子里守寨。曼殊也想跟去梅家看,那么就是铭瑭留下来当家。
梅静云答应给他们作内应。还把房契都留下来给他们作抵押,看来是很叫人信得过了。
约定的那一夜,楞匪们就悄悄摸过去了。
梅静云这个内应当得很够格,门口果然没有把守。她还偷出了家里珍藏的秭归焰,给大家饮了补灵气,好跟付尧决一死战。
那间屋子安安静静的在前面。付尧……抑或是妖魔?迷了人家大小姐在里头,干什么呢?
曼殊觉得自己还是不便进去。就在外头掠阵好了。
梅静云搀了她的手:“好!姐姐跟我一起在外头等,我就不怕了。”
曼殊保护欲陡生,拍拍她:“好。我们一起等。”
松华略略侧眸。不知为什么有一点不安,但也说不上来。这屋子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刚才饮的秭归焰,也是货真价实的正品。
他们还是进去了那房间。
那是很普通的一间民宅。灯黑着。能闻到香味,是这里媳妇儿们爱用的香油味。
最后一个楞匪进门的时候。却觉得背后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一顶。
只是一顶。并没有伤着他,就滑开了。
滑开就延伸成一道铁箍,把整个房间都罩起来了。
曼殊也变色,回手向梅静云发出一记攻击。
她是发现房屋被人罩起来的时候,向梅静云发出攻击的,反应其实已经算快了。
但是梅静云根本早知道这个时候,这个房间会被罩起来。也知道曼殊一发现这房间被罩起来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对她发动攻击。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曼殊一击在她身上。发现对方根本软绵绵的一点抵挡都没有。
梅静云捂着肚子痛苦的蹲在地上:“姐姐,你为什么……咳咳咳!”
“对不起对不起!”曼殊后悔死了!原来梅静云不是同谋?屋子里另有人捣鬼?她心乱如麻。又要救松华他们、又要防着不知道哪个的捣鬼的人、又要把梅静云扶起来。
她低头去看梅静云时,屋顶上出现了一抹影子。
她伸手去扶梅静云时,梅静云也伸手给她。
但曼殊伸的是真手,梅静云伸的却是假手。
曼殊发现这是一只假手的时候,梅静云的真手已经递到曼殊的胸前。
不是袭胸,而是要重击曼殊的心口要害。
这不失为一记好偷袭,简直可以当教科书。但是这个“梅静云”怎么会想到?曼殊的怀里,可是装了不少东西的。
且不论心榻里睡着的晨風,但是那只阿螂,正好饿着肚子想吃东西——呃话说阿螂到底什么时候是不饿着肚子想吃东西的——嗯总之它一看见有块肉递过来了,特高兴:哎呀妈呀主人太好了喂我东西吃了!
它啊呜一口就咬上去了!
“梅静云”眼一黑。
曼殊已经祭出了红唇妖器,同时准备涡流术!
不怪她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狠。松华等人还在屋里生死未明呢!这会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梅静云”已经被阿螂咬了狠狠的一口,曼殊看着都疼……啊这会儿不是同情的时候。这会儿必须趁胜追击!
“梅静云”并不是很害怕。她知道有一个人会罩着她。
屋顶上那个影子,已经拍出了蒸骨术。
把古浪县令夫人逼得求死不能的灵术!
