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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里有条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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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记事起,就在黑暗和痛苦中度过,仇恨是他的唯一,也是他的所有。而现在,他像失去了重心的浮木,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突然走了两步,指着皇甫骥怒吼道:“你说谎!”然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第41章 离开  

    云初失魂落魄的走出落刀城,皇甫骥没有让人追上去。

    他漫无目的走在荒凉无人的街道上,满面凄凉。初秋的风又湿又冷,不停的从他的脸上划过,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凉意。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却已目空一切,面前划过的,只剩下从记事起,所遭受过的痛苦和屈辱。

    他的人生本不该那么悲哀。

    他那么讨厌杀人,可杀的人,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他那么不喜欢夜晚,却无数次蛰伏在黑暗中等待敌人。他那么讨厌自己,却为了仇恨,卑微的活着。

    云初看了看手中的刀,这个死亡的象征,曾经被他看做生命中重要一部分的东西,如今狰狞的可怕。

    他的人生和这柄刀一样可笑。

    他捂着肩膀上的刺青,指节咔咔作响。

    从很久很久以前,义父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相信义父曾经告诉他的话,这个刺青是他不懂事时,被熏炉烫伤留下的疤痕。可尉绯烟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刺青,很明显,义父当真是骗了他。

    现在,唯一的亲人成了骗子,而一直心心念念要杀的仇人,成了自己的姑父,还收养了自己的妹妹。

    云初脚步沉重的走着,向着月亮的方向走着。义父曾经说过,只要是月亮还会升起来,他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那个家,已经不是他的家。

    云初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葛寒秋。

    他有太多疑虑要问,太多话要说。

    云初在一片葵花从中见到了葛寒秋,他正盘坐在一间凉亭里喝茶。

    见到云初,葛寒秋眼神一亮,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初盯着葛寒秋的眼睛,眼神里闪着阴郁的光。

    葛寒秋道,“尉迟迥死了吗?你的仇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云初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葛寒秋欣喜的站起身,仰天长笑,脸上全是兴奋的得意。他走到云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只要再杀了皇甫骥,灭了落刀城,斑翎教便能一统江湖。”

    云初冷冷的看着葛寒秋,那些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问,“义父,我肩膀上的图案,您说是烫伤的,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葛寒秋收住笑意,道,“当然记得,你怎么这么问?”

    云初道,“没什么,就是最近想起一些事情,又记不真切。”

    葛寒秋道,“你的伤,就是练刀的时候不小心跌倒,烫伤的。义父知道,从小逼你练刀,让你受了很多苦。现在好了,你替你的父母报了仇,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在天之灵。”

    云初突然冷声道,“义父,难道在您心里,我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是你夺得江湖的工具。”

    葛寒秋面色一沉,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云初道,“从我还没有记事起,您就把这把刀放到了我的手里。您不停的告诉我,我父母死时的惨状。我的整个人生,只剩下仇恨。从小,我就在练最难最苦的武功,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杀死别人。就连睡觉,梦里出现的,也只有死亡和杀戮。这没有什么,为了杀父之仇,做再多都是应该的。可是,我根本就不是云起扬的儿子,是不是?”

    葛寒秋愣住了。这个他藏了十七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云初知道。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他将云初抱回来,看到他身上的刺青时就知道。

    葛寒依的孩子,三岁时夭折。葛寒秋为了训练出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杀手,便抱养了很多同龄的孩子,单独训练每一个人。他给所有的孩子,讲同一个故事,练同样的刀法。无疑,云初是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他的刀法出神入化,最关键的是,他够冷血,对无辜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唯一的缺陷便是,云初身上的刺青。

    葛寒秋知道,这刺青时神剑山庄的图腾。他找了很多医者,想除掉云初身上的痕迹,但不知道姚宇使了什么巫术,不论云初的那块皮肤怎么折腾,都会在伤口恢复之后,完好如初。

    葛寒秋不想放弃这么优秀的杀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葛寒秋了解云初,他既然相信这刺青是疤痕,便不会去继续去查它的来龙去脉。只是他没有想到,揭穿真相的不是云初自己的好奇心,而是偷窥过云初的皇甫执。他没有盲目自信,假如云初没有遇到皇甫执,那么,这个秘密也许永远不会被揭开。

