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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鬼桃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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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不出现,别人去查,只会以为她就是楚玲,当年吴起身边的侍女,虽无师徒名分,却承袭了他的几成画功。楚韵不怕他识破自己,除非他见过楚玲。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好戏开锣
“国师大人想必查过我的身份吧。”幽幽笑着,嘴角的笑意连她都觉有些虚伪。
在天清宫她是楚国贵族遗民,现在却变成了大师吴起的弟子,怕是任何一个人都心中有疑吧。
楚淮南看着她,表情却忽的沉静,“确实查过,不过不是我的意思,齐都突然出现一位绝色画师,自有人会去查此人是谁,不然你以为单凭你一句话,便能随随便便留在宫中,留在大王身边吗?”
“国师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给楚画师提个醒,这齐都不是别地,做事还是小心点的好,莫要以为凭一点小聪明就可以左右一些事。”
“国师是指什么?”
“你觉是什么?”
两人眼神相对,不知迸出多少火花,那是彼此的猜疑,他不信任她,而她又何尝信任他了。
楚淮南幽幽道:“城外的破庙你该去过吧?”
楚韵一惊,“你是指破庙里那些私藏的女人吗?”
“是又如何?你为何甘冒风险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吗?她冷笑,在他眼里或许无关紧要,但对于她却是无比重要。连自己的百姓都护不了,她还有何颜面再谈报仇?
说起来若没有他,若不是他,楚军又怎么会败的那么惨?那血海深仇说到底他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漏声色,只道:“那国师呢?你给她们送去食物用品又有何心思?还有……为何要许给她们,要送她们离开齐国?”
“为什么?”他端着茶杯,嘴角噙起一丝苦意,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呢?是为了自己当年做过的事赎罪吗?或者是为了那个她,为了那明眸皓齿的女子,为了她在天有灵,能宽恕他一些吗?
心忽然沉沉的,明月公主的棺木虽然拉回来了。却并没让他心里好过点,楚国人楚国人,他现在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赎罪而已。即便知道眼前这女子可疑,他也不想拆穿她。
轻叹一口气。“你就当是为了你吧。”
“小女不过是一个小小画师。”
“即便是画师也于我有恩,就当还你这个人情。”
“那我就领了国师这个人情,我代这些可怜的女子多谢了。”她深深行礼,这一拜是真心的,不管以前两人恩怨如何。但此刻他至少帮了她。
“我也多谢楚画师,陪我喝了这一杯茶。”他再次端起茶杯,这却是送客了。
楚韵站起来,躬身一礼,正要退出去,却听他又道:“三日前之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有本国师在,还可护你周全。”
三日前在山庄,他指的是太子吗?
春风尚寒,他穿的甚少。在猎猎风中,衣袂飘飘,有出尘之态。她知道他在看她,看着她走,看着她迈每一步,她没有回头,殊不知她早不是当年的楚韵,即便步子也会迈的更谨慎。
太子郊外别院之事虽大,但太子心中有鬼,必不敢过多追究。楚淮南既然也牵在里面,定能周全此事。他要护她,他可知,终有一****的剑会刺穿他的心脏?
两人之间牵扯太多。爱也罢,恨也罢,愁也罢,喜也罢,都终究回不到从前……
楚韵走后,楚淮南站在山上。手里摩挲着桃木手串,望着脚下齐都一片繁华景象。
他一直喜欢这座山,虽然他的高度不过是个土坡,但却可以把整个齐都尽收眼底。这种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好,他并不贪恋权势,但权真的是个好东西,它能把人变成鬼,又能把鬼变成人,能让人对你俯首称臣,更能让那些背地里耻笑他的人都闭上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东西,可是得到了又怎样,独自一人站在高处,剩下的也不过是点点凄凉。
他不知站了久,以至于身旁的管家都忍不住道:“主人,怎么今日心事重重的?”
他轻“嗯”一声,并不言语。
那龟毛管家突然不经大脑冒出一句,“主人这是看上那个画师了吗?”
“你说什么?”他回头看他一眼,眉头微微皱着,似有恼意。
管家轻笑一声,对他并不害怕,这位主子虽然表面看着严厉些,但对他们这些下人还是挺宽厚的。
“这个楚画师,主人好像待她很不同。”
“你从何看出来的?”