这个灵术在水系法术中并不是最高明的,但王浸用它一向用得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曼殊如果不赶紧中断刚才的妖术、再把所有力量转回来防御王浸的话,她就要被王浸打中了。
继续选择攻击“梅静云”的话,曼殊一定会后悔的。
可惜这是肖曼殊。她从来不知道后悔。
她已经向“梅静云”发动了攻击,就绝不停止。
这么憨、这么固执,其实却是最聪明的处置。
王浸已经现身。曼殊就算全力回防,用妖力和妖器,也斗不过王浸。
她的妖力和妖器还都很低级,没有一件东西能像教化珠那样激发巨大潜能的。而王浸却已经是城王级的修灵者。
晨風苏醒的话,还能跟王浸试试对抗。但曼殊对于唤醒晨風并没有把握、对于晨風醒来会有什么后果更不知道。
她只能合理判断:一定要被王浸杀的话,在这之前杀掉“梅静云”,还算是能拉一个垫背的。
一定要晨風苏醒才能救场的话,她背对着王浸,承受王浸的灵术攻击,一样有可能激活晨風。
所以她仍然维持原来的攻击不变。
涡流术打向“梅静云”、妖器红唇也老实不客气的尽啜精华。“梅静云”就死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样快。
王浸也没想到。
战场总是这样。死亡来得太快,任你聪明也好、能干也好,总会有个时间,忽然发现谁都来不及救你。你自己也来不及救你自己。
“梅静云”更没想到,自己在死的时候,脑海中掠过的人,是一个弱智的土鳖。
说起这个弱智土鳖,如果他能像那些名人一样给自己立传的话,他的传记将会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天生的福将,我知道。
大家都这么说。
小时候娘难产,我正快憋死在里头的时候,二蛋子在菜地脚上对付山猪那一招打歪了穿过破窗穿过了娘的脑袋,亏她临死那一哆嗦,我就出来了。
长大些爹和小叔伯带我去砍柴,一棵朽了的老树轰隆隆的倒下来,把他们生生压烂在那儿,丫叉里单留了我活命,小指头都没断一根。
再后来我病了,大概是给哪家的馊水吃坏的,肠子里像有把钝刀子狠剁,我抖得跟什么似的倒在山脚,额头伸进山泉水里就是“咝”一声。偏巧那一阵子不知是闹蛇毒还是桃花瘴,村里人吃了泉水多有肚痛死的,只我不知死活的灌了那么一肚子,就活了。
活虽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碗饭吃,正犯愁呢,就被人抢走了。
抢我的是群当兵的,抢我是为了叫我当兵。
兵是一种好职业,人家教你手艺、管你饭吃,还给你衣服穿,你只要在杀人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被人杀就好了。这么好的职业你听说过吗?我是没有的。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和我一起被抢的人都哭得跟刚死了娘一样——听说刚死了娘时,我也是哭得很凶过的。
大柱也给抢来了,大柱娘托人捎进一些衣裳吃食,还有句话:多跟住狗剩啊,他是福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话,很是稀奇,问了一番才明白了:原来这是说我星宿照命,有福气。
星宿是什么,倒没有人跟我解释:如果真是星星,那么哪一颗代表好运、哪一代表恶运呢?而且,所有这些星星,不是一样的照着我们所有人吗?
我还没弄明白所有这一切,就打战了。
我们的将军叫苏慎言。操练时我远远见过他一眼,那时他站在一个土台子上,我站在右师第三列的第七十八行。
他帽子上的绿缨子闪闪发光。
他派给我们这拨人一个任务:埋伏在两头山崖顶上,等一个信号,就跳出去打。这个叫做伏击。你知道吗?我也是才弄明白的:就像你捉麻雀,一定要偷偷趴着,偷偷趴着,直等那小东西自个儿跳过来了,跳近了,一扑,一晚的美餐就再怎么也飞不掉了。
不过我没明白我们要等的那个信号是什么。不过也不要紧吧?等别人动我也就可以动了,是不是?一定不会错。
一条蛇爬了过来,看体色是竹叶青,真是见鬼,爬过来盯着我穷看。我想我没惹你啊,不会就这样下口咬吧?……唉要咬也只有让你咬了,将军说不能动嘛。我连眼角都不瞄它一下。
第八章 两个人的故事
狗剩眼里的故事继续下去,是这样子的——
我不看那蛇。山柱看了我一眼,眼就直了,拼命摆手作势,还抽出军长发的匕首狠狠向下一劈,叫我看。
一劈的动作很帅,我想起来长官训练我们时也是拳头朝下一劈就叫我们冲锋。看来这就是信号了,我要赶紧行动,免得又被人骂成白痴。
于是我腾的跳起来,扯开嗓子大叫,比教我们冲锋的教官叫得都响。我还一个人就割断了旁边一排火努箭的绳子,那些箭飞得好快啊,山下枯草立马就烧起来了,焰腾腾的那叫漂亮!
