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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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看得出吧？”绿音并不气恼，反而笑了：“那你说说我是什么？”
　　李庄微微一愣，随即跟着笑了：“本王看不出。”
　　“是啊，连缘止都看不出你怎么可能知道？”绿音声音懒懒地，走近了他：“你等我，不是就为了问我是谁吧？”
　　“离开缘止，”他闭上眼睛，随即睁开，眼中有精光闪过：“不管你是什么，总之离开缘止身边。”
　　“凭什么？”绿音看着他：“凭什么这句话要由你来说？”
　　“当年我离开兰若寺时，师父曾告诉我，缘止的劫难在东方，他绝对不能向东行走，”他眼帘低垂：“而此时，他却在此地出现，身边又跟着你——叫我如何不怀疑，或许你就是他的那个劫难。”
　　“你还是离开吧，”抬起头，李庄轻轻叹口气：“缘止不像我，他是要修行得道之人，且不管你究竟是何人……或者根本不是人，就说男女授受不亲，何况缘止他又是一个和尚，你这样跟着他，终究会扰了他的修行的。”
　　“他的修行与我何干？”绿音笑着反问：“其实我本来是要离开的，听你这么一说，我还偏偏就要留下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妖女——”李庄的隐忍终究有限，他是王爷，即使不管正事，本身的威严却依旧存在，别人对他多多少少还会礼让三分，而绿音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作对——他顿了顿，却突然笑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虽说我看不出你修为如何，就算你修为再高，若是我找人对付你，怕你也是受不住的……所以还是尽早离开吧。”
　　“对啊，你也说了我是妖女啊……”绿音听闻，眼里带了一丝迷茫，随即看向他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悲愤和不屑：“我既是妖女为何要受你威胁？”
　　“执迷不悟！”李庄看着她，眼带不屑：“你别以为我收不了你。”
　　“连缘止都收不了我何况是你？”绿音早看出这李庄的修为绝对是在缘止之下的，眼里多了一丝鄙夷：“不自量力的是你罢。”
　　听得绿音这样说，李庄原本结起的手印顿住：“缘止……修为不及你？怎么可能？”眼里，满是不信的神色。
　　“是的，即使我修为较之一般人已经高了许多，”缘止自j□j中走出，看向李庄的神色并无大的变化：“但是我的修为仍不及她……这也是我必须跟着她的原因，不能让她去害人。”这解释有很明显的漏洞，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看向绿音。
　　“你跟着她？”李庄看着他，一脸的不理解：“为何？不是这妖女纠缠于你吗？你为何要跟着她？”
　　“不知。”缘止摇摇头，轻轻道：“师兄你不要管。”
　　“也罢，”颓然放手，李庄眼里是失落的神色：“我不管便是了……只是，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往西去或是回到兰若寺去，总之不要在这里多加停留。”
　　缘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绿音，这才轻轻道：“也好。”
　　绿音白了缘止一眼，不说话。李庄只好再度叹气，一脸的悲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心内有魔

　　绿音趴在桌子边，脸色十分的阴沉——李庄在福安寺宴请他们，只是福安寺毕竟是寺院，能有什么食物？总之那满桌的素食让绿音十分的难受。
　　她是草木幻化的妖怪，却偏偏嗜好肉食——因为觉得同类们被那些鸟兽类啃食是一件十分残忍可是她却无能为力的事情，她能做的，不过是用自己的方法为那些死去的同类报仇，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是无济于事的，她不过是求个心安。
　　可是眼下在福安寺内，碍于缘止的结界她根本出不去，福安寺的素食据说很出名——可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那素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总不能叫她吃自己的同类吧？
　　于是忍不住就有些不满了，一双筷子在桌上戳啊戳的，似乎饱含了怨气，瞪着缘止一双眼睛更是仿佛要冒火一般。
　　她这样无礼的举止难免让人侧目，不过李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缘止。缘止并未动箸，也看了绿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放你出去。”
　　“我会饿死的，”绿音十分不满：“总之，无论如何，快点把那只妖怪抓到，否则每天光是看到这些饭菜迟早有一天我会发疯的。”