“主人的表情分明很在意。”
若不在意又怎么会亲自跑一趟月名山,从一只千年飞龙的爪下抢了一株幻灵草,又亲手制成汁液。主人制药的手艺是一绝,但却从未替别人制过药。
他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母亲把他交到他手里,求他看护他,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几乎一手把他带大,这么多年相濡以沫,这点小心思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抿嘴“你看错了。”
“错了吗?”管家轻笑,“若是不在意,何必让人当众送她礼物?”这不是摆明了叫人知道她是他罩着的人吗?
“赵叔,你真的看错了,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想她过早死在这齐都之地,仅此而已。”
“那我真是老眼昏花了。”
他倒希望他能看上别的女娃,整日对着一口棺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人都说爱情会叫人幸福,依他看爱情叫人变态才是真的。
※
楚韵走到大门时,一个仆役装扮的人正在等她,瞧见她过来,恭恭敬敬奉上一个锦盒。
“楚画师,这是主人交待要给你的。”
“多谢了。”楚韵微微笑着,心里却免不了腹诽,早不给晚不给,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这不是摆明了叫所有人都看见吗?
门外那些等着求见的朝中官员,都呆呆的看着楚韵从面前走过,一双眼睛差点瞪爆了,听说过送礼被拒的,但从没听说过还能从国师府里拿出点东西的。这人到底和国师什么关系?
在众人一脸惊讶中,楚韵迈出宅子,被那么多眼睛看着,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但这件东西不比别的,就算不愿,她也不能不要。
坐上车,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白玉瓶子。不愧是国师,出手真是贵气,就算装颜料的瓶子也价值千金,这也怨不得自己送的手串会看不上眼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试试这幻灵草,明日就是陈国使臣团到来之日,她要借此契机赢得齐王的信任。来到齐国这么长时间,竟连这位大王的面都没好好见过,最多只是远远望一眼,对这个第一仇人了解不深。不走到他面前去,又何谈报仇呢?
铺上画纸,把白玉瓶中的汁液滴了一滴在墨中,楚淮南很细心,在盒子里还放了这幻灵草汁的使用方法。这东西只需一滴便有奇效,只是在滴入汁液的同时要加入一滴血。她割破手指,血滴落下来,落在汁液中,似乎起了很强的反应,墨盒里刚研好的墨仿佛有了生命般,汩汩的,似乎随时都可能从里面跳出来。
幻灵草虽有奇效,加入的血却必须是灵血,这样才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索性她这具身体是修仙之人,具有强大灵气,也难怪所调的墨汁也会灵气四溢。
“画个什么好呢?”
添饱了笔,一只兔子已经跃然纸上,短短的尾巴,真是活泼可爱。她未它点上眼睛,那只兔子似乎真的在动,嘴动着在啃面前的草,似乎随时会从纸上跑下来。
她惊叫一声,“这幻灵草的汁液真是太灵了。”
楚淮南说这幻灵草并不是真的把画中之物变活了,而是让人产生了幻觉,感觉像是活的。
“妙,真是太妙了。”嘴里啧啧赞叹。
“什么太妙了?”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吓得她差点把墨倾了。
转回身一看,颜煞站在自己身后,对着她画的画看了又看。
“你这是在画什么?”
“兔子。”楚韵显摆的把画扬起来,“怎么样?看见它想到了什么?”
颜煞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红烧兔肉。”
楚韵“切”一声,俗人真可怕。转身把画卷好,“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本来就无甚大碍。”
“你还敢说呢,那地微宫的禁锢之术岂是那么容易解的,你可知稍有差池,你这百年修为就会毁于一旦。你以为这是蔺兰熏的身体便不知珍惜吗?”
楚韵被他骂着却也不敢反驳,谁叫自己欠他的人情呢,颜煞这三天每天都来看她,为她输一点真气,并叫软玉用仙药喂她服下,也因为这样才能这么快好起来,不然她以为地微宫的禁锢术一旦被解,其后果哪是睡几天就能解决的?楚霄云对她用这种方法,似乎笃定她解不了术法,或者当年的蔺兰熏能解,但谁叫她不是真正的蔺兰熏呢?