我看见山口有不见首尾的一大队人马,乱了一阵子,望另一条路上跑了。
回过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呃……出什么事了?
后来长官把我捆起来了,打折了一条榆木棍子,又拿把刀在我面前磨,我问他还没过年呢怎么就要杀猪啦?他咬了牙没睬我。
再后来一个披泥土色披风的小伙子进来说了些什么,他怔了怔,松了我的麻绳,恶狠狠冲我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滚!
我怯生生看了他一眼,趴到地上开始滚,又想起来是不是要问一声该朝哪边滚?他就把我踢出去了。
我就这么出了营盘,脑袋还迷糊着呢,又被人抢走了。
这一次是抢到一个山洞里,几个人在那里,一个向我看了看:“你就是狗剩?”
我说是啊,你是谁。
旁边的人就骂。说自己的将军都不认识,这兵是怎么当的。
“啊你就是苏将军?”我大惊道,“你不带那个绿帽子我还真不认识你了。”
旁边的人又骂了句什么。那官话我听不懂。
“狗剩。本将有一重任欲交给你。”他板着脸说。
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成了个重要人物,挺起胸膛道:“什么事?只管说!”
他说他有份军事情报要我带,因为怕给对头抢走,所以假意先把我赶出军营,这样就没人会注意我了。
他真聪明。
我大力拍胸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又笑了笑。
要走时我问一位面熟的长官大柱怎么样了,他冷冷道:正法了。
什么阵法?要紧吗?不会出什么事吧?大柱娘还等他呢。
苏将军催我走:“放心吧。回头你就能见到你朋友了。”
我点了点头,就走了。我走得一定很帅,大家都在我后面笑。
我真喜欢笑。在我的小村子里,笑并不是经常看得到的。
走到一座山口上时我遇上了坏人——确切的说是坏人遇上了我。他们在欺负一个小姑娘时我刚好走到那里。
“救命啊救命啊!有强盗啊救命啊!”她在喊。她的声音好尖。这么尖的声音怎么还有人敢待在她旁边呢?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走过去。三个坏人我怎么打得过呢?那我就不要过去好了。反正过去也没用,而且我要送情报的嘛。
可是这个时候强盗忽然都丢下刀捂着肚子了,是不是他们也吃坏肚子了?我很高兴,跑过去把他们打得都在地上滚。我的力气真大。
然后我就拉着小姑娘跑了。
“恩公。”她说。这时她的声音又很细很细了。“多谢救命之恩。请受星儿一拜。”
我很奇怪,什么救命啊?他们好像没有打算杀她嘛。
她脸就红了一红,红得像清早太阳要出时,青青山影上小鱼肚子那么白的天,云雾飘在那里,忽的一抹红。
“此恩不知何以为报……”话到一半又咬住了,头低着,眼睛从眉毛角上悄悄转上来一点看我。我也就认认真真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她咬了咬唇。牙齿一粒粒细细圆圆,好像刚灌了浆的小玉米。她说:“公子想是嫌弃星儿这样的不祥之身,虽慈悲仁德,出手相救,却终不肯相留……”
我有点听不太懂。什么叫不祥之身,什么叫不肯相留?
她说从小她后爸欺负她,怎么一来她妈妈就死了,后来卖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在什么之前逃出来了,帮她的一个什么人又怎么样怎么掉了,那些话我统共不太懂,只好“哦”了一声,想了想,问她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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