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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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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今日却头一次见面的沈世雅。中山老王妃颇喜欢贺世静的爽快,对于她的这个朋友好奇已久。今天诗文一上来,便着意要看这个沈世雅的表现。可正经的诗到了手里时,老王妃却是怔住了。诗由心生,最是作不得假,骗不得人。沈世雅听传闻该是烈如缰火的主,上次在定南侯府的诗便有几分那样的味道,今天怎么便中规中矩的当起‘怨妇’来了?

后来冷拼菜盘上来,仆妇暗指哪个是沈世雅做的后,老王妃更是疑惑。这是本便不会的取巧?还是深有心机的藏拙?亦或者是别有居心的反巧?赏了东西下去,倒见她也算是喜欢,可贺世静不甘便爽快给了。人家不要,似乎想了什么点子似的,贺世静顿时高兴了。

这小丫头的脑子怕是不简单!

于是,曲艺上便单指了琴技,知她不能弹琴故意试探。可沈世雅倒是不恼,只是在听到沈世宗的鹭忘机后,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这会子马球上演,这小丫头的心思似乎都没有收回来,仍在九天飘外。

“老王妃,您对这丫头有兴趣?”

贺家太太今天也来了,正经亲家,平日里多来多往的很是熟络。席间一直陪在老王妃右手侧,左上手侧是李家太太,首辅李谨的夫人余氏。

老王妃没有说话,李夫人余氏却笑了,眼帘转了转后,声音放低用一种仅能老王妃和贺太太听到的声音悄语:“沈夫人教的女儿,自是有办法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深了。沈夫人王清荷的秩闻为大多数人所知的不过是和沈庭的婚事,还有定南侯府承爵上的家事。但有人知道的、便有人不知道的。起码老王妃是知道的,贺氏先前不知、后来听女儿回来说也知道了。当初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微服出宫认识了王清荷。因鱼龙白服,王清荷并不知对方是圣驾。定南侯府虽然一直在京,可王清荷却是在外祖家长大的,从来不曾见过圣颜,更别提太子了。

王清荷年轻时在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端柔大方一如申世媛,却不似申小姐那般刻板,风光霁月胜似男儿。把叶庭景迷得三魂去了两魄,一有机会就出宫来和阿清妹妹相会。名目自然打的是以琴会友,王清荷的琴弹得极好。盛华男女的婚前交往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王清荷在当时只有十六岁,还不认识沈庭,对于这个俊美贵气的知音人自然有好感。可是后来不知怎的,王清荷却是突然知道了叶庭景的身份,然后便再也不肯见他了。叶庭景逼得没法子,只好露了身份去定南侯府,却更惹得王清荷厌烦。

两个人到底怎么闹的不知道,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两年里,先帝死了,叶庭景登基,立了母族的李氏为后。定南侯爷战场受伤返京,怕时日不多便开始选婿,然后选嗣。当时的沈庭已经出现在了京城,顶着状元的名头很是惹眼。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王清荷看上了这位。叶庭景最后都出招要以恩封其为郡主,留她在京了。王清荷却毅然选择和沈庭去了南江!

再后来……

余夫人遥望帐外稚龄少女,心中好笑。都说沈家那个区湄江是杨妃赏的,由头是区湄江在宫中当女吏时救过一次杨氏的性命,区湄江又仰慕沈庭的才华,才有的所谓‘成全’。可事实上呢?惹谁都是不能惹皇帝的!王清荷婚后不过才过了两年自在时光,便一路郁闷至今。如今儿子女儿都到了京城,皇帝那个脾气啊!

“老王妃,那丫头是个祸胎。”不说别的,就只在她的婚事上,景帝绝对会动手脚,狠手脚!

————————

“世雅!你生气啦?”

贺世静今天的马球打的很痛快,场地大人员多,高手林立,玩得精神抖擞。却在回来时看到独自一人坐在宴上的沈世雅,突然没了精神。很是怨怨的看了长姐一眼,大姐今天是怎么了?平日最终极完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就把世雅一个人晾到外头了?