心里发虚,自然不敢抬头,任凭他把自己好一顿数落。
这丫头永远学不乖,一遇上危险就往上冲,一点也不顾忌自己。颜煞先前还骂的起劲,后来也便没什么力气,无论他如何骂她,她都学不乖,真是白白浪费他的口舌。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王子公主
颜煞轻哼一声,“别人命是命,你的命是屎吗?”
楚韵掩着鼻子,“好脏,好脏,你一个皇子怎么能骂出这样的话。”
颜煞气得想掐死她,她也不想想他会骂出脏话是因为谁。就是为了她,他积攒了千年的气度全都不见了,倒好似个唠叨的老太婆。
嘴里骂她,却终究不忍,看她手上沾满了墨汁,扔了一条白巾过去,“去,洗干净,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看戏。”
楚韵不解,“大晚上的看什么戏?”
就是晚上才有好戏,今夜要上演一场太子和国师的好戏,若没他到场岂不要少了几分趣味?而在好戏开锣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这才有力气看别人争斗不是吗?
他带着楚韵出了门,先去齐都最豪华的酒楼吃一顿美食。
众所周知,齐都最豪华的酒楼就是群英楼,这里的菜不仅好吃,还贵,出奇的贵,当然它出名也出名在贵上。在群英楼吃一顿饭花费动辄百两,那是普通人一家两年的花用。可越贵的地方越有人愿意来,这里招待的全是达官贵人,不够显贵的人根本连门都不得而入。这样一来,倒让一个普通酒楼变得身价百倍了。
颜煞自小没在齐都,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那通身的气派却让人绝不敢小觑。小二点头哈腰的把他们引入酒楼最豪华的雅间,捧上最贵的菜单。颜煞随手一指,点了几样,那价位让小二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小二自去埋单,颜煞道:“知道我带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看戏。”
“错,看戏那是两个时辰之后,现在只是请你吃些好吃的。”
那****倒说了要请她吃美食,本以为是说着玩,倒没想到当真了。
“你今日想吃什么,尽管点来就是。”
楚韵眨眨眼,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想吃你做的菜。”
吃过多少美食,却只有他做的菜味道最好,那段土地庙的时光,现在想来还念怀不已。
颜煞笑颜如花,“下次我再亲手做给你吃。”
菜端上来,他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里,看她吃的欢快,心里也高兴。
“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
“我是齐国四皇子的事。”
“原本是很气的,不过现在想通了,你明知道我是来报仇的,却没高发我,那我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颜煞微微一笑,这丫头倒是学得通理多了。
两人吃着酒菜,忽然店门外走入几个人,三男一女,在看见领头的一对男女时,楚韵不由望了颜煞一眼,他选了这个酒楼是为了那两人吗?
这一对男女都是她的老朋友,男的乃是陈恒,女的却是陈芳,自天微宫一别之后再无见过,只是这对兄妹怎么会在这儿?她心中一喜,正要下楼,忽然瞧见在前面引路的却是太子府詹事。
那人她见过几次,乃是太子贴身之人,是以认得。但太子府的?他们怎么和太子扯上关系了?
身后响起颜煞半温半凉的声音,“怎么?看着眼熟吗?”
楚韵转头望他,“你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他眨眨眼,那故作不知的模样实在太假了。
“他们怎么和太子府的人在一块?”
“想去看看吗?这贵宾楼名副其实,来的可都是贵宾呢。”
她摇摇头,颇为不屑,“那个李韵辉看见都觉恶心,要去你去。”
太子詹事在这儿,肯定是受李韵辉指使,没准李韵辉本人就在楼上某处。若真是如此,能得太子殿下约见,除恒和陈芳的身份定不一般,在天清宫的时候陈芳无意中就透露过,可见他们的身份尊贵,就算不是皇子、公主,也会是世子、郡主的。他们出现在这里那定是随使臣团来的,太子这么快就和他们取得联系,还请到贵宾楼,这是意欲何为呢?