　　李庄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探寻：“这饭菜不合姑娘胃口？”
　　绿音白了他一眼：“叫你去吃人肉你吃得下吗？”说罢起身离开那里，一脸快要抓狂的样子——还是离开这屋子吧，再对着那一桌素食她真的会疯的。
　　世人都假仁假义——绿音愤愤不平，走到屋外，学着李庄一样，看着那株海棠花。
　　只是别人赏花那叫情趣，于她来说却是有些格格不入——她本就不是那种闲情逸致之人，更何况她看着那海棠花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瞪着那海棠花，眼里却闪过一丝惊异。
　　缘止的心似乎也跟着她离开了，远远看着她在花树下的背影，眼神突然变得很柔和。
　　李庄打量了他们一眼，放下了筷子，轻轻叹口气——此间的事情……他是越来越无法明了了。
　　…………………………
　　绿音瞪着那海棠花的原因是因为一开始她便注意到那海棠花实在是开得有些过分的艳丽了。
　　此时早已过了海棠的花期，本该是海棠结子之时，这里的海棠却开得异常之妖冶，事物反常必为妖——再度忘记自己其实也是妖，绿音口中念叨着，对着海棠花树绕了一圈，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除了那花开得过分艳丽了以及在不对的季节开放之外。
　　忍不住叹气——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只食心的妖怪，却没想到会发现这福安寺会如此的不平静——除了她和那食心妖怪之外，竟然还有一只妖。
　　不过毕竟是自己族人，想来是不会做什么坏事的，绿音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
　　“这海棠花有什么特别的吗？”刚想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绿音回头，先是看到一袭水绿色的裙衫，再往上，却是一副温婉可人的笑脸。
　　那是一个人类女子的脸，柳眉杏眸，眼睛含笑看着她，看样子是人类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妇人打扮——温温婉婉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当然，也包括绿音这样的妖。
　　都说花妖和狐妖所幻化的女子是最为艳丽的，眼前女子的容貌却比之那些幻化出来的容貌更甚一筹，绿音看着她走向自己，微微愣住，待得她走到自己面前……绿音依旧还是有些迟疑：“你是——”
　　“这是我家王妃，”女子身后出现另外一道碧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年约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看向绿音的眼神很是好奇：“你又是谁？”
　　“碧棠！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女子似乎有些紧张与懊恼，止住了小丫鬟的话，将那叫“碧棠”的小丫鬟护在自己身后，再看向绿音的神色有些歉意与闪躲：“这是我家丫鬟，失礼了。”
　　“王妃？”绿音念叨着这两个字，看了看缘止他们所在的屋子，有些了然：“九王妃？”
　　九王妃连婧微微叹气，似乎对于自己身份这么快便被绿音猜出有些懊恼，却很快收起：“不知姑娘是……”
　　“我叫绿音，”绿音倒是爽快，报出自己名字，又看向连婧身后的碧棠，神色不变：“你可知你家丫鬟……不是常人。”
　　“绿音？”连婧却没有理会她后边的话，只是重复她的名字：“不知姑娘姓氏？”
　　“没有姓氏。”绿音很坦然——像她这样的，无父无母，自然也就没有人类所谓的姓氏——不过这些她不关心，此刻她关心的却是连婧身后的碧棠。
　　若她猜的没错，碧棠便是海棠花开得异常的原因——碧棠是花妖，海棠花妖，只是不知何故竟然在此出现——花妖一族很少离开聚地，当然，绿音是一个例外，她是闲不住的人，一直以来在族内的时间也很少。
　　她看着碧棠，想开口问她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毕竟有人类在场，她总不好直接就揭露碧棠妖怪的身份……那样估计会把连婧吓到的。
　　半晌之后她终于还是试探着开口：“碧棠……你还记得我吗？”言语中，颇有些恼意，是否是她太过于贪玩、离开花妖族聚地太久，以至于别人都忘记自己了？
　　倒是碧棠看着绿音，念着她的名字，好一会终于回过神来，看向绿音：“绿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失望和懊恼。
　　绿音轻轻叹气，转向连婧：“我有事要和你家小丫鬟商量一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说罢也不等连婧点头，便拉过碧棠的手向别处走去。
　　…………………………
　　躲入海棠花深处，避开了连婧的视线，绿音这才放开碧棠的手，眉头微微皱起：“你不在花妖族聚地好好呆着，为什么会在这里？”
　　“绿音姐姐……”碧棠自觉理亏，好半晌才开口：“我是出来寻你的。”
　　“寻我？”绿音不解：“为何？”