一路陪小心,可世雅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茶宴后,便是一路挽着沈世宗的胳膊往山下去了。脑袋歪在哥哥肩上,颇是落寞。沈世宗的脸色也不是太好,本来今天是神气出来的,却没想到让世雅这么尴尬。贺世静见了越发急,一路跟着到了山脚下。各家的车队都排好了,各上各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贺世静却拉着沈世雅的袖子不放,脸上的委屈比岑染还多。

靠在哥哥肩上一会儿,总算是有了些精神,扭头看贺世静,秀眉微皱:“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外道,婆妈起来了?”

贺世静听了顿时欢喜:“那说好了,明天我去找你。”

欢欢喜喜的送走这两个后,贺世静回到了别苑中。老王妃累了一天,不想再动了,便立了主意今夜在这里休息。贺世静素来惹老太太喜欢,自然也让留了下来。

晚宴后,一家女眷坐在一处闲聊。老王妃很是无意的感概自己幼时,和兄长的往事。大抵是今天看了沈家兄妹亲昵的感想!

贺世静是个少想事的,自然从旁附和:“沈世兄确是个好哥哥。”老王妃一声噢,引得贺世静来了兴趣,把在青莲别苑里的所见所闻一件件讲给老王妃听。在座女眷虽然都听说过沈世宗疼爱妹妹,却不曾听过这般的事项。

“人家家都是哥哥写字,妹妹帮着磨墨。她家却相反,世雅写字,沈世兄在一边给妹妹磨墨。这还不算,一会儿寄纸一会儿帮着洗笔,指挥丫头换水焚香。世雅写累了,沈世兄还给世雅揉肩膀捏手腕,直哄着她多写两个字。”

那情形,看得贺世静巴不得断手的是自己了。

“只这样倒也罢了,记得大概是第三次去世雅家吧。世雅受了凉有些发烧,嗓子痛得厉害,沈世兄居然一勺一勺的给世雅喂药,又是端茶漱口,抹嘴喂蜜梅的看得我都傻了。听世雅的丫头说,为这场病沈世兄天天夜里从朝学里请假回来,给世雅守夜。世雅怕冷,沈世兄怕婆子们睡沉了,便自己起来指挥丫头拿汤婆子世雅暖被子。”

“这……这也……男女七岁不同席!”叶琳华也让震到了,哥哥当到这种地步是不是也太过了?又不是小时候,都是十多岁的人了,该当避嫌才是。

贺世静有些撇嘴,却在母亲的注视下火速‘端庄’了回来,压着不悦解释:“沈夫人身体也不算好,家里又没有别人,沈世兄不管世雅哪个管?我听世雅的乳母说,世雅和沈世宗只差两年,从小一起在沈夫人跟前养着,感情好得不得了。一个碗里吃一个床上睡,到七岁才分开。如今这般……又不是在一个屋,里外间的,屋子里又多少妈妈丫头。同胞兄妹……老祖宗,您觉得过分吗?”

老王妃仔细想想,定论:“倒也不算过分!一母同胞,不比那些嫡庶有别的。从小的情谊,哪里能不亲?”

贺世静听了大力点头:“老祖宗说得极是,自家嫡亲妹妹有什么大好避嫌的?世雅又还没有……”说到这儿,就算不用母亲长姐瞪,贺世静也知道得停嘴了。老王妃看贺世静的表情觉得来趣,扫扫一屋子的母性,笑道:“按说她年纪也到了。难道是身子不好?”

“老祖宗!”贺世静到底年幼,和长辈说这样的事,哪有不羞的?

贺世仪见状自是赶紧给妹妹找话,略嗔的埋怨:“你这个不省心的,今天打马球的时候作什么换了禙子?薄纱似的,出汗受了风如何使得?琳华就比你懂得保养,还让老祖宗给你操心,还不赔罪?”

贺世静自是赶紧给老王妃赔礼,老王妃笑得又说了一通世仪怎么只顾疼小姑,这样欺负胞妹。贺太太从旁打和,叶琳华卖乖讨好一番后,便散了。

贺世静和母亲相揩回屋,一室本有两桌,可今天贺世静却想和母亲挤一床。贺母无奈,只得同意!