    葛寒秋怒意升起,道,“是谁说的,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云初苦笑,“果然是真的,您直接问是谁说的,而不是责备我胡说八道。”

    葛寒秋自知,这秘密已经守不住了,没有回答。

    云初道,“您养育了我十七年,这恩情我会永远记得。”

    云初转身离开,坚毅而又决绝。

    覃柒在一家关了门的打铁铺前见到了云初,他呆呆的坐在石阶上,目光空洞,眼神无光。

    覃柒疑惑的迎上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尉迟迥。。。死了?”

    云初慢慢的将眼神移向覃柒,沉默无言。

    他的眼神很奇怪,覃柒觉得被这双眼睛盯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覃柒看他的样子,便知道定是出了事情,心里十分着急,她关切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初看到覃柒的脸,风起云涌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平静,他竟然有庆幸的感觉。他庆幸在自己可悲而又耻辱的人生中,有覃柒的出现,她就像无限蔓延的黑暗中,仅剩的一丝烛光。

    在一起那么久,他仍旧不知道覃柒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以后回去哪里。但他知道的是,覃柒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唯一让自己思念的女孩。痛苦一浪一浪侵袭着云初,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是覃柒,让他的痛苦少了几分。

    他都不知道,原来覃柒对他来说,可以那么重要。

    云初伸出右手,将覃柒的脖颈捞了过来,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的脸触碰了覃柒的额头,她的皮肤很凉,像地面上的石块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云初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哭泣,原来眼泪,是咸的。

    泪水从云初的眼角,滑落到鼻尖,再从鼻尖,落到覃柒的额头,她又急又担心,道,“你怎么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有我在。”

    云初无力道,“你知道吗?一切都是假的,连我的身份都是假的。”

    两个人相拥而坐,云初第一次,将自己的难过和悲哀,讲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听。直到黎明的太阳升起来,街上渐渐人来人往,他们才起身离开。

    覃柒很心疼云初的过往,她走在他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语音缓缓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云初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安身立命。”

    此时此刻,除了无言相伴,覃柒什么也做不了。

    云初驾马而行,最终来到了神剑山庄的旧址。

    这里除了废墟,什么也没有留下,连庄前最大的石柱上,也只剩下“神剑山”三个字,另外一个字落到了旁边的草地上,覆满野草。

    云初千头万绪,不知该怎么办。

    这里是他曾经的家,是他的父母和亲人的坟墓,可他站在这片废墟上,竟然什么也感受不到,内心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他之前的人生,因为仇恨,已经失去了太多,还差点伤了自己的妹妹。如今,他没有了仇人,没有了义父,一番狂烈的痛苦之后,竟然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为云起扬夫妇的复仇之心,并没有转嫁到姚宇夫妇的身上。也许,是因为有个女孩告诉过他,他可以不用这样活着。那个女孩教会他,学会爱人,远比学会杀人重要。

    覃柒的心揪了起来,她想,云初现在有了更大的仇恨,他或许余生都要在寻找仇人中度过。她看到他的未来,黯淡无光。

    云初在废墟上走了一圈,沉默的看遍所有风景。

    覃柒道,“你在想什么?”

    云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覃柒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云初转身,扶住覃柒的肩膀,目光聚集在她的眼睛上。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平静,眸底像幽深的湖面,清澈无比。

    他郑重道,“我说过,一切结束之后,就带你离开。”

    覃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那,什么时候结束?”