　　“我也不知道，”碧棠歪着头：“只是一个月前族长要我们出来寻你，叫你速速回到族里，说有要事呢。”
　　“那你怎么到了这里？”绿音不以为意，一个月前，正是自己遇到缘止的时间，那之后她便和族内的人失去了联系，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她关心的是：“还有你怎么成了人类的丫鬟？”
　　碧棠低下头：“我出来寻你可是不知你到底在哪里，后来不小心遇到人类的术士，非要收了我，还好被王妃救下，我就想着反正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你，不如就在一个地方等着，也许姐姐你自己就会过来让我遇到了呢——你看，这不就应验了吗？”说着一脸的兴奋，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明明就是你自己贪玩……”对于碧棠无端的乐观，绿音向来是很无语的：“族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族长没说，”碧棠摇摇头：“反正他说了，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找到你就好——眼下还有两个月呢，想来也不是什么急事，不如绿音姐姐你和我到京城玩一个月再一道回去吧？”
　　绿音看着她两眼放光，知道是她自己贪玩着不想回去又怕被族长骂，于是想拉着自己帮着在族长面前说好话，忍不住叹气：“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内有魔02

　　对碧棠始终是不放心，绿音又多叮嘱了碧棠几句，刚想离开，身后却多了一道身影，绿音回头，便看到一袭僧衣的缘止站在一旁，眼睛看着她身后的碧棠问的却是绿音：“绿音你要离开？”
　　“你偷听我们说话？”看到他和他的光头，绿音便想起那满桌让她恶心的素食，原本已经忘却的不满便再度回归，肚子也跟着饿起来，没好气地道：“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缘止依旧还是那句话：“绿音你是否要离开？”
　　“和你有什么关系——”绿音声音淡淡的：“反正你要往西走我偏偏要往东走，你管我是不是要离开。”
　　“我没说我一定要往西走、一定要回兰若寺——”缘止低下头：“我和你一道、和你一道东行。”
　　碧棠自看到缘止时便躲到绿音身后，此时听他说话不由得探出头来：“我们要去花妖族的聚地……那是和尚你能去的地方吗？”说完又把头缩回去，似乎很害怕缘止。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缘止并不理会碧棠，只是看着绿音眼神坚定：“我跟你一道去。”
　　“你疯了，那里都是妖怪你也要跟去？难不成你收妖收得脑子坏掉了，什么妖怪都想收？”绿音有些不理解：“跟你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在花妖族聚地胡来的——那里绝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为何一定要跟着去？”
　　缘止微微愣了愣：“我怕……我不跟着你你终究会去害人……”说出这些话，自己不免也有些迟疑了。
　　“啐——”绿音顿时恼了：“你去死，我就要去祸害别人你怎么了？有本事你不妨现在便收了我啊？”说罢拉过浑身发抖的碧棠便离开。
　　…………………………
　　缘止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绿音一脸怒意，愤愤不平，口中不断骂着：“臭和尚！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缘止却是不以为意，倒是让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李庄忍不住叹气——他这个师弟，有时候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住，叫他怎么办才好。
　　李庄有时候会想，缘止这样的脾气，其实并不适合清修，不适合参佛悟道——偏偏……师父却说了，缘止这一世必须是修佛的命。
　　李庄并不信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不顾长幼有序的天命将自己兄长扶上帝位……但是智空是他的授业恩师，他是愿意相信的——既然缘止到了他身边，少不得要他费一番心思。
　　只是这些却不能让缘止知道。
　　细细打量了一眼绿音，李庄忍不住再度叹气——那妖女，真的会是缘止的劫数吗？
　　碧棠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绿音的手，伸了伸舌头：“真的让那和尚跟着我们到了花妖族聚地啊？族长会不会气得直接把我打回原形啊？”她的手微微发抖，想来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人类术士把她吓得够呛，不过更可怕的却是若是真的让缘止到了花妖族聚地，族长不敢对绿音做什么，至于她……那可不敢保证了，能不让她担心么？