“娘!”贺母今天也累了,才沾枕头便有些晕晕,可这小冤家却一气在怀里挤攘撒娇,不由好笑:“又想做什么?”小女儿每次这般,都是有所求的。贺母等着接招,却半天不见女儿支声,扭回身来,透过静白的纱帐,世静莹莹脸上的忧愁吓了贺母一跳。这个小女儿从便少根筋,除了初葵来时,极少见她这露出这种忧愁的表情来?

“娘!您和父亲,打算过女儿的婚事吗?”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了?”贺母大概明白,收了眼神躺好。

知女莫若母,贺世静不相信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若在往日倒也罢了,可今天……“清颜县主似乎很注意沈世兄。”席上一直往那边瞟眼,许多人都看出来了。叶清颜虽是庶出,可生母很得郁王宠爱,又是长女,脾气偏有几分骄纵。她年纪不小,今年也十三了,虽然离出嫁还有几年,可议亲的事也已经提到郁王府的备案上了。郁王深知长女的脾气,从头到尾都想给叶清颜找一个脾气好,会疼她让她的夫婿。可偏偏世上的事总是难全,脾气好的便本事不佳,有本事的哪个愿意受女子摆布?

沈世宗……

“娘,您……要不,您和父亲提一提?”贺世静再是豪爽,到底是闺中女儿,说得脸都烫了。

贺夫人本想继续装下去的,可见女儿都这般挑开了,想必是真的动心了。坐起身来,披了一个外衣,神色严谨的看了半天小女儿后,不无叹息:“你的心思娘怎么会不知道?若单论人,沈世宗确是良配。沈夫人娘也认识,断不是个会为难媳妇的婆婆。世雅和你好,将来姑嫂之间也肯定和睦。沈世宗又是个聪明上进,自我约束的,有沈夫人的前案在那里,今后也乱不到哪里去。你的性子这般,娘和你长姐一直怕你将来过不好。有你长姐在前,娘也不期许你将来得怎样的贵婿。平平安安就好!”

贺母说的话样样正中贺世静的心渊,听得脸上又烧又烫的,可……“母亲是怕父亲嫌沈庭的品秩吗?”长姐嫁得太高,父亲又一惯重利!沈庭现在的名声,在吏部受到的为难,父亲想必不如意这样的门庭。可是:“若是姐姐同意……”自姐姐嫁到中山郡王府后,父亲对母亲和自己都好了许多,虽然原来也不差,但到底不能和现在的情形相比。

这个傻孩子啊!

贺母摸摸小女儿散在肩上的发丝,斟酌了一会子后还是把沈夫人和景帝之间的事说了。贺世静让吓得当即捂了嘴:“您的意思是皇上他到现在都……”

景帝后宫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一后一夫人二妃。皇后李氏就必说了,夫人是上官世亨的姑母,自入宫就得景帝待见。二妃里杨妃早年颇受宠,近年色衰自然爱驰;李妃年纪鲜妍,这些年颇是受宠,儿子虽让送出了宫,可小郡主却养在跟前,颇得景帝喜爱。

对于这位皇帝,不懂政事的贺世静只有四个字来形容:‘喜怒无常’!

没人料得到他的步骤,没人猜得到这位皇帝的心思。沈夫人那么个淡雅自在的主,怎么招了这位的眼缘了?

接下来的话,贺世静就不需要母亲再往下说了。就算父亲碍着长姐的面同意,沈庭巴不得这样的婚事,父母之上却还有君王。皇帝到底要怎么对沈夫人的这一双子女……

“娘不是要你拒绝,只是不要陷得太深。和世雅多玩,就可以了。”

贺母也很喜欢沈世宗做自家的女婿,别的不说,世静肯定能过得好。最起码,差不到哪里去!可如果中间夹上一个皇帝的话,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

相较于贺氏母女的知心交谈,申府书房里的气氛就不算好了。

申镜离有些皱眉的看着书案前的女儿,世媛一向是很懂事的,可这次交待给她的差事……“今天又不成?”声音冷淡里透着五分不悦。这对于一向待已慈爱的申世媛来说,父亲今天的脸色已经是很不好了。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子后,还是咬牙说了:“父亲,不是女儿不动心思,只是情况有些……”艰难措词。可申镜离却没有象上两次那样,再给女儿辩解的机会。

冷冷扫了一眼申世媛后,执起了一卷……

《曹全碑》?