    云初道,“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这一切便已结束。”

    覃柒不敢置信,惊喜的微张了张嘴,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那你”

    她没敢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云初道,“你想说报仇是吗?”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站到这片土地上,我的心便平静下来。也许,是我的亲生父母在告诉我,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云初再次移目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目光恳切的对覃柒道,“我认真的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覃柒将手放到云初手上,道,“你再问我一百次,答案也是一样的,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

    云初将覃柒拦在怀里,阳光落在两人的肩上,在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已经被爱情冲昏头的覃柒,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承诺。

    深海中,苍冥在水幕前清楚的看到覃柒的所作所为,他挥手打碎水幕,掌心紧握。

第42章 告别  

    云初和覃柒骑着同一匹马,离开了神剑山庄。

    他们本来有两匹马,下马的时候没有栓起来。等他们返回原处,只剩下云初的马安静的趴着,而覃柒的那匹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夕阳熔化在远方,秋风吹过,两旁的枫叶卷起,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云初温热的鼻息回旋在覃柒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

    一种安逸幸福的感觉萦绕在覃柒心中,她想,若是用这一生一世来换一个灰飞烟灭的结局,她也心甘情愿。

    覃柒知道云初或许走的并不安心,叹道,“你这一生都在讨公道,可这个乱世,哪有公道可言。”

    云初低眸看着覃柒头上飘摇的蓝色发带,五味杂陈。他想,若不是覃柒,他也许没有那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他这一世,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还能遇到她,是最大的幸运,上苍是仁慈的。

    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放下仇恨,远离江湖的人。如果没有她,真相揭穿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而今,神剑山庄的仇他并不是放得下,而是拿不起。他杀了太多与自己无关的无辜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讨回公道。

    覃柒侧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云初淡淡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覃柒点了点头。

    云初道,“其实无所谓,反正,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覃柒安慰自己,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里都好。

    云初道,“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覃柒抬了抬眼眸,神情淡然道,“你要去见尉绯烟?”

    云初微微点头,离去之前,他想去见一见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覃柒点了点头,道,“好,正好要和皇甫执道别。”

    她想到落刀城中还有伪装的沙妖,便想到,一定要提醒皇甫执当心。

    身后,云初的眉头蹙的极深。

    。。。。。。

    想要暗杀尉迟迥和皇甫骥的人不计其数,虽然落刀城背叛武林的传闻已经站不住脚,想生事端的人却比比皆是,余镇仍旧是一团乱,到处人心惶惶。

    云初走在街道上,看着处处凌乱,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遥远,以后的武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落刀城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五成,云初离城门数十米,便被人拦住。

    覃柒请侍卫通传,说要见皇甫执和尉绯烟,却被告知,皇甫执愿意见覃柒,尉绯烟却不愿见云初。

    云初是魔教之人,魔教毁了青铜门。他对尉绯烟来说,是仇人,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杀的人,现在突然变成了亲生哥哥,换做谁,也没有办法立刻接受。

    云初执意站在门外,希望再见尉绯烟一眼,即便是一个字的交流都没有也无妨,能看看她的脸也是好的。只有得到她的原谅,他才能走得无牵无挂。

    覃柒被一个老翁引着,来到皇甫执面前。他负手而立,面前是偌大的水池。微风拂过,卷起层层涟漪。

    覃柒注意到皇甫执的手,那多余的两根手指,已经消失。

    皇甫执的背影与水光融为一色,英姿飒爽。

    覃柒在开口之前,突然意识到,倘若她揭穿沙妖的身份,岂不是把自己也暴露了。

    她正犹豫着,皇甫执转过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覃姑娘,你来见我,怎么什么话也不说?”

    覃柒面色一闪,道,“我和云初就要离开了,萍水相逢便是缘,我们为你添了麻烦,一言不发的离开,实在于理不合呀。所以,特地前来道别。”

    皇甫执面露失望之色,道,“如此,以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我还没有学会云初的刀法,实在可惜。”

    覃柒皱眉思索,神色飘忽,皇甫执将脑袋凑了过来,盯着她的脸,道,“怎么了,覃姑娘,你有心事?”

    覃柒回神,摇头道,“没事。只是。。。”

    皇甫执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覃柒狠了狠心,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沙漠里时,我们遇到的那个绝顶高手?”