　　绿音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这和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胡乱便对付你的。”话一说完，自己便愣住了——她这是在为缘止说好话吗？
　　想想便免不了再度叹气，她只是在说实话，并不是帮缘止说好话——仿佛唯有这样想，才能够说服自己。顿了顿，又道：“如果他要动手，我会护着你的，放心，我不会让他伤了你的。”
　　…………………………
　　缘止跟上来，不理会碧棠眼中对他的惧意，看了她一眼转向绿音：“她也是妖。”
　　“我当然知道，不过那又怎样？”绿音瞪他：“别忘了我也是妖，别忘了你打不过我的，如果你要坚持收了她，别怪我不客气。”
　　缘止被噎住，转向碧棠：“你是王妃身边的侍女？”
　　碧棠连忙躲到绿音身后，怯怯地伸出个头朝着缘止点了点头——即使害怕，她断然也不敢惹恼了缘止。
　　缘止却有些发愣：“那师兄……九王爷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碧棠依旧点头，缘止顿了顿，摇摇头，不再说话。
　　李庄自他们身后走出，一脸笑意：“有什么想问的何不直接来问我？”
　　“我不懂，”缘止看着他：“为何你要把一只妖怪留在身边，不怕她伤了人吗？”
　　“你为何这样问？”李庄看向绿音：“你不也把一只妖留在了身边吗？”
　　“我留她是因为我知道她不会伤人，”见缘止沉默，李庄再度开口，似乎很自信：“我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她伤不了人——何况，并不是我要留下她的。”
　　“是我，”原来他们现在到的，却是连婧的住处，只见她轻轻走出，对九王爷行了个礼，转向缘止：“是我恳求一定要留下她的。”
　　“你知道她是妖？”缘止似乎也是认识连婧的，也没有任何生疏，只是有些愣住：“既然知道她是妖，为何还把她留在身边？”
　　“是又如何？”连婧微微一笑：“至少她没有害过人。”
　　绿音转向李庄：“还请将她身上的禁制解去，我要带她走。”
　　“去哪？”李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缘止却连忙插了话，很明显的有些担心。
　　“花妖族聚地，”绿音并没有看缘止，只是看向李庄：“从这里，一直往东走，不会回头。”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李庄微微一笑，接着却摇了摇头：“好，不过现在我不能帮她解开身上的禁制——因为解开的话，她身上的妖气会被其他人察觉。”原来他在碧棠身上下的禁制，除了不让她伤人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掩盖她身上的妖气、保护她不被别的术士发现——毕竟身处在福安寺这种地方，更是要加倍小心，一只花妖一旦被那些僧人知晓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绿音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看着他：“待此间事了，我便会离开，到时候请你记得解开碧棠身上的禁制。”
　　这是绿音对李庄的承诺，承诺她会离开缘止不再纠缠——同时也是一场交易，李庄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于是点点头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也希望你能做得到。”
　　缘止却是微微一愣，看了绿音一眼，把要说的话咽下，再看向碧棠，却似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沉默下来，再度看了绿音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缘止的背影，绿音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转向李庄：“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我希望你也是。”
　　“一定，”李庄微微一笑，看着她：“姑娘和碧棠一样，也是花妖？”
　　“那又如何？”绿音神色有些不对劲：“这些似乎与你无关吧？”
　　“我不过随意猜测罢了，姑娘和一般的妖物不一样，”李庄突然叹口气：“我看姑娘身上并无妖气，想来是天生身具仙格之人，理应修仙途……只是不知何故会沦落到妖道。”
　　绿音却是突然冷笑：“那又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李庄微微叹气：“但是与缘止有关……我记得师父说过，缘止这一世，是要修佛的，不能近女色——姑娘明白吗？”言下之意，还是要绿音这样的妖女，最好不要再纠缠缘止。
　　绿音再度冷笑：“九王爷多虑了，人妖殊途，我比谁都明白——更何况，我对缘止，并无意纠缠。”
　　“可是他却未必，”李庄再度叹气：“我这师弟心性纯和，看似无欲无求，但是我知他想要什么——他想摆脱自己的宿命，而眼下姑娘或许刚好成了他的借口——只是那样是我们不忍见到的——他不能不修佛，还望姑娘明白。”