申世媛当时粉脸涨了通红,一直自认为藏得极好的心思被父亲这样直白的挑开,一时又羞又愤又气又恼。低头贝齿紧叩,十指紧紧。

屋中一片沉默,直烧到整蜡去了一半,申镜离才放下字帖。抬眼看看长女,低着头看不真模样,可颊畔津津,发鬓漉湿,应该是受‘教训’了。

动动碗盖,申世媛赶紧过来给父亲斟好一碗新茶。趁茶汤焖色的时候,申镜离短短的叹了一口气:“按说叶世沉也是个好的。可他毕竟已经是十代皇叔了,序齿名列都不按宗室排了。不过姓叶而已!世媛,他若是对你有心,为父也就不说什么了。仔细□,示必当不得大用。可你想想,你们认识多少年了?他叶世沉可曾正眼看过你一次?”

叶世沉家长居京城,世媛只小他一岁,打上幼学的时候就认识。开始时是同学,一转眼近十年过去了,还只是个同学。

谁家女儿不痴傻?申镜离知道女儿确实喜欢叶世沉,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可架不住人家不喜欢你!

若只是单相思,申镜离也不会多管女儿心思。可现在……“东夷皇权内斗眼看便要分出胜负,北蒙小达颜王虽弱,可兆贤王太后如今已抓了七成军权,两个南漠军全到了她手里。一场大战五年之内必会盛开!天地即将变色,我们申家位在风头浪尖上,一个抓不住便是抄家灭族,全军覆灭。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和为父拗脾气?”

答应亲近照指沈世雅时,说得好好的。可机会还没找好,就听说了叶世沉往青莲别苑送字帖的事。再然后……

申镜离看看女儿:“为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上,为父便让你表妹上这个位子。你仔细想清楚吧!”

各心

叶锦昭自上次东夷巡边回来后,便被景帝派了正经差事。

在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使,上职时间两日三倒,有时候累了干脆便在利便的地方歇一宿。郁王府里事太多,勾心斗角麻烦之极。外头都说父亲体弱才导致膝下一直空虚,可事实上嗯?

晨风才起时,叶锦昭便已经醒了。

今天是十六,他的沐休日,昨天不应该说是今晨四更天才回来。洗漱完爬上床到再睁眼,不过才不到两个时辰,可是,天亮了!府里的动静又起了。

父王纳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另有七个姨娘,通房侍姬到底有多少,叶锦昭没数清楚过,怕是连父王都不知道。孩子……二十五年里只有一子二女长大,原因为何?

有轻浅缓缓的脚步进里室来了,叶锦昭闭上眼,听到步声到了床前,微微挑帘见小王爷还在熟睡后,便又走了。待寝室的折帘重新放下来后,叶锦昭才又睁眼。刚才那个脚步声,是红绡的。红绡是母妃前年送到身边来的,与那些打小服侍的不同,她来的目的很明确。只可惜,叶锦昭对她没兴趣!从小看到大,实在是厌烦了这些每天没事干,就想着怎样爬主子床的东西,哪怕是母妃送来的也一样!

今天……世勋有课,不入朝学国学的那些富贵子弟,还真是数不出一个来能让叶锦昭满意的。更何况……就算自己满意又如何?母妃不同意,自己便不能和那些人多玩。

难得一天的沐休日啊!