    皇甫执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个沙洞中遇到的高手?哈,果然是真的,我就知道不是做梦。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还骗我说是做梦?”

    覃柒道,“她没有死。”

    皇甫执惊了惊,道,“你见过她?。。。难道,你的意思是,漠北和余镇的杀人案,都是她做的?”

    覃柒道,“没错,就是她。”

    皇甫执意味深长道,“你怎么知道?。。。。。。其实,我也这样怀疑过,虽然你瞒着我,但我一直坚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因这些尸体,和沙洞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可是,我明明已经杀了她。”

    覃柒道,“你还记不记得,城主在八方桥附近找到姚夫人那夜,指认云初是凶手?”

    皇甫执点了点头。

    覃柒道,“你应该知道,云初不是凶手,那么,她为什么要撒谎?”

    皇甫执明白了覃柒的意思,他一直很相信云初,因为漠北凶杀案发生时,他一直和云初在一起,根本没有见过他杀人。他知道那晚,云初一定是被冤枉的。

    皇甫执当时以为,姚夫人是认出云初是魔教之人,顺水推舟陷害了一番。

    皇甫执道,“难道,姚夫人是沙洞里的那个人?她难道是妖?世界上真的有妖?”

    覃柒郑重道,“总而言之,一切小心。有什么事的话,就找那个猎龙人,他能帮得到你。”

    皇甫执眸色闪了闪,道,“你,是什么人?”

    覃柒浅浅一笑,道,“告辞了,有缘再见。”

    皇甫执还没有从震惊中抽离,他一个人站在池边梳理自己的思路。

    阳光消失,天色变得阴郁,云初仍旧一动不动的等在城外,玄青色的刀,玄青色的长服,青色的脸。

    他放得下一整个神剑山庄,却放不下自己的妹妹。

    云初将手里的黑石握得发热,犹豫许久,才把它交给为首的侍卫,道,“将这个,交给尉绯烟。”

    这颗黑石,是云起扬的遗物。虽然从此以后,云初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可这是云初从记事起,最重要的东西,除了这颗黑石,他没有其它可以留给尉绯烟的东西。

    覃柒从城门中走出来,走到云初身边,她看到云初疲惫的神情便知,他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覃柒没有说话,因为她懂云初,对他来说,陪伴远比劝慰重要。

    云初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好像要下雨了。”

    覃柒讶然道,“嗯?对,要下雨了。”

    云初道,“我们走吧。”

    沙妖站在城楼上,看着覃柒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她吹起口哨,唤来一只火烈鸟,将写好的信绑在它的脚上。

    火烈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朝葛寒秋的方向飞去。

第43章 危机  

    尉绯烟听到自己的身世之后,也如云初一般,不愿相信。她质问尉迟迥,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不死心,又去问姚雪。已经是沙妖化身的姚雪自然无从知晓,除了点头,什么也答不出来。

    尉绯烟对这件事难以接受,她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两夜。

    这两天两夜里,除了皇甫执来为她送过饭,便是姚雪也未曾来探望过一次。

    尉绯烟这才回忆起,从小的时候,便是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事,爹娘最关心的,永远是尉离寻。她这个女儿,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对青铜门而言,更是形同虚物。

    她一直期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家里有爱自己的父母,心疼自己的哥哥。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这样的期望,是多么的可笑。一个没有双腿的人,却拥有了奔跑的*。

    她原来,也曾经有过那么幸福的家。只不过,不管是自己的家,还是养父母的家,都已经不在了。

    当侍卫传言,云初要见她时,她很犹豫,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去见他。

    他虽然毁了青铜门,但毕竟是她的亲生哥哥,尉绯烟不知该不该讨厌他。

    当她收拾好了心情,准备好好同他谈一次时,已经为时已晚。尉绯烟刚走出门,便接到侍卫递过来的黑石和传话,她今生今世,或许再也无法与云初相见。

    尉绯烟飞奔出去,落刀城外空无一人,连马蹄卷起的尘土都已然落定。

    安静的天地间,只剩一只火红色的大鸟,盘旋在城门之上,哀鸣片刻,飞向远方。

    。。。。。。

    秋风散尽,枫林尽染,天气渐渐寒冷,覃柒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变化,她只是看到,葱翠的山林,染了红色,世界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