　　“说了我会离开便一定做得到，”绿音白了他一眼，冷笑：“但是若你继续纠缠，那就不一定了。”不知为何，她对于李庄表现出来的对缘止的那份过分的关心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心内有魔03

　　李庄沉默，深深看了一眼绿音，似乎要看透她的灵魂——只是他的修为，尚不及缘止，连缘止都无法将绿音真身看透他也毫无例外，又如何能看得透她的灵魂。
　　所以李庄只能是叹口气：“希望如此。”绿音看了他一眼，和连婧还有碧棠离开，留下他在原处想着什么。
　　李庄明白，他自是愿意相信绿音的……只是另外一个人，却让他实在无法放下心来。
　　若是缘止真的那么听话，那么当初智空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不可往东走，他理应时刻记在心上才是——可是他却还是出现在此地，叫人如何安心？
　　他是缘止的师兄，十五岁之前，便一直照看着这个师弟，后来到了边关从军，军营离兰若寺不远，他也常回到兰若寺与师父师弟一起生活，多年的相处，他自然知道缘止掩在平静外表之下，内心却是如此的不安定与叛逆……他知缘止必是不会甘心于此生的命运、注定修佛的命运，若非如此，他不会故意向东而行。
　　李庄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时年五岁的他记得当年师父抱回那个婴孩，躲在屋内自言自语，而他因为好奇那粉雕玉琢的婴孩故而躲在屋外偷看，他听到师父说：“你不要怪老衲……不是老衲狠心，而是若不能将你扶回正道，这人世间怕是会经历一场浩劫……若他日你得道，忆起前尘往事……切勿怪罪，老衲此举也是奉了上命，实属无奈，一切皆是天命，老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能将你匡扶回正道，他日要老衲堕入地狱，老衲也绝不怨叹。”
　　他虽不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但是多年后也悟出了师父话里一定有隐情，也悟出了缘止身份的不同寻常——师父也曾说，缘止不可向东而行，想来也必有他的道理。
　　只是现在缘止却一步步向东而行……一步步脱离师父的掌控……他很害怕有一天，师父说过的事情会成真，缘止终会堕入魔道，而人间将会经历一场浩劫……那时候，他所爱的兄长、他所守护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会阻止缘止……阻止缘止东行，若是无法阻止，他便只好跟着他……至少，不能让缘止在他面前犯下过错。
　　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中，他看着不远处默然静立的缘止，站在海棠花树下默默皱眉的缘止——叹口气，希望……师父说的话，不要成真。
　　他不希望有一天……他们师兄弟必须兵戈相见……他是真的不想亲手杀了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缘止缘止……师父给你这法号是要你忘记了前缘，既然缘止，便安心修佛，你可知道？”他轻叹着开口，眼神看向另一边那女子的背影，眼神幽深——绿音缘止……缘止绿音，千丝缠绕，到底谁才是谁的劫数？
　　…………………………
　　肚子好饿……睡不着睡不着……
　　绿音躺在碧棠身边，辗转反侧——来到人间之后，她开始试着和人类一样的生活习性，学着和人类一样以食物果腹，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了坏习惯，虽然不像人类那样依赖食物，没有食物虽然不会死，但是连着被饿着几顿，还是不好受的。
　　想了想实在是睡不着，只好起身往外走。寺门处，无人看守，想是对缘止的结界很是放心，不过却依然挂着灯笼，那门便开在那里，灯光将外边的光景照得清晰可见——也勾得绿音肚子里的馋虫叫嚣个不停。
　　走到寺门结界处，绿音迟疑了一下，握起的手还是放下，她怕她真的破坏了这结界到时候会坏了缘止抓妖的事情……
　　可是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真的好饿啊——绿音和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作着斗争，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了缘止。
　　被发现了？绿音有些泄气，咽了咽口水，再度看了那看不见的结界一眼，嘟囔了一声准备往回走。
　　经过缘止身边的时候他却开了口：“很想出去？”他眼里却是带了笑意，让绿音越发的生气——
　　绿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快饿死了，幸灾乐祸是吧，还是你故意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饿死我，然后你好收了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呢——”
　　缘止轻声道：“你是妖，为何要学着人类一样离不开食物？”