去郊外练练马吧。

想罢便起了身,红绡领着两个小丫头自是赶紧进来服侍主子洗漱穿衣。在自己屋里用过早膳后,便到母妃住的正颜堂请安。

郁王妃英桢出身英国公府,自小在北地长大,军营混迹,以至于出嫁后治家如治军。家中妻妾虽多,却在郁王妃的铁腕治理下,只敢内斗不敢犯上。那两个庶出的县主若非女儿身,怕是早和别的胎一样不知所踪了。是的,事后绝对会有人为此‘负责’,但从来不会是郁王妃。

对于其间辛秘,郁王一个在宫里长大的,如何会不懂?但这种事他管不了,也犯不着管。一个连自己的子嗣都护不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谈委屈?皇宫的内苑便是不见血的战场,技不如人,认死便可。

因为清颜的事,一连几天郁王都歇在正颜堂。

今天才起一会儿,就见叶锦昭来请安了。郁王自幼体弱,见儿子这般精神很是欣慰,问了几句差事如何后,便放叶锦昭出去了。

郁王妃从头没尾没说一句话,叶锦昭也一眼没看母妃……叶庭郁笑着摇头:“我怎么说的?让你不用管,你偏管。”这下好了吧,儿子和你扛上了。“锦昭都多大了?这种事,还用得着你给她操心?”爱采哪朵花,锦昭有胳膊有脚的自己动不了手?你左塞一个右送一个,哪个成了?月前的那个,趁着酒劲动手动脚,结果让一脚踢得吐了血,小命怕是不成了的。

想起这事来,郁王妃就火大。可郁王不是旁人,和谁开炮也不能和他对开。转了一个腕上镯子,不无气恼的埋怨:“也不知道这性子跟了谁了?”死疙瘩一块,就是不开窍。

“桢儿,你这是在责怪为夫吗?”

郁王哈哈大笑的声音响得满正颜内外无人不知,很快便是传到了林姨娘的芮意阁。自打五天前和王爷说了清颜的婚事,王爷便再没有过来,一直呆在正颜堂。今天早上小王爷才请完安,就欢快成这般?

…………

难道王爷不喜欢沈世宗?

他不是一直和自己透露说,找女婿要找个正经能干,还会藏拙的吗?怎么现在?

—————————

六月底的天气,中午已经很热了,所幸早上还算凉快。骑马至郊,痛痛快快的奔了一场后,叶锦昭心中舒快了许多。不想回府,便找了郁王府名下的一处别苑,洗个澡换了一身衣衫后,便骑马回城了。

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燕大人半月前喜获麟儿,是燕夫人生了三个女儿后终生跳出来的儿子。洗三便弄得很热闹,可那种场合叶锦昭一个未婚人士不便参加。满月却是躲不开的,至于礼物喥,男孩的满月礼最是简单。在多宝斋,叶锦昭订了一把小号弓箭,金弓银矢,绝对体面。

今日约摸着差不多了,便骑马到多宝斋,准备提货,顺道溜街。才转过朱雀街,就瞟到了一抹浅碧的身影。

象是沈世雅!

夏天衫靓服美,女孩上街的人数大大增加。虽忌着大防,脸上蒙上面纱也便罢了。

那么快认出沈世雅来,叶锦昭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不过想想沈世雅那左手执扇的特殊习性,便也不觉什么了。

朱雀街上多是精品店铺,卖瓷器的,金银器的,铜活锡彩的,古木雕刻的,玉沁珠碧的。总之……富贵一条街,尽皆精贵。沈世雅……去了沁芳斋?叶锦昭有些疑惑,那是卖瓷器的。沈世雅带着一个丫头出门买瓷器?怎么想怎么有些怪。

圈马过去,下骑进店时,岑染已经在柜上看起货来了。

翠浼看着老板拿出来的东西,很是奇怪:“小姐,您订这么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说是放蜜饯的罐子也太大了,但若是盛茶叶的也太矮粗了些。六分的圆径却只有四寸高,圆圆胖胖的,除了尺寸规格奇怪些,一点特殊之处也没。小姐干什么特意订了这么个玩艺儿?还一订便是八个?翠浼想不通,岑染却径自信。仔细检查了一下八个罐子尽皆安好后,付了银子添了小费,让小二送到沈府去。

转头才要到下一家去,就见外堂下叶锦昭居然站在堂里。先是怔忡,很快回过神来,敛祍行礼。叶锦昭已经看见东西了,与想象中大失所望,淡淡冲沈世雅点了一个头后,便去看精阁上的瓷样了。

岑染挑挑眉,笑了,径自带了翠浼出门。

照事前想的那般,到了银光阁取了订好的银盒银筷银勺。古代虽然没有抛光机,可是岑染在看到成品后,不得不承认,手工打的也有精品!