    覃柒开始认真的感受这个世界,陆地和大海是完全不同的,这里有朝升夕落,四季变换,春夏秋冬,五湖四海。而海底,永远是死寂。

    他们白天休息,夜晚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赶路。这样的生活,让他们彻底远离人群。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安静的彻底。

    月落乌啼,赶了许久路的两人,栖息在一棵歪树下。

    树旁便是万丈悬崖,崖上是奔腾的瀑布,响声震彻天地。瀑布激起成千上万的水花,远远看去,像升起的白雾,如梦似幻。

    在这样巨大的噪杂声里,覃柒和云初仍旧清晰的分辨出正在靠近他们的脚步声。

    云初将覃柒护在身后,然后拔出手中的刀,动作一气呵成,一瞬便完成。他将刀尖对准来人的方向,眉目深邃。

    一群黑影从暗处走出来,朝着两人的方向越来越近,他们的五官渐渐清晰,云初这才认出,来者竟是葛寒秋。

    以他对葛寒秋的了解,早就猜出,他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将斑翎教的事情放在一边,亲自前来找他。

    云初眼神灼灼,蹙目看着葛寒秋。

    葛寒秋半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义父,这才几日,便要与我兵戎相见。”

    云初收起刀,道,“义父,我已经不再是斑翎教的人。”

    葛寒秋对“义父”这个词异常敏感,他拿出最祥和的态度,道,“但你还是我的儿子。”

    云初眼神有些闪躲,他虽然朝着葛寒秋的方向看去,却盯着他身后的一棵树。

    云初道,“义父找我,何事?”

    葛寒秋道,“没什么,小事。”

    云初对葛寒秋的话表现出警惕。

    葛寒秋道,“放心,我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又怎么会为难你。”

    云初半晌沉默,葛寒秋笑道,“你应该知道,想要离开斑翎教该怎么做吧?”

    云初猛然抬眸,一瞬又恢复淡漠,道,“义父,您亲自前来,我想,不会只是要我一条胳膊一条腿吧?”

    葛寒秋道,“既然你还唤我一声义父,我便视你如亲,又怎么会伤害你。”

    云初道,“您要我做什么?”

    葛寒秋道,“杀了皇甫骥,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我们就算两清。我便给你自由,权当你还我这十七年的养育之恩。”

    云初愣怔道,“为什么非我不可?”

    葛寒秋道,“除了你,根本没有人能做到。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为了培养你,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如今我的大业快要成功,你却要离开。”

    云初并不想辩驳,只道,“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

    葛寒秋怒意更深,嗔道,“你说什么?”

    云初道,“我去过神剑山庄,在那里答应过爹娘,不会再杀人。”

    葛寒秋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若是做了盟主,你便是少主,待我死后,整个武林都是你的,你可知?”

    云初低头道,“对不起义父,我已经决定退出江湖了。”

    葛寒秋眸中似乎喷出火来,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一字字道,“退出江湖?在你杀了那么多人以后,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他将目光移向覃柒,指着她道,“我真没有想到,一个满手血腥,绝情绝义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被你变成这样,你这个妖女,到底对他使了什么媚术。”

    覃柒说不出爱能改变一切这种矫情的话,她除了关心,什么也没有给过。真正让云初走出仇恨的,是他血液里本就流动的善良,和对平凡生活的向往。

    葛寒秋道,“看来,只有杀了她,你才能醒过来。”

    葛寒秋早就想对覃柒处置而后快,他挥手让身后的教众缠住云初,自己则拔剑刺向覃柒。他想,只要覃柒死了,云初便会回头。

    云初的刀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呼啸而来,他在人群中闪过后立定,片刻后,众人纷纷捂着腿脚倒地呻吟,无法站立。