自从那日拆穿太子的面具之后,楚韵对他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会这么装的太子,比颜煞这个怪物还厉害。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像齐王这样精于算计,又多疑阴险的人,难怪生出的儿子跟着有样学样。
半刻功夫,她便转了无数心思,颜煞微微一笑,“我自不去。”李韵辉做什么本与他没甚关系,他无欲无求,若不是见她在意,他还懒得费心呢。
“你不去我也不去。”
“你不去也罢,若是他们密谋什么,害了你的恒哥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楚韵横他一眼,天清宫她对他不善的事,他还记仇呢吗?
嘴里说不去,再坐下时却有些坐立不安了,紧咬着筷头不时向外面偷瞟着。
颜煞笑笑,她心思单纯,一半心思都摆在脸上,这样的性子要想把齐国搅闹个天翻地覆谈何容易,要不要帮她一把呢?以这丫头的倔强性子,苦可以自己吃,却不会牵连别人。这性子就算转世依然不变,还真让人头疼呢。
“你也不用元神出窍,我传你传音之术,在这房里就能听见他们说什么,保证清清楚楚。”
楚韵大喜,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膊,“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太好了。”
他挑眉,“我是你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
这话说的没半点诚意,他都懒得跟她争辩了,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就落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听着心里都酸啊。
传了她几句口诀,说起来这传音之术也算不得什么太难的法术,只要修为到了,学上一时半刻也就能用了。
楚韵修为高深,这些术法原本早该会的,只是她才学道没多久,又专注报仇之事,这些小手段倒学得少些。
贵宾楼里乱糟糟的,无数声音蜂拥着冲进她耳中,她细心听着,还真找到陈恒和陈芳的声音。
那是西面的第三间雅室,里面欢声一片,太子李韵辉果然在内,此刻正与陈恒畅谈甚欢。
“太子殿下盛情,如此欢宴,真是多谢了。”
“七皇子大驾来齐都,本宫奉旨代天子接待使团,一些小宴也无伤大雅。”
“太子客气。”
场面似乎滞了一下,一时无声,只听李韵辉又道:“听说皇子此次来齐,带了几样宝物,不知都是何物,可有幸叫本宫一观?”
“殿下说笑了,陈乃小国,哪有什么宝物?”
这话明显是推脱,李韵辉眼珠转了转,又道:“闻说此次殿下是要与齐国缔结姻亲的,不知这亲如何结法?”
陈恒微觉诧异,“殿下如何知道?”
李韵辉微微一笑,“难道是我问错了,或者根本没有此事?”
陈恒有些不悦,天下哪有如此强行逼问人的?可此人身份是高贵,也不便得罪,只得道:“有倒不假,只是我国未曾对外宣过,此事原本也只是想象,齐王如何回复还不得而知。”
听到这儿,楚韵不由一怔,他们到齐都是来求亲的吗?是陈恒还是陈芳?
李韵辉笑道:“我父王素来仁慈,你所求之事定能允准。”
陈恒还没说什么,陈芳倒先急了,“齐王当真会同意吗?”
“怎么?亲事倒和公主有关吗?”
陈芳心中急切,本来哥哥嘱咐她不要宣扬,但此时忍不住了,竟开口道:“我要嫁颜哥哥,若是殿下能帮忙就太好了。”
“颜哥哥?莫不是四皇子?”
一语既出,吃惊的不止一二人,楚韵表情怪异,转头看颜煞,嘴角都抽起来。
她笑着筷头敲了敲碗边,取笑道:“唉,人家是想嫁给你呢。”
颜煞笑了笑,盛了一碗汤递在她面前,“你现在倒愈发没个公主样了。”
陈芳想嫁颜煞,也不是一两天了,在天清宫的时候,她就坦言自己爱上了颜煞师兄,这会儿巴巴的想来提亲,也是让人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
本想取笑他,没想人家不在意。楚韵收了筷子,略有些尴尬,她以前是绝不会敲碗的,如他所言,确实有好久都忘了自己是个公主了。
端起汤喝了一口,低声道:“人家是冲你而来,你如何想?”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低笑着,似乎显得很洒脱,倒像被人家美人逼得走投无路,自己还偷着乐呢。
楚韵轻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俯头接着喝她的汤,也不知怎么了,以前陈芳跟她说要嫁颜煞,她还挺乐见其成,可今日竟觉心里酸酸的,颇不是滋味儿。是喝了这酸辣汤的缘故吗?