买好东西回转家中时,天色已快到正午。

沈夫人对于女儿从中山郡王妃办的花宴那天回来,就一直钻在厨房里的事,不置可否。厨艺也是六艺之中,世雅以前总觉得无趣,不想认真学。现在吃了亏才想起长记性!

罢罢,她自己转通了好好学,总比不学来得强。

只是今天外头送回来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怪异。再加上那只银盒,好好的盒子精致漂亮,里面放什么不好,偏要放一双银筷和一只银勺?盒底居然还是漏空的?

做什么用啊?

沈夫人很好奇,可是看世雅坚决不说,一副鬼灵精的样子便由着她胡闹去了。

不过好在的是,不出三天,那东西的用处总算是现出来了。

朝学期试在夏季,六月二十三开考。因要与外头恩考的那些平民仕子比风骨,所以每次期考也好,终考也罢,男场都是三天三夜试。关在单人的阁间里,饭菜自带,一试三日,吃睡尽在里面。很是辛苦!

沈世宗的饭菜茶点,本有乳母客氏关照,可沈世雅却偏生抢了过去。然后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客氏很担心,可夫人不说话,只能从命。

期试二十三日巳时正开,在此前各府家人便皆把东西备下了。

三天的饭菜,别家的都是提篮食盒,毕竟是夏日,东西容易出坏。可自家的为什么是八个瓷罐?顶上还标着序号?最让沈世宗理解不了的就是为什么一边藤盒里放的居然是干饼丝和肉干?

客妈妈没奈何的苦笑,指着标号第一的瓷罐解释:“这是大小姐给您备的,说是到时候您打开第一个罐子便晓的了。”

沈世宗听得顿时头痛,世雅的厨艺……算了,有心就是好事!

提学入闱,整整二百道题册,另带一篇策论,很是费时。沈世宗学业精通,条理极好,一个上午便做了四十道题册,仔细检查三遍确认无误后,收好了卷宗。准备开饭!

端上序号为一的瓷罐……话说,沈世宗很忐忑,从来没有正经吃过妹妹的一次饭菜,这次的手艺……咦?还圈着蜡封嗯?世雅这次倒是聪明了,知道东西凉了便不好吃了。不错!按客妈妈说的那般,打开藤蓝里的银盒,取出筷子银勺,用银勺背面的刀尖撬开罐口,才揭罐盖一股浓浓的鸡汤香味便是飘了出来。

朝学里极少有那吃不上好菜饭的,又是头一天正午,各家的饭菜都很香。可是第一天过去了,从第二天早膳开始,各考棚的饭菜便再没了热香,皆是冷食。顶多来点茶汤的清香!独有沈世宗的这个考棚,一连三天,顿顿香气四溢。勾得前后左右的考棚里的同生们饥肠辘辘、口齿生津。

连监考老师都跑过来看了好几次,回去后还全部疑惑:沈世宗吃的那是什么饭食?看着汤汤水水的,里面又是面条青菜虾仁,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是常见,怎么味儿就这么好?最要紧的是为什么面条放到第三天头上还那么一根一根丝毫不糊的?最惹人疑惑的就是为什么都到第三天的正饭了,沈世宗的饭还是热气腾腾的?

考场上,哪怕是师生也不能说话。

可一出考场,沈世宗就让人给包围了。韩士林和上官世亨便是最自觉的两个,从提篮里拿出瓷罐仔细看,一点也不特别啊,怎么就能保温时间那样长?

“世宗,呆会儿我们要去你家,赶紧通知你家厨子把东西备好了。”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菜色!

沈世宗把东西交给小厮,微笑不语,径自好笑摇头。

没说话,可叶世沉猜到了。乌眸一转,看向沈世宗:“莫非是你家宝贝妹妹的杰作?”若真是厨子做的,让出去沈世宗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沈世雅做的?