　　绿音不答，只是怒视他，末了又见缘止伸出手：“若是真的饿得受不了……你咬我吧？喝我的血兴许就不会饿了。”脸上很明显带着调侃的笑容，摆明了知道绿音不敢咬。
　　绿音还是迟疑了一下，看着那手就伸在她面前，常年掩在宽大僧袍下的手臂显得有些过分苍白，暗绿色的血管在显示着手的主人和她不一样的……缘止是人类，而她……是妖。
　　绿音愣了愣，很快便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随即大怒：“你当我是那食心妖怪啊？”血淋淋的她才受不了呢，她可是吃熟食的好妖怪……才不会那么血腥呢。
　　缘止微微一笑：“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不必破了这结界就能让你出去。”
　　“什么办法？”绿音果然被挑起了好奇心，上前拉住他衣摆：“那快让我出去，我都快饿死了。”果然是饿极了之后没什么防备，被缘止这么轻易一说，便上了钩。绿音偷偷想，若是族长知道了她此时的表现，会不会气得直接把她踢出花妖族不愿承认她的妖籍了——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丢一只花妖的脸了。
　　“你确定？”缘止微微一笑，见绿音连连点头，执起她的手：“跟着我走。”言语之间，没有任何的生疏，仿佛他拉住她的手，是一件极其普通极其自然的事情。
　　虽然心内有些迟疑，绿音还是依言跟着他，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走到结界处，缘止轻声道：“闭上眼睛——”
　　绿音照办，他的手放开，却是抱住她，绿音还来不及挣扎——下一刻，唇上有些微微的触感，却是缘止吻上了她。
　　绿音惊得睁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却又感觉到缘止将一个圆润的药丸一般的东西送入她口中，还来不及说什么，发现他们现在已然是在福安寺外了。
　　“你干什么？”那东西一入口便化了，入腹带来一股清凉的感觉，绿音在一旁呕了半天也吐不出，只好怒视缘止：“你到底给我吃了些什么？”
　　“并无什么特别的，”缘止不再看她，半晌之后却又突然解释道：“方才缘止并不是故意轻薄你……只是唯有那样，你我气息才能融为一体不被结界察觉。”
　　绿音对缘止吻她的事情倒并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缘止到底给她吃了些什么，不过看缘止的样子似乎并不愿意说，于是只好作罢。
　　黑暗中缘止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有些微涩，轻轻地开口：“生气了？”
　　“如果是人类女子，被你这样是不是应该要求你负责？”生气之后，绿音突然笑了，抓过缘止，直视他，装出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逼你还俗娶我？”
　　缘止顿了顿：“若你坚持……是可以的。”说罢他低下头，不让绿音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听得他这样回答，绿音却是愣了愣，也没了继续调戏他的心，摇摇头：“你忘记了我是妖，没有人类女子对于所谓贞洁的重视……对于那些事情自然也没有人类女子那般在意，更何况……九王爷和我说过，你是必须修佛的——我方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你不必当真。”
　　她说的倒是实话，缘止头微微低下：“是吗？”眼神微黯，不知为何突然就感觉心里有些发堵——绿音是妖，活了很多年的妖……也许在过去，她也曾魅惑过其他的男子……怕是那样的事情，她经历得并不少吧？亦或者，她口中那个人，那个叫商离的男子……也曾这样待她？亦或者更甚？原来……其实他是很介意的。
　　心里繁杂的思绪纷涌而来，缘止连忙在心里念了佛号才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压下，看了绿音一眼：“不是说饿了吗？”
　　绿音应答着，径自向前走去。
　　缘止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不长短的距离，仿佛一直以来便是那样一般。
　　他们走后，李庄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方才他竟是将那一幕看在了眼里。
　　叹口气，李庄仰头看了看天空，今夜无月也无星……怕是会有雨呢。
　　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很模糊，只听他轻声叹道：“只希望……是一场好雨。”若非，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有风吹入寺中，这结界挡得住妖邪却挡不住山风，李庄的衣袍被劲风吹起，竟是别样的飘逸，有如谪仙临世。
　　只可惜……李庄轻轻叹气：“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莲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