    覃柒只守不攻,仍旧占上风,葛寒秋的剑对她来说,太慢,丝毫没有杀伤力。

    云初不能看着让他们两个人互相伤害,只得冲到两人之间,打散他们的招式。

    葛寒秋停下手中的动作,怒道,“让开。”

    云初求道,“义父,放过她。”

    葛寒秋气道,“逆子。”

    他举剑要攻击云初,一道剑光划过,反射到覃柒脸上。

    覃柒的视力特别好,对光的敏感度也极为强烈,这本是好事,但当葛寒秋的剑将光反射到她的脸上时,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得不微微闭眸,降低痛感。

    便是这一瞬的动作,被葛寒秋捕捉到。

    葛寒秋的剑仍旧朝着云初而去,却在到达他身上之前,转移了方向,向覃柒刺去。

    葛寒秋的剑,刺进了覃柒的胸腔。

第44章 落崖  

    云初站在覃柒右手边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并不能看见她的伤口。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覃柒握着葛寒秋剑刃的手,鲜血淋漓,从她的后背探出的剑尖,完全被鲜血覆盖。鲜红色的液体聚集在末端,噼噼啪啪滴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相比于疼痛,覃柒感受最强烈的是疑惑,人类的剑,本不该伤到她。对于一个拥有稻草人真身的人来说,普通的刀剑,即便刺穿她的心脏,也断然不该感到疼痛,更不会流血。

    覃柒的目光,从葛寒秋握着的刀柄,渐渐往下移动,她低头望着剑身隐没的位置,龙鳞擦着剑刃,裂开了一个缺口。

    龙族是上古神兽,有天荫庇佑,若不使用特定的法术和法器,凡人即便伤其骨血,只要不损其灵元,也不会对它造成很大的伤害,相反,伤龙的人还会因此被反噬。

    但于覃柒而言,龙鳞不是骨血,而是灵元,这微小的创伤,足以致命。

    龙鳞裂开一个缺口后,倏然发出一道寒光,寒光似一阵疾风,将葛寒秋掀翻在地,他重重跌倒在地面上,口中呕出鲜血。

    葛寒秋不可思议的看着覃柒,满目不惑。他知道覃柒是高手,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内力竟然高深到如此地步,不用出手便能将他震出数十米。

    云初不曾有丝毫犹豫,朝覃柒飞奔而去,在她倒地之前扶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覃柒伤得快要死去,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心葛寒秋伤的重不重。

    云初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整个身体近乎麻痹,口中除了覃柒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的握着覃柒的手,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苍白。

    覃柒的血流在云初的身上,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云初感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他害怕失去她。

    覃柒的生命力靠龙鳞维持,它裂开后,她便感觉身体中的力量从裂缝中一点点散发出去。覃柒坐在地上,脸贴着云初的心脏,意识渐渐模糊。

    云初用颤抖的嗓音喊着,“覃柒,覃柒,我。。。。。。”他本就不爱说话,此时此刻,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除了抱着她,云初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当覃柒的心口贴着云初时,龙鳞滑落出来,接触到了他的胸膛。突然间,一抹盈盈白光从两人之间散发出来。

    白光出现的同时,覃柒身上开始变得滚烫,更加的痛不欲生,她难耐的喊了出来,脸色铁青。云初忙放开她,光线入眼,他这才发现,发光的部位,是自己肩膀上的刺青。

    云初隐隐感觉到,肩膀上的刺青正在发热,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有些无措。

    云初来不及多想,葛寒秋的剑便寄了过来。

    葛寒秋也被面前发生的事情惊到,但他眼见覃柒已近昏厥,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趁着云初注意力全在覃柒身上的时候,迅速站起身,仗剑而来。

    云初心中虽然气愤,但葛寒秋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伤他。云初用刀背挡住葛寒秋的剑,第一次抑制不住情绪的吼道,“义父,住手,不要逼我。”

    葛寒秋从来没有见过云初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他的眸中,除了仇视,还有深深的痛苦,那种湮灭一切,生死相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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