韩士林和上官世亨互看一眼后,表情有些酸酸。为啥自家就没这种妹妹?

一路相伴出学,朝学侧门外早有各家马车来接。三天夏试,暑热不耐,早累去七分精神了。这会子各家公子少爷们都是爬车的爬车,进轿的进轿,巴不得一下子转回家去,好好泡个澡然后呼呼睡上一番大觉。身上都有味儿了。

沈世宗他们几个平素便不爱与人拥挤,自是慢条丝理走在最后。待真正到了朝学门处时,外头已经车疏道清了。

朝学入仕弟子虽然大多权富,但若要真的一脚踏龙门,还得一道真正的功夫。是故从学闱场出的侧门道上,左右所种皆是梧桐。树高荫深,遮天蔽日的阴凉下,四五辆车马停在左手处,下人们堆在车边寻了一个最清净在那里闲聊。一见少爷们出来了,自是赶紧迎上来。车夫打马赶车,小厮们搬凳备车。刚才虽然上官世亨说了要去沈家用膳,可那膳却是沈世雅做的。那这顿饭便是没指望了,就算再亲近的好友,也断没有让人家没出阁的妹妹做饭给客人用的。

沈家的马车最后一个赶了过来,让过叶家的青帷五角顶的碧辕车停在了未头。

叶世沉和沈世宗略笑着点点头后,行到车边就准备上车了。左手才拉到车环,就听到右面沈世宗既惊且无奈的笑斥声:“世雅?你怎么在这儿?大热天的,窝在车里也不怕闷出病来。”

岑染笑着一晃手里的铜手炉,里面让装了满满的冰块,外面夹了一个半絮的锦包,热了就把手往上捂一捂,再往额头后颈上摸摸,便凉快许多。没有空调的万恶旧社会啊!不想中暑就得自立更生。再何况:“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娇气?车一直停在树荫下,又卷着半个帘子,前后通风。噢,我专门让车夫停在了街角,四面走风的风水宝地嗯。”

“那你也不用过来的。才出闱,一身怪味。”沈世宗自己都觉得身上的味不怎样,酸酸的。可世雅却偏偏一把挽住胳膊靠了过来,娇腻腻的发刁:“哥,你这是要和妹妹算旧帐吗?去年我病在床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吃亏吃大方了?还是恶心死我了?”南江可比这里热多了,而且潮得紧。去年那场病啊!想起来岑染真是觉得不如死了好。重新投胎定找个凉快些的地方,若没人侍候指不定就生疮了。

“你这个小妮子,就知道和我耍刁。”

沈世宗无奈又满足的笑语声随着沈家的车,慢慢的行远了。

叶家的马车初时行得慢,后在沈家的车马离开后,才快行了起来。叶家车夫觉得今天的这个事有些怪,往日都是沈家少爷让叶府的马车的,今个儿……想来其实还是让的,自家的马车在前,沈家的马车在后。可少爷干什么一直不敲车板,就让车这么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沈家的马车拐弯离开后,才跺了脚?

难道是少爷受暑了?不太舒服?

给坐在一边的侍书使眼色。侍书悄悄挑开一线帘子往里瞧,就见少爷脸色略白的靠在车位上,左手扶额似乎真有些不适。赶紧一路加鞭赶车,所幸的是回府下车时,少爷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老爷过世七八年了,家中只有老夫人和夫人两个,还有一房姨奶奶在侧院里。

叶世沉照例一个个的给请安后,才回了自己的屋。丫头早已经备下净汤,泡在温热的净桶里,八味斋的汤浴纱袋丝丝的透着清香。那是家中所剩的唯一一所大桩赚钱的买卖了!若非家中人口简单……十代皇族,姓叶又如何?早不在玉碟之列。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要自我奋斗掌控。

外头都道沉香公子如何眼高过顶,清高孤傲。可谁人知,所谓眼高于顶,不过是因为顶着姓叶的姓氏,高不成低不就?清高不过是因为家中早不复当初繁锦?孤傲……如今也只有这两个字,强支着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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