陈芳一语道破,李韵辉不由面露笑意,“公主若有此心,本宫愿助一臂之力。”
“多谢殿下。”陈芳起身一礼,笑得格外甜美。
陈恒看看她,不由暗叹一声,陈王并没向齐嫁公主的意思,尤其春月帝姬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怎舍得她远嫁。他这次来领了圣旨,是要羞辱齐国,打压一下齐国气焰,让齐人不要以为灭了楚国,天下便尽归他手,陈国强势并不俱他。可让陈芳这么一来,倒好像上门巴着了。
若颜煞是普通人也罢了,可偏偏是齐国皇子,两国联姻牵扯甚多,岂是那么容易能成的。尤其这个太子李韵辉笑里藏刀,也不知怀着什么心思,竟要助他们?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破庙楚女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拒绝,是和是战,这个分寸也不好把握了。
他们谈了许久,李韵辉对这位陈国皇子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只是陈恒似乎并不领情,他一直含笑不语,任他舌如莲花,也不提与他合作的事。两人虚与委蛇,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一顿饭吃得倒也有趣。
一餐酒席已尽尾声,陈恒站起来,“时间不早,我们这就回使馆了,今日多谢殿下款待。”
他和陈芳要走,李韵辉也不好阻拦,淡笑道:“本宫与皇子一见如故,以后还要常来往才是。”
“太子言重了,小王怎敢。”
“哈哈……”李韵辉干笑一声,竟恬不知耻的拉起他的手,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陈恒恶寒了一把,想抽手,终没好意思,心里隐有些不悦,这位太子爷看着温文儒雅,行事怎的这般让人恶心。
他们一行人走出酒楼,颜煞也站起来,“走吧,好戏要开锣了。”
楚韵忙跟上,“去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
……
※
深夜,楚韵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执着一盏青灯,走在夜风里,时而转头看身边之人,笑得沉静而温柔。
颜煞走在她身边,两人一前一后,总是留半步的距离,那样子很像一个贵公子带着新娶的小媳妇,男的洒脱,女的娇俏,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和谐感。他们慢慢走着,仿佛一直会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走到天的尽头。那一刻,她竟然希望这条路更长些,更久些。
颜煞也配合着她的脚步,时而回望她一眼,眼神柔柔的,好似在蜜中浸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竟有些无所适从,她故意左顾右盼,“你要带我去哪儿?”
“吃饱了走走。”他微笑,退一步执起她的手,紧紧的握住。
楚韵只能跟着他,一步步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竟然出了城,走到郊外来了?
齐都郊外的夜是美的,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一草一木,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她转头看他,忍不住疑惑,他总说她难懂,她执拗,可他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两人走了一会儿,前面忽然有人声,还有车,四辆大车停在一家破庙前。
楚韵四处看看,这地方怎么那么像……?
对了,破庙,她把那些楚女们放在这里。楚淮南说今晚会把人安全送走,难道这是他派的车吗?
“你怎么带我上这里来了?”
“你且看着,一会儿好戏就登场了。”颜煞笑着吹熄她手中的灯,带着她跃上最高的树。
楚韵怕高,下意识的抓住他胳膊,颜煞顺势揽上她的肩,把外袍披在她身上,那感觉……怎么觉得好像被占便宜了?
她动了一下,想挣开,他却把她抱的更紧些,口中道:“快看——来了。”
抬头望去,庙里走出一队女子,排成一排走上马车,虽说是回家,却没一个脸露笑容。几个壮汉把他们赶上车,像赶牲口一样,偶有走的稍慢些的,抬腿就是一脚。
楚韵眨眨眼,楚淮南说会帮她,就这么对待楚女的吗?看来这人真是信不过,答应的事做不到,又何苦应了她。
心里有些不悦,想要跳下树,颜煞突然伸手拽住她。
“稍等,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楚韵只得作罢,她一时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她来看,就是要看这些人如何虐待楚女吗?
颜煞含笑不语,月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好像在计划什么,又好像世间万事都与他无关。他就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总让人猜之不透。
那些壮汉把楚女赶上马车,马蹄声响,正要走,忽然又一阵马蹄声缓缓而来,从城门方向行来四辆马车,宽大的车棚,与眼前这几辆一般无二。
马车走的极快,转眼已驰到眼前,那前几辆车却不急着走,仿佛就是为了在等他们过来。
车走近,打头一辆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汉子,楚韵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天权院的管家。他们才是楚淮南的人,那么前面车上又坐的谁的人?
她见过,自然认识,这人好像姓安,叫安什么来着?
此刻安管家跳下车,高喝一声,“你们是谁?在此何事?”
没人应声,那几辆原本停着的车忽然疾驰起来,赶车的高喝着,把鞭子扬的老高。
“拦住他们。”安管家断喝着,率先跳下马,一个飞身拦住最前的一辆车。
他突然跳出,那马却并未勒住,赶车的加了一鞭子,那马车疯了似地向前冲去。
安管家双手一撑,抓住马头,只听一声大喝,那匹高头大马竟摔倒在地,蹬了蹬腿就死了。马车倒地,连带的后面的车也倒了,姑娘们一片惊呼之声,七手八脚从马车里出来,有倒的,有伤的,顿时哀声一片。
这里的路不算宽,一辆马车倒了,后面的车便再也通不过,车上跳下几个壮汉,喝骂着对安管家而去。
楚韵上次天权院见他,还以为是个不通世故的糟老头子,可此时身手矫健,一招一式婉如行云流水,又哪看得出老朽之意?
他几拳几脚打退数个壮汉,哈哈大笑,“今日我天权山庄之人在此,看你们这些屑小还敢坐乱。”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朗笑,“天权院是个什么狗屁地方,一个小小管家也敢口出狂言吗?”
破庙之中出来一个红衣男子,一身妖娆姿态,脸如满月,华亮无比。
楚韵以为看错了,揉揉眼,不仅像,简直一模一样。
捅捅颜煞,“这人怎么那么像你?”
颜煞皱皱眉,他喜欢红衣,而最讨厌的是别人跟穿一样,尤其连脸都跟她一模一样。
“这人是谁?”
“你觉得像是谁?”
红色的衣服很少有人能穿的好看的,尤其是男人,旁人即便能变成他的模样,也难有他的神韵,但此人行动神情与那红衣相得益彰,可见这红色也是穿惯了的。而他所认识的男人中穿红衣的只有……
拍了拍头,“啊,红歌,他是红歌。”
颜煞笑笑,“你的眼力倒不错。”
那人正是红歌,一开口声音也跟红歌一般无异,他扭着身子走到安管家身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打得极快,极重,安管家那般身手竟无能躲过,他捂着腮帮子,怒目圆瞪,“你是何人?”
红歌仰脸,“大胆奴才,连本皇子也不认识吗?”
后面有人狗腿道:“这是四皇子殿下。”
颜煞常年在外地,齐都之地认识他的人不多,但那一身红衣是他的标致,正是无人不识。安管家不敢造次,恭敬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在此何意?”
红歌冷冷一笑,“本皇子要做什么,还要说给你听吗?”
“殿下此话原没什么,但若把国师要的人带走,就别怪我这个做奴才的不乐意了。”
“楚淮南的人可真是伶牙俐齿的厉害。”他笑着捻起一缕发丝在手中转来转去,眼神宛若勾子般,“在齐国之地,国师留这些楚女,可知有罪吗?”
“那殿下把楚女带走有意欲何为?”
“本宫与国师交好,自要为他分忧,这些人本宫就带走了。”
安凌自不可能让他把人带走,一旦此事张扬出去,楚淮南就算再有势,也必然要受大王责罚。私留楚女可大可小,齐王对楚人恨之已极,齐都之内鲜少有楚人出现,就算有也是从事最低贱的工作。大王处罚国师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这些楚女的命就都保不住了。大王一定下令全部诛杀。
国师有令必得保住这些楚女的命,他怎能把人交出去?
“殿下恕罪,我也是得了国师之命,这些人你不能带走。”
“怎么你还敢从本宫手中抢人不成?”
他一挥手周围突然冒出无数武士,手挽长弓,箭箭直指马车。一瞬